白頭傳(一) 第五篇 前往

        白頭傳(一)

 

        第五篇 前往

 

        市長沉浸了狂妄，妄著說出來的快感，傲霸的雙眼睥睨兩人，全黑的那顆頭如同難以擊破、令人厭煩的夜，而那一副嘴臉，正享受他們錯殺時，比恐懼要更驚恐、咒罵痛恨名叫後悔兩字的表情，就像是早就設計好的，將要出現的，最後、戲曲終章的落幕。
        「棋子，棋子罷了！傷心啥啊？」
        「你說他是棋子！？不對，他絕對不是！小艾擁有自己想愛的人，有自己想交的朋友，絕對不可能是被你這種卑賤的小人操縱的！」
        小艾，在白頭眼中已是發誓也要幫助的人了，白頭的憤怒、懊悔，絕不允許任何一個敢羞辱小艾的人！
        「不然你認為，他是怎麼知道下水道的入口？那個入口可不是玩個捉迷藏就能發現的程度，更何況他逃跑的地方跟下水道一點關係也沒有！再說說看窗戶好了，你真的天真的以為嚴密得連隻蚊子都不敢進去的地方，會漏到一扇沒鎖的窗戶嗎？還有誰會白癡到把各個重要的鑰匙擺在桌上，旁邊甚至附了鑰匙孔的地點？要告訴你結論嗎？結論就是那顆棋子不過是為了把你帶到斯摩，好讓我打包交送給怪怪魔，才誕生出來的消耗品！！」
        就算他講的是事實，千真萬確的事實，白頭腦中的每一道電流也不認同他所有的言詞！火紅、暴躁的氣雖是透明，卻看得見迫脅，怒火彷彿將蒸熟一切，包括劍上，小艾的血跡，甚至點燃了炸彈的引線，名為"忍無可忍"的炸藥。

 

        同時兩處的木板瞬間炸裂，伴著殺意，兩人已眼紅，是血腥的紅色！兩道超音速的殺氣直逼市長，兩條右手握著兩把劍柄，他們要斬，要斬下那人的腦漿！擁有腥味的氣流切碎了與它接觸的每一點、每一粒空氣，就像擁有這氣流的兩人一樣，全身散發惡意的魂，是黑化的心！
        市長不以為意的憑空摸出兩把無形之劍，眼神依舊如同深窟，看不見底的冷酷。只見他一轉身，便輕鬆的將無形之劍"放"進兩人的背上，時機挑得剛剛好，正是他們要拔劍、揮出最憤恨的一擊時。與其說是"放"進去，倒不如說是高密度震動分子幾乎無阻礙的鑽穿了身體，而受到重創的身軀連帶氣爆突刺的慣性，撞破木牆、失去平衡的滾了數百公尺，無形之劍也因為失去控制的力量，徹底的消失了。血這時才像湧泉般噴出來，兩人在用氣包覆好傷口後才無大礙。
        最該死的人倒是很悠閒的散步到他們眼前，沒說出任何嘲諷的笑語，只是將一隻腳踐踏在白頭身上。他是認為白頭已陷入昏厥？還是因偌大的傷口而無法動彈？不，市長他，純粹是為了羞辱白頭。腳仍踩著，市長彎下腰，將頭對向能彼此交談的距離，然後，玩世不恭的嘴角霎時曲扭，變得像是咧牙張嘴、猙獰噁心的野獸。這時他才開始語道。
        「我啊，最討厭的就是你了！自從十年前發生那件事後，我就被丟來這裡，你知道嗎？原本我可以角逐賽根德市長的位子，但是，因為怪怪魔的一句話，因為你開始變得顯眼，我就必須在這裡直到你的出現！我等了十年啊！！幸好他說過，要是我能把白頭抓過來，那麼賽根德市長的位子就是我的！我恨不得拆你的皮、挖你的腦，但如今我不能殺你，因為我將成為賽根德的市長！！哈哈哈────！！」
        他，像個瘋子的笑了。
        黃頭拄著劍，虛弱的站起來。
        「賽根德？我記得是世上第二大的都市吧......，你這種人居然想成為市長，別開玩笑了，我想不過幾個月，賽根德一定會比被軍隊淪陷還要慘！」
        「呿！你小子我倒是能放手一殺，畢竟你在這個計畫不過是個路人甲，哼！路人嘛，死了也沒差！」
        數十枝的無形之劍如同魔法的凝集出來，每一把的劍尖皆死盯著黃頭，既然前一句的受詞都這麼羞辱了，那麼"放過"則是免談！
        宛如被注入了閃電的速度，幾乎看不見的刺穿分子間的空隙，木碎與地面被劃出溝塵，數十枝的無形之劍緊逼黃頭的眼前！
        「黃頭斬──！！」
        這龐大無比的斬痕徹底破壞無形之劍的動能，接下來一記氣爆突刺，換成黃頭直逼市長的眼前，也許是經驗豐富的差異，僅僅伸手一揮，便像撞上了防護罩般硬生生的向外彈飛，白頭見狀，立即向市長的頭射一發高熱的能源彈，雖然市長頭往旁偏，仍毫無損傷的睥睨著，卻造成一絲的空隙，白頭身子一彈震開原本用來踩人的腳，接著憑空轉了圈迴身斬，切開無明暇時間製造的氣煉防護罩，左手再一撐地，將自身丟向空中，大弧度的空劈出彎月的刀波，被一分為二的空氣呼呼聲如同警惕被瞄準之人！
        「你當我甚麼貨色！？竟敢想用劍氣做最後了斷！」
        市長舉起右手對著白頭開始凝聚能源彈，力量似乎比白頭的強上數倍！劍氣來得快，能源彈也凝聚得快，卻在即將接觸之時，一道貫徹全身的吼音呼之而出。
        「超級──！！大─！！黃頭斬──！！」
        另一道巨大到彷彿能斬斷這木屋的劍氣以時速八百多公里呼嘯而過，直直穿越他的右手，但令人驚奇的反而是劍氣破裂成兩半，右手毫髮無傷，卻也至少達成了目的，其整整偏折了六十多度！射歪的能源彈沒半點影響。白頭製造的劍氣在越過身軀之後自動消散，要是一般人早已屍首分離，但這位市長卻僅僅嘔出一小些血。
        兩人並沒有多大的驚訝，而是重新架好姿勢，以戰鬥的臉面向市長。

