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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9 GP

[達人專欄] 【RPG四期創作】〈饑荒章.完〉〈他們的身影 II〉

作者:聖盔夜風│2022-07-17 06:51:36│巴幣:1,044│人氣:465
V
亞菲克.綴爾
Arfik Trier
高等遊俠
神奇魔術師
忘記己責的風流鹹魚
擅於暈船者
義勇軍0928號

多餘之思
利維坦戰區,後方

  「原來你在這。」

  亞菲克從目光自手裡的筆記本抬起,看向朝他走來的精靈大隻佬。跟那位被美麗大貓抓花臉的騎士分開後,亞菲克又四處跑了一段時間,一個戰區到另一個戰區。有時他的勞苦奔波是值得的,但大多數時候算是白跑一趟。但白跑一趟也算是好的,只是代表該戰區的通訊能力還算正常。在完成了這趟有點久的跑腿後,他就選擇在這個相對平靜些的戰區整備地稍作休息。

「相對平靜」,即是說這裡沒有找到任何獸的蹤跡,只有數十萬計的野獸或平民轉化成的飢民。

  他參與了戰鬥,被分派進獵殺小隊裡,負責狙殺那些較強大獨特的個體。有的可能曾是一方英傑或傳奇領袖,有的可能是一些世界陰暗面的邪惡頭目或陰謀集團首腦,或是一些地區性的奇獸或異形霸主。甚至還有一位混血泰坦。她大概是自沉眠中被大量死亡的靈魂哀嚎所驚醒,於是像她的純血先祖那般,遂行那生命守護者的重責,結果卻落到與她欲守護的物事一樣的下場。

  在戰鬥告終後,他們獲得短短半個小時的整備時間。亞菲克便四處漫步,最終找到了一間被群吞進的莊園廢墟,走進空無人煙的庭園裡,坐到主屋大門前的台階上。在那之前,他還向台階兩旁的石像鬼雕塑行了一禮,致歉並未能找見它們的主人。在那之後,他本想悠悠地抽上一管菸,卻發現自己早就抽完了。最後,只好翻翻自己的腰包,找找自己帶了些什麼能打發時間。便翻著了這本筆記本。

  筆記本有著質地柔韌的皮質封皮,紙質上佳,是一年前他在阿斯嘉特散步時,偶然從一間文具店裡買下的。他記得店裡的那名女員工戴著單框眼鏡,年約二十四、五歲,生著一頭黑髮、髮尾挑染成了藍色。那雙充滿靈性的藍眼吸引著他。所以,估計這筆記本,只是通向一頓晚餐、一個美好夜晚的入場卷吧。他可沒有寫日記的習慣。

  但他現在,確實是在嘗試寫些什麼。亞菲克將手裡的羽毛筆夾在紙頁裡,將筆記本闔上。羽毛筆沾上的墨水與那一頁的墨跡一樣,早已乾涸。上頭僅僅寫下了今天的日期,但他卻連這都不確定是否為真。時間對他而言早就是模糊的一個概念——就像眼前的黑色精靈大隻佬一樣。

  「我為何從你的眼神裡讀出一些失禮的東西呢,我的朋友。」亞露安狄思走到亞菲克身旁,而後與他一般席地而坐。他身著那副漆黑戰甲,猩紅色的巨蛛絲披風拖曳在身後。臉上未戴面甲與頭盔,將那副雋朗的容顏展露。

  這名黑色復仇者的黝黑膚色愈來愈深了。每一次見面,都一點一點在變深。而當投身戰鬥之際,那些如同血管般的黑痕便會浮現在他的肌膚,直至戰鬥結束後許久才會隨體內平靜下來的黑力一同消失。

  「哎,我這個人向來以誠待人。你如果能從我的眼裡讀出什麼,那一定都是我最真誠的想法。」

  「真誠而失禮,是麼。」

  「X月X日,我在戰場最前線與精靈大隻佬進行了一場無趣且毫無深度的對談。這將是我人生裡最後一場的談話,可喜可賀。」

  精靈挑起一眉。

  「我在寫日記。至少,我覺得我是在這樣嘗試。」亞菲克將筆記本遞去。

  亞露安狄思接過後,很快便翻閱完了。

  「沒錯,看見了吧,埃玟尼許啊。以你的智慧,尚不足以讀懂紀載在那裏頭的物事。」亞菲克接回筆記本,說道。

  「我確實不理解,二十頁裡每一頁都寫下了日期,卻毫無任何內容被記敘的原因呢。」

  亞菲克將筆記本放到一旁,拿起腰間的皮囊,喝了口囊中物。蒙兀爾馬奶酒,香氣醇郁、口感苦辣、勁頭厚重強烈,就跟那些米德加爾特上的蒙古人一個德行。不知道要多久,這東西就會跟其他上好烈酒一樣斷貨了呢。

  他將皮囊遞給亞露安狄思。

  「……這酒,讓我想起一個人。」亞露安狄思喝下一口後,將其遞回。

  「這麼巧。這個筆記本,也讓我想起一個人。」亞菲克又喝了一口。

  「你在想,那個人是否仍且平安。」

  「你想的那個人,其實不過初見面時,聊過那麼幾句。」

  「我覺得,你想的那個人,肯定不止那麼幾句,對麼。」亞露安狄思笑著說道。

  「哎。」亞菲克左手輕捻耳垂。那一夜還真是不錯。他接回酒囊,裡頭只剩最後一口。

  「你不覺得很有趣嗎,亞露安狄思。在這種時候,我們想起的不是至為關愛著的人,卻是那些偶然有過交會,從此錯開再不曾見的身影。」戰爭之災結束時的休整期,他曾偶然再經過那間店一次。看起來仍然在營業。不知道她有沒有在這重力異常裡倖存,是否已變成了另一具天空中的浮屍,亦或不幸地在群現世之際在某個不對的地方。不知道他會不會在待會就見到了她,又或是他早已再見過了她,只是根本沒意識到。

  「也許吧。」亞露安狄思望向遠方。

  那裡,第4集團軍的殘部正迅速與第7集團軍進行整編,而後便要往前線移動,接替第12集團軍推進戰線,搜索獸的所在。截至目前為止,世界聯軍往往付出十數萬乃至上百萬條性命才可能找得到那麼一個獸。大多時候這些集團軍不是被飢民的浪潮吞噬,就是被那些並非為「獸」的強大個體所擊潰。但一個集團軍被滅,很快就有兩個集團軍補上。愈來愈多的軍隊自世界四面八方集結而來,甚至還有一些是從地底或蒼穹至深處而來。

  當這次浪潮結束後,世界還會剩下些什麼?這是已然重複三次的提問。那間書店還會繼續開幕嗎?還會有商人再大老遠把酒運送過來嗎?要多久,殘存下來的勢力政權會再次開始相互傾軋?

