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四章]
我在半價巫毒店工作時曾經做過很多蠢事，但沒有任何一件可以比得上這一次。我知道你們很多人在問之前來買愛情藥水的那個女孩子，老實說，若她沒有在半夜跑過來的話，我根本連這個人都沒想起來。
和往常一樣，店鋪打烊之後我蜷縮在地板上哀嘆著我悲慘的處境，突然一連串劇烈慌亂的拍門聲打斷我的思緒，我從櫃檯後面抬起頭。鈕扣眼睛的另一個好處是絕佳的夜視能力，即使沒有一點光線，我還是可以清楚看見是一個女孩子在敲門。我嘆了一口氣，站起身來走到門前面。
「我們打烊了，女士。」我注意到她全身上下沾滿血跡，但這也沒什麼，在店裡也看習慣了。我知道你們會說為什麼不立即幫助這個女孩，嘿！我自己是個他媽的人偶欸，是能幫什麼忙。
「幫幫我！我之前有來買過愛情藥水，在那之後我男朋友就變成一個神經病！」她一隻手用力拍打著門上的窗戶，另一隻手不停地轉動已經上鎖的門把。
「我們不退貨的。」我想了一下並回頭看了一眼克里奧的辦公室再看看她，無奈地開門讓她進來。我轉身鎖上門並打開電燈，雙臂交叉地看著她說，「聽著，我最多就只能讓妳進來而已，我都自身難保了。」
「去你媽的！我男朋友剛才想要把我的頭砍下來欸！」她抱著自己顫抖的身體，怒氣沖沖地對我吼著。這時候她才仔細看清楚我的模樣，注意到我脖子上那一圈縫線嚇得後退幾步，「好吧，看來我們差不多。」最後才咕噥了一句。
「嗯，我可以帶妳去地下室躲一躲，但妳不能告訴我老闆，否則我們兩個就慘了。」我帶著她走到地下室門前，伸手一拉門卻是上鎖的，差點忘了平時都是鎖著的，今天當然也不例外。「也許沒辦法了。妳可以在這裡待到早上，然後再來想想要怎麼處理吧。」身為人偶不用睡覺，但還是會讓我精神非常疲累。
「謝謝，我叫麗姿，我想你老闆有說過我的名字。」她伸出一隻手。
「崔維斯。那些血是怎麼回事？妳殺了妳男朋友？」我禮貌性的回握，對她滿手鮮血並沒有很在意。一邊走到櫃檯讓她坐在我的搖椅上，反正上班期間我是不能坐下的。
「應該沒有，我是捅了他幾刀，但在我要離開的時候他爬起來還朝我衝過來，所以我就跑來這裡了。」她坐在椅子上輕輕地晃著，雙手搓著手臂，這時才發現自己渾身黏糊糊的，「你不會剛好有多的衣服可以換吧？」她轉頭問我。
「有，但是很不巧的都在地下室。」我微笑著環顧四周，那些巫毒娃娃們似乎很不樂意我在打烊之後還放人進來。我對著他們舉起中指，去你媽的混蛋！
一陣沉默之後，她開口問了我早就知道她會問的問題。「你怎麼會變成這樣？」
我笑笑地看著她，可見她沒有看過我的文章。我走到櫃台後面拿出一張尋人啟事遞給她。
「這是之前的我。」我哀傷地說著，抱著手臂靠在牆上。
她拿過傳單看了一眼後說，「你頭髮亂一點比較好看。」我感覺自己的嘴角終於浮出了一點真心的笑容。自從變成人偶之後，有別以往我喜歡的不修邊幅，我的頭髮被迫整齊的往後梳下來。聽到她讚美我之前的打扮還是讓我心情不錯的。