 

        市長瞇起左眼，似乎不爽用兩眼好好看著他們。
        「怎麼啦？不敢打了嗎？剛剛不是────」
        他像瞬間移動的，消失又出現；像災難的，無法預警。等察覺到時，等真正發現時，已是零點九秒後了，市長的右手戳進穿出了黃頭左手的上臂，就連痛覺也驚恐得慢一步才到，黃頭瞪大雙眼，握劍的手掌幾乎無力。
        「────還很囂張嗎！？」
        這零點九秒鮮血還不及灑落地面，那隻手又抽出來，高舉著，錯縱複雜的濃厚氣團立即凝聚，那流動方向如面刀刃，雖無亮白的刃面，卻有尖峭的刀口，就像閃電邊緣落下來的枝雷！
黃頭想要反應，身體卻不著雙眼，疼痛更是侵蝕感官，即使如此，仍能感覺到左手手上那口洞的濕濡感。
        這一瞬間，刀口即將落下的這一秒，就像某一個似熟未熟的場景，白頭看到了，大腦隨即丟出這塊記憶，十年前、老舊生鏽卻緊密紮實，烙得無一缺漏的記憶，沒錯，正是那時，其中一個人手舉著決定命運的刀柄，對向孤立無援、無可回天的白頭，死亡，僅僅是種等待。

