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傳——最終之人
「嗯……」將照用已然完好的右手臂,小心翼翼地捏著信紙的一角,反覆思考著上頭文字所代表的含意。
作為曾經的貴族,將照在所有學科中最引以自豪的便是語文,他自然明白字裡行間代表的意義,但他卻怎麼也想不到如何去實踐。
「不過羽澤隊長的字跡真漂亮呢……就只差我一點而已。嗯……能寫出這麼秀麗文字的人,怎麼會那麼兇呢?」將照趴在枕頭上,腦袋發散性地胡思亂想。
難得的重傷休息時間,隊長岡倉海舟特地讓將照放了假好好休養,甚至還約好等他休養結束後,會請他整整一個禮拜不同於番隊的高檔餐廳。
如果不這樣做,將照肯定又會在休養途中覺得自己沒必要繼續休養了,就偷偷開始鍛鍊起來。
「……」儘管信紙上的內容早已爛熟於心,將照還是將目光投於其上,想從上頭的筆跡體悟到當時的時繪香究竟是抱著怎樣的心情、怎樣的理解去書寫這封信的,藉此瞭解她的角度。
一蓮托生,將自身生命交付於他人之手,共乘一蓮,同生共死,藉此引發出雙方全身心靈的力量——信中是如此敘述著。
並非一昧地追求自身之強,而是要在自身之「弱」與他人之「強」中取得平衡,如此才能取得真正的「強大」。
同樣的道理套用在死神與斬魄刀上,正是羽澤家掌握卍解的訣竅。
不去用實力強壓斬魄刀使其屈服、奉獻出自身力量,而是要與斬魄刀的靈魂契合,為了同樣的目標,以同樣的決心發揮出全身心之力。
但是……怎樣才算是將性命交付於斬魄刀呢?
不,性命應該只是一種說法,用來意代身心靈的說法。
「終於理解了嗎?」
熟悉的聲音響起,將照的意識被拖入了那片「地獄」中。
「作為我力量顯現於人世的『器』,你太弱了,將照。」
「一天比一天更加孱弱。」
通天的熔岩龍捲彷彿支撐世界的神柱,環繞於一顆熾白火球周邊,拱衛著火球中的那道身影。
「一次次注視著獲得力量的機會從指縫間溜走……」
「可悲……可悲。」火星從那道身影的呼吸間噴出。
「我對你的耐心也到頭了。」熱浪拍打著身軀,灼痛感爬滿全身。
「啊啊啊啊啊啊!」烈焰纏身,彷彿內臟都被水蒸氣給撐開破裂一樣,將神經燒盡,將意識燒熔,將靈魂重鍛!
將照甚至難以維持意識,無力地匍匐於一望無際的熔岩汪洋之中。
「用你的『弱小』……全盤接受我的『強大』!」
轟!
爆裂的火焰吹飛了煙霧,彷彿凝聚著萬千光輝的火球潰散,露出裡頭的身影。
三顆太陽鑲嵌在他的眼眶與前額上……不,那只不過是從其眼中過剩溢出的光芒所造成的本能聯想。
沐浴在金黃色火焰中的是一具彷彿連血肉、神經乃至靈魂都被燒盡一空的人型骸骨。
骷髏的頭顱撐開上下顎,發出的無聲咆哮使整個世界彷彿都為之膨脹,就好像被不斷吹氣的泡泡一樣鼓起,天空中如日冕般的火舌轟然流轉,覆蓋住整片天空,轉瞬間整個世界每一寸都騰起了熾白色的光輝……
轟!
「這就是你的『全部』——!」
彷彿在這瞬間所有非可燃物都達到了不存在的燃點,可視的所有一切都化作了火焰的洪流,以海嘯吞滅之勢捲向將照。
這是滅盡一切的怒嚎、燒盡一切的咆哮!
轟!
即便不用去切身感受,僅憑此景,將照便在瞬間想像到了自己的死法。
焦黑、蜷曲的身體崩塌,被熾熱暴風與熔岩海嘯給擊碎。
連灼燒的痛苦都未曾感覺到,便在沉默中如被掐熄的燭火般消逝。
「哈啊……哼……」將照從床鋪上驚醒,汗水已然將棉被以及床單打濕。
死亡的恐懼,力量的盛大,讓他身心都有種想要臣服的衝動……或者該說是身為生物的本能在作祟。
將照提起一旁的水壺,直接灌了一大口,讓自己冷靜下來,恢復在內心世界中消耗的體力。
不過……那究竟是怎麼回事……
從來只有聽說使用者進入內心世界與斬魄刀交流,卻沒有聽說主動將使用者拉入內心世界的斬魄刀。
等等。
將照猛然視線移至床鋪,不知何時,斬魄刀已然安然靜置在床上了。
明明在休息之前,還靠在牆上的……
「不會吧……」
轟!
床鋪忽然之間起火,刺鼻的煙霧瀰漫……
將照迅速將手中的水壺擲向了床上的斬魄刀,壺蓋飛起,裡頭的水灑了出來,澆淋在那起火燃燒的斬魄刀上。
嘶——
高溫的水氣不斷湧出,迅速充斥整個房間,讓呼吸都變得困難。將照趁著這個機會一把抓起仍舊散發著高溫的斬魄刀,往窗外無人的空地一丟,這才避免將整個隊舍給點燃。
在信中也有提到,對某些與斬魄刀關係不融洽的死神來說,兩者之間的關係就像是互相爭奪主導權的人格。
由死神靈魂的精粹刻劃出自身靈魂的斬魄刀,與死神本身的意志——本我與自我,究竟哪個才應該是正確的?