  亞菲克搖搖頭,將這些思緒混著最後一口馬奶酒飲入腹中,化作一聲響亮酒嗝。

  「哎,都怪你啊,我的朋友。」

  亞露安狄思轉頭看著他。

  亞菲克則站起身來。

  「你心裡頭的多餘思慮實在太多了,都從你身上溢出來,影響到了我。」

  亞露安狄思微笑,跟著站起身。

  「準備回義勇軍集合了嗎?」

  「其實,還有不少時間。」亞菲克看著在前面移動著的集團軍,「你說,我們就發發善心,把主角光環分過去給他們一些,如何?」

  「我可不覺得我們是主角,亞菲克。我也懷疑我們身上有任何能發光的東西。」

  「哎,老話一句:『每個人都是自己故事中的主角』。而且,說這話前先照照鏡子吧,兄弟。」亞菲克笑著拍了拍他朋友的肩膀,「更何況,你可是被命運拯救了兩次……三次的傢伙?說不定你身上還殘留些許運氣,能分給那些勇敢的傢伙們。」

  亞露安狄思凝視著亞菲克,點了下頭。他伸出手,將那張刻印加藍狄斯悲戚之容的面具戴上,連帶著頭部為那利角長盔所包覆。

  「好,現在,我們去找匹馬或是要個高科技酷玩意……幹嘛,你把手搭我肩上做什麼?哦——」

  「這是最快的方法。希莉卡的……分享,不僅增強了我的力量和速度,也強化了復仇之咒本身的性能。」

  「什麼鬼原理——算了,我知道那是個悲傷的故事。太多了,我不想聽。你放手——」

  「你抓穩。」

  「你敢——」

  「我不得不。」

  「去你Muaaa——」

  之後,亞菲克.綴爾飛了起來。

VI
Suzushi
斬人者
聽風者
義勇軍xxx號

總是如此

  凉露出微笑,點頭。

  那位全副武裝的女性也向她點頭,隨後小跑步轉身,跳上了那台機械。凉跟了上去。從身旁跑過的各種機械和坐騎來看,凉推測女性要她跟著一起走。她們要移動去哪,她不知道,但一定是有山之濤派得上用場的地方。

  凉登上了那輛機械。機械後方有著相當寬敞的空間,裏頭已坐了十來位男女。他們都是人,多半穿著和那位女性一樣的制服盔甲,並且使用石火筒。但那些石火筒遠比自己知道的石火筒要強大得多,能發射很多次。如果當初那些不時踏進她家園,獵取遠比需要得還多得多獵物的狩獵者是帶著那些石火筒,她的族人又能夠抵擋多久呢。

  她看向另外一些人。他們有的穿著另一種更加閃亮、笨重的盔甲,使用的是山下劍士們常用的那種劍。有的則是穿著色彩鮮艷的衣服,看上去像是要參加初夏慶典,而不是加入戰鬥。她知道很多人對於她的穿著打扮有著同樣的想法,但她只是遵循了千百年來蒼瀧國斬人者們的穿著而已。依照大賢的教導,這樣具儀式感的裝束是為了警醒斬人者們,端正己行、秉持本心,而不要耽溺在血舞之樂中。所以,那些人或許也接受過類同的教導吧。

  凉邊想著,邊坐到了最近的一個空位上。旁邊的那位男性看著她,她則禮貌地予以回視。男性臉紅了,他們總是如此。他繼續說了些什麼,凉則直視對方的雙眸,仔細聆聽從他口裡吹出的風聲。她聆聽著風中的節奏,知悉大約是友善而熱情的問語,所以她讓微笑的弧度又上揚了一些。

  男性像是受到了鼓勵,但風的節奏反而因此斷斷續續。他們總是如此。之後,他身旁的女性同袍用手肘撞了撞他,說了些什麼。風中加入了新的節奏,同樣是友善的,但其音也摻入一些刺耳。從男性更加脹紅的臉,以及周圍人們發出的笑聲,她知道那應當是一個玩笑。所以她抬起手,讓寬大的衣袖遮掩住下半部的臉,略為傾下首。一如大雅的教導。

  男性轉過頭,張口又閉口,最後摸摸自己的脖子,轉而回應另一位男性的話語。

  凉感受到身旁的觸動,她轉頭,看見身旁那位找到她的女性,向她靠過身來,用手遮掩著側臉。她也靠了過去,傾聽。但不必花太多時間辨析,她也知道對方在向自己分享什麼秘密。一些不好的話,也有趣的話。她想起自己小時候,在話語還未轉變成風聲以前,與自己姊妹們進行過的交談。這一次,她露出的笑容更加真實,不必依循大雅鉅細靡遺的教導。

  後來,那位女性持續向她說話,凉繼續聆聽,並依著節奏變換著展露笑容的方式。凉變換笑容的方式大多是出自大雅的教導,但她心底確實是欣喜的。通常而言,向她進行的對話並不會持續很久。但有的時候,總是有些人能夠理解到她的回應,並繼續談話。比如眼前的這位女性,比如那位灰髮灰眸的漫遊者,那位黑髮金眸,自稱是復仇者的守護者。也許,還有當初負責面試她的那位男性吧。

  那位男性一定沒完全理解凉加入義勇軍的理由,但肯定知道她會盡可能地為義勇軍舞起山之濤。凉不希望,在再次見到那個人以前,世界便告終結。那怎麼能行呢。她已經為了那一日等候了那麼久的時間。為了那一日,她走過了這麼多路,見過了那麼多風景,準備了那麼多話語。當那一日到來,她一定能和那個人講很久很久的話。

  風的節奏停止,機械也停了下來。凉將思緒自心境至深處拉回。那名女性起身到了前頭,隨後發出恐懼的音節。風的變得陰冷,音階變得更加低沉。那聽起來很像是迴響在山谷深處的雪獅咆吼,或深冬暴雪擊打在門窗屋簷上的聲響。

  女性大聲喊叫,所有人立刻準備好武器並起身。機械的門被打開,身旁的那位男性率先跳下車,女性則站在門旁擺動手、下達命令。凉選擇當第三個跳下機械的。

  她們來到的這個地方看起來像是被戲謔的神之手隨意揉捏出的空間,失色而寂靜無聲的群森生長在了自淹沒至足踝的水體之中,自那揚起的風裡她聞見了屬於大海的氣息。這些都是被吞噬者所吞進的物景,在這錯亂的空間裡被隨意拼湊重組、展現在踏入其間的勇敢迷航者面前。

  那些機械都停在了和她們差不多的位置上,人們陸陸續續集結成陣。他們帶著驚恐的表情望著數百步外那一大團扭動的陰影。那看起來像是落在地表上的烏雲,像是手藝不精的孩童用泥巴捏出的怪形奇物,也像是被黑色的山之濤所淹沒,無助掙扎、求援的人群。那千百隻的手不斷狂亂的竄動,萬千隻的眼裡映射出可怕的痛苦,那些深陷在其中的魂靈齊聲自那張足以吞下大山王鬼的大口裡發起叫喊。

  女性邊大喊、邊揮動手臂。現場的人們開始回過神,找出了心底埋藏的勇氣和意志。他們開始追隨各自的領舞者排列成隊,準備跳起血舞。

  女性朝她看來,說了些什麼。

  凉只是向她回以一個微笑。

  而後,她拔出了山之濤,呼喚著大山群生。

  大山回應了她的呼喚,總是如此。風裡傳來了眾生的話語,那些話語在此時才重新清晰可辨,並為她的雙臂與雙足注入力量。

  她起步而行。

  作為聽風者,必須是率先起舞的那位,總是如此。

VII
埃蓮妮.基利亞庫斯
Eleni Kyriacous
陷陣軍千夫長
Epivatroies Hazarion

倚仗之物

  泰尼亞帝國大軍陷陣軍第8師「拉納卡雄鷹」第1千人隊千夫長埃蓮妮.基利亞庫斯一生之中參與戰鬥不下五十次,確切來說,是五十三次。

  對於帝國陷陣士而言這是個再普通不過的數字,但把它放到一個來自二級行省公民家庭,如今才剛要年滿三十歲的女性來說,就顯得很不尋常了。而埃蓮妮對此一直感到自豪,這樣的履歷是她能不靠骯髒手段便在這個年齡升任千夫長的緣由。

  她相信這不過是自己的軍旅生涯巔峰的一個駐停點罷了。之後,她會升任將軍,率領陷陣軍重返卡納迪奧,一雪蓋札拉布和阿格拉佐尼亞之恥,給那些奧斯維爾曼斯玷汙人魂純潔的雜交敗類們血的教訓,並將真理之光帶回給那些迷途的羔羊。

