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迷深408.真正的留戀

tamasuzuna | 2022-06-24 00:27:21 | 巴幣 2102 | 人氣 193

翻譯:TAMASUZUMA(本節共一萬一千字,幾乎沒有英文灌水,九、十章這種的還不少)
校對、潤色:Msapiens



——內心幾近崩潰。
在演變到這種境地前,『青梅竹馬』出現了。
名為湖凪的少女,總之相當地積極正向,個性明亮且開朗。更加重要的是,她的內心無比強韌。早在小學的年紀,她就有能力貫徹自我,將周圍看待她的異樣眼神視為無物。
那份與年紀不相稱的強韌內心與率直的個性,對於過度扭曲的兄妹來說是既耀眼又溫暖。
哥哥渦波和『青梅竹馬』是同校的同級生,很快就成了朋友。在此之後,渦波受到『青梅竹馬』的影響,晦暗的人生逐漸被光芒所照耀。
只看得見相川家的漆黑眼瞳,終於映照出了不同的景色與價值觀。
 
出於家庭因素,原本二人在學校內裝作互不認識,但是沒花多少時間,兩人的交情變好到可以把方叫進自己房間了。
交上第一位朋友,讓渦波的臉上終於開始出現笑容。
比方說、放學後兩個人在玩遊戲的時候。和妹妹那時不同,渦波沒有一個人遊玩。在湖凪表示「能和別人一起玩的遊戲比較好」後,渦波也只好陪她玩起對戰類遊戲或手機遊戲。湖凪選擇的遊戲讓偏好單機類型的渦波面帶苦澀,不過最後還是轉成了「真拿妳沒辦法」的表情、點了點頭。而他的嘴角確實綻出了些許笑意。
無庸置疑,渦波的人生終於見到了一絲希望。
 
——只是,這邊需要留意的還有另一個人。
 
對妹妹陽滝而言,湖凪也是她的『青梅竹馬』。
初次見到希望這回事,妹妹也是一樣的。
 
湖凪與陽滝。
二人皆為同世代的童星,時常被拿來相互比較。包含家世在內,境遇極其相似的二人在校外的工作場合曾經見過幾次面。然後每一次,較為年長的湖凪都會出聲宣告。
 
——陽滝,今天也要和我決勝負喔!」
……請多多指教,學姊。」
 
剛開始的時候只覺得煩人。
陽滝眼中的湖凪,不過是個無足輕重的螻蟻——是連這種程度都比不上的存在。
畢竟和湖凪的比試根本連『較量』都不算。與其他天資聰穎的孩子們比,她身為演員的技術實在是壓倒性不足。
甚至連對勝利的渴望也相當淡薄。
 
不管輸多少次,都只會在嘴上重複說著「好不甘心!」而已,陽滝很清楚她心裡根本沒有半分悔恨。無論發生了什麼事,湖凪都不會不甘心,也毫不去反省,所以她會以相同的方式一再失敗。豈止是沒有認真戰鬥,陽滝判斷湖凪「本來就沒有想贏過我的意思」,於是也不再將她視作挑戰者。
 
陽滝並沒有將湖凪這名少女看做『對等』之人。只是當注意到的時候,卻發現她無時無刻不待在自己身邊。
她不會輕易放棄,一而再再而三地宣言「今天也要和我決勝負喔!」,對陽滝持續發出挑戰。
也不考慮對手方不方便,無論陽滝的頭有多痛、多沉重、塞進了多少絕望,她那不經思考的話音總是會透進陽滝的大腦深處。
 
——實在是相當煩人的聲音、然而。
 
妹妹也和她的哥哥一樣,說著「真拿妳沒辦法」擺出不慎情願,只是勉強奉陪的態度點了點頭。但她的嘴角,確實上揚了一點。
 
「跟妳較量也什麼關係……反正妳也贏不了唷?」
「不試試看怎麼會知道呢。今天我一定要比妳更加耀眼。」
 
陽滝已經理解自己的微笑帶有何種意義。
那並非藉由技能而知曉的『答案』,而是靠自己的力量拿到手中的『答案』。
湖凪這名少女,是自己的第一位朋友,就算大腦早已無法正常運轉,仍舊領悟了這件事。所以——
 
對陽滝的人生來說,她就是希望。
 
如她所料,兩人在升上中學前成了朋友。
有時,連家人也無法踏足的地方,都被湖凪這名少女的光亮給照耀。
那是在結束了平時那種鬧劇般的勝負時發生的事,湖凪一反常態沒脫口說出「不甘心」這句台詞,而是以不同以往的正經態度開口道。
 