人終究是群居動物,在世間行走,總是必須以「自我」為主。
然而,信中給出的答案是……無論哪個都不是正確的。
統合自身之獸性、知性,而非無視自身之獸性,這才是人。
由偏執、憤恨、狂怒乃至自我毀滅締造而成的轟炎,也正是將照的靈魂。
無視自身靈魂的本性,妄自壓抑、使其屈服,真的是掌握卍解的正途嗎?
「不必驚慌,亦不必感到排斥。」
「我本就是你的一部分……」
「——你最真實的一部分。」
轟炎的話語在記憶中,仍舊清晰可聞,彷彿還有餘音在耳邊縈繞。
來到空地前,高溫使視線都微微扭曲,將斬魄刀拔起,灼燒感彷彿烙印在掌中,讓將照忍不住咬緊牙,臉龐扭曲……這刻骨的灼痛感彷彿讓將照回想起那天的銘心之痛。
「原來……你就是我……」忽然,將照流出了眼淚。
是自己拋棄了他。
來到護廷後,結識了朋友,認清了「死神」的真正面貌,也讓他不自覺地鬆開了始終緊握的刀。
只有轟炎,仍然留在那個一片荒蕪的狂暴世界裡,只有轟炎,還駐足在所有人被殺光的那一夜,等待著他再次大肆轟炸,驅散黑暗……因為這正是他誕生的唯一目的。
愧疚感與同理心,讓將照再也不能像以前那樣將轟炎視為心魔、大敵。
手中的灼燒感緩緩消失,但在將照心中更多的是茫然。
遵從轟炎的意志,獲得卍解的力量,將如今現有的一切給粉碎;亦或者是放棄轟炎,保握如今的所有。
他做不到放棄轟炎,他不想看著那個僅存憤恨的自己被關押在內心世界裡,終日被自身的狂怒給折磨、焚燒,但他也做不到對如今所有的朋友、恩人下手。
「……」
但,人總是要向前走的。
在淚水中,將照做出了決定。
他感覺就好像拋棄了自己的孩子一樣,他也終於能理解那些忍痛將孩子送往其他人家的父母的心情了。
「呼!」將照佇立了好一段時間後,才終於克制住自己的悲愴,不再流淚。
就在這時,衝進隊舍內的一名隊士,他的呼喊聲引起了將照的注意……
「叛逃死神——稻野絢一,於北流魂街三百區外發現其蹤影!」
北三百區……
將照呼吸一滯,不自覺地再度握緊手中的斬魄刀。
將照申請了進入流魂街的許可,目的是追捕稻野絢一。
必要之時不必考慮活捉,容許他當場格殺稻野絢一。
將照和岡倉海舟獨自談了好一陣子,一遍遍地感謝岡倉海舟一路以來的教誨,並和他約好了要活著走回十一番隊。
在隊士們以及峯吉的注視下,將照提著斬魄刀踏出了隊舍,滯澀的步伐艱難得彷彿每一步踏出都有可能跌落萬丈深淵般。
在途經都心地帶之時,將照忽然想起了些什麼,隨即鑽入人潮之中……
當他再度踏上通往流魂街的道路時,腳步已然變得輕鬆,彷彿放下了重擔。
明明已經不是第一次踏上流魂街,但是將照卻莫名有種惶恐的感覺。
不是因為稻野絢一的可怕與傳說。
而是本能地在畏懼著踏上那片吸滿夥伴鮮血的土地。
彷彿只要回到那個地方,一切就會在自己面前重演一樣。
一想到腳下踩的土地下恐怕還埋著未收拾乾淨的指甲、牙齒,將照就連腳步都有些站不穩。
懷著不安的心情,踏上那高聳城牆外的土地。
腰間的轟炎,開始變得灼熱了起來……
彷彿是在緬懷過去般,一步步踏往那更加破落的流魂街深處,這兒時經常跑過的道路,如今一切未變,不同的是再也沒有熱情招呼他的友人。
儘管回憶並不算多,但卻都讓將照歷歷在目,彷彿他還能從某個轉角處聽見有人喊著「大城戶」一樣。
他原本的名字是大城戶將照,是下級貴族大城戶家的直系子嗣。
在青少年之時,以磨礪自身為目的,視流魂街惡徒為敵人,以徒手整治流魂街的治安,讓惡徒得到應有的懲罰。
他結識了很多原本被他瞧不起的流魂街民,當他坐在漏風的屋子裡,看著他們因為受到幫助而高興的樣子,喝著他們燉煮得幾乎沒有味道的熱湯,將照感覺到自己的內心一瞬間彷彿被什麼給填滿了。
他喜歡看見人們發自內心感到高興的模樣,喜歡那困擾他們已久的問題在自己的雙手上被解決的瞬間,喜歡看見孩子們第一次吃下點心而驚豔的表情——並因此而感動。
剝開了那層蒙蔽視野的身分外皮後,每個人都是活生生的人,每個人都是為了可能的幸福未來而努力生活著。
將照開始變了,他不再是為了磨礪自身而戰,他想要守護這些可憐的人們。他理解了……引領眾人之希冀,這就是身為貴族的意義。
貴族地位之所以能傳遞,就是為了將這份希望之光一代代地傳承下去,讓所有人能夠依循著這個道標而邁步前進。
他的雙手除了染上惡徒的血以外,也開始深掘水井、修補屋瓦,親力處理起本該不是由他這個貴族少爺去做的事。
將照在流魂街民當中,體會到了貴族的意義,而不是在書房或無謂的唇舌中得到貴族的榮耀。
但是,一切都在他們組織起那些對抗惡徒的勢力時變了。
就在整個流魂街後段的人們因為將照的出現,而在各地紛紛響應,組織起一個個向心力極強的勢力,對抗那些曾經剝削他們的惡徒之時。
那些身著死霸裝的身影悄然到來,手持斬魄刀,堂而皇之地將他們殺盡。
只留下身為「貴族」的將照一人。
因為他的扮家家酒遊戲,所有流魂街的夥伴都為他葬送了生命。
只有他因為這對救助流魂街民毫無用處的貴族身份苟活了下來。
轟!