        那時，無力將其擊倒的白頭。現在，無可匹敵的白頭，大腦慫恿小腦；小腦慫恿腦幹；腦幹慫恿脊椎：不甘心嗎？不甘心十年前沒有能力的自己嗎？現在，衝上去吧！！

        「混────帳────！！────」
        像隻野牛，見到可憎的紅色只剩一味的盲目。市長認為盲目是致死的關鍵，倒想隨便解決就好，但在思考完的同時，先來迎接的是被推擠的驟大氣壓，接著是，一刀的落下，帶有憎恨和那雙盲目的決心。
        凝聚的光滑完整的氣團頓時崩垮，取而代之的是，右手容納的東西被大氣壓力不遺餘力的被榨壓出來，和切面上斷口的神經與細菌吸取血髓帶來的痛楚。
        紅艷艷的血滴，噴濺在三人臉上，雖然腥臭，卻也沒必要去擦。右手在空中翻滾旋轉數十圈，濺完鮮血後才落地，抽動也只是正常現象。但是真正影響最大的人，神情沒有半點遲疑，疼痛似乎對他毫無影響，就像那不是他的手一樣；就像他從來沒有手一樣。換左手凝聚，一劍向白頭襲來，反而是白頭才遲疑的看著，然後趕緊用長劍擋下。儘管血像水龍頭一樣傾洩不止，他的攻擊仍不中斷，要說怪象這也還不算，不過只是，令人怵膽。

 

        「為什麼？到底為什麼？被斬斷手居然也不動於衷！？」
        被如同無形之劍鋒利的刀刃砍著，白頭抵著活氣增輻器一一擋下，並喊出這道疑問。
        「不過是手罷了！跟那消耗品一樣，僅是個棋子！」
        「那仍然是你的手啊！難道你，連一點惋惜都沒有嗎！？」
        在猛烈攻擊中，他突然停了下來，不僅是白頭，就連正來救援的黃頭也感到疑惑。莫非是白頭那一席話打動了他？
        「吱......吱哈哈哈！！────，為了祂，我的命也能是棋子！！」
        這時，他把還未止血甚至沿著外皮依循流下的殘臂上舉，那動作，像是為了更接近誰一樣。他的表情十分喜悅，絲毫不被痛覺影響，又像拿到鑰匙的小艾，為了某人，而從內心自出的，無法斷絕的快樂。
        他現在的行為已非常人所及，他的雙眼虔誠的看向天上，彷彿他的父親正住在那裡，他想要過去，但要過去，就得先解決某人，誰？是白頭！

 

「我！......我！......讓我去見您吧！！─────」
        此話一說出，他便開始發瘋似的奔跑，跑向白頭，但速度亦非常人能及，是時速三百多公里！！看似紊亂的氣卻在他身邊聚集成上千把震動得發出嗡嗡聲的無形之劍，如同焦躁不安的烏鴉！由地下傳來的震動滿是他的腳步聲，目的已不是為了帶白頭去見怪怪魔，而是為了"那一位"託付的秘密！
        逐漸崩毀的活氣使市長像個低氣壓，周圍開始吹出風來。他傻子得不使用氣爆突刺，反而奔跑，或是說有其他理解，但不管理解成什麼，白頭還是得迴避等於頂級跑車引擎的高速。
        縱使風大得嚇人，連木屋都搖搖欲垮，鐵絲人仍不見得無法迴避，但現在，白頭動彈不得，而白頭發現，這原因，確確實實的與時間斬完全一樣！諷刺的被封印！
        迎面而來的是，被上千把無形之劍塞滿視線、無法找尋的市長的身影！像萬箭齊發似的，黑色的尖刺徹底貫穿白頭全身。紅泱泱的血，濺在被鄰氣包圍的殼裡。
        就像看到最完美的結局，市長喜悅的嘴角更為糾結，就像找不到表情來詮釋這時的爽快，扭曲得已不見模樣。黃頭握住受傷的左臂，連一步都還沒踏出，便目睹這場死亡！
        心已無法承受，腦更是難以接受，劍幾乎要從手上滑落，但是黃頭握緊了，緊得不知道如何放開。

 

「磐......龍......磐─龍───回─天！！！──────」
        "磐龍回天"四字被黃頭貫注全身憤怒的吼出來，接著，就像呼應一般，地表也噴吼，吼出一道道裂縫，吼出一大條欲飛往天際的金黃巨龍！裂縫在市長腳底下，金龍也是。巨龍的吼聲掩蓋一切雜響，衝破其上的任何阻礙，支配著聲音、支配著生命！上顎與下顎從地表浮出，然後咬閉，齒與齒緊密得不留空隙，接著巨大的雙翅割破凍土，猛然一振翅貫注升空氣壓，像火箭的一飛沖天，將他帶到天空、帶到無垠！但在湛藍的高空上，一把把的黑色刺針穿破龍的身軀，一句「奈何不了我的，因為我的力量無比強大！！」也隨之落下。正當龍身逐趨破毀，另一道聲音出現了，有如戲劇中，緊要關頭中最要緊的一句話。
        「時─間─斬─！！」
        音餘"斬"字之時，成千上萬的透白劍氣如蝗蟲過境疾襲而來！巨龍亦被斬逝，但仍可見到那再也不能斬碎的，血的顏色。