——一直當不上妳的對手,真的十分抱歉呢……我只有這種樣水平,陽滝應該也會有點不高興吧?」
 
那一天,只有兩人在場。
兩人的工作地點恰好相同,相川家的座車又剛好排不上行程,所以年長的湖凪便提出「陽滝家很近,就由我來送陽滝回去」的意見,兩人並肩而走步行返家。
在尚未被冰封的『原本的世界』,夾雜在大都市人群中的兩名少女開使交談。
 
……沒這回事。多虧有學姊在,我才能心平氣和的工作,就連現在也是相當的平靜。因為當不上對手就不開心什麼的,那種事情絕對沒——
 
在陽滝斷言絕對沒有之前,湖凪率先搖了搖頭。
 
「因為陽滝妳,常常在嘆氣啊。一臉無聊的樣子……而且好像有哪邊不舒服似的。」
…………
 
受到這番提點,陽滝驚訝得沒法把話說下去。
正因為理解自己的演技有多完美,才會如此震驚。
 
這並非誇大其詞,陽滝憑藉『魔之毒』習得了人類第一的演技,用它隱藏住自己的煩惱。無論是誰都不可能看穿,實際上也真的沒能人領會到。
明明如此,但這位初次交上的朋友卻——
 
「我知道陽滝抱有我所不能理解的煩惱,我也清楚那是無法和任何人商量的事情……別說我了,就算是在伯父伯母的面前,妳也不曾停下自己的演技。」
 
看穿了她。
 
陽滝只好坦率地承認朋友的指摘。
 
……或許是那樣沒錯。」
 
從『沒有質量的神經』不受控地增生時開始,為了不讓那種猶如把皮活生生剥下的劇痛顯露在臉上,陽滝持續『扮演著既健康又有精神的陽滝』。
 
「陽滝,請不要露出那種表情。」
 
湖凪一把抓起陽滝的手,緊緊握著。接著她牽起那隻手,引導陽滝走向前方。
陽滝仰望著她強而有力的背影,跟了上去。
 
「總有一天會遇見的。足以和妳『對等』地商談的朋友……不對、是足以超越了妳的朋友,總有一天、一定能在某處見到的。」「超越我……?根本就——
 
根本就不可能存在。陽滝早就知道『答案』了。
 
那一天,寄予厚望的哥哥拿出的成果實在不堪入目,從那之後陽滝就一直獨自尋找解決方案。擠出時間、動用一切手段學習各種領域的知識,並以『未來視』窺視這個『世界』無數的可能性。
然而即便在未來,凌駕於自己的存在仍是一次都未曾見過。
 
「陽滝馬上回答不可能的這種性格,我並不討厭喔!只不過那也太過傲慢了吧!我們還是小孩子,只要變成大人,應該就會清楚人外有人了!」
 
湖凪回過頭狠狠教訓了自己的學妹一頓,還給她的額頭來了一發彈指。
假如有心想閃過就能躲得掉,可陽滝卻不做迴避承受了這一擊,靜心傾聽學姊的忠告。
 
「陽滝,世界可是很寬廣的,也因此存在著形形色色的人。像我阿,在遇見妳們的時候可真的嚇了一大跳呢。所以還不能放棄。只有放棄,是絕對不可以的!當然啦,我也還沒放棄!畢竟我成為比你更厲害的演員的可能性,也絕不是零啊!」
 
絲毫不把行人放在心上,湖凪堂堂正正地宣言著。
 
被這句飽含意志的話語直擊門面後,陽滝讓一直維持在『靜止』狀態的大腦運作起來,使它能稍微展開思考。
湖凪學姊所說的不會放棄,只讓人覺得是在白費力氣。
『世界』很寬廣這種說法,也完全沒法同意。
在某處存在著超越我的「某人」,同樣是無稽之談。
 
「學姊……
「沒錯,我是你的學姊,就請相信我這位學姊吧!」
 
只不過,湖凪拍著胸脯說請相信我。
陽滝覺得那個姿態很不負責任。
 
不過,可能性確實不是零。
用『未來視』看見的可能性還只有十位數,尚未看盡那由他數的無盡可能。所以,確實還說不上零。
 
「而且妳有哥哥吧?能夠依靠的哥哥。」
「哥哥他、那個……
「渦波好像還是很不擅長面對妹妹/妳的樣子……但是會一點點改變的。總有一天我會拎著他的脖子來找妳,到那時就三個人一起玩吧,像是電動什麼的。」
 