燻灼的風吹起了他的髮絲,腰間的斬魄刀從刀鞘中噴出了火流,但將照卻一點也都不覺得灼熱。
「呼……」將照明白,這就是轟炎的靈魂,也是他自己的偏執與瘋狂——將他面前這個已經崩塌的世界徹底粉碎的火焰!
踏上這片土地,除了惶恐不安以外,原本以為已經幾近熄滅的怨恨也一併燃燒了起來,並且越燒越旺。
他的腳步隨著心情的起伏越來越快,從行走到小跑,再到衝刺乃至狂奔。
砰!
腳下的地面碎裂,整個人如風般向著流魂街更深處衝去。
想要回到那裡……迫切的心情猶若火焰灼燒般讓將照一刻都不想多等。
當略顯疲憊的將照趕到這塊熟悉的地區之時,此時連半天都還不到。
北流魂街,三百區,對他來說比大城戶宅邸還更像家的地方。
五十多年過去了,儘管有些東西已然變得不一樣了,但將照還是一眼認出了這塊地方。
過去的種種還歷歷在目,隨著回到這裡而再度顯現在他的眼前。他看見自己挖的水井依然沒有荒廢,他看見自己蓋的房屋儘管顯得破舊了但仍舊還有人在使用……
「……」將照眼淚再也控制不住,哭了出來。
他所做的努力,不是完全白費的。
看著這些生活的痕跡,彷彿夥伴們還依然活在這裡。
擦乾了眼淚,將照環顧起了周遭,對著那些已然陌生的流魂街民們輕輕點頭,隨即邁步踏入其中……
據說這裡是叛逃死神稻野絢一最後留下蹤跡的地點,將照在放下了心頭的不安後,開始悄然尋找起那個傳說中的存在留下的痕跡。
依照稻野絢一以往的行事風格來看,不太可能去刻意隱藏自身的痕跡防止護廷十三隊的追蹤……
將照腳步一滯。
一名高大的男子正躺在一座破敗院落的長廊上,身下還墊著一層竹蓆,身上蓋著一層有些髒污的棉被,臉上還蓋著一本讀到一半的書,正休閒愜意地午睡著。
無數野貓盤據在他的身上,身邊還有一隻隻或大或小的狗,同樣將腦袋枕在男子的身上,露著肚皮懶洋洋地曬著太陽。
「好高,體格也很不錯……不過,是個好人呢。」將照第一次見到在身高體型上可以和自己媲美的人,但他在意的卻是這場景代表的意義。
會受到動物喜愛的人,十之八九都不會是什麼壞人。
想當初,他也是像這樣在這裡照顧這些沒有人看管照顧的孩子。
「哈啊!哈啊!」院落內一隻體型龐大的狗注意到了將照的到來,吐著舌頭、搖著尾巴湊近將照,彷彿找到一個新的玩伴一樣。
將照緩緩蹲下身來,那隻狗便直接前腿跨上將照的肩膀,大肆舔起了將照的臉……
「唔……乖!乖孩子!」將照沒有閃避,任由牠舔得自己滿臉鬍子都是口水,也主動伸手摸摸牠的腦袋……儘管身上的死霸裝被踏上了兩隻狗腳印,但將照也沒有因此厭惡。
「不過我沒有帶吃的喔!」對著這個熱情過動的孩子低聲囑咐道,將照主動用鼻子去頂了一下牠。
雖然味道不好聞,也完全和乾淨扯不上邊,但是將照卻很喜歡這種與動物互動的感覺。無須如人類般顧忌交際關係,只有純粹的喜愛與好感去決定是否要和對方親近。
「好了……我還有事要走了,你們要乖乖的喔。」又摸了好一陣子,直到將照渾身都沾滿犬毛後,才緩緩起身,揮揮手示意牠回到院落內。
「將照。」
就在這時,那個躺在竹蓆上的男子忽然出聲。
一瞬間,將照寒毛豎起,瞳孔震顫。
只不過,被一隻隻貓壓著的男子卻無法立刻起身。
「……」將照的動作彷彿關節生鏽般的木偶,僵硬地轉過身來望向那看起來毫無威脅的男子……
「三百區的事,謝謝你了。」
「什麼?」將照無法理解男子所說的話語代表的意義。
「你讓他們看見了希望,但你也做錯了三件事。」男子小心翼翼地抱起身上的貓,在其不滿的低鳴中,把牠們輕輕地放在一旁,順便摸了摸牠們的眉骨地帶,安撫牠們不滿的情緒。
「其一,為他們帶來希望的你輸了。」男子伸手拍了拍興奮得搖起尾巴以為要外出散步的狗。
男子呈勻稱小麥色的肌膚看上去健康,從鬆垮的衣襟裡露出的是比起將照更加厚實的胸膛,撐起身軀的手臂幾乎有常人大腿般粗細……一頭灰白色的短髮向後飛揚,直覺讓人聯想到雄獅的獅鬃,臉上乾淨無鬚,但是比起將照的滿臉橫肉更顯剛硬線條,猶若西方的岩石雕像般充滿野性美感。
不難想像,這張臉龐在飽受足以致死上百次的磨練、經歷歲月流逝之前,是張清秀的臉孔。