 

 

 

 

        天上再也看不見市長的身軀，縱使等得再久也不會落下，看來的確被斬得連粉塵都不見了。
        剛才死掉的人活生生的坐在黃頭旁邊，黃頭的兩個傷口和當時被插滿無形之劍的慘況根本無法比較，但白頭完好無缺、體"不"無完膚的樣子，跟黃頭又是一比。

 

        「這個......，為什麼......」
        「我不知道，那時的確感覺到拼命呼吸換來卻是窒息，我也認為真的要完了，於是被拖入昏迷之中，但沒多久，我又醒來了，並且身體驅使著我，叫我趕快用出時間斬。」
        最疑惑的人的問題被搶先回答了，雖然得來的還是疑惑。白頭聳聳肩，轉身離去，黃頭也跟上，已不想再對這段時空有任何感想了。在替小艾安土入葬後，兩人便離開這座空城。這斯摩的領導人已經消失，想必上層將會再派另一個市長管轄，也許不像上一任極度瘋狂，但亦有可能將斯摩導入更壞的路途。總之無論如何，這已不關他們兩人的事了，而接下來前往的是最高行政中心─衣斯特，怪怪魔就在那裡。

 

 

 

 

        這風，異於沙漠的乾風、異於高原的冷風，仔細嘗嘗還有點特殊的味道，不多說，這風吹來的，全是鹽巴！
        在以前有座名為"裏海"的湖泊。人類為了維持生計，便在中亞這裡，自己家鄉旁邊，裏海的附近，種植經濟作物─棉花，便開始了一段榨乾裏海的屠殺。直至西元一九八三年完全乾涸，但人類對裏海的腦筋可還沒動完。在一層層鹽巴下面，豐富的石油讓眼尖的商人直流口水，因此再一次的，裏海又被榨乾了。終於，在西元二○二三年，再也沒有人對這滿是鹽巴的地方感興趣，世人們丟下這身空空如也的軀殼，繼續尋找更多能利用的地區。如今，又有人重新看上這裡，那是一群名為鐵絲人的物種，對他們而言，鹽巴就像沙子，沒什麼大不了，更在有高山遮蔽的地形下，又將此區的價值昇華了不少。
        衣斯特北部屬於中亞，南部屬於西亞，雖然兩地氣候相仿，但中間一脈高山橫切，使得南北出現不同的景像。南邊的衣斯特駐有滿滿的軍隊，就像古代皇朝的御林軍，隨時聽候北方領導人的差遣。兩人的路線並不會碰上滿坑滿谷的軍人，因此在這便不多做介紹。北方的衣斯特早在創世紀元五○四年(現今是創世紀元一○二四一年)，就已搭建好未來每一位統治人的專用辦公處了，其中統治人並不限定任期，通常以"做到死原則"來法度，平均一個人有六百年的施政權，但若是做得不好，仍會被原先指派的機關給強制撤換，而怪怪魔是第十九任，裡面有兩任統治者是曾經被強制剝奪的。
        這種制度延續下來，也快要突破一萬年了，這樣看起來好像是十分不錯的統領方式，但事實上，這政權從來沒有交移到某個平民上，從頭到尾，都是那些至高無上的政府，各搞各的玩著獨裁。

 

        一座古堡聳立在向外突出的峭地上，這種只有在童話故事或中古時期裡見得到的炫耀風格，幽暗灰陰的，就像裡頭住了個吸血鬼或惡魔。惡魔......？這麼說倒也挺像的。
        時間選在凌晨兩點，鐵絲人跟人一樣也會有精神飽滿的時刻、酸累昏沉的時刻。不由得說真是太巧了！因為精神飽滿、酸累昏沉的時間簡直跟人類一模一樣！只差沒有一撲通倒下睡著而已。