「謝了，希望有一天我能變回去。」我嘆口氣，突然看見有個模糊的影子步履蹣跚地朝著我們過來。「嘿，你男朋友通常會四肢著地的走路嗎？」我的鈕扣眼睛緊緊盯著那個漸行漸近的身影。
「啊？當然不會阿，這是什麼問題？」她納悶地說著，突然一聲重重的敲擊聲從門口傳來，她瑟縮一下便從搖椅上站起來躲到我身後，弄得我的西裝上都是血漬。「就是他！」她害怕地尖叫。
「我想也是。」我無奈地看著那東西開始撞門，要說他是人的話，就好比把我和正常人放在一起比較。他的臉從中間裂開分成兩瓣，原本應該是腦子的地方只有一堆尖尖的牙齒，他顯然也不在乎自己的腸子流得人行道上到處都是。「妳只捅了他幾刀？」我一邊在櫃檯下翻找著武器一邊問麗姿。
「我以為他死透了！看來應該要再多送幾刀的。」她慌張地從衣服裡掏出一把刀，我看了一眼後便聳聳肩，對於女孩子身上帶著武器不予置評。「你就沒有什麼狗屁魔法可以殺了他嗎？」見我從容地在櫃台下翻箱倒櫃，麗姿氣急敗壞地問。
「聽著，我也只是個奴隸。看見這些線沒？我不覺得能幫妳做什麼。」我從箱子裡拿出基爾派特理克警官的配槍，扔到檯面上給她。「喏，看看這有沒有用。」說完我便朝著基恩克里奧的辦公室走去。
「麗姿，讓我進去，我愛妳啊！很抱歉我剛剛攻擊妳。」那個怪物在門口大喊著愛的宣言，裂成兩瓣的頭用力地砸向前門上的玻璃。麗姿驚慌地拿起手槍上膛，緊緊對準已經被撞得產生裂痕的玻璃窗。
我敲了敲克里奧辦公室的門並抖著腳等他回應，但他沒有開門也沒有回話…真是奇怪。我再敲了一次還是沒有聲音，我轉了轉門把發現門居然鎖上了。我知道他不需要睡覺，因為變成人偶之後我也不需要。那他是跑去哪了？！
「壞消息，麗姿，看來我們只能靠自己了。」我走回櫃台翻找其他可以自衛的武器，順便告訴驚慌失措的麗姿怎麼打開保險。
「你怎麼可以這麼冷靜？！」
我無奈地對她聳聳肩，總不可能告訴她我早就料到這種情形會發生吧。
我拿起之前搶匪留下來的左輪手槍，檢查彈匣裡面還有三顆子彈。好極了，一顆給怪物，一顆給麗姿，還一最後一顆留給我自己，這樣也挺不錯的。
「好吧，對著他亂槍掃射，這就是妳的計畫嗎？」我在搖椅上坐下，長長地吁了一口氣，伸手捏捏痠痛的腿，連續站好幾十個小時真的不是人幹的。
「難道你還有更好的主意嗎？」她依然舉著手槍瞄準她的男朋友，後者正忙著用頭大力地砸玻璃，看起來就快要成功破門了。
「你們能幫幫忙嗎？」我抬頭問著牆上的巫毒娃娃們，一如既往，每次跟他們說話都只是面無表情地盯著我。「沒，我們也沒別的點子了。」我聳聳肩對著麗姿說，將彈巢甩回手槍，瞄準那個怪物。
突然我注意到我的櫃台小夥伴，自從變成人偶之後我幾乎就忘記這隻巫毒娃娃了，但顯然他一直都有在關注我。娃娃手上正拿著基恩克里奧的鑰匙，原來他也不是那麼混蛋阿。
我拉著麗姿走到地下室門前，快速開鎖並拉開門把她推進去。在她男友破門而入的時候，我正好閃身進去並牢牢關上地下室的門。
「我什麼也看不到。」她正抱怨，門外怪物重重的撞門聲嚇了她一跳。
鈕扣眼睛在黑暗中完全沒有阻礙，我伸手拍拍她的肩膀並握住她的手，引導她慢慢走下樓梯。
「別擔心，瑪莉都跑不出去，他肯定也進不來。」我帶著麗姿走下樓，打開電燈後轉身看見她對著滿地的死屍和殘骸驚叫，而瑪莉正在吃著另外一位客人。「嘿，瑪莉，不用管我們。」我向她揮揮手。