湖凪以自己的風格,給朋友特殊的煩惱指出一條解決之道。
陽滝的內心也被這分友情所觸動。
從那天起便停滯不前的思考,也開始產生了晃動。
無論遇到何種狀況都不輕言放棄,盡自己所能做到最後一刻的學姊,是第一個讓陽滝覺得「相信她也無妨」的存在。
 
「好的。萬分感謝,學姊……
「很好!如果要回禮的話,就從現在開始叫我姊姊大人也沒關係喔!」
「呵呵、這點就容我婉拒了,因為很讓人不舒服呢。」
「很、很不舒服……!?那、好吧,那就算了。機會還多的是呢。」
 
就像一對姊妹般,兩個人手牽著手踏上歸途。
 
這個時間點,湖凪成了陽滝的心靈支柱,拉著陽滝的手為她展示了正確的道路。
要是湖凪沒有出現的話,哥哥與妹妹的內心會分別在國中和小學時完全崩潰吧。她對二人而言正是如此重要的希望之光——甚至讓人感受到命運。『青梅竹馬』在兄妹眼中,即是『理想』。
 
——換句話說,對兄妹來說這位角色真的是方便過頭了
 
『青梅竹馬』登場的時機恰到好處,相川兄妹的人生也因此逐漸明亮起來。
 
拿個例子,就來說說幼年期的尾頁吧。
日暮時分,渦波和湖凪在沒有其他人待著的教室裡交談著,並且得到了他真正想要的事物。
 
——嗯。在這之後也要一直在一起……希望能和妳一直再一起。」
「好。我不會從渦波面前消失的……在這之後都會『大家一起』,所以、請不要再哭了……
                              
 
湖凪的安慰,療癒了渦波扭曲的內心。
接著就像連鎖反應一樣,相川家這個『家庭』也受到了良性的影響。渦波的扭曲消失,長時間沒有互動的父子,終於——
 
——爸爸,大家一起生活吧!我想要大家一起!接下來要一直一直在一起!」
「是啊,確實如此……我也覺得那樣很好。那樣做就好了,一直都是……我也是有著家人的,就算是如此愚蠢的我也有。渦波——只要有你在,只要這樣就……
 
理解了對方。
以『大家一起』這四個字做為開端,父子間的芥蒂消失了。
 
不僅僅是哥哥與父親而已。
妹妹與母親的關係也有所變化。
就連一直對母親的愛意抱有懷疑的陽滝,也因為某個契機而能夠和她相互對談——
 
——陽滝,好好聽著。這些年來,我們一隻都弄錯了對待妳們的方式。不管是我還是那個人,都不了解普通的家庭該是什麼模樣……所以才會不停犯下相同的錯誤。」
「媽、媽媽……?」
 
聽到始終在迴避自己的母親的自白,另陽滝感到困惑。
「我們之間的關係,除了『家人』之外什麼也不是啊。不過是這種程度的事情,卻一直沒能察覺……我真的、好對不起妳。我可愛的陽滝啊……
母親一邊說著,一邊將陽滝擁入懷中——
 
這一切,未免順利過頭了
 
大家應該理解了吧,這些方便的劇情展開,全都是命運被『魔法』給扭曲之後產生的結果。
並且,那個『魔法』有其終點。
一切幻像崩毀的前夕,恰好就在兄妹將『喜歡』這種無異於常人的感情得到手的時候。
 
——學姊,非常感謝……和以前相比、我現在和哥哥的對話順利多了。而且,和家人間也漸漸……
又一次回家的路上,身高稍微長高一些的兩人,和從前一樣肩並著肩走在一起。
「那可真是、太好了呢。哼哼、那麼這次的謝禮,就用稱呼我為姐姐大人來替代如何?」
「請容我拒絕。實在有些,太那個了點。」
「欸……!為什麼就這麼排斥叫我姐姐啊?」
「是因為學姊很那個呢……
「那個!?從剛剛開始一直在說的那個到底是哪個啦!?」
 
這時候的陽滝,已經開始把湖凪當作親姐姐來看待了。
雖然嘴上不這麼說,但陽滝心裡很清楚。
在過不久,關係就會好到能輕鬆把『湖凪姐』叫出口。位於遼遠彼岸的希望,就快能夠觸及到了。
 
就在陽滝開始覺得,這條無邊無際的幽暗隧道也是存在出口的,在她那樣思考時——『魔法』解除了。
相川兄妹想要得到『珍視之人』。
所以在得到之前,『魔法』都會持續發揮效果。
 