 

        「對了，磐龍回天......，是你的招式？」
        「對呀，嘻嘻，那招可是我們黃家的秘傳大絕招喔！龍對我們而言，是崇高的象徵，是無法摧毀的領袖，在我那個村子裡，大家都信這一套的。"磐龍回天"其實就是指，龍的誕生啦！」
        不同於西洋龍，黃頭接下來這麼解釋著，那一次的磐龍，雖然體型呈現的是東方的龍蛇型態，但背上卻硬塞了一對西洋龍才出現的闊大翅膀，其實東西方融合的突兀感，兩人沒一個懂，黃頭也僅僅是背出祖典的內容罷了。然而黃頭堅口不說磐龍回天的使用密技，說不定是只傳內人而不外傳吧。
        「但世上並沒有龍吧，你們家是因為什麼傳說而開始有這一套想法呢？」
        「我老爸有特別跟我講過，為了以後能繼續傳承下去。內容是這樣的，我們最早的祖先出現在古時候的"中國"，那時候是創世紀元一○三年，政府還尚未成形，也因為如此，那時候的"中國"仍叫"中國"。而我們的祖先發現到，以前的人類喜歡拿龍當噱頭，自以為披著金黃龍衣就最強，但屏除這些弊習不講，他們認為龍具有滿滿的藝術價值，無論當時"龍"是如何創作出來的，那位創作人也必定含繫著超越一切的美德吧，所以從此以後，"龍"就是我們黃家勉人培養美德的象徵！不過咧......，其實還有另一個原因啦。另一個原因就是......龍很帥！哈哈！」
        「好一個"龍很帥"的原因......」
        「那，白頭，你們家也有什麼厲害的傳說嗎？」
        「傳說？我們家啊......」
        搬家，除了搬家還是搬家，那時候覺得搬家是一項很厲害的舉動，但現在卻發現什麼童年回憶都沒穩卻的留下；當初還很崇敬爸爸的，現在卻好像有一點悔恨。要說到回憶，恐怕也只剩下十年前，一想起心就會痛一下的畫面吧；還有不想回憶的普皮爾時代......。傳說......，我家連個"白家"都說不上來，連爺爺叫什麼名字長什麼樣子也毫不知悉，說不定族譜也只是空白的紙張吧。傳說......，我只知道幫我挨下一刀的爸爸就是傳說！
        「......是，爸爸吧？」
        「......？」
        「沒什麼啦，只是我爸爸從來沒說過有關傳說的任何事，也許我們家真的就這麼普通吧。」
        「是這樣嗎？原來白頭的家族並沒有涉獵任何帥氣的傳說喔。不過，話說回來，你們白家能有你這個白頭就已經不叫普通了，我看叫恐怖吧？」
        「什......什麼！？你這小子！」
        凌晨的夜裡，隨著黃頭的兩聲嘻笑和另一人的追逐聲，逐漸迎向即將血紅的大地。

 

        衣斯特─最高行政中心─外表是幽沉的古堡。

 

 

 

 

        站衛兵沒有懶散，即使腦子已昏沉沉地，這一對堅守大門的衛兵就是一副"看！我就是很有精神！"的樣子。現在是半夜三點。
        善於偷懶的人都知道，這時刻起碼要再過三十分鐘才會有宵小等的客人拜訪，所以還可以偷懶一下，但是兩個站衛兵不但沒有，反而是"看似"雄糾糾、氣昂昂，全身挺直的站姿，就像字典裡沒有偷懶兩字。他們全身上下最清醒的就是眼神了，雖然看向不知何處的遠方，但沒有一刻是怠懈的，彷彿說著"這是不可被褻瀆的天職！"
        頂著一颼涼風，遠遠的某處有兩團黑影蠕動，似乎在傷腦筋找不到地方遮蔽。其中一個站衛兵發現異狀，立即喝止他們。
        「那邊的黑影！你已經被發現了，別再做無謂的掙扎！快點乖乖束手就擒吧！再跑也是沒用的，你們已經被包圍了！」
        昏沉沉的腦袋根本沒發現說出的語病，只剩雙眼直視兩團黑影逐漸逼近。
        「你們說包圍？難道我們的行動早就被發現了嗎！？可是我怎麼感覺不到這裡的氣很多？」
        一聽到包圍，白頭當然第一個想到自己的行蹤，明明掩飾得這麼好，怎麼可能被發覺！？
        「啊！不是不是！包圍我說錯了，是這裡只有我們兩個而已！」
        「兩個人？嗯......，這就好辦了，多謝你給我的忠言。」