  她一直深信自己會在四十歲前實現這個願景。

  但現在,美夢破碎。

  災厄降臨了。

  戰爭、瘟疫、飢荒,在接二連三的災禍浪潮打擊下,擁有古老光榮歷史的泰尼亞帝國幾乎毀於一旦。儘管她仍且頑強地苦撐下來,但當那些能與偉大帝國比肩的國家,那些與萬軍之首那般存在比肩的英雄,那些活生生行走於世的異教神祇一個個被群吞蝕殆盡,化轉成了悲哀的飢民,當人們開始一個個尖叫著漂浮向空時,她真的開始懷疑,帝國又能撐多久。她,又能撐多久。

  「千夫長,奧斯維爾曼斯人開始追著那個狐種行動了。」博格丹.高德卡輕聲提醒她道。她的首席折鋒士來自瓦爾訥省,膚色白皙、黑髮藍眼,總是喜怒不形於色,輕聲慢語。但她一直都知道,他是再典型不過的瓦爾訥戰士,總覺得男人胸裡的勇氣和靈魂的力量強過女人。

  此刻,他的表情依舊如雕塑般維持著沉穩。但埃蓮妮聽得見話音裡頭她早已習慣的質疑和嘲弄。但此刻,那話中旁音如同火星落入她心頭,點燃怒火,使她重新找回了身為陷陣士,身為千夫長的自己。

  她重新望向前方,審視情勢。兩百米開外,那兩頭巨大的怪物正在相互交戰。一者彷彿誕生自那些折麼著隱修院關押的瘋人的噩夢之中,如同一條臃腫巨大、吸滿了人血而呈墨黑色的河道蠕蟲,身軀上生滿了百千隻不斷轉動著的邪惡眼眸,那血紅的眼珠載滿了深沉的邪惡欲念。張開的大口邊發出雷暴般響亮、利鋒般銳亮的嚎叫,撕咬、吞吃牠的對手。

  後者如同披裹著陰影披風的巨人,身軀則似是人與獸雜混而成的褻瀆肉形,生著十數隻粗壯巨臂。碩大的頭顱是不定形的模糊暈影,時而呈幾何狀,時而呈百獸其一亦或諸獸聚合之態,而無論是何種型態,在腦袋的中心總會張開一道裂隙。正是那裂隙在方才奪走了她,以及在場眾多世界聯軍的意志。那裂隙之中彷彿有某種聲音在呼喚著她,並隨著凝望著愈久,呼喚的聲音愈加清晰,時而聽來像她父母的慈愛之音,時而聽來像皇帝的威儀之聲,時而聽來像她死去愛侶的親暱之語。

  對於前者,她不甚瞭解。對於後者,她可知道的非常清楚。那是記載在《尼尼南信經》中的高位魔種,泰尼亞子女稱呼牠為「鏡魘」,那些雜交狗以及地底之民則稱呼其為「碎煦魔」。

  「千夫長,您的命令?」

  皇帝在上,這個傢伙為何總能如此冷靜。雖然,這也是埃蓮妮討厭他,卻也提拔他成為自己冠軍勇士與副官的原因。

  埃蓮妮望著兩頭根本不知道哪個才是被群吞噬了的大惡魔彼此交戰,懷疑以凡人軍隊之力有辦法對其造成任何傷害。儘管虧得那位名叫希莉卡的神女,他們得以共享永恆造物主的力量。但——(注:這邊都是埃蓮妮以自己信仰與認知歸結出的看法)

  她轉頭,那些奧斯維爾曼斯的步兵已經隨著那個狐種女衝出一半的距離,幾乎可說是毫無紀律,看不出有何戰術排佈可言。

  她笑了。

  戰略、戰術。

  在這一股又一股的災禍浪潮,在這一個比一個恐怖的黑神造物面前,那些又有甚麼意義。在最後的最後,他們能倚靠的,依舊只有手裡的槍砲刀劍,以及一顆堅誠信仰的心,與純潔無瑕的魂靈。

  「勇氣即吾刃,榮譽即吾盾。」埃蓮妮喃喃道。這是泰尼亞帝國大軍的格言,也是她一生堅信並奉行的至理。她,本來也就是靠手裡刀槍一路殺上來,而不是靠著甚麼過人智慧或出彩的眼光。這說來也真算是上主保佑了。

  她轉頭看著博格丹,又看向她的陷陣士們,拔出了腰間的太瑪斯鋼基舍爾大刀。那是她作為聖戰大軍的一百位千夫長蒙皇帝召見後,由皇帝本人手裡接過的珍貴禮物。

  為帝國,為人類,為上主榮光而戰。皇帝向她下令道。

  她騎上了自己的坐騎,一頭凱帕斯戰獸,頭長彎角、似牛似馬的大傢伙。她高舉彎刀。

  「泰尼亞人竟然落後於奧斯維爾曼斯的雜交狗,這乃是何等的褻瀆、何等的恥辱。」她高聲說道,「此罪在我。」

  「而我將償贖此等大罪,以鮮血或死亡。」

  「衝鋒吧,皇帝的戰士啊——」

  凱帕斯獸揚起牠生著爪子的前肢,彷彿在回應她。

  「陷陣不死——!」
  「——佑主長生!」

  泰尼亞的子女高聲回應,戰吼撼天動地。
  而後,陷陣軍開始衝鋒了。

VIII
塞勒拔.達.索真
Cellobar da Solgen
步槍中士
Riflery Sergeant

塵埃中的一場屁

  塞勒拔隸屬於王國衛軍第二十八裝甲步槍團二營三連。但此時在他前頭領軍的是第九裝步團的中校參謀官,身旁則多半是同團或第十一和第十七團的。至於他自己的團,他不知道他們在哪。飢民衝破了他們的戰線以後,他就和他的團失散了。要不是遇上了一個渾身黑甲、手拿大劍的騎士,他以為自己一條爛命就得交代在那個流淌著岩漿的雪地上頭了。

  實際上,他能從災變開始後一直活到現在,簡直就是天大的奇蹟。他先是很幸運的,在聯合演武展開的時候尚且隸屬第三裝甲步槍團。他們在演武裡奪得了殿軍,只輸給名列冠亞的第一和第二近衛龍騎兵團。而這樣的戰積已然跌破了許多的眼鏡。所以他們取代了海軍陸戰隊的甜蜜小水鴨們,登上了那艘繼承「最偉大的100位奧斯維爾曼斯人」排行榜中長年名列前茅的國王之名號的和平者卡諾林號,前往了那被稱為「世界中心」的銀星之城阿斯嘉特,參與或許是有史以來規模最大的世界高峰會。他又很幸運的抽籤中選,成了那一百人之一。

  當時的他簡直興奮的像個剛小學畢業的小男孩。雖說身居殿軍的他們,沒法擠身加藍哈德王太子的榮譽護衛之列……但能身在那個歷史新界點,已然是一個讓人備感光榮的時刻。

  然後那揚起的黃沙就劃破所有的美好,一發精確無比的沙兵法術轟得他屁滾尿流、心驚膽裂。那一天他所有能拉得都拉在了褲子上,所有能吐得都吐在了伯恩哈德和法爾莎——他親愛的童年好友、軍中同袍,以及他敬愛的長官和某種不可言說的幻想對象——的屍塊上。那天,在「布朗餐館」聚會的一百二十七位軍、士官裡,他是唯一活著的人。

  就那麼剛好。他到街上抽個香菸、哼個歌,突然人就全沒了。旅館半塌以後,那些地獄來的異神軍隊現身,在沉默之中殺光了所有見到的倖存者。塞勒拔是那條街上唯一活著的人,他一路連滾帶爬向著港口逃命,最後是遇見了那些騎士才保住小命。而他甚至沒有拿把武器和他們並肩作戰,反倒繼續跑。看著和平者卡諾林號開離港口,又像個無頭蒼蠅四處亂竄。