所以,就到此為止了。


那一天,湖凪因事故死去
如此輕而易舉,就像虛無的謊言一般沒有真實感。
『青梅竹馬』的訃告傳到了相川家中。
告別式在隔天舉行,兄妹只能以還未認清現實的狀態前去參加。
 
渦波在棺材的近處慘然地呆立著。一眼就能看出來,他正因為過於唐突地喪失,而陷入內心跟不上現實。
不過,妹妹的狀況稍有些不同,她待在出席者們的後方,露出凝重的表情。
從技能告訴她的『答案』,這次的死亡並非事故。
 
她感覺到背後有股視線,於是轉過頭去——『裂縫』正全神貫注地看著。


以這一日為分界點,兄妹周遭開始有人死於不自然的事故。
其中的意義只有陽滝理解。
這是『代價』。
至今為止將哥哥的『理想』未來拉至身旁的『魔法』,現在開始要追討欠款了。
也就是說,以前為了習得『魔法』而展開訓練的時候,他在無意識中簽下了『契約』。渦波在那時得到了和「改變自己的命運」這個願望相符的力量,同時也背上了【摯愛之人的死亡】這份『代價』。
一切都是,等價交換。
既然是憑空獲得的『珍視之人』,那麼『代價』當然就只能是『珍視之人』的死亡。
——所以才會變成這種樣子。
 
而這次,渦波在失去湖凪後、卻沒能將【摯愛之人的死亡】這份代價支付乾淨……這就是為什麼說、這次的『魔法』是失敗魔法的原因。因為渦波的『魔法』不夠完全,沒有讓湖凪成為與『代價』相符的『珍視之人』。
 
——所以,還留有負債。
所以那些負債會在下次繼續追討。
顯而易見地,相川家漸漸不幸了起來。
父母在事業上接連犯出差錯,一件又一件足以將人逼上絕路的醜聞被報導出來。
陽滝馬上為了不讓【摯愛之人的死亡】被滿足而暗中行動,試圖讓哥哥和雙親的心產生隔閡。在學校的生活也是,為了確保『珍視之人』不再出現而上下其手。
最後,雙親只逃過了【死亡】,勉強以被逮捕的形式,成功避開了最壞的結果。只是,到了這一步負債也依舊沒有消失。
 
——失去了擁有的一切,負債仍有所殘餘。
 
到了這種絕境,陽滝才了解『世界的交易』是多麼不講道理。
「這種東西……不過是『詛咒』而已……
最先提出那個名稱的人,是陽滝。
存在於遊戲中那種公平的『魔法』,這世界上並不存在。有的僅僅只是『詛咒』——在陽滝認知到這點時,渦波也發覺到周遭的異常。
 
很快地兩人就到渦波的房間集合,召開僅剩兩人的『家庭會議』。
連玩遊戲時來自螢幕的光源都不剩,昏暗房間中的渦波向陽滝質問著。
 
——陽、陽滝。為什麼?為什麼、會變成這樣子啊……?湖凪也是,爸爸和媽媽也是,現在的這些狀況全部……!都很不正常阿!!」
 
陽滝無法給出回應。
如果直接把真相說給哥哥聽,他的精神/內心會支撐不住的。
 
「那一天……是那一天嗎?半吊子的祈願『魔法』、卻又在中途停下……所以才會變成這樣子嗎?……是嗎!!」
 
然而哥哥靠自己就得到了『答案』,原因正是過去的『魔法』訓練。
看見妹妹沉默的肯定,渦波緊接著追問。
 
「喂、陽滝……只有這個妳一定要給我回答。我是……我就是最主要的原因嗎?」
就算不回答哥哥,他只要花點時間照樣能抵達『答案』。陽滝認為沒有繼續沉默的意義,於是開口回答。
 
……自從得知『魔法』這個概念後,哥哥好像就一直在無意識中行使不完全的『魔法』。所以就連現在也是,『裂縫』都緊緊盯著哥哥,就像在要求你快點付清『魔法』這份奇蹟的價金一樣……
「魔、『魔法』的負債……?」
「我現在就來說明——
 
『魔法』、『代價』、『詛咒』等等的世界之理,陽滝逐一向哥哥解釋,將這幾年順遂過頭的人生真相,震動著乾啞的喉嚨來『對答案』。
 
聽完那些之後,渦波眼眶泛淚、啞然失笑,以嗚咽的嗓音開口。
 
——這、就連妳……連妳也束手無策嗎?」
「我什麼都辦不到……對不起。」
「哈、哈哈……。哈哈哈哈!也就是說、那天之後的全部都是『魔法』……全都是謊言嗎!?變得溫柔的爸爸和媽媽也是、那天湖凪所說的話也是,全部都是!都只是我所期望的幻影,都只是虛假的謊話嗎!?陽滝!!」
 
