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哇、是高橋老師的照片耶！這也年輕太多了吧！」
明明停社申請書都已經遞出去了，現在再多收個新社員又有什麼用呢？
朝比奈在社團辦公室裡挖寶藏似地翻著相冊，看著這位不請自來的奇怪學妹，我雖然一時起了坦承的念頭，但最後還是被我吞了回去。
「……妳可以隨便看看沒關係。」
我坐到一旁，靜靜地看著窗外。
陽光再次被烏雲給遮蔽，但薄薄的光幕卻仍在灰濛濛的天空裡隱隱閃動。在吹過的寒風之下，運動類社團的身影在操場上奔馳，遙遠的呼喊聲此起彼落，聽起來宛如在深海中那樣遙遠。
只有兩人的社辦在這背景音下，只顯得更加空洞。
也許，對於高中生來說，青春就是要在陽光下揮灑汗水、或是在街上跟朋友嬉鬧才是應該要有的模樣。但我的高中生活卻至今為止都只是像這樣窩在房間裡研究相機，簡直就跟青春八竿子打不著。
我明白在那片青春的風景裡一直都沒有我的存在。
但是，我還是情不自禁地拿起相機，調整焦距後偷偷拍了下來。
「咦？學姊的相機好特別喔。」
一按下快門，朝比奈就好奇地看了過來。與此同時，馬達轉動的聲音也停了下來，從相機的上頭的出紙口中、竄出了還是黑漆漆一片的照片。
「這就是拍立得相機嗎？」朝比奈問。
看來她多少還是有點見識的嘛。
「嗯。」我點點頭：「就像妳看到的這樣，它可以直接把照片給印出來。但現在已經沒人像我一樣用這種老古董了。」
我按著喉嚨回答。原本還以為會沙啞的嗓子出乎意料地已經變了回來。
「我也好像只在卡通裡看過這種相機呢。」
別說是跟我同年的，包含之前攝影社的學長姐裡也只有我一個人還在用拍立得。從手機、數位相機再到底片相機，我手上的這台機器早就已經落後現代不只兩個時代。
可是，我就是捨不得丟下它。
「之所以用這種相機，是學姊身為攝影社社長的品味跟堅持嗎？」
朝比奈彷彿在某個瞬間跟我那一閃即逝的想法同步。但我很清楚，自己才沒有什麼高尚的理由。
「……我才沒有那種奇怪的堅持。」
看見朝比奈兩眼放光的模樣，就讓我感到有些無地自容。
「只是……只是因為好的數位相機都太貴了，所以我才一直用它而已。」
不說高階的攝影機，恐怕就連朝比奈手裡的數位相機都要我兩三個月的生活費，雖然說膠卷跟相紙在最近也變得越來越難買、價錢也越來越高，但幸好我還有些管道，買這些消耗品還不至於會影響到生活。
「喔、這樣啊。」朝比奈說，然後按著下巴思考一會後淺淺地笑了。
「看來學姊是個念舊的人呢。」
雖然不明白笑中的含義，但隨著她的話，我還是忍不住看了看手中的夥伴。
陪著我歷經了將近十年的歲月，就算再怎麼小心、上頭也還是留下了許多擦不去的刮痕跟汙漬。這些年來，它一直陪著我從山上的老家搭著濱海列車來到了這個小鎮，也陪著我從校內的比賽一路參加到縣級最後甚至全國。
沒辦法拋下它，果然還是因為覺得它就像是我的分身一樣吧。
因為就連落後於時代這一點，都讓我感到如此親切。
「……嗯。」我摸著那已經被磨得光滑的快門鈕，點點頭：「也許就是妳說的那樣。」
「這台相機是我的堅持。」
見我的說法反反覆覆，朝比奈就顯得有些沒輒地聳聳肩。
「學姊果然是個奇怪的人。」
「……我才不想被一個突然亂拍別人的人給這麼說。」
「這明明是學姊自己說的唷。」
朝比奈像個搗蛋的孩子似地露出笑容，或許是她天生有張娃娃臉的緣故吧，那道笑容掛在她的臉上意外地合適。
如果現在按下快門，也許能嚐到棉花糖的味道也說不