  當那星幕展開,城內恢復安全後,他也沒回去報到。他精神失常,屎尿失禁,在街道上游離,後來被帶去難民收容所附設的安養院,一直到了戰爭之災結束以後才重建起了他的意志。

  後來他輾轉回歸千瘡百孔的王國,找到軍隊報到,誰知道王國衛軍的內部效率遠比他以為得還要再更高。在戰後短短兩個月不到的時間裡,擴張到了戰前的三倍之多。據說所有登記在簿的預備役和後備役以及退役軍人都重新加入了奧斯維爾曼斯大軍裡。裝甲步槍團的原有編制也直接擴增,就算是這樣,所有的空缺也都填滿了人。所以,他就作為「老兵」被釋出,調配到了新編成的二十八裝步團裡頭,混了個連中士。

  再後來是數不清的戰鬥,主要是鎮壓那些絕望的暴徒,或是各種一心追求末日或呼喚各種「真神」救世的邪教徒,甚至還有趁機從陰影中現世的各類妖魔鬼怪,以及那些在這種時刻仍想著趁機奪取霸主地位的愚蠢君主、邪惡頭頭和他們手底下的蝦兵蟹將。

  再後來,群來了。又再次打破了人們對於世界重歸寧靜可能性的想望,人命的價值暴跌到足以驚爆任何經濟學家的心臟,唯恐天下不亂的報社每天更新世界死亡人數的預估。百分之幾的世界總人口就如同馬桶裡的屎一樣,被那些災禍之主的手按一下就全衝沒了。哦,可能比這個比喻還更徹底。什麼國家,什麼種族,什麼文化,人類、異種族,那些偉大或不偉大的百千萬眾生在這世界上建立、留下的偉業和足跡就如屁一般的沒了,只留下時光之輪輪轉千百載也難以抹消的屍腥血臭。

  再再後來,就到這了。

  整整六十萬大軍,包含擴編後的王國衛軍整整三分之二的兵力,加上一半的王國天軍單位,再加上整整四十萬來自吉爾蘭斯各國甚至更遠方的志願軍,動員了所有的海軍艦隊加上自願、被自願的大型民運船艦與盟邦、附庸國艦隻,一百萬大軍浩浩蕩蕩抵達了米德加爾特。和他們同期抵達的還有泰尼亞帝國的一百萬名人類沙文主義豬崽。

  再加上另外約略三百萬名來自菲爾休斯坦大陸各國各組織各種族組成的志願軍在後面陸續抵達,總計五百萬,來自菲爾休斯坦至為精銳、勇敢的男女們,各個當世英傑、偉大領袖組成了世界其中一支,也是有史以來最強大的其中一支軍事力量。就塞勒拔來看,或許只有神話傳奇,或是那些少數學派歷史學家口裡的「眾星時代」,那些人類至高君王,那支由人類-精靈-矮人-巨龍-泰坦組成的「光之軍勢」,才能超越這支力量。

  塞勒拔有幸身列其中。

  現在也很幸運的,是這支軍隊的倖存者。

  根據準確率並不百分百正確的統計,這支軍隊的有效戰鬥序列大概不足原先的三分之二。
  就是一場屁,他是飄散在這戰場上的一聲大屁裡的其中一顆小小臭粒。僅此而已。他們都一樣。除了那位生著狐耳狐尾、穿著清風之海民族服飾的美麗女士。

  究竟是怎麼樣的情景觸發了永恆之主的靈感,使他造出這般完美的存在?塞勒拔不知道。他只知道的是,這位手持大太刀、腳踏高木屐的女士可衝得真夠他媽快的。手裡大太刀一揮一舞之間寒風驟臨,白霜湧現在她兩側匯聚成了兩道宏大渦流,又如同是高山雪崩一般淹沒、衝開了那些飢民,而後她逕自衝到了那兩個大怪物之間,也不知道要幹嘛。因為那些可憐人擋了他的視線。

  「注意右翼!」米拉.卡斯威勒中校大喊道。堂堂中校竟然會再次像個尉級軍官身列戰場前線,布達戰術命令,估計她自己也不曾想過會有這天。

  塞勒拔在兩秒的時間裡便完成了架槍、瞄準、點火、擊發的動作,剛剛好的一吸、一吐,一名敵人腦袋開花。這就是奧斯維爾曼斯衛軍步槍手能如同千百年前「征服者」布蘭汀在世時的先祖那般,打敗各方強手、雄霸整片蘿拉斯海域的原因。紀律、天賦,最好的裝備、最好的人。

  只可惜時間來不及完成裝備替換和訓練適應,不然塞勒拔真想和米德加爾特南方各國借借他們的各樣先進酷玩意。尤其是吉埃伯,還有那些古械蠻族手裡的遠古超文明失落的科技武裝。

  「火力壓制——交互前進。」傳承自線列戰術時代的戰法,裝甲步槍手們分兩排各自完成三次擊發,在下一輪交互替換,一排前進、射擊,一排退後裝彈,然後再繼續前進。就這樣,他們擊退了從那兩頭巨大怪物底下竄出的各種人形飢民。

  但那些本來就是怪物的怪物就沒輒了。幾隻穿盔戴甲的牛頭人和數以百計近似獸人種的東西衝了過來,領頭的則是一隻騎在幽靈鬼馬上、後揹人骨戰旗,手執長柄大鐮刀的騎士。從那顆逐漸變大的頭來看,他似乎是薩維安人或瓦蘭格人,或是這片大陸上的諾爾斯人。鬼知道他打哪來的。亡魂騎士張口大聲發出尖銳似被火焚燒的女人般的聲音,後頭的怪物則響應著他。
  「他媽的只有你們會吼麼。」塞勒拔忍不住破口罵道。

  「一級步槍士靠後,二級步槍士,拔劍。」卡斯威勒中校又喊道。一呼、一吸,一呼、一吸,步槍士們完成了交替。塞勒拔身在前列,拔出了腰間的一七六七年式瓦魯安闊劍。經典、精美、趁手,只有服役滿七年的衛軍老兵才有資格申請配裝的美人兒。

  卡斯威勒舉劍於胸前,也只有貴族娘兒們和爺兒們能有閒興這樣做了,但管他的。塞勒拔(Cellobar,摩諾林語「破刃者」)聽說擁有像他這樣名字的人通常都是內民(Inwalls)一等一的大貴族子弟。

  「國王萬歲——!」

  「為了奧斯維爾曼斯——!」

  「為了巨熊堡、為了王國——!」

  「正義將臨——!」

  各種各樣的戰吼頓時充滿了塞勒拔的雙耳,他自己只是單純的發出:「呼啊啊啊啊——」便衝了上去。

  塞勒拔鎖定了騎士身旁那個穿戴鎖子甲、手執雙刃戰斧的大塊頭。那鬼東西看起來就能一斧把他從頭到不可明言之物漂亮的開成兩半。乾淨、俐落,痛快。這樣他就不會在恐懼裡再一次將體內之物噴吐個乾淨,在自己故事的最後一頁留下一大塊難看的污跡。

  「嘎啊啊啊啊啊啊——哦哦國王之蛋啊——」忽地,塞勒拔的眼角捕捉到了一隻龐然大物正排山倒海而來。那是一隻巨角犀牛。他一直覺得這東西的命名者簡直太過業餘,牠看起來一點都不像焚風之海上的那個雄壯威武的怪獸,比較像是三流畫家將其難堪的想像力與犀牛這個詞彙結合後的可怕又滑稽的產物。

  這東西是泰尼亞帝國陷陣軍的專屬戰獸。

  塞勒拔停步,免得不小心就成了牠腳下一坨爛泥。人生的最後變成比排泄物好上沒多少的東西未免太可悲。他看著騎在那東西上頭的人類沙文主義母豬,還有她身後那一大群豬崽子不知何時終於找回了那點可憐的勇氣隨著豬群領袖一湧而上,撞上了那些怪物。