陽滝一直極力避免不去思考的事,被渦波毫不留情地喊了出來。
我們終於找到的、有如『家人』般的存在,其實是『被造物』——在渦波眼中打轉的淚水,也因為這份現實而越出眼眶。
 
「那也……很難去界定。但是、肯定不會全部都是謊言的,只是在『魔之毒』干涉、誘導的結果下,提高了說出那些話的可能性而已——
 
說著說著,陽滝發覺有不合理的地方。
確實本來就有一名叫做『水瀬湖凪』的孩子吧。從出生到死亡的戶籍也都確認過了,她的存在本身是能夠實證的。
然而,她那份異常強韌的精神/內心,有很大的可能是因為『魔法』的緣故。
被渦波的『魔法』影響,所以成了那樣強大的孩子,同時強制和相川家扯上關係。用命運被操控的角度來思考,一切就都說得通了。
 
「那些全都是虛偽的啊!!是我玩弄了她的內心和她的人生!!那種事情,怎麼可以被原諒——!!」
 
那份陽滝一直不願正視的真實,由渦波之口代為述說了。
陽滝無法否定,只能夠一言不發。而哥哥的獨白卻還在繼續。
 
「怎麼會這樣……因為我們的錯,湖凪她……不對,說起來那真的是她原本的樣子嗎……?真正的湖凪、難道不該是更加不同的個性嗎……?」
 
『魔之毒』的力量實在驚人,凌駕在常識之上,即便是『世界』之理也能夠扭曲。沐浴在那種東西之下,普通的女孩子壓根沒有抵抗的能力。
 
總之,擁有那種誇張的語調——內心異常的強韌——對我們兄妹既體貼又溫柔——一直親近我們、給予我們溫暖和安寧——第一次、能打心底信任的前輩是——
 
「這就是說,期望能『大家一起』的人、其實是我自己嗎……?湖凪是因為被魔法操控著……才對我說了那些話?配合我的需求來隨意操弄……連內心都遭人擺布……
 
全部都是,謊言。
 
「或許、是那樣沒錯……
 
這代表她口中說的「可能性決不是零」這一希望,也將化為泡影。
只是因為兄妹期望「可能性不是零」,所以她被迫說出了那句話。
這就是『答案』。
以『未來視』將無窮的可能都看過一次,或許會找到些許可能,這種想法不過是癡人說『夢』罷了。若是將無盡的未來用數字表示出來,那便是0.000000000000000000——遠比這還要多得多。『1』若存在於遙遠的彼方,那麼實際上便與零無異。
 
「接著,她最後……被我們的『魔法』害死了?就因為那、那種——
 
就只是為了讓我們看到那種虛假的『夢』,造成她的死亡。
 
得出這個結論後,渦波頭顱低垂、雙手摀住面孔。
然後吐露出不針對任何人的告白。
 
「為什麼……為什麼啊……我受夠了……我只是,想要一點……真的只要一點點……可是卻……
 
正因為微微見到了一絲希望之光,絕望之暗才會顯得更為深沉。
精神/內心扭曲的程度,變得比過去被當作『不存在之物』時更重。名為靈魂的容器嘎嘎作響,綻開了無數裂縫、即將碎裂,而在最後——
 
「妳說啊,陽滝……我,應該要怎麼辦……?我已經,連自己的事情都搞不懂了……該怎麼做才好、我已經……什麼都搞不懂了……
 
——迎來了極限。
 
精神崩潰的渦波,伴隨著泉湧不止的淚水、尋求答案。
只是,「應該要怎麼辦」這句台詞,同時也是妹妹的心聲——不、早在哥哥之前,這句台詞就一直在她的腦海中迴響了。
 
「吸引『魔之毒』的體質」這個問題,還沒有得到解決方案。
『變換』無法停止,『沒有質量的神經』不斷增加,就連現在也是,是自己又並非自己的聲音一直在大腦喋喋不休,不停得出根本不必要的『答案』。已經好幾年沒享受過寂靜和安穩的睡眠了。雖然做了幾個假想的『沒有質量的大腦』,但總是一下就被撐滿。就像毀壞前絕不會停止的的機械,陽滝對這樣的自己非常厭煩。已經夠了。為什麼會遇到這種事。明明我只想要普通的幸福——等等一直埋在心底的洩氣話,在失去了湖凪這個支柱後實在是無法繼續無視下去。
 