 

        門開了，外頭倒了兩個不省人事的站衛兵。
        白頭觀察這裡各種的玩意兒，但實在是陰暗得有如閉著眼打探，倒也發現不出什麼。一點也不呼應幽森氣氛的清新空氣在古堡內散播，突兀得令兩人發覺，這次的偷襲根本就不成功！
        距地面十幾公尺的吊燈，以不知名能源自行發光了，但沒亮到照耀全角，而是灰灰閃閃的，就像搖搖欲墜、風中殘燭的老舊燈泡。如同連鎖反應的，四周圍的長廊樓梯也跟著串起光來，終於增加一些亮度後，才發現這裡幾乎跟人類的中古世紀一模一樣，有點濕濕的石地板、石牆壁；微弱光源照射不到的陰暗角落；牆上每隔一段距離就會有的一束火把，和開門見山的寬大樓梯，往上又接了許多分歧，與看不盡的最頂端。雖然這石塊底下，藏了不知道多少複雜的電線迴路。
        回頭來看，三個像是演戲的黑頭鐵絲人已站好他們的姿勢了。沒有打燈、沒有掌聲，對嚴肅的事情沒必要這麼諂媚。
        一點也不特別，只是直立著。站在中間的鐵絲人一手插在腰間一手動著手勢，像與其他兩人的對話。接著，衝過來了。
        一切對話完全被省略，簡潔得連一瓶一缽也不復見，彷彿軀殼被灌滿了信念，信念化作成千上萬的螞蟻，割咬著，驅使他們完成任務，就是生吞活剝了眼前那兩個人！
        雖然知道這次偷襲一點也不成功，但沒想到戰鬥會來得那麼快，好像行蹤已被通風報信似的。總之無論如何，先拔出劍再說！

 

        赤裸的拳頭不怕刀身，硬是撞了上去，撞得金屬長劍響盪著迴音。接著的一鼓作氣，踢跌白頭的下盤，鼓起氣流的手肘更是迅速補上。白頭長劍一揮，觸著對方的手肘，使得他往一邊歪去，但位於白頭下方的右腳，狠狠的踢中白頭的背部。白頭忍住痛楚，翻過身，伴著氣爆突刺像條索命的鎖鍊伸出長劍，但對方的反應更快，在白頭將手上兵戈破毀石塊時，他已跳開一步，甚至揍上白頭的腦袋。一拳不夠，接連又是一拳，腦袋裡的空氣被打到噴出來，然而他仍不滿足地持續揍下去，不透露一點言語，彷彿只為了完成而完成。

 

        黃頭無暇去援助白頭，因為他的眼前也是一名對手。那人的眼睛像死魚，沒有明確的焦點，卻又不像盲人，是種為了不看而不看的感覺。
        他的武器不是拳頭，是兩把剛出爐的無形之劍。
        那人箭步一出暗示開始，並捲起鑽削聲，捏出兩道龍捲風直擊黃頭。黃頭閃避，然後亮出背劍，揮出寬又透明的劍氣，那是"大黃頭斬"！可這攻擊被幾把無形之劍形成的炸藥給輕鬆化解，對方不留空閒，在塵埃激起的瞬間、在黃頭視線受阻礙的瞬間，貫下數不清的無形劍雨，任何一把都足以穿透五公分的鋼板！
        煙塵頓時破滅，被一群未知數量的劍隻徹底的貫穿，黃頭差點跟不上反應，反射的先擋住第一隻劍，接著支開任何來襲的劍隻，並且斬破空氣，迴射兩道劍氣，自己也乘著氣爆突刺，想要一舉反攻。
        但壞人好像都一個樣，總對著好人的任何反擊無動於衷。