  他笑了。不知為何笑得很開心,卻並非幸災樂禍。

  一道陰影倏地靠近,炸開了他全身所有的神經。

  他連忙向旁跳開,一支估計能把大象捅個透心涼的戰矛插在了原地。那矛看起來像是以邪惡法術把精鋼和人骨鍛冶成一塊,直插進地表。就在他凝視的瞬間,便消失不見。

  塞勒拔轉頭,便看見了那個執矛的傢伙,渾身上下包裹在刻滿褻瀆印記的超重型盔甲裡,彷彿是以鋼鐵塑造成的巨人。他瞇起眼睛,從那肩甲上披掛的人皮,以及人皮上用人血塗成,有著一顆金黃獨眼的馬頭徽記來看——

  「Mioväri——」塞勒拔咬牙切齒地以摩諾林語喊出這個詞彙。掠心者,一個信奉邪神獨眼魔駒的古老墮落騎士戰幫。這個名字與相關的資訊都深刻在他血脈之中與自身記憶裡。他知道自己的先祖和祖父都死在這些喜食人心的邪教戰士手裡。自己的軍旅生涯裡也兩次面對過他們。

  這個墮落騎士完全看不出是自己出現在這,還是淪為飢民。但無所謂。墮落騎士一抬手,那柄巨矛重新出現在手。塞勒拔搶先發動攻擊,他拔出腰間的符石手槍直接對準它的腦袋開槍。子彈精準命中後將那顆腦袋打個整個後仰。但墮落騎士隨後便收回腦袋,大步向他邁進。

  塞勒拔無畏向前,他找到自己胸中所有的憎惡與長期惡戰累積下的種種忿怨,將之燃燒成了力量。倆人距離拉近,墮落騎士捅出巨矛,速度驚人的快。但塞勒拔及時避開,繼續拉近距離,舉劍刺向他腋下。闊劍劍頭狠咬在那鎖子甲上,在清脆到可怕的聲音裡崩碎。

  不是這墮落騎士有什麼邪惡法力加護,就是他的劍是假貨。墮落騎士一手直接抓上他的脖頸,將他提離地面。迅速窒息中的塞勒拔徒勞無功的嘗試用短刃去砍墮落騎士的手臂。但墮落騎士只是鬆開巨矛,然後空著的手向著他胸膛掏開。

  好吧,就這樣了。塞勒拔想。

  但接著,又是一道身影從他眼角靠近。就在他想著到底還有多少妖魔鬼怪喜歡從他視線邊緣跳進來的時候,他脖子上的壓力驟然一空,他隨著墮落騎士的那隻斷手跌回了地上。

  他一邊喘氣,一邊後退,遠離那個出現在他面前,代他面對墮落騎士的魁梧身影。那是一道影子。一道衝天戰火與漫天血光所投射下的漆黑陰影。

  「面對阿塔斯托菲吧,沉淪墮落的背誓者啊。
   這是我的詛咒,亦是你的救贖。」

  陰影開口說道。

IX
克萊瑪吉安
Clemagion
黑色復仇者
Black Revenger

噬闇者
  「你媽啊啊啊啊——」

  遊俠的怒罵轉變成了慘叫,最終在落地後戛然而止。克萊瑪吉安的朋友單膝跪地,以眨眼之速起身,扶好三角帽、順了順衣領,撫了撫帽沿上那根白鷹尾羽還在,一臉鎮靜、若無其事。

  「剛剛什麼都沒發生。」

  「我守口如瓶,我友。」克萊瑪吉安手按心口,一躬身,隨後便再次啟動符文陣列,綻放力量將自己推了出去、推進戰鬥發生的最核心。

  泰尼亞和奧斯維爾曼斯,他在自己的尋逕之途上曾經過了這兩個國家。他知道兩國之間在數百年裡積累下了數不清的血債仇怨。她們之間的鬥爭和對立幾乎就像光與闇、白與黑間將持續到時光盡頭、命運終點的戰爭一樣,恆久燃燒,永無調和之日。

  但今日此刻,他們卻在這片戰場上,肩並肩,共同對抗著被飢荒吞噬的悲哀人們化成的饑求之軍。或許,在這當下,這其實是再正常不過的事。但克萊瑪吉安依舊為此而產生了一種感動之情。

  拿露恩,你喜歡戰鬥啊?

  那位有著奇特名字的異界旅者曾經這麼問過他。

  克萊瑪吉安不喜歡戰鬥。
  不喜歡戰爭。
  痛恨殺戮,與那不必要的死亡。

  之所以使他此刻心中產生感動的,是在那遮蔽了光明的兵燹之下,是在希望難尋的那至闇之刻,所產生的溫暖微光。名為勇氣,名為愛與希望的微光,指引著人們奮戰不懈,最終衝破黑夜、迎向另一日的破曉。

  那,是所有埃玟尼許奉獻自我的緣由
  那,是所有達吉瑪多諾犧牲自我的緣由。
  那,是所有精靈從人類身上理解了生命與抉擇之重,學會了愛與恨的概念,覺醒了自我以後,依舊憑藉己念選擇承擔那份守望之責的緣由。

  克萊瑪吉安衝入那些轉化成飢民的牛頭人與凡斯卡納人之間,至寒之鋒一起一落,寂靜無聲地使之肉形破碎。阿塔斯托菲沒有感到滿足,卻也沒有如往常那般咆吼出它的欲求。牛頭人本就未承擔著它無以化解的恨,而凡斯卡納人的生命則是早已被吞噬殆盡。

  究竟是何等可鄙的存在敢於創造出這樣的事物,造成這般的行徑?這甚至超過了絕大多數遵奉黑之道的大敵。克萊瑪吉安感受到了那股灼燙在他鼓動之心的感受。先前,在諾亞決定啟動方舟、收取眾生魂靈之際,他也曾感受過。

  克萊瑪吉安縱身躍起,跳到了一名牛頭人的身上,一劍將其首分離。轉身跳下,揮劍格開凡斯卡納人揮來的戰斧,雙臂綻放紅芒,隨之將吸收的力量增強、釋放,轟碎了持斧亡魂的形體。混雜在尖嚎聲裡的咒言引起他的注意,他轉看向那名術士,分辨出了他所喚起的力量,隨即輕撫劍柄鷹首叼著的蓄魔器,釋放出了阿卡瓦之印,直接在術士釋放出咒法的瞬間反轉其力,讓凡斯卡納術士與他身旁的多名戰士一同為那無形之力斷折扭曲。

  「Mioväri——!

