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Nightrusala
Glassy Sky
Tokyo Ghoul √A
AmaLee Cover｜2016
夕陽剛落下不久，其餘暉仍穿透世界樹宏偉枝椏，製造出又大又寬的樹冠陰影。從高空俯瞰，它如一片片被網連起的黑雲，覆蓋城市東北區域泰半面積。只要這位於世界中心的大樹仍有一天佇立著，阿斯嘉特旅社區的街道就又一天提早進入黑夜。
時間是假前一天，錶針顯示晚上七時三十一分，我身處旅社區陰影內範圍內的一條大街頭小酒館的室外區座椅處，打量斜對面勉強位於霞光縫隙中的九尾狐旅館。還沒到與唯約定的八點整，我也不打算提早過街推門進去，我要不偏不倚地恪守承諾，彰顯我對她的關愛。當下是她與同樣居住九尾狐的摯友們相處的機會，我不該連這點都吝嗇，因為在四災漫漫征途中唯是許多人象徵希望的光，她不惜燃燒生命為夥伴們照耀蜿蜒崎嶇的路，所以他們當然跟隨、崇拜──甚至是喜歡她。
是的，喜歡。我明白，因為我自己就喜歡著她。
所以我決定等待。待那晚霞最後的微光消逝，低垂的夜幕完全遮掩旅館，而妳的光芒再難照耀周圍之時，就投身我的陰影，由我擁抱妳吧。
夜臨（Nightrusala）意即為此。
在筆記本頁最底寫下這段話，放下空掉的玻璃酒杯，手指示意服務生再來續點威士忌，順便拿來應付場面的外帶點心。我又看了眼對街房屋上陰影的角度，它將會越變越大，並且越來越稀薄，直到與夜色融為一體。它很快就會到來。
「『天照大神』，和國的總神，與妳祖國的信仰主神同名，還講出一口流利的妳家鄉方言。妳震驚到藏不住激動，脫口回答祂說自己好想也是大和人，在我看來，那很不像妳。」七月十七日的註記如是寫道，用第二人稱以強調我在意的程度，因為我從未見過她為了過往的某物驚訝成那樣。
唯很少與我提起家鄉事，同樣地，我也不太對她解釋王月星。我認為那都已是不復返的曾經，一笑置之也罷，並猜她也有類似的想法，可那不代表心裡頭不好奇。日前，她主動約了亞茵喝茶並聊到有關於我以前的事，我猜，她必然是想多了解些我受她吸引、喜愛她的理由。
哎，唯的臉皮極薄，面對任何別人的事，哪怕明明充分理解它的本質，也要戰戰兢兢的與之交涉，好像一點點錯誤都犯不得似的。平時她總是客氣有禮，善用對他人的體貼轉移他人對她的關注。我很清楚，目的是避免別人擔憂，別再在乎她，明說暗示要讓我們明白她不值得被重視的緣由，意味著她缺乏未來長期規劃，對以後沒有信心。
溫柔又固執「為別人」而活的唯，首次全然為自身的原因而雙眼綻光的模樣，被我看見了。那感覺就彷彿重症臥床的患者突然得知自己中了彩卷大特獎般，那希望來得如此出乎意料，令我又是欣慰，又是惆悵。
該怎麼解讀我這心情呢？大抵如下：首先唯顯然非常在乎和國，這是好事，她老家說不定真的在那兒，於是她有動機，加上義勇軍給予了前往的絕佳機會，沒有理由不前往。一想到有可能探訪他的祖國，連我都感到興奮，可同時那兒也正醞釀著「大禍刻」，以至於我無法忽略她另一個教人揪心的傾向——這名女劍士的行動似乎總被某種危險的公式強烈地影響，經常直奔往凶險的人事地物而去，無論是碾土城的貧民窟，還是「群」中電閃雷鳴的飢民神仙。宣誓過效忠於德聖卿閣下的我，還有條件勸阻她嗎？
「我以為自己夠懂她。」我寫道，苦笑著嘆氣。最後加點的威士忌送到了，我給酒杯加進顆二十面體的自製冰塊，食指攪晃著，聽它碰撞杯壁叮呤喀囉的聲響，然後我一口氣乾掉半杯，感受腹中湧起熱意，放任自己掉進另一段思緒中。
有個也親近唯的女冒險者名叫瑟洛碧婭，同為長期居住在九尾狐旅館的住民。由於並非義勇軍，她只能憑想像力猜測我們身在外所經歷的一切凶險，然後深陷焦慮不捨的情緒中。我相信她此刻應該正揪著唯的手臂，邊苦勸她退伍，邊按捺著再咬她一次的衝動吧。
是的，她咬她，在右頸近肩處留下齒痕，說是給不聽話、執意要繼續行軍的她的安全提醒。我懷疑妳的提醒有無用處，天真的小女孩。若真在乎就該加入特拉希爾麾下，與重要之人並肩作戰，而非留在旅館，成為她割捨不下，卻又無法顧及的累贅。可別怪我價評得很直接，因為關鍵時刻中，唯有同在現場的我們拉都拉不住的衝動，單憑那股嘔氣和咬勁是無法勸退人的，反而只會令她更加愧疚、不敢予妳承諾吶。