——於是,陽滝也迎來了極限。
 
已經搞不懂為什麼會變成這樣了,不管往哪邊看都是一片漆黑,不管再怎麼思考、都無法證實自己的存在,自己到底身在何方、到底做了些什麼,全部都搞不清楚。就只是、好痛。
 
就算不去思考,也還是好痛。
純粹的「痛苦、難受」,持續不斷、永無止境。
疼痛與苦痛與劇痛的脈動透過持續增生的神經不斷傳來,實在令人煩躁。
因為那也是一種『答案』,所以會一直強制的讓我知道。「我討厭疼痛」、「為什麼我要遭受這種經歷?」、「拜託了,救救我」的聲音接連傳入腦海,帶著痛苦煎熬難受的感情一起。像增殖的細菌Virus一樣,在每一個角落無際無限地擴張,反覆侵蝕我的靈魂。那種感覺,就好像每一寸的肌膚血肉都被啃蝕啖噬一般——


「哥哥……你還記得『約定』嗎……?」
 
陽滝使盡全力問出口。
賭上那一縷希望,進行最後的確認。
 
「約、『約定』……?」
「哥哥你說了、不會輸給我……你確實有說過……
……我說了那種話嗎?對陽滝妳?」
「是的。」
 
回答與她的期待相悖。
 
「我沒印象……忘掉它吧。我哪可能贏得了妳……
 
哥哥搖了搖頭否認。
在聽見那句『答案』之前,陽滝就已經知道了。
這也沒辦法。這是理所當然的。可是,如果是哥哥或許可以超越自己,身為妹妹的她曾這樣相信過。
 
「那樣啊,你忘記了……忘記了也好。不管什麼都是,全都……
 
放著不管的話,陽滝知道他真的會忘記。
 
渦波有『契約』的天分。
舉個例子,假如他擁有適切的力量,好好背負起『忘卻』的『代價』,應該就能從這痛苦的現實中逃脫吧。
把當前狀況的所有責任,都推給陽滝一人——之後再也不要跟『魔之毒』和『裂縫』扯上關係就沒事了。就算『詛咒』會降下眾多的苦難與不幸,也勉強能過上像個平凡人的人生,最後以人類的身分死去。
 
這是留給渦波最好的結局,也是渦波現在所期望的終結。
只不過,那個讓人羨慕不已的最後一頁,不包含名為陽滝的妹妹。
連個影子都沒有。
跟簡簡單單就會死掉的哥哥不同,妹妹的未來是——
 
——成為『最後一人』的相川陽滝在『世界』不停徘徊遊蕩。
一直。
一直一直一直,『永遠』孤獨地——
 
陽滝腦中已經得出了『答案』。
那些悲鳴和喪氣話不停傳入腦海,未曾停歇。
實際上——
 
討厭獨自一人。
害怕獨自一人。
不願獨自一人永遠活下去。
但是,最恐怖的還是、獨自一人——
 
以這為終結點,陽滝的思考完全停止了
心靈折服、敗給恐懼,出於本能停止了思考。
再接下來,陽滝連祈願和期待也停止了。
到最後,連相信這個行為本身,都停止了。
 
在讓一切中止後,陽滝以機械般冰冷的語調開口。
 
「哥哥……如果是現在的我……別說是忘記,甚至可以將過去的時間冰封、當它變成『沒發生過的事』。我擁有,那種力量……
 
陽滝已經什麼都感覺不到了。
所以這個『答案』不是出自於陽滝。
明明在討論兄妹的未來,然而這場『家庭會議』的『答案』卻給兄妹之外的事物也帶來了影響。
 
「不、不用了……不必做到那種地步。我只是,單純想要忘記而已。想要將此刻待在這邊的我終結掉,只是這樣就夠了……
「我知道了。那麼,就只消除記憶。」
 
陽滝任由技能擺弄自己,撒了個謊。
而渦波沒能看穿她的演技。
因此,兩人的未來——
 
——不對,並非孤身一人。
踏上『永遠』之旅的、是兩個人。
在相川陽滝的身旁,有真心愛著她的『家人』時常相伴。
無論何時,一直如此。
一直、一直、一直,『永遠』兩個人相伴身旁。
已經沒有,需要懼怕的事物了——
 