在他的臉上,那隻右眼被黑色的陰影給占據,眼球則是如同野獸般的暈黃獸眸。
「其二,失敗的你重新回到了這裡,然而你已經什麼都改變不了了。」替被窩裡仍睡眼惺忪的貓蓋好棉被,男子穿起了長廊旁的草鞋,並且站起身來。
直到男子站起身來,將照才發覺對方不僅是和他體格差不多……而是遠比他還要好!
身高依照目測粗估,比起將照高出了十幾公分,從肌肉量判斷,也比將照重了十五至二十公斤左右。
男子身上的衣物明顯是從其他流魂街民身上得到的,還因為體型不合而額外用了不少布料縫製拼合而成。
「你是……稻野絢一!」將照的重心下意識後移了半步的距離,身體因直面傳說而徬徨,同時也有種難言的興奮。
「我不僅是稻野絢一。」
「聽說你也經常看小說?我聽這裡的人告訴我,你在閒暇之餘非常喜歡看故事書,也偶爾會講給孩子們聽。」
「什麼意思?」將照身體下意識擺出了戰鬥姿態,警戒著他。將照無法理解稻野絢一所說的話語,也不明白他說這番話的目的究竟是什麼。
「和我一樣,我也非常喜歡這些故事。因為我始終覺得……在這些故事裡有個形容意外地非常適合我。」
「……」
「他們在不同故事都有不同的名字、不同的模樣,但所扮演的角色卻都一樣,那叫做……」男子端起書本與目光平視,彷彿是在朗誦著裡頭的台詞一樣。
「——『最終魔王』。」
「我將會是那個阻擋在所有故事主角面前……他們無法跨越的那道深淵與天塹,除非有天外救星、機械降神……我將會是那個無與倫比的絕望化身。」
「在你面前的不是『叛逃死神』稻野絢一,而是瀞靈庭的『最終魔王』稻野絢一。」
「呼……哼……」
既沒有靈壓,也沒有架式,更沒有所謂的氣勢。
但危機感卻像是間歇的神經劇痛一般不斷警示著將照的腦袋,讓他不敢有絲毫放鬆,右手不自覺已然握緊了腰間的斬魄刀。
就像是在面對一座倒懸於高空、深不見底的汪洋,翻騰的巨浪海嘯隨時會隨著稻野絢一的殺意展露而猶若神罰般傾瀉而下。
無須張揚,將照亦能夠本能地意識到,這是他至今為止遇過最強大的存在,比起他遇過的所有護廷隊長還要更強!
而他,不過是個前不久才勉強擊敗一個副隊長的隊士。
「你已經輸了。」放下手中的書本,稻野絢一雙手抱胸,在觀察了將照一陣子後,得出了這個結論。
「開什麼玩笑,連打都還沒……」
「你在自我懷疑,能否擊敗我吧?很正常,就算是護廷的番隊隊長看見我也會有同樣的感受。」
稻野絢一豎起了一根手指:「然而,在意識到這個想法的同時,就已經輸掉一半了。決心將會動搖靈壓的強弱,進而改變勝負的結果,這個道理你應該也懂。」
緊接著,第二根手指豎起:「而你輸掉的另一半原因在於……你找不到任何一個和我戰鬥的理由。」
「……」將照下意識屏住了呼吸。
「我打聽過你的事情,將照。你是個讓我很感興趣的人。」
「憑藉著感性在戰鬥的人,是強大而溫柔的,同時也是弱小且殘暴的。」
「你們能因為憤怒或守護而無限強大,也能因為顧忌與本性而孱弱不堪。」
「那麼……促使你站在我面前,與我為敵的理由,究竟是什麼呢?」
「是想保護什麼嗎?」不,三百區現在祥和得很,用不著保護。
「是想摧毀什麼嗎?」那更不應該站在與護廷為敵者的對立面。
「……」將照愣在原處,就連握著斬魄刀刀柄的手都不自覺地鬆開了。笨拙的他,連一句反駁的說詞都無法組織。
「想要保護羽澤家」這句話怎麼樣也說不出口,因為他想保護的羽澤家,正是他最為憎恨的瀞靈庭貴族——那恰恰證明了他不過是個半吊子而已。
眼見將照沒有答案,稻野絢一轉身逕自坐上了院子內的岩石:「強大的要素在如今的你身上找不到任何一點,失去了戰鬥理由支撐的你……甚至用貧弱去形容都顯不足。」
「我可不會被不存有半點決意的攻擊給傷到分毫。」稻野絢一低沉的聲音,說出了將照的敗因。
沉默維持了數十秒,才聽見將照開口道:「不用費盡心思來企圖左右我了……我來這裡的目的很明確,是為了擊垮你。」
「很好,那麼來吧。」稻野絢一沒有感到任何意外,起身向將照勾了勾手指,示意他進攻。
「……」將照卻忍不住瞥了眼在稻野絢一身後……
喀!