 

        畫面轉回白頭，繼續前言的慘況。
        數百個拳頭落在身上已使他幾乎無法思考，但在慘白、濛茫的視線裡，一股如同隱含許久的本能，就像火山一樣，爆發的動能讓白頭不顧後果的揮出最猛烈的一擊，範圍之大使得對手無法閃避只能退後，退後之後又重新擺出架勢，讓右手吸足飽滿的空氣，埋入等等即將炸裂的爆散炸彈！但視線已恢復，眼前變得清楚無比的白頭，才是真正要反擊的角色！
        「星裂奔盲！！」這終於的一句話語從他嘴裡蹦出，也許令人驚訝，驚訝他不是啞巴！但他這一生講過多少話白頭根本不想在意，只在意他的死期！
        另一道聲音因應灑出，語意之間不帶憤怒，就像一場戰爭，不為情感的鬥爭！
        「十字瞬殺！！」
        兩筆招式名彼此撞擊，尾隨的狂風即將倒灌，在咫尺之間，幾乎要撕裂時空！

 

        霎時，兩人已互相背對。
        像漏氣的瓦斯，危險肆無忌憚的逃獄。
        一刀切口，在脖子擠出無數升的鮮血；另一刀切口，是摻住血水的腦漿。
        "星裂奔盲"可惜的停留在手上，不使眾人見其威力的，黯淡的消散了。

 

        那兩道劍氣被忽視，輕易的被閃開，接著面對的人亦是如此。不知姓名的敵人先是一招腹踢，再躍起，砸下剛剛在手上凝成的能源球，但黃頭立即翻身，發射幾道無形之劍使其抵消，接著丟出手中的長劍，像是射飛鏢一樣刺在他的身上。四字響起，為這曲目作一了結！
        「磐龍回天！！」
        此話一出，巨龍順著黃頭的手臂，從地底迸裂，與金黃的殘影撕裂囂塵，吼一聲的輾碎軀殼，血液被空氣帶走，空盪盪的不見人影。

 

        還剩下一人，戴著彷彿已預料結局、表不意外的沉默臉孔。
        「你們想見識見識怪怪魔大人的厲害嗎？可以，但去得了嗎？」
        那人的自彈自唱頓然出現，然後是毫無預警的，掏出兩把ZT-4破壞手槍，連續射了無數的子彈。

 