確立了這一個結局。
現在陽滝腦中湧現了諸如「你是我的哥哥」、「絕對不會放跑你」、「終結的時候,要和我在一起」等聲音,但她絕不會表現在臉上。
 
「但是,對人類而言記憶消除無異於死亡……哥哥,這樣真的可以嗎?」
「無所謂……跟死了一樣,反而更合我意。」
 
內心崩毀的渦波放棄了生存,甚至覺得就算因為記憶喪失的副作用而變成廢人也沒所謂,但陽滝不會允許那種結局。
 
「我明白了,我會將現在的哥哥消除、做成不一樣的哥哥。在那之後——
「放著別管我就好。這個家已經玩完了,所以妳不用在意我……不用在意這個家了。」
「不,失去記憶後的哥哥的『詛咒』,我絕對會解除……絕對會。」
 
像是在進行『契約』似的,重複說了兩次。
只是渦波好像對這個提案有些意外,因而向陽滝確認。
 
「妳要幫我解除嗎……?」
「因為那毫無疑問,是我誘使你這麼做才會產生,如果不幫你解除的話,我心裡會不太痛快。」
……謝謝妳,陽滝。」
 
這時的渦波,因為『相川陽滝表現得健康又有活力的演技』,而一心以為「相川陽滝是位身心健全沒有背負『詛咒』的強者」,所以對於陽滝特意幫助「儘管那麼仔細地教了魔法,卻不僅什麼都不懂、還被『詛咒』給纏上的哥哥」這件事,渦波開口表以感謝。
 
妹妹面露微笑,佯裝出害羞的模樣,一邊在心中發誓。
我會把記憶和『詛咒』給消除。
作為交換,哥哥就是『我的哥哥』了。
直到他履行和我的『約定』之前……不,即便在『約定』完成後,他也要和我一直在一起。


是啊。
從今以後,無時無刻都要一起。
一直一直一直在一起。
我們兄妹,會『永遠』兩個人——
 
伴隨這一念頭,陽滝曲膝靠向渦波,張口發聲。
 
——靜止吧》。」
 
這是初次的嘗試。
不過,陽滝很清楚自己能夠辦到。
之後被稱作《Freeze》的魔法降低了房內的氣溫,侵入進渦波的身體。那之中也含有往後被稱作『水之理』的力量。
 
魔法造成溫度急劇變化,渦波全身的力量都被抽走,身體搖搖欲墜,但他抓住了身旁陽滝的肩膀,勉強讓自己不倒下。
陽滝把手重合在伸向自己的手掌之上,開始說明魔法的作用。
 
「雖然有些費工夫……但我會將你的記憶冰封,而且再也不會恢復原樣。」
「把記憶冰封……?這就是,魔法本來的力量嗎……
「錯了,哥哥。這才不是魔法……像魔法那樣方便的好東西,根本不存在於世界上。我們所發 現的……不過是詛咒而已。」
 
陽滝已經不再相信任何事情了。
所以她否定了遊戲中那種『魔法』的存在,將其稱為『詛咒』。
 
這點渦波也同意。
正因為他比誰都更喜愛遊戲,所以這種一點也不平等、更不能貸給讓人幸福的力量,他不願稱其為『魔法』。
 
「是、是阿……。是那樣沒錯啊。任誰都能獲得幸福的魔法,哪可能存在這種方便的好東西……
在放棄的同時,渦波對世間的執著也消散了,任憑寒氣將全身的力量連同意識奪去。
 
閉上雙眼之後,至今為止的記憶就會消失。
渦波比任何人都更相信陽滝的力量,所以如此確信。
就連妹妹的忠告他也深信不疑。
記憶的消除,與死無異。
想到這就是最後的道別,他留下了真心話。
 
我、很弱……所以,我想要……改變……一直都想……變得……像妳……那樣——
 
在意識消弭之際,渦波說出這句話。
聽見遺言的陽滝,對著懷中如死亡般沉眠的哥哥回答道。
 
「可以變得了喔,哥哥。因為下一次,我會一直看著的。」
 
表情沒有半分變化。
只是輕觸哥哥的黑色瀏海,撫著他的前額輕聲傳達。
 
「接下來我會在哥哥身邊見證一切。不管發生什麼,都絕對不會拋下你。無論說了多少喪氣話,我都不會使你終結——我已經,不會斟酌手段了。」
 
這就是最佳的『答案』。
 
此刻之前的陽滝都對這個『答案』抱有疑問。
對於變強有所抗拒。
迷惘著那樣真的好嗎。
仍試圖治好自己的體質。
所以才搞錯了。
讓她犧牲了。
從今以後,不會再懷疑,要徹底肯定自己的力量,不去抗拒和迷惘——而是要順從。
 