  一道怒吼引得克萊瑪吉安的關注。那是摩諾林語,用以稱呼一個在太陽尚未升起的年代裡即將靈魂獻給巨獸天(Gal'shatam的人類騎士團。他看向聲音的來源,便看見了大敵的勇士,以及敢於上前迎戰的勇敢之人。

  「克萊瑪吉安——!」

  克萊瑪吉安正要起步,便聽見遊俠的聲音,同時那巨大的陰影幾乎要壟罩住了整個戰圈。他看向遊俠所在,對方早就脫離了戰圈之外,和凉——近期一直與他們同隊的隊友之一——一同進行某種……嘗試。凉看起來是在佈下陣法,亞菲克則不斷撥動鷹之心長弓上金綠色的光流之弦,擊發出一道道的氣浪,迫退自那個巨大蠕蟲般的怪物身下分裂而出的黑色液體物質……

  面具之下,克萊瑪吉安眨了眨眼,仔細凝望著那堆黑色液體,以及這隻無以名狀的可怖之物。這些東西讓他感覺到了某種熟悉感。但他拒絕進一步的去想像那種可能性。他相信她——他相信鯨,相信著己心為之躍動的她,絕不會變成,亦或放任這樣的怪物現世。

  「克萊瑪吉安,快,我需——」亞菲克閃開了從或許是克蘇魯眷屬之一的怪物身上伸出的觸手。那觸手拍在他的原位,炸開一片塵埃。

  「媽的,我需——」話語再次中斷,塵埃更加激揚。

  克萊瑪吉安收回視線,看向另一邊。勇敢的挑戰者已然輸了決鬥,性命懸於墮落騎士之手。亞菲克.綴爾,他的摯友,正努力地躲閃著怪物觸手的追獵和鞭打。

  行於生命之道,當知抉擇之重。

  導師的聲音浮響的當下,克萊瑪吉安便啟動了符文陣列,衝向墮落騎士,衝向了那無力再行抗爭、抵禦黑暗之人。墮落騎士已然專注在手中獵物,無心旁顧。克萊瑪吉安揮舉至寒之鋒,銘刻在劍身上的安斯吉多誓文綻放出了耀眼白芒——自從他踏上阿斯嘉特,自從他加入義勇軍以來,誓文之輝已許久未曾明耀過。

  至寒之鋒揮斬而出,幾乎豪不受阻地劈入了腐化魔金製成的臂甲,連帶將黑力強化的骨肉筋弦一同斬斷。

  克萊瑪吉安屹立在那位落地的勇敢者之前,聽見對方的劇烈咳嗽聲與身體摩擦地面的聲音,知道對方暫時無恙。他面對著失去一臂的大敵勇士,沒有掉以輕心。

  「面對阿塔斯托菲吧,沉淪墮落的背誓者啊。
   這是我的詛咒,亦是你的救贖。」

  面對他的宣告,墮落騎士發出了刺耳粗啞的——笑聲。

  這讓克萊瑪吉安徹底愣住了。

  這名掠心者,竟然是「活物」,而非飢民。

  「N'kar aruk'k, Ardalkien——!」墮落騎士咆哮著,那咆哮既是極為高昂的興致也是深痛惡絕的憎恨。在咆哮之中則是那使人作嘔的黑闇言語。阿莫納菲語,黑之魂靈、墮落者、可怖者所共享的聲音。

  「噬闇者啊,來試試看吞食我吧。再也找不到比這更好的舞台了,不是嗎。」墮落騎士大笑著,任由一發子彈打中他的腦袋。他的腦袋歪斜著,依舊在笑,他隨手一揮,那人骨與黑鐵構築成的褻瀆巨矛便飛射而出,將那名步槍手釘在地上。墮落騎士伸手一拉,巨矛便回到他手上。

  「我乃葛雷洛克,尊爪之下的第一獵手。你的心臟將會是我向他奉上的一份大禮,達吉瑪多諾。」隨著話音的終結,墮落騎士被斬斷的右臂殘肢伸展出了佈滿昆蟲複眼般黑色塊狀物與鱗片的肉肢,肉肢前端則是四隻利爪。他衝向克萊瑪吉安,舉爪揮來。

  克萊瑪吉安不為其話語所動。他不曾聽過葛雷洛克之名,也不在乎對方是否真為巨獸天的神選冠軍。他只知道了一件事——在這樣的一個至危之刻,在這場超越了光與闇血戰的至大之役裡,眼前的這個存在,僅僅是為了滿足一己之慾,便踏入此地,殺害那些對抗著這終世災禍的勇敢人們。

  克萊瑪吉安在揮劍格擋、挪步躲閃、出劍反擊之時,不禁想到了那麼一個「人」。

  芬迪。那萬者之一,亦為唯一一者的那位芬迪。

  不知道他會否與此時的自己一樣,想要發笑。為著這名墮落騎士可鄙可笑的行徑。不知道這位尊爪之下的第一獵手是否曾想過,當飢荒吞沒了世上一切時,神魔與凡世一同終結時,他的主人會在何處?他又會在何處?

  啊——何等可悲,何等可笑,何等可憎啊。

  黑色復仇者選擇任由心中的那份情緒突破心之護牆,蔓延感染了全身,纏繞在他躍動著的埃玟尼許之心上。

  「領受精靈之怒吧,沉淪己心狂慾而無可自拔的雜碎啊。」

  克萊瑪吉安將言語化作了咆吼。

XI
亞菲克.綴爾
Arfik Trier

  「凉女士,無論妳想做什麼——」亞菲克將最後一支箭矢搭上弓弦,射出。利矢呼嘯而去,化作足以燒熱星輝之金的猛火炎流,點燃了那向他撲襲而來的觸手。觸手發出了近似嬰兒般的尖叫,癱落在地上,變回了液體,逐漸縮小。

  然後另一條觸手又向他打來。神奇的是,它們就是不會去攻擊凉。

  「——快做!」

  亞菲克撥動光流之弦,擊出一發氣矢,將其迫退。

  便是在這時,無論凉原本在準備什麼,現在都完成了。亞菲克知道,因為他看見觸手被擊退之後停在了原地,連同那個巨大的肥胖蠕蟲也一樣。他聽見了一首美麗的樂章,那是呼嘯在山間的冽風,是沉落在大地的皚雪,是翱翔在蒼穹的雄鷹,是穿梭在林間的紅鹿,是暢游在山澗的游魚,是匍匐在樹幹上的蟬兒,是潛伏在綠野中的蟋蟀,是萬物的和諧,是流轉於時光長河,穿梭於春夏秋冬,至為嘹亮而又寧靜之音。在那個瞬間,彷彿連那些激戰著的飢民與人類勇士,那心沉黑闇的騎士,那心向光明的騎士,都為此停滯了那麼一下短促卻又永恆般漫長的心跳。

  但碎煦魔沒有浪費這個機會。上位魔種直接抓住了蠕蟲,將其對準了自己不定形頭顱上唯一的定形之物——那道如同深淵裂隙般的魔眼。

  「不要看——」亞菲克轉身撲了過去,將凉壓倒在地,將對方的腦袋眼藏在懷。他知道凉出於某種原因聽不懂人言。他害怕自己做得太晚了。自己轉身之前朝著凉的方向撲去前就已經閉上眼,但從那深淵裂隙放射出的炫目七彩之輝還是穿透了他的眼皮,從他的視線側緣鑽進他的眼球,填滿了他的瞳孔,鑿進了他的腦袋,挖進了他的靈魂,然後——

  億萬星辰之光濃縮在一點,從他的靈魂深處爆散而開。

XII
克萊瑪吉安
Clemagion
  克萊瑪吉安感受到了那股不潔的扭曲之光。他立刻釋放出了自己僅存的光輝,盡可能地將其延展,將所有在場的聯軍將士包裹在內。那名墮落騎士因這光明而痛苦著,他轉過身,試圖避開這股光明的源頭,卻因而將視線望進了開裂於界域帷幕上的裂隙。

  接著,墮落騎士開始了無以遏止的狂笑,自肉軀再到魂靈,最後連同存在的本質一同裂解為無,歸還成了最初的思維源質,為那裂隙收進。

  「搞什麼東西——」

  在克萊瑪吉安釋放光明的同時,他將自己的斗篷解下,蓋在身後那位士兵的頭上。此刻他掙扎著想要脫開,但克萊瑪吉安蹲下,伸手將斗篷連同他的身體一起壓在地上。

  他感覺到自己的光輝正迅速衰褪,支撐起的屏障被一層又一層的削弱著。他在心底向那些超然於上者,向命運獻上祈語,祈求著他能撐過。

  「Va-shaloi,
   Taka,
   Taka——!
   Una amona,
   Una anulai.
   Taka
   Darkil-maaroi!

