曾經雕梁畫棟的高貴建築,攀附著生機勃勃的植物。翠綠的葉以及各種色彩繽紛的花朵,依舊美得讓人難忘,卻回不去昔日的堂皇富麗。
白色的大型犬眷戀地嗅著花兒的芳香,這是從幼年初次見面時,總是笑著擁牠入懷、給牠好食物的女孩常插在鬢上的花兒。
她總是把一頭長髮編成鬆鬆的髮辮,穿上輕飄飄的衣服,為那個偶爾出現的男人戴花兒,或是綁上漂亮的緞帶。牠也會被洗得閃閃發亮,戴上蓬鬆的緞面蝴蝶結,其實牠不喜歡,但是女孩總是讚美牠:
「你看,明明就很適合,像王子一樣嘛!」
其實牠也不喜歡那個偶爾來吃飯的男人,雖然女孩總是為他打扮得比平常漂亮,在廚房裡忙進忙出,只為了把他留下來過夜。可是,他總是面無表情地把餐盤往旁邊推,讓女孩難過地把滿桌努力的成果倒掉,或是變成狗兒的大餐。
「我不反對妳養狗,可是怎麼養這種雜種狗?要的話,我可以幫妳買更漂亮的純種獵犬啊!」
狗兒不明白這話的意思,但是男人的語氣讓牠察覺,就像牠不喜歡這個男人一樣,男人也厭惡牠。不過,女孩總是在男人啟程以後,揉揉牠的耳朵,對牠保證:
「不管誰來說,我都不會棄養你的,放心喔!」
花又開了,她卻不再出現,不再帶著甜美的笑容出現,半哄騙地把牠帶進浴室。
女孩絕不會丟下牠消失的。最後見面的那天,她穿著用珠子和亮片裝飾的長裙,撫摸著自己的肚子傻笑:「今天晚上我會親自告訴他這件事,不可以偷偷跟他告密,不然沒飯吃!」
那天,女孩的笑容多燦爛啊!
總是笑著對牠說話的女孩怎麼不見了呢?狗兒依舊嗅著花香,期待她捧著香噴噴的食物跑出來,要牠快吃,吃完出去散步。
牠依稀能聞到庭院內,女孩殘留的味道。
她曾經帶著惡作劇的笑容,拿起那罐味道刺鼻的水往牠鼻子上噴,看著猛打噴嚏的狗兒,笑嘻嘻地說對不起。那天的晚餐特別豐盛,女孩也帶著那討厭的味道和男人共進晚餐。
女孩的氣味越來越淡了,還逐漸轉變成另外一種讓牠覺得不舒服的味道。
狗兒拼命往味道來源嗅,沮喪地發現女孩總是費心整理的庭園荒廢了,玫瑰花被蟲咬得破破爛爛,角落也多了一個難看的土堆。
狗兒望著土堆,決定幫女孩把土堆除去,她回來的時候一定會拍拍牠的頭,稱讚牠好乖。
矇上汙垢的淡灰色毛皮逐漸沾上泥濘,狗兒試圖把土堆挖平,卻看到土堆裡有塊布料。
繡了亮片和珠子的破布伸出土堆,喚醒狗兒的回憶,那不是女孩穿過的衣服嗎?
不顧爪子已經開始發疼,一身泥濘的狗兒繼續挖,費力拉出土堆裡的東西--
那是死去多時,曾經白皙光滑的肌膚彈性不再,全然看不出生前美貌的女孩。
原來妳躲在這裡,為什麼不告訴我呢?
狗兒像往常一樣,輕咬女孩的手做為懲罰,卻拉下一大塊腐爛的皮肉。這讓狗兒驚呆了,趕緊鬆口,怕再傷著主人。
終於查到女兒下落的老獵人遠道而來,正好瞧見這一幕。
即使曾經擁有蓬鬆柔軟的白毛和圓潤的體型,如今瘦到皮包骨的狗兒,在他看來不過是隻啃食女兒屍骨的流浪狗。
於是,老人毫不猶豫舉起獵槍,射殺了狗兒。
意識逐漸朦朧時,狗兒彷彿看見女孩,她穿著一件華麗澎裙,長髮整齊地挽在腦後,溫柔地對牠招手。
主人,妳終於回來了嗎?
不論妳去了哪裡,別再丟下我了,這是我們約定好的,不是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