「只要順從的話,哥哥就會變得和我『對等』……沒錯,一定會那樣的,現在、我已經能看得見了……呵、呵呵,哈哈哈、啊哈哈哈哈——
 
只要沿著這條道路前進,自己就必定會變成『怪物』。
還不只是普通的『怪物』,而是那種遊戲的最後一戰中會登場的『最後之敵』。
 
老實說當個被『主人公Hero』救助的『命運之人Heroine』才是最好的,所以才一直拚死地讓自己不偏離人類的型態。
但是,已經領悟到那樣是不行的。
深深認知到那樣是行不通的。
 
因此,我不會再思考了。
浮於腦海中的想法,只有這一個。
【一直、一直、一直,『永遠』兩個人相伴身旁。
已經沒有,需要懼怕的事物了——
只有這個結局而已。
相信只要哥哥陪伴在我左右、就只會迎來一個不必再去懼怕任何一切的結局。
 
「過程什麼的……怎樣都好。只要有那個結果就夠了……
 
這樣做的話,就不會感到害怕了——直到抵達【『永遠』兩個人】這一結局之前的過程,全部跳過。飛越艱苦的時光,等察覺時已經來到結局——我很清楚只要這樣就好。
事啊,再清楚不過了。打從開始我就知道結局了,也得出了最優的『答案』。所以、夠了,因為我都明白,這樣做就好了。
 
「哥哥,我現在就讓你煥然一新……就由我來讓你,重獲新生……
 
精神崩潰的陽滝就這麼接受了一直被自己疏遠的、『沒有質量的神經』,將它化為自己的力量操縱,如白『線』一般延伸至體外。
瞬間,一種猶如全身浸泡在硫酸的劇痛侵襲而來,陽滝緊咬牙關強忍了下來。
 
「呼、呼呼呼——!」
 
其實在很久以前,陽滝就可以在體外操縱『沒有質量的神經』了。但一想到如果連那種疼痛都能忍下來,就會變得更不像人類,所以她遲遲沒有踏出那一步。
不過,陽滝終於卸下了這個枷鎖,踏出了那一步。
 
「為了和我變得『對等』……現在就讓我用這雙手來改造你吧……『我的哥哥』……
 
使自己的『沒有質量的神經』從指尖射出,侵入哥哥的腦中、產生聯繫。
接著,讀取哥哥的一切。
陽滝先是將哥哥體內的『魔之毒』,彷彿放在舌尖翻攪般細細品味。把包含靈魂容器的形狀在內,可以稱為體質、性質的情報全部看得一清二楚。
 
陽滝在這時才了解到,哥哥擁有「映照出他人『理想』的體質」。
這是相當破格的才能。可還不夠。
想要變得和我『對等』,只有這樣可是遠遠不夠——所以還需要改造。
 
「哥哥可是、『我的哥哥』喔,我們可是不管發生什麼都能相互寬恕的、『對等』的『家人』喔……所以我是不會留手的。」
 
第一步是消除記憶。
利用『靜止』之力,把『雙親』與『青梅竹馬』完全從渦波的人生中剔除。
再來,剔除後的空白要用其他回憶來填補。為了變成陽滝心中的『理想哥哥』,所以移植了遊戲裡的那種、感情世界第一融洽的兄妹的記憶。
 
只要有足夠充裕的『魔之毒』和『沒有質量的神經』,便可以辦到。
只是在進行作業的當下,從陽滝的每一絲頭髮上接二連三延展出『沒有質量的神經』,接著化為白『線』。
沒花多少時間就把房間的地板填滿了。
無數的白『線』蠢動不止,飛上空中把渦波的身體纏成一個繭。
然後,陽滝在那顆繭內開啟實驗。
決心要認真起來的她,對於將哥哥當作實驗動物/小白鼠沒有半分猶豫。因為她深知這才是最快最好的方案,所以能平靜地進行試驗。
 
人格被塗改抽換的靈魂容器,會有什麼變化?
吟唱出怎樣的『契約』,會讓『裂縫』產生怎樣的反應?
獲得怎樣的『詛咒』,會對應得到何種力量?
 
因為認真起來了,所以不利用實驗動物/小白鼠就無法搞懂的疑問,也都獲得了解答。
另一邊,哥哥也逐漸向『理想』的容器靠攏。
直到素質可以匹敵陽滝為止,反覆塗改修正。
在他能與強大的體質、性質相適應之前,不停增減雕琢人格與記憶。
陽滝堅信著那個最後一頁,無數次無數次無數次地——


這就是『我們』所知的兩位『異邦人』的開端。
『水之理的盜竊者』陽滝與『次元之理的盜竊者』渦波的起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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中二的特工
迷深一生推
2022-06-25 22:06:2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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