  就在克萊瑪吉安以為自己已要撐不下去時,聲聲莊嚴的吟誦聲自天穹響起,鳴動大地。

  汝這可鄙之物,
  退下,
  退下吧——!
  我即光明化身,
  我即無玷之輝!
  退下!
  闇影之奴!

  所有的光輝散去。
  克萊瑪吉安抬頭望向天際的那個身影。
  那是位騎乘在有翼神駿之上的無瑕之人。

  克萊瑪吉安認得他。

  那是雷勒斯.瓦多卡,以及他的誓言夥友,天角獸艾佐梅絲。在那片刻的寧靜之後,是那股震動大地的啼音。白與黑,包覆在光明與陰影之下的兩股鋼鐵洪流,在雄渾與清亮的兩種號音並響之後,從兩側衝入了暫時靜止的戰陣之中,將那些緩緩恢復過來的飢民衝殺殆盡。

  克萊瑪吉安因著前者的到來感到心安,因著後者的到來感到欣喜。

  一隻生著六足、身披龍鱗、頭生長角的雄偉巨獸,載著與他同承闇影咒力與血之誓言的騎士來到克萊瑪吉安面前。

  「亞露安狄思——多慮之者啊。難道此刻,你的心中仍且盤繞著多餘的思慮,而不知應當如何起身而行麼。」騎士的身高甚至比克萊瑪吉安都要來得高上許多,騎在角麟獸之上的他看起來簡直就是真正符合字面意義的巨人。他的臉上鐫刻著加藍狄斯的憤怒之顏。

  騎士伸手將加藍狄斯之顏取下,但根本不用如此,他也知道來者是誰。

  「卡拉督爾。」

  克萊瑪吉安將他朋友的名字喚出口。

  「我不介意你晚點再感動,我親愛的朋友。」卡拉督爾的臉上咧開了一個大大的微笑。他一直都是最喜愛笑的達吉瑪多諾之一,幾乎和太諾絲一樣。是他們倆個一起教會了他如何笑。
  克萊瑪吉安看向亞菲克的所在,只見遊俠正扶著凉起身。化身為群,吞食不知多少生命的碎煦魔則繼續嘗試滿足牠自己的飢慾,向著眼前的大量生命而行。

  但雷勒斯.瓦多卡擋在了牠的道路之上。

  雷勒斯高舉那柄名為天臨之贖的神槍,那金色、屬於永恆之火所獨有的燦爛輝芒,穿透過使人絕望的闇幕,降臨於此。在那光輝之中,點點細雨落在了大地,那是與群所喚來的黑雨截然不同,並非掠取,而是施予,並非毀滅,而是新生,至聖至潔的光輝之雨。

  碎煦魔的不定形頭顱竄動變換的更加頻繁,聲聲都是超越了人耳所極的高頻聲波。那張裂隙之眼望向了雷勒斯——接著就被一道白銀奔雷所擊中。然後又一道,兩道,十道,百道,千道。

  那奔騰不歇的暴放雷光將整片闇無天日的天幕點亮,其輝熾烈,卻無法影響克萊瑪吉安受異力塑形的瞳孔。他的眼睛因從未感受過的震驚而睜大到可能的極限,心也因而強烈的鼓動著。

  「哦,他們也來了。」卡拉督爾故作輕描淡寫地說道。

  克萊瑪吉安望著雷光奔湧的源頭——一艘巨大無比,映耀著銀白輝光的水晶戰艦。就克萊瑪吉安所知,自從雷光之殞,自從他族人建立的光明國度殞滅在闇潮之下後,世界上就只剩下了那麼一艘船艦。

  曾經他的族人們有幸乘於巨鷹與巨龍的背上翱翔天際,但更多的人則是搭乘在那樣的戰艦之上巡游守望於天穹之上。克萊瑪吉安知道自己所見,是他族人碩果僅存的瑰寶,智慧與羈絆共譜的結晶:浩穹戰艦凱納斯威克,銀色艦隊之主卡瑞剛.耐厄茲的旗艦。

  他的血親就在那艘戰艦之上。

  「你們會有相見的時候,我友。」卡拉督爾說道:「但不是現在。」

  「你接受了另一個身分,承擔下了另一項重任,貝萊卓斯與伊涅亞德之子。現在去吧,帶上督明安綴爾和那位梵-瑪斯萊,去到你們該去的地方。回應集軍者尤克.特拉希爾的號召,去到命運之楔的身邊,去到你結下深厚情誼的人們身旁。」

  克萊瑪吉安張開了口,卻說不出話來。

  其實不必卡拉督爾明說,他也知道自己現在應立之處當為何。

  黎瑟安,稱呼他為兄長的異支血親。
  菲娃,那位如春風亦如夏陽般的人類少女。
  阿芙拉,初見即如故交的大淵之女。
  克利風,那位如山般高大亦如山般沉穩可靠的巨人。
  芬迪六十六號,那個可愛又勇敢的變形魔少女。
  貝克,他的朋友,看似弱小畏怯,卻終究找到了自己力量與勇氣。
  鯨,其心為之躍動,在未來欲執子之手、比肩同行的人兒。

  還有其他許許多多,他仍未能深知,卻希望能在他深信終將重歸的平靜明日裡,與之共享更多時光、分享更多話語的人們。

  克萊瑪吉安與卡拉督爾對視,最後點點頭,向著顯得愣神,四處觀望著的亞菲克和凉走去。

  「若命運遂我所願,待此浪潮過去,我們終將重聚,再次分享話語,我的朋友。」

  「我深信如此,克萊瑪吉安——等等。」

  克萊瑪吉安停步、回首。

  「你難道打算一路靠著符文陣列衝回去麼?」

  克萊瑪吉安一愣。

  卡拉督爾伸手指向天空。

  在克萊瑪吉安望去之前,一道溫柔的聲音便響於他的心靈。不知為何,那道聲音很是陌生,卻又感覺莫名熟悉。就好像……就好像在那永遠不會實現的那個「夢」景裡,在那個不可能的可能之中,他所踏上的道路。在那道路之上,他本該與之相遇,並締結下至為深厚情誼的存在。

  塔瑪里安,法瑞瑪吉安與梅斐蘿之子,要我帶來他的問候。

  伴隨這話音,一道陰影迅速自天穹俯衝而下,而後一個迴轉,徘徊在半空,緩緩降落於地。

  那是一位巨鷹。他晶亮的雙眼就像是兩顆黃寶石般,裡頭充滿了智慧、威嚴與仁慈,原先開展的羽翼足可包裹住十數人,立地的高度比騎在角麟獸身上的卡拉督爾還高。

  從他身後跳下來了三道身影。其中一者向他點了點頭,接著三者便齊身衝向了戰線前方。在那裡,碎煦魔的固形現實的巨驅在雷光之中開始崩解,然而,暫時平靜的災潮卻於此刻復歸。數以百萬計死於群獸之口的聯軍戰士與更早之前被吞食的飢民一道衝向此處。

  「去吧,克萊瑪吉安,沒時間猶豫了。」

  上來吧,貝萊卓斯與伊涅亞德之子。我的羽翼會突破這股風暴,將你送到你所該到達的地方。

  克萊瑪吉安不再多言,他大步走向凉和亞菲克,一手一人,將之抱起,跳上了巨鷹的背上。

  「哎,你等一下——」

  「抓穩了。」

  放心,你的力量連讓我的羽毛抖動都做不到,督明安綴爾。

  「我才不是——啊啊啊啊啊去你——」

  接著,他們飛了起來,飛向這股災潮的中心,飛往他們此刻所應並肩之人的身旁。

XIII
塞勒拔

  塞勒拔終於掙脫了那個柔順到難以置信的斗篷。

  但他寧願繼續蓋回去。

  站在他面前的,是一個體膚毛髮如同黃金雕塑而出的魁梧人形。他一時之間僅僅能得到這樣的認知。那個人形應該是腦袋的位置,被一個彷彿凝固鮮血鑄造出的醜惡頭盔所取代。頭盔開出眼縫的位置投射出如獅虎般的,屬於狩獵者的銳利視線。