「不用擔心牠們。」稻野絢一扭了扭脖子,睜大的雙眼彷彿直視著將照的靈魂:「我還沒脆弱到無法從一個小鬼的拳頭下保護幾個孩子。」在這一刻,稻野絢一的面容竟與將照有著幾分相像。
咻——
碰!
前衝的將照,臉龐直接被一隻巨大的手掌給覆蓋……強烈的衝擊讓意識瞬間被掐滅。
「我還是頭一次遇到有人對我手下留情。」
轟!
伴隨著大氣的震動,將照整個人就好像破布娃娃般,撞破了無數破爛的房舍,身軀不受控制地在地上犁出一條橫跨數條街道的深溝,這才猶若皮球般翻滾著撞擊地面,緊接著又因反作用力而彈起,在地表留下一道道深坑。
咻!
就在將照終於在速度慢下來之時,迅速於半空中扭腰翻身調整姿勢,雙腳踏進凌亂的墓碑群中,大腿肌發力,幾乎就要撐破死霸裝……
卻在這時,將照的動作一滯,眼神聚焦在周身各處……
漫天碎裂的碑石上,一個個名字陳列其上。
「而你做錯的第三件事……」
陰影籠罩住了將照。
轟!
左半邊的視線在瞬間被黑影佔據……下一瞬間,重擊在將照的腦側炸開,意識再度於瞬間泯滅。稻野絢一直接將將照的頭顱給一腳踹進了墓碑群中,埋入地底。
太快了!
將照意識恢復的瞬間,腦海裡只有這個想法。
「身為他們希望之所向的你,屈服於死神,並成為了死神,讓他們陷入了更深的絕望之中!」稻野絢一俯身一把抓住將照的腳踝……扭腰、扯臂,伴隨著肩膀的甩動,就好像在揮出長鞭般將其拋出!
將照還未恢復的感官,頓時又隨著飛旋感再度混亂了起來……
碰!
難以想像這是人體與地面碰撞時發生的聲音,將照只覺得內臟在一瞬間痛得就好像擠作一團般,連自身的骨骼彷彿都成為了撕裂肉體的武器,痛得讓將照幾乎就要失去意識。
在還未來得及重整態勢閃避的情況下,將照被稻野絢一完全壓制。
但……
碰!
將照緊緊抓住了稻野絢一再度踢向他的腳掌,還在半空中的他順勢一扭腰,雙足重踏地面,獲得立足點的同時地表因此碎裂……
將那股被拋出的力量藉由腰部轉為自身之力,同時像是要從下腰般的動作猛力將腰部、脊椎給拉回來一樣,將手中抓著的稻野絢一由身後位置往面前的地面一摔!
——將照也並非毫無還手之力。
碰!
稻野絢一半身埋進了堅硬的岩地中,但他僅露出的左眼仍緊盯著將照,甚至連眼睛都沒眨過一下……
無論是稻野絢一還是將照,都還未出全力。
轟!
埋住他的岩質地面瞬間如同被炸藥轟開一般,從無數碎岩中,一腳從中穿出直逼將照的面龐……
咻!
勉強抬起頭閃避這一擊的將照,甚至還可以看見空氣被這一擊扭曲後模糊的景色。
他竟然在這種姿勢、在這種岩石地面中憑藉著腰力的扭動翻身踢擊!
左腳被抓住,整個人凌空的稻野絢一猛力收回左腳,將照霎時被這股力量給拉動,被迫貼向稻野絢一……
咻——轟!
剛剛踢出的右腳下壓,重擊在將照的前額!
這力量再度讓將照的後腦杓埋入地面,鼻血噴出,甚至連眼前一時間都陷入了一片朦朧的黑暗之中,緊抓著稻野絢一左腳的右手也不自覺鬆開來了。
「反應很好,在意識到無法躲開的瞬間就決定用人體最堅硬的前額去主動與我的腳跟碰撞,藉此降低受到的傷害。但,這也只能代表基礎不錯而已。」稻野絢一雙腿跪在倒地的將照肩窩上……
將照甚至可以從他那隻漆黑而純淨的右眼中,看見自己倒映出來的慘況。
「飽嚐自己的弱小吧。」高舉拳頭,青筋爬滿手臂……
轟!
