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思墨華】渴望

　　　　渴望


　　你凝視著她，心裡某種東西蠢蠢欲動。

　　好想攫取她金色的羽翼，咬斷她嬌小的頸項，讓她脆弱的小爪留下抓痕。

　　「我好愛你，愛得想把你吃到肚子裡。」

　　你這麼告訴她，她嚇壞了，尖叫，不停的叫。

　　你愛死了她的害怕，她的聲音令你全身酥麻，說不出的舒服，心裡的那個東西彷彿被喚醒似的── 你靠近她，在她身邊轉悠，想聽到更多她的聲音、她的害怕，這比交配時的感覺還棒。

　　可是她被高高的保護著，那個彩色鐵絲做成的居所對你來說，實在是窄小的不可思議，但是也堅固的令你匪夷所思；每天會有一隻手伸進那住所裡，給她添加食物和飲水，還會摸摸她，甚至讓她跳到那隻手上；那隻手也會給你的餐盤做一樣的事，但是從不會讓你跳上去。

　　什麼嘛，那隻手能摸她，你就不能？

　　你生氣了，攻擊了那隻手，接下來好幾餐都找不到東西吃，你想不通這中間的關聯，她卻嘲笑你似的，唱的越發歡快。你認為那只是勾引你更愛她而已，毫不在意，在她下面晃蕩，思索該怎麼接近她。

　　天花板不可能，你無法對抗地心引力，柱燈也不可能，你沒有辦法攀爬那麼光滑的表面，窗臺太高，沙發太低，你只能抓著窗簾嚇唬她而已。

　　你跳上玻璃桌，這對你來說輕而易舉。

　　巡視一下周圍，你只需要再一個跳板，就能到達窗臺，美麗的她就懸掛在窗臺旁邊，但是她和你中間只有慘白平整的牆壁。

　　你發覺她在看你。

　　她黑色的瞳仁滿是驚恐，羽翼顫抖著，那股視線令你快感暴漲，心裡的那樣東西一下子衝進腦海，你決定放手一搏。

　　「不要動，我愛你，讓我吃掉你。」

　　她聽到你的話，從彩色居所上方跳到底部，瑟瑟發抖；她竟然不叫了，你的好奇心跟著升起，伸出利爪，奮力一躍，緊緊摳住白色的牆壁。你看到牆面被你的爪子抓出一個個粉粉的凹陷，向下拉出一道細細的裂縫── 你無法往上，甚至無法停住，你感覺到爪尖傳來劇烈的疼痛，發現你正在往下掉。

　　不行，不行不行！比起流血的爪子，失敗的感覺更痛。

　　你跳回玻璃桌，打算再試一次。上方的她不見了，應該是嚇的癱軟在住所底部，那個姿勢正好可以讓你一爪撕裂── 你興奮極了，覺得咬死她的瞬間，你會射精也說不定。

　　再跳一次，你使勁躍離矮桌，撲向白牆。這次你做的更好了，摳出的粉洞比之前要高出許多，牆壁被你弄的千瘡百孔。你弓起身體控制重心，後腳掙扎著抓了幾下就穩住了。你慢慢往上移動，深深抓進牆裡，壓低上半身，你想像著你在匍匐前進，不遠處的地平線有窗外射進來的光、有微風、有她。

　　你上了窗臺。

　　後腳的爪子幾乎斷裂，爪縫裡塞滿白色粉屑，前爪也好不到哪去，血絲沿著肉掌慢慢滲出來。你不以為意，舔了舔腳掌，她就近在咫尺，彩色的牢籠感染了她的害怕似的，微微搖動。你立起身子，感覺到背上的毛一根根豎立起來，那是按捺不住的欲望：

　　「叫吧，叫吧！我要吃掉你了！」

　　她趴在籠底，羽翼張開，雖然發著抖卻動也不動，這個姿勢令你費解，於是你探出頭，看見她翅膀下方小小圓圓的兩顆東西，灰白色，表面光滑，比你的腳掌大不了多少。

　　太過份了，竟然為這種無聊的東西就不叫了！

　　你憤怒起來，你想聽她的叫聲，想看她掙扎，你奮力再向前一撲，那個住所牢固的很，摔壞它應該是最理想的辦法。你張開四肢，緊緊抱住那個牢籠，用力搖晃，懸掛它的只是另一根細細的彩色鐵勾，一定一下就支撐不住了。她的食盒和飲水因為你的搖晃全部打翻，她叫了起來── 但不是害怕的尖叫，而是擔憂的慌叫。

　　不出你所料，籠子很快滑出鐵勾的束縛，在你的擁抱之中向地面墜落。地面以嚇人的速度向你接近，先是在空中轉了半圈，你聽到水和飼料灑落；接著碰到玻璃桌，你聽到籠子撞壞；最後重重跌落在地，你聽到某種薄脆的物體破裂的聲音。

　　那兩顆灰色的東西破掉了，流出黃黃白白的液體，其中還各有一個未成形、濕濕黏黏有毛有嘴的東西，看起來有一點點像她。你不管這些，彩色居所的門被撞開了，輕輕一撥就從籠子上掉落，她呆呆的站在籠底；一定是嚇傻了，你得意萬分、興奮莫名，迅速將頭和爪伸進籠子。

　　她一動也不動，你開心的口涎都快流下來了，就在快要抓住她的時候，她突然展開雙翅，尖叫起來── 這種尖叫你從來沒有聽過── 你正思索著她的聲音時，一股劇烈的痛楚和黑暗襲來，你愣住。

　　你意外的發現，她將她銳利的嘴喙刺進你的左眼。

　　你從來沒有這麼近的看過她，她好美、好小、好令人瘋狂。

　　她黑色的眼睛裡既沒有恐懼也沒有驚慌，而是無盡的哀傷和憤怒。你張開嘴巴，只要一抓你就能將她吞進嘴裡，你的爪子已經抓住她的軀體，她卻不掙扎，反而將變成黑紅色的嘴喙拔出，又重重的刺進你的右眼。

　　你看到的世界就到此為止了。

　　因為痛楚，你的爪子猛然收緊，她發出淒厲的哀鳴，你聽到腳步聲，感覺到那隻餵你和餵她的手一把拎起你，硬生生將你拖開，在你還沒來的及確定自己是否射精之前，你就什麼都不知道了。

　　然後你離開了你溫暖的窩。

　　你始終不明白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你找不到回家的路，也看不到熟悉的景象。你依稀能聽到她的聲音，她仍在那面窗臺旁，在陽光沐浴下叫著、唱著。但是挨著你的不再是平滑上了粉漆的牆壁，而是粗糙磨的人發疼的磚牆，你也不再有豐美準備好的食物，而必須靠自己的嗅覺和觸覺去填飽肚皮。

　　你漸漸習慣了黑暗，再次開始思考該如何接近她。

　　「我愛你，愛的想吃掉你。」

　　心裡的那個東西又伴隨她的歌聲開始壯大，你在她附近排徊，蠢蠢欲動。你也不清楚為什麼對她這樣迷戀，聽到她的聲音，就想咬斷她的頸項，想將她金色的身軀吞進肚子裡。

　　你只知道，那樣心裡的東西支配著你，你順從、不計任何代價。

　　而且你很享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