「七月二十日，接唯。」
我瞅著筆記本微笑。比起前面幾篇嚴謹記事，這兩頁像極了中學女生蒐集鄰座間互傳紙條並剪貼在一起的集合體。它們塞滿了我許多粗糙、未經整理的思緒，和大量圍繞著唯的觀察與感想，而瑟洛碧婭當然也不只是唯一的人名。在出發調查「大禍刻」——而且也許是最後的行軍任務——之前，我沒心力修整內容，甚至覺得這整本東西被埋起來當作時空膠囊更有意義，就像亞茵在冒險者公會留下給未來冒險者的長段訪談紀錄，其中述說其進城至今的人生故事，是為她存在過的證明……
「七月二十一日，出發行軍（預定行程）。」
我最後仍把它收進懷中，因為它含有太多秘密了。我或許不要緊，但是唯臉皮極薄，些微錯誤都犯不了。我得保護她，履行諾言。
消滅掉最後的飲料，我把空杯留在桌上，又壓了些小費，起身離開這間店。巨樹黑影越拉越長，蓋上旅館樓前階梯，瞧，我的勢力範圍正在延伸，再過不久，就連整間九尾狐就會被我們拋諸腦後。
停駐旅館門口，等待分針與秒針准許我進去。這門板的隔音顯差——或說是此刻是內外皆很安靜，讓我能夠聽見一名男人在說話，並從話語內容辨別出那是對唯說的，那質疑前往和國的理由和試圖說服該地記憶不值得留念的話，實在太明顯了。緊接著是年輕女人的聲音，必須是瑟洛碧婭，因為她偏激地主張不贊成唯行軍，因為和國人以前傷害過唯，奪走她的童年，所以他們全都該死。想當然地，唯婉拒了他們。
呵。
不久之前，我也曾在另一更為激烈的場合求唯不要盲目送死呢。可我跟旅館住民不同之處在於我得以選擇行動，能在關鍵時刻與唯一起面對死亡。共同參加本次行軍就是最大的證明，曾有諸多加入的機會，但你們無動於衷。所以你們沒資格勸她回頭是岸。
計時終了，錶鐘嗶響，我帶上點心推開旅館大門走入，擺出我無害的、職業性的微笑。
戰鬥吧，唯，為了有這些人生存的這個世界。
－ PLACE －
九尾狐旅館
－ MISSION －
| 【死亡章．幕】 |
| 飢荒之災「群」最終敗於更堅定的另一個團體，那就是義勇軍與世界聯軍。而在饑荒過後世界面臨不可抹滅的傷痕，義勇軍也迎來短暫的休假，直到大和國主神天照大神宣告「死亡」的開幕。 |
－ IMAGE CREDITS －
| Commons | ｜ | Pixabay |
| Avatars | ｜ | RinmaruGames |
| 夜臨婕 | ｜ | 可拉斯尼格拉斯（maxeggq2000） |
| 唯 | ｜ | BOOK（bookman0724） |
－ WORD COUNTS －
2,352
我把致意那名叫艾洛恩的男人的點心留在桌上，不打算多做解釋。我寒暄幾句，就要牽唯，那瑟洛碧婭忽然搶上來拽住我手臂，眾目睽睽之下用力咬了一口。
哎啊，好痛！妳真沒禮貌！
「一定要帶唯安全回來……」瑟洛碧婭凶巴巴的表示——據唯事後描述，她那時的嗓音比平常低沉。這女人悲憤又無助，無法掌控自身與夥伴的命運，令我不禁聯想當時的自己。
我按壓著傷處，召喚出流水乘載唯的行李，抬頭迎向瑟洛惡狠狠的眼。
「任務結束後，我就帶她回家。」我耐住性子回應。
可倘若這殘酷的世界最終令我事與願違，那麼……
我用被咬的那隻手摟緊唯的腰，走出旅館，遁入黑夜。
哎啊，好痛！妳真沒禮貌！
「一定要帶唯安全回來……」瑟洛碧婭凶巴巴的表示——據唯事後描述，她那時的嗓音比平常低沉。這女人悲憤又無助，無法掌控自身與夥伴的命運，令我不禁聯想當時的自己。
我按壓著傷處，召喚出流水乘載唯的行李，抬頭迎向瑟洛惡狠狠的眼。
「任務結束後，我就帶她回家。」我耐住性子回應。
可倘若這殘酷的世界最終令我事與願違，那麼……
我用被咬的那隻手摟緊唯的腰，走出旅館，遁入黑夜。
（完｜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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