這一拳,從靜止一瞬間加速至超過兩倍音速,就好像沒有任何預兆的瞬間移動般,越過了拳頭與將照臉龐這不足兩公尺的距離,彷若雷霆轟然降臨。
地表的破裂以拳頭為中心點開始如海浪般向外波擊,毀滅的漣漪一路往外擴散,碎石如箭矢般飛濺而出,遠處無數飛鳥因為地表的劇烈震動以及氣壓的急遽變化而驚起,乃至於連三百區的流魂街民都抬起頭來,尋找起這不祥轟鳴之聲的來源。
那噴濺而出的鮮血於龜裂的地表縫隙中滲入……
「副隊長,將照他真的沒問題嗎?對上那個稻野絢一。」
十一番隊隊舍內,剛結束鍛鍊的峯吉忽然被隊士問道。
「怎麼了?」這些平時恨不得將照趕緊從隊上消失的隊士們突然提出的疑問,讓峯吉富有特色的分岔眉毛忍不住上揚,一邊用毛巾擦著汗,一邊瞥向了對方。
「想請教副隊長……既然和將照親手交手過,那副隊長覺得,他和稻野絢一之間的戰鬥會是如何呢?」
腦內模擬戰鬥對峯吉這種已然踏入「心眼」領域的強者來說,已然算得上是日常。而這問題的答案,實際上他早已在腦內推演過好幾次……
停頓了片刻,整理、組織自己的語言,峯吉毫不避諱地道:「稻野絢一無論在肉體還是靈力強度上都遠遠凌駕於將照之上。如果雙方發生戰鬥的話……首先一開始,擅長主動猛攻的稻野絢一會壓制住將照。」
做為曾經親眼見過稻野絢一的人來說,峯吉的話顯然具有一定可信度。
「同樣曉得對手強大的將照會利用稻野絢一的先攻,進行反制,但是戰鬥經驗更勝將照的稻野絢一會比將照這簡單的腦袋預料得更遠一手,在他的反擊之上再反擊。」
「決定生死的一擊,就在此時……攻擊前從來沒思考那麼多的將照,會在這反擊下失去再起的能力,緊接著便是稻野絢一的勝利了。」
「那豈不是……」隊士無法想像那幕場景的發生。
「是,這就是他的結局。不自量力又頭腦簡單的混蛋……」
轟!
將照臉上灑滿了血,但卻不是他自己的血,而是從稻野絢一鼻腔噴出的血。
而那本該決定勝負的一拳,卻打在了將照頭頂上方的地表,造成兩人身下的岩層破碎。
在稻野絢一的後腦杓處,將照高抬的腳還懸在半空中。
或許只是誤打誤撞,又或者是身體的本能反應,在面對那一拳之時,將照抬腿以更快的速度猛擊在稻野絢一的後腦杓上……
「……」稻野絢一的眼神在這一瞬間變得茫然,因為這針對要害的一擊而不可避免地陷入了僵直中。
將照強行抽出了自己的右手,一把掐住了稻野絢一的脖子,將其整個人高高舉起……局勢在這一刻逆轉。
「哈啊!」在將照猶若向地面投擲般的動作下,稻野絢一重摔在堅硬的岩地上,伴隨著如同炸彈般的碰撞聲與轟然引爆的衝擊波,夾帶著煙塵與碎石向四周席捲而去。
轟!
直至這時,衝擊的聲響才在三百區的街道迴盪開來。
邁開沉重的腳步,腳下的鞋子被踏破,腳印烙在前進的道路上……將照死死堅持住自己的右臂,推壓著稻野絢一在岩地上狂奔前進。
轟!轟!轟!
無數沉重的碎岩被掀起,稻野絢一的頭部犁開層層岩殼,撞散無數乾硬的泥土。一時間,地面揚起的黃灰色塵土就像是騎兵軍團狂奔而過一般,幾乎遮蔽了視線。
碰!碰!碰!
右手緊掐著稻野絢一的脖頸,左手握緊的拳頭一遍又一遍往他的臉龐上痛擊!
必須在這裡擊敗他!
將照咬牙咧嘴,臉龐在這激烈戰鬥下不自覺地變得猙獰。
他很強!強到必須逮住這次一舉打倒他的機會!否則必輸無疑!
轟!轟!轟!
地表隆起,煙塵如巨蛇般呼嘯而過,留下一道如戰壕般的長溝。
啪!
就在將照拖著稻野絢一前行了近兩公里的距離後,局勢再度變化。
在巨響中,稻野絢一的手掌死死捏住了將照左拳……迎著將照視線的是,稻野絢一於一瞬之間化作全黑的雙眼。
「玩夠了沒?小鬼。」
碰!
以躺倒的姿勢猛然坐起身,頭錘正中將照的額頭,就算是將照使勁繃緊的右手也無法阻止稻野絢一的逼近。
將照咬牙,眼睛下意識閉起,映在視網膜中最後的是稻野絢一迫近的臉龐……
但他可不會輕易放過這個壓制稻野絢一的機會!
即便在視線還未徹底恢復、左手被制住的狀況下,如同硬碰硬的回擊般,將照迎頭主動以頭錘撞上稻野絢一的額頭!
碰!
「……」但是,坐在深溝中的稻野絢一僅以腰力,便維持身型不再度躺倒,這番驚人的肉體力量,就連將照也忍不住心生畏懼。
碰!