「你帶別人下來他會生氣的。」她擦掉嘴邊的血漬，盯著我帶下來的女孩。
「我做的事情有哪一件是他會高興的？」我回嘴，拿了一套衣服給麗姿。「反正他現在不在店裡，我有去敲門但他不在辦公室。」我背靠著冰涼的牆壁向瑪莉解釋。
「好吧，確保在他回來之前讓她離開這裡。」陶瓷娃娃說完就繼續她的大餐，麗姿既害怕又困惑地看著瑪莉，我再次向她保證瑪莉是無害的…大部分時候。她走到角落換下沾滿血跡的衣服，穿上我拿給她的衣服，至於那衣服是誰的，你們自己去想吧。
「那崔佛要怎麼辦？」一陣靜默之後她開口問。我的鈕扣眼睛看著她，伸手順了順我的頭髮，也許那些巫毒娃娃會替我們解決？但我只在克里奧被菜鳥警察摔在地上的時候才見過他們反擊。
「只能等吧。」我現在連門都出不去，更遑論要殺掉一個從惡靈古堡裡跑出來的怪物。麗姿不太滿意我提供的意見，但事實上真的是我們什麼也做不了。
「所以…你父母都沒有來找你嗎？」我不太想要在這種時候談論這個話題，但我們之間似乎也沒別的可聊。
「有，但克里奧和警察達成協議，他們不會調查我的失蹤。我父母有來店裡面問過他，那時候我就在這裡，但是卻沒辦法告訴他們。」我心灰意冷地盯著角落。
「這樣吧，如果我出去了，我來去告訴他們。」
我回頭看著麗姿，她真的願意嗎？但是說了之後會發生什麼事？克里奧不會放我走的。我想起他曾說過的威脅，他會折磨我父母來讓我更痛苦。
「不行，我不能冒險讓克里奧傷害他們。瑪莉和我已經在想辦法了，我只需要一些時間來想想。」我揉揉臉，伸出手指摳著臉上的鈕扣。「但現在我們要先想辦法讓他不會發現你，克里奧不喜歡別人知道瑪莉在地下室的事情。」我拉著她的手走上樓。
「我沒聽到他的聲音了。」麗姿小小聲的在我耳邊說。她說的沒錯，我也沒聽見崔佛的聲音。我轉身關掉地下室的燈後慢慢走上樓，外面安靜的詭異。我把耳朵貼在門上聽見黏膩的打擊聲音，像是平常在店裡聽見克里奧把人打死時會有的聲音。「待在這裡。」我告訴麗姿，快速打開門出去後再把門關上。
我的直覺是對的，克里奧正拿著拐杖痛扁崔佛。他一看見我，皺著的眉頭便鬆開，開心地笑著。
「崔維斯！親愛的，我以為你被這個髒東西吃掉了呢。」他笑著走過來摸了摸我的頭髮，我可以感覺到身體上的線奪走了控制權，腦袋也開始昏昏沉沉的。
「不用擔心我，先生！」我愉快地回答他。內心乞求不管哪個神也好，拜託不要讓我說出麗姿就躲在地下室裡。
克里奧突然看著我，再看了地下室一眼。
不…拜託不要！
「你背著歐里我藏了什麼阿，崔維斯？」他笑笑地問，越過我走向地下室。我屏住呼吸看著他伸手轉動門把，幸好門鎖著沒打開。他不耐地從西裝口袋拿出鑰匙，我不意外他沒找到，就連其他口袋也沒有。
「搞什麼？」他躁怒地看著我，走過來抓著我的領子。
「給我聽好，孩子，」他惱火的說著，黃黃的牙齒又變成尖銳的獠牙。「你他媽最好告訴我你在底下藏了什麼！」我吞了口口水，想要再對他來一次頭槌攻擊，可惜這次身體完全不聽我使喚。
「一個女孩，先生！」我那愚蠢的嘴替我回答，「是她把這個怪物帶來的。」