        若是一粒子彈可以破碎數十塊巨石，那麼該怎麼形容呢？其實只要說太誇張就好了。
        「太......太誇張了吧！！」
        白頭首當其衝的示範"誇張"的用法。然而，當第一顆載有恐嚇意味的子彈劃出的音風，歌頌後方的爆破表演時，才徹底了解到，誇張這二字的意思。
        雖然對方僅僅是直線式的攻擊，但預知度與準確度卻高得嚇人，縱使兩人再怎麼奔跑和突刺，總得到子彈幾乎接近的那一刻才進行第二段的閃避。光兩隻手就足夠對付兩人，那要怎麼反擊！？
        「這樣不是辦法，黃頭！不要給他空隙，我們得不間斷的一直攻擊！」
        「收到！」相隔數十公尺的黃頭接話，並拔出長劍，揮出第一波的劍氣。
        「大話連篇！光憑你們這實力就想去見怪怪魔大人，豈不是令我顏面掃地！！」
        精準無比的一發子彈輕易的撞破迎面的劍氣，而身後又感應到殺意，是數不盡的劍氣龍蟠蛇鑽的剌剌而來，但也是一發子彈就簡單搞定，然而英明一世，糊塗一時，另一邊的黃頭已在背後，開始念出第一個字。
        「超級......，大黃頭斬！！」劍氣即將形成，將在劃出的弧裡勇猛衝鋒！
        「這裡可不是兩個弱者就能夠突破的地方！！」勇猛的劍氣尚未形成，那管槍口已對上黃頭的胸前。
        「零分零秒！午夜槍殺！」明明是半夜四點，卻說出午夜，雖然已無暇思考合乎常理否，但十分確實地，不知是從天上還是古堡深處，傳來一沉一沉的鐘響，說是緩慢，卻感覺未滿十一之秒就聽得完全。然後譬審如判，扳機扣下，旋著殺氣旋著血肉；而同時，那劍弧毫無畏懼的斬下了，轟隆的爆炸天羅地網的包覆一切。
        煙塵致盲，僅剩灰黑，除了塵霧的退去聲外，還有一人的叫喊聲。
        「黃頭！你沒事吧！黃頭！」
        接下來的回覆，從細長的黑影發出，但那聲音，並不眾望。
        「他啊，活不成了！」
        「你別亂說！我相信他！他沒那麼容易死！」
        「呵呵呵......，那倒的確，畢竟他居然能在臨死之前傷到我，有這本事實不為過啊！」
        「可惡，你這傢伙分明諷刺！」
        雖言之衝動，但白頭想了想，他的語氣疲累，頓乏窮則，現今又在黑霧之中，唬人也是可能之一，但是為何唬人？他的武器是手槍，準確度預知度是異於常人的恐怖，而且應該彼此看得到黑影，種種情勢對他有利，則為何唬人？除了原因是他已受到程度不小的傷害！
        若要攻擊，要打上面、下面、還是中間？再想一下，他會不開槍難不成就是因為傷在手上！？既然如此，是中間！
        先發制人的一道劍氣，不問神也不問鬼，一層又一層的穿越濃霧，靜謐地如同死亡。接著，是一分為二的屍塊，上半身連飛躍的精彩都沒有便孤悵地落下，噴出的血在霧中也是一團黑影，周遭的配樂是霧退去的聲音，像是小人物的訴苦聲。
        那時的"午夜槍殺"用的是左手，在霧退去後的事實裡，附近是其中一把槍的碎片，還有他稀巴爛的左手，與被斬斷的右手，右手的切面平整，看起來跟左手的傷害不同，而左臉有些變形和灼傷。在一旁，找到了被切掉的右手，那把槍也毫髮無傷，看來是連帶一起砍下的。黃頭靠坐在旁邊的牆壁上，並對白頭大力的招手，而他仍是一副精神奕奕的樣子。

 

        「我看了他的屍體，感到有些不平常，你對他做了什麼嗎？」
        「哦！你是說他的雙手嗎？」
        白頭點點頭。
        「說實在點，他真的還滿衰的。我剛砍下去時就砍到他的槍管，結果劍尖卡在裡頭，然後就發生膛炸了，我也被震飛、撞到牆壁。他的右手想要扳回一城，卻沒想到劍氣在這時候出來，結果是直直的切下去。但是他卻沒有半點猶疑，剛剛的對話我聽得出來是十分鎮定的。白頭，我們在普皮爾先生那裡也遇過這種人吧，我還記得你沉思了許久。但兩者之中最大的不同是，一種帶有虔誠、不屑怪怪魔為上司；一種帶有仰慕，身為怪怪魔的下屬非常快樂。」
        「這倒也是呢，但是分成兩種人，難道不會對立嗎？」
        「這我可就不知道了，畢竟我也沒加入他們的行列啊。」

 

        談話結束後，白頭將黃頭扶起來。剛剛的爆炸裡頭的人一定發覺得到，但是他說不定在兩人踏進這裡時就已知道，不！可能更早，也有可能追朔到普皮爾那裡或是西魯帝中心，不言它，即是怪怪魔。
        那一道門，比白頭進來的門要大多了，雖然沒有麥家德那等的華麗，卻散發著嚴肅，以氛圍宣示著此乃凡人不可侵犯之地，但絕對不是天國的大門或是飽有神聖氣息的門，而是伸出一條一條的手，想要將人攫進的黑暗！
        這門，彷彿凡是生物都會有的恐懼，沒有絲網、沒有嚙齒，恐怕正是這道肅殺的恐懼遏止一切。但是他並不恐懼，急切得連恐懼都沒有，他的心產生的波動震碎了恐懼，取而代之的，是無限的復仇。門前、門後、中間是一道門，這一門之隔顯得十分薄弱。
        「走吧！黃頭。」

 

        衣斯特─最高行政中心─住著的是最高行政首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