在這一瞬間,將照彷彿聽見了自己腦殼與腦袋之間碰撞所發出的悶響。臉龐在這一瞬間都因為衝擊而扭曲、變形,眼球彷彿要被這一拳打出顱外。
稻野絢一的左拳,精準而沉重地擊中了將照的下顎。
將照頓時雙足離地,被一股無可抵禦的力量掀飛,如升空之箭般竄起。
咻!
如瞬間移動般出現在將照的正上方,橫在半空中的身影直面向將照的頭頂,高抬的腳如呼喚雷霆的戰斧般劈下!
轟隆——!
音爆如雷鳴,在這一瞬間彷彿連天色也都因此黯淡了下來。將照被踢飛的身影飛旋著向地面急速墜落……
轟!
「在一擊之下仍未支離破碎的肉體,足以稱得上是堅韌至異常的程度了……但,也就僅此而已。」大地破裂,煙塵沖霄,猶若巨獸之吐息遮雲蔽日。
稻野絢一平穩地落地,赤腳踩上了無數的碎石,望著重重砸進地底的將照,雙手抱胸,好整以暇地等待著他再度站起起來。
「……」將照有些踉蹌地支撐起身體,卻又忍不住跪倒在地,只覺得內臟彷彿都要吐出來一樣,被擊中的左肋傳來的麻痺感與劇痛,讓將照根本無法呼吸,甚至連話都完全說不出一句。然而,即便如此,鮮血仍從緊閉的嘴中不斷滾滾流出,來自左肺的急遽抽搐感痛得讓他難以保持理智。
連呼吸都變得劇痛,讓劇烈運動的將照也只能盡可能放緩呼吸,但源自於肺臟的劇痛感卻沒有因此消失,反而越演越烈。
「……」但他沒有因此喪失戰意,抬起頭來迎向稻野絢一審視的目光,裂開溢血的嘴,發出了野獸般的低鳴。
「你很強,將照。」見此,稻野絢一剛硬的臉龐露出了笑容,隨即笑容迅速斂去:「那麼,接下來……為了徹底擊垮你,我也要拿出相應的力量,來回應你的戰意了。」
稻野絢一很高興,除了隊長層次的人物以外,竟然還有人能夠與他正面交鋒。
曾屬十一番隊的稻野絢一,打從心裡熱愛著戰鬥,就如將照一般。
只見他握緊拳頭的雙臂抬起,順勢向外一張,左手彷若擺出拳擊的高架式,而右拳斜倚在顎旁,彷彿是投擲鉛球前的預備動作……
轟——!
爆裂的靈壓瞬間從他的身上騰起,霎時,連大氣彷彿都被震盪出一圈圈肉眼可見的漣漪,迎面而來的風壓衝擊讓將照幾乎窒息。
「這是……」抬手遮擋那令他看不清的暴風,將照勉強地發出了聲音,從指縫間露出的眼神當中充滿了艷羨,這是令他羨慕無比卻又與他絕緣的力量。
「沒錯,這就是我的『瞬鬨』!」在暴風中,稻野絢一的聲音中隱約帶著興奮與期待,在撕裂的肩部、背部衣物底下,虯結的手臂肌肉與背肌裸露而出。
「來吧,將照。讓我們痛痛快快打上一場吧!」
唰!轟!
在稻野絢一邁開腳步的這一瞬,將照眼中的稻野絢一分裂成了三個人。
其中一個從左側扭轉腰身以高踢的右腿由上而下猛擊襲來,另一個從右側以手刀如無刀之居合般向將照脖頸劈來,最後一個從正中央以毫無花巧卻極快、極強的正拳向他突進!
彷彿整片天地的重壓般迫近而來——三個稻野絢一通通都不是假的!
正中央的稻野絢一動作最簡單,也因此速度最快、力量最強,威脅也最大!
不!以如今受傷的左肋應對左側稻野絢一的高踢,最容易應對不及!
右側的稻野絢一的掌刀居合與此同時卻還在持續加速逼近!
並非如楠山勝晴的斬魄刀「重蘊」那般的同時間的無時差攻擊,而是將照明知道稻野絢一的攻擊存在著時間差,卻根本無法辨別哪一個攻擊會率先到臨,哪一個攻擊對自己的威脅最大。
既然如此……那就主動進攻!
將照發出無聲的咆哮,在這超越聲音的戰鬥中,雙足立定,右拳筆直擊出……
轟!
將照被三道攻擊幾乎同時擊中身體,脖頸扭曲得幾乎就要失去人形,胸膛上拳印透體而過,彷彿要擊穿他的身軀……
轟!
而他揮出的右拳,卻擊在了空處,儘管如此,大氣亦在其拳頭前留下如漣漪般的衝擊波。
「很快的反應,左臂阻擋我的高踢,右肩抬起抵禦我的掌刀。」
然而,將照昏沉的腦袋卻一時間無法理解稻野絢一在說些什麼……如果不是使用靈力灌注身軀抵擋攻擊,他的左臂連同頭顱都會被這一腳給直接踢爆,肩膀連同脖頸也會被一同削去。
「但是,還沒完!」稻野絢一的身影在停滯的下一刻後,再度化分為三,分別從將照的正前方、左後方、右後方成三角包圍住了他。
這不是什麼鬼道術法,而是以極其驚人甚至可以說是不可思議的速度達到的分身效果!