  人形伸出手,塞勒拔往腰間摸去,尋找著他的手槍——但接著便停下了動作。因為他看見人形手上出現了一張破舊的羊皮紙。紙上浮現了墨黑字跡:「你還能動吧?」

  「你嚇到他了啦,笨蛋兜噹布。」一個嬌小的身影從人形——仔細一看這人形似乎全身赤裸,只有腰間纏著一塊厚重的布料,簡直像哪個舞台劇冒出來的角鬥士——粗壯的大腿旁閃出。

  那是個人類少年,至少看起來如此。他穿著橘色布料做成的外套,金髮大半掩蓋在了熊耳造型的兜帽之下,肌膚蒼白甚至近於蒼藍,彷彿死屍般。但他的藍眼和言行舉止間卻充滿活力。

  「抱歉啊,你別被他嚇到,他看著可怕實際上只是個肌肉兜噹——噢!」那個人形收回羊皮紙,左手握拳、微突出中指指節,在少年的腦門上結實扣了一記。

  「哥哥,兜噹布又欺負我啦——」

  誰,誰又是你哥哥,你們都是些甚麼玩意——

  順著少年的視線,塞勒拔仰頭,望向那個從背後靠近,將陰影投射在他身上的傢伙。

  他沒看見人類的雙眼,卻只看到了兩簇躍動著的銀白火焰,然後,才是那俊美的容顏,那雪白的長髮,與那對尖耳。

  「很抱歉,讓你見笑了,勇敢的人啊。你可還能起身?」

  「……當然。」塞勒拔放棄了思考,選擇將那份力量投注到雙腿。他拒絕身後那名精靈的攙扶,站起了身。然後才發現不知何時,戰況已然改變。

  他簡直不敢相信自己的眼睛所見之物。

  他看見了精靈。

  許許多多穿戴著水晶或不知名的閃亮金屬製作的武器與盔甲的精靈,騎乘在獨角獸或是巨鷹之上,不斷衝向遠方——逐退著那些飢民。銀白的雷光與燦金的日輝在戰場四處耀發著。

  他還看見了很多黑色的騎士,看起來跟救了他兩命的那個騎士很像,但是是真的騎士。他們騎在某種六足,看起來像是飛龍與獨角獸混血,將可怕與美麗共組於一身的戰獸身上,其中一些在衝風之記甚至於身後帶起了濃重黑霧,黑霧之中雷霆、寒霜與烈火並行纏繞。

  他也看見了更多人類的騎士。他們身穿的鎧甲,有火紅如熾焰的,有銀白如皎月的,也有蔚藍如蒼穹的。各自呼喊著不同的戰呼,與精靈們並肩作戰。

  他還看見了天空之上那個騎著有角天馬的騎士,他的威儀莊嚴絕不輸任何一位偉大的帝王。在他的身後,是一艘巨大的、彷彿水晶做成的戰艦,還有許許多多看起來是木造的戰艦。在空中的木造與水晶飛行戰艦。那看起來簡直比吉埃伯和梵亞斯那些鋼鐵戰艦更教人覺得不可能。好歹他知道那些鋼鐵戰艦是科技,是人之智慧所能達到的可能。

  泰尼亞、奧斯維爾曼斯,現場的生還者幾乎都和他一樣目瞪口呆的望著眼前的一切。

  「很使人振奮的一幕,不是麼。就像古遠時代裡,光之軍勢再度重臨。」那位精靈說道。

  「大概吧。」塞勒拔不想思考了。眼下,這裡大概沒事了。

  「現在,我要幹嘛?」

  精靈看著他。

  「你還能動麼?」

  「能。」

  精靈點頭,走向了前方戰線。

  「那麼,這場戰鬥遠遠沒有結束。」

  但,總會結束的,對吧。

  塞勒拔想著,看了看身邊的聯軍士兵。而後,他撿起了地上的闊劍和手槍,邁出步伐。

  起先他們只是是小跑。最後,泰尼亞與奧斯維爾曼斯,人類與精靈,來自世界各地,為了終結那股災潮而齊聚的勇士、英傑們,共同發起了衝鋒。

  他們齊聲發出的呼喊終將穿透那時光的帷幕,迴盪在這片天地,一如此際那響徹於蒼穹的——

雷之咆哮。

XIV
尾聲

  亞菲克.綴爾騙了克萊瑪吉安。

  至少在某方面來說是。他從來都不會是主角。

  一切都肇因於他那該死的願望。
  一場夢幻到該死的邂逅。
  一齣完美到該死的舞台劇。
  一個甜美到該死的吻。

  他不會是主角,而只會是配角,那個在故事裡引導主角離家,踏上英雄之旅的引導者。他是督明安綴爾,造王者,英傑導師。就只是這樣的存在。

  但在這裡,至少在這裡,他不用負責那個角色。另一個遠比他更優秀的人拿下了那個位置,培育著這齣大戲裡最耀眼的那顆明星。

  所以,至少在此刻,他終於擺脫了一直以來被命運綁到了他身上的角色。他用眼角撇著他的朋友。也想到了那個從巨鷹背上跳下的身影。這一次,他與他還沒相遇過。但沒關係,他只需瞭解,最重要的朋友此時都在這裡,在這個世界,在這個時空。

  至少有那麼一次,有那麼一下的時間,他可以當一下主角了。他不是那個為了英雄而犧牲的陪襯。他能夠——

  「……哎,好像,這還是陪襯啊。」

  他笑了。

  好吧,至少這一次,他僅僅是為友而戰……雖說身旁的這個黑色大隻佬剛剛好像做了一個雖然能理解,但稍微會讓人心寒的抉擇……而且仍然欠了他一堆錢……

  但總之,這樣也便足夠了吧。

  所以——

  「再次奔躍吧,那曾耀閃於天際而不歇的雷霆啊。」
  他張弓、捻起金綠色的光流之弦。
  鬆手,那銀白的宏大雷光爆閃而出,如龍騰敖而去。




  曾經歇止的雷霆再度響動於天際。
  所以,就像一直以來你所說的,繼續昂首前行吧,我親愛的朋友。
  因為風暴終將散去,蒼穹終將再次澄淨。
  因為長夜終盡,黎明將臨。
  因為,希望就在前方。
  我們是如此深信的,不是麼。


——完——






  真ㄉ自作孽,好像第一次有這種靈感多到寫不完的幸福痛苦……
  寫完一個又想寫一個,一個個在災禍浪潮之中奮戰的身影躍我的腦海,奈何這靈感和熱情爆發是在死前之前的三天ㄏㄏ

  結果最後也只登場了那麼一些,還一路趕火車鵝鵝鵝鵝

  
  節XIII,謹以此獻給曾經在那段時光裡與[他]同樂過的兩位朋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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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翔之夢 IsFlyingDream
深深感受到你靈感大爆發的狀況!

對於翔之夢問那句,我替他跟拿露恩說聲抱歉ww(掩面

希望四災戰後大家都可以去實現往日約定,過上想過的生活!

07-17 10:43

聖盔夜風
希望和平早日到來ㄌ07-18 03:05
艾茵‧埃特納
阿芙拉有幸出現一回姓名,深深感謝

07-17 14:04

聖盔夜風
說啥呢這位大鯨魚,這不是因為平常潛到海底太深處了嘛( ´ ・ ω ・ ` )07-18 03:07
白鴿
收下我的膝蓋…

07-17 14:55

聖盔夜風
剛好我這幾天膝蓋不太舒服,我就不客氣ㄉ收下了(#
不是,我是說,謝謝喜歡。[e7]07-18 03:26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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