克里奧鬆了手，我一邊不停地咳嗽，一邊試圖反抗他的魔咒。
「是嗎？那麼，應該就是伊莉莎白小姐吧？」他自言自語地說著，一把推開我並從口袋拿出一根針插入鑰匙孔，手腕一陣翻轉之後便打開了門鎖。
一拉開門，迎接他的是來自麗姿發射的子彈，打得這位巫毒王踉蹌後退，順帶被橫躺在地上崔佛的屍體拌了一跤。
「快跑！」趁著克里奧受傷，魔咒失效的一瞬間我對著麗姿大喊。
她朝我點點頭並快速地往門口衝去，但克里奧的手馬上就抓住她的腳踝，麗姿面朝下直直地栽在地上。我很想要幫忙，但克里奧一回神，那股力量又馬上控制了我。
「噢，麗姿小姐，看來藥水的效果沒有很好啊。」克里奧笑笑地看著她，頭上的彈孔流出和之前嘴巴裡一樣的黑色液體。「這怎麼行呢？我會補償妳的。」他憤怒地抓起對著他開了一槍又一槍的麗姿。
「崔維斯！救我！」麗姿驚恐的雙眼瞪著我大喊，我也很想救她，用盡全力想要逼我的手腳動起來！但魔咒的力量讓我只能木訥地看著她。
「崔維斯，把這個賤人帶到地下室！我來教教她什麼是尊重！」克里奧對著我怒吼，把麗姿壓制在地上，打掉她手中用來攻擊他的手槍。
聽見命令，身上的線倏然拉緊。我發誓我真的盡力了，各位…。我走上前架住麗姿慢慢往地下室的方向拖過去。克里奧站起來撢了撢身上的灰塵，笑著和我還有不停尖叫和亂踢的麗姿一起下樓。
我幫著克里奧把麗姿綁在桌上，他責備我在打烊後還讓人進來，所以給我的懲罰是我必須全程協助他。他拿起刀劃開麗姿的衣服，滿意地看著她不停地掙扎和尖叫，嘴裡哼著歌轉身到角落去找等等要用在麗姿身上的工具。
不一會兒，克里奧拿著幾個陶瓷碎片回來......我知道他要做什麼了。
他把一片片的陶瓷放在麗姿身上，嘴裡低聲地念念有詞。麗姿驚恐地看著陶瓷碎片發出嘶嘶聲，慢慢融合黏在她的皮膚上。克里奧不斷地重複手上的動作，直到麗姿全身上下變得跟瑪莉一樣，我猜他也是這樣對瑪莉的。
麗姿雖然也變成陶瓷娃娃但她不能動，只能轉著眼珠，亮白的臉頰上掛著兩行眼淚。克里奧沒打算就此停手，他面帶微笑地看著我，一個彈指，和他做巫毒娃娃時一樣，麗姿就在我的眼前漸漸縮小成普通娃娃的大小，他小心地拿起陶瓷娃娃。
「崔維斯，崔維斯，崔維斯，」他伸出帶著手套的手拍著我的臉頰，另一隻手抓著麗姿變成的陶瓷娃娃。
「你不應該陷入感情的，否則最終都會…摔成碎片。」他鬆開手，我眼睜睜地看著麗姿在我面前摔到地上，碎成上百片血淋淋的碎片。
「去把樓上清乾淨，幾個小時後就要開店了。」說完便留下我麻木地看著滿地的麗姿碎片。
麗姿是我逃離這裡的機會，除此之外，她也只是個想要被愛的可憐女孩，結果卻落得如此悽慘。瑪莉說她不可能活下來，她可以復原是因為克里奧總是會留下完好的一部份讓她可以重組，麗姿就沒有這麼好運了。
這全都是我的錯。
來源：
創作內容
【轉】歐美系列《成為巫毒娃娃的我04》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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