「還沒完的是我這邊!」將照左顱鮮血流淌,就連耳朵也都流出了滾滾熱血,失去了一半的聽力,但他依然發出了咆哮。
左腳猛然一踏地面,頓時大地崩裂,數百米內的碎岩騰飛而起!在這一刻,附近的所有流魂街民都感覺到腳下一輕,大地彷彿矮了一寸。
腳下的立足點忽然被破壞,稻野絢一的速度也為之歇緩,那分化為三的身影也重新匯集成一道,雙腳還踩在崩裂的地面中,在這不足二十分之一秒的時間內失去了他的速度……
「呀啊啊啊啊!」將照全神貫注,瞪大的雙眼緊盯著稻野絢一的雙眼……這次不會再讓你離開我的視線了!
藉著重踏的左腳帶來的穩固立足點的支撐,從足尖、腳跟、膝蓋、腰際、腹部、胸部、肩膀、手肘再到手腕……緊接著緊握拳頭——以彷彿要將拳頭本身粉碎的力量去握緊!
從足尖至手腕,所有的力量連成一線,肌肉擰轉發力,靈力匯集在拳頭,沉重得就好像在用全身力量「拖曳」著這一拳般,將自己的右拳毫無顧忌地投擲而出!
轟!
這一刻,將照感覺到時間彷彿因此慢了下來,緊接著他看見了……在自己的拳頭前方彷彿綻放了光芒——那是空氣被拳頭壓縮而爆炸產生的霎那光輝。
鏘!
在擊中稻野絢一臉龐的同時,稻野絢一也撐開上下顎,露出猙獰的咆哮面容,結結實實地用鼻樑骨接下了這一拳!
「呀啊啊啊啊啊啊——!」
正中稻野絢一!
轟!
劇烈的爆炸吞噬了稻野絢一的身影,轟鳴聲讓將照感覺到一陣難耐的頭痛。
將照從未想過,自己能夠打出能夠引爆空氣的一拳!
衝擊的餘波一路撕開了前方的大地,推壓著周圍的空氣,形成一條排斥所有物質乃至大氣的空洞隧道。
緊接著那填補真空隧道的空氣又捲起無數砂礫碎石相互碰撞在一起,形成一道灰黃色的煙柱……
「哈啊!哈啊!」將照半跪在地,因為這過度出力以及傷勢的影響下,就好像大地在跳動一樣,讓他失去平衡感。
冷汗不斷地流下來,痛苦讓將照忍不住發出了低鳴……剛剛揮出的右拳忍不住鬆了開來,拳面皮膚綻裂,露出粉色與白色交雜的顏色,還在不斷滲血,手指控制不住的顫抖……
「總算讓我見識到了……你的決心。」就在這時,一道高大的身影穿過了煙塵,從中大步邁出,猶若拖曳著重物般每一步都顯得沉重無比,彷彿踏在將照的心頭上,引起的些微震顫讓將照頭一次產生了徬徨無措的恐懼感。
而這份恐懼,隨著那道身影的靠近而越來越龐大。
明明自己可是用了全力啊!
為什麼……受傷的卻是自己!
那道身影來到了將照的面前,發出了由衷的讚嘆:「強大得令人畏懼呢……將照!」
「但,這份強大還遠遠不足以殺不死我稻野絢一!」稻野絢一伸手,將歪掉的鼻梁骨給直接扳正,咧開的嘴、露出的牙齒無不顯示他的興奮!
稻野絢一張開雙臂,任由滿面的血順應著臉龐的稜角滴落,如祈禱般又如朗誦般口中開始高誦……
「運轉之輪、銜燭之獸、地之臍兒、足之踴舞。」鬼道的光芒湧現。
「慧定天御,寶化天生,厭厭自生,忿忿自明。」大地彷彿在響應。
「徜徉、理解、縱身、追悔、無知、終時、冠冕、片鱗。」天空彷彿在嗡鳴。
「以諸華描繪,以諸妄為的——破道,重星鐵砲。」所有光芒猛然收斂入體。
「以『大地轉踴』為基礎,長達四年時間反覆改良,最終完成的高級破道,而這……」
「——也是我『瞬鬨』的屬性!」
轟!
煙塵被捲向稻野絢一,彷彿是一層迷濛的帷幕,碎裂的大地亦在蠢蠢欲動。
只見他雙足足尖逐漸踮起,最後悄然離開了地表,懸浮在半空中,居高臨下地對著將照露齒而笑。
引力在鬼道的力量下形成,並在瞬鬨的作用下環繞於稻野絢一的雙肩,於其胸膛與背脊位置前相互交纏、牽引形成一個無限符號,那是肉眼可見的引力扭曲所形成的景象!
碰!
破裂的岩層地面被彷彿由下而上的力量給推壓,峭立而起,猶若一把把豎立的巨劍般恭迎著那半空中的稻野絢一。
轟!
天空的雲層以稻野絢一為中心如漩渦狀匯集,重重電光一閃即逝,沉沉雷鳴轟隆作響。
以一己之力,隔空攪動天象與大地,這就是「人形天災」稻野絢一!
在變得黯淡的天空底下,將照忽然想到了那個荒誕無稽的傳聞。
傳說,在稻野絢一的體內寄宿著一尊神明……
——瞬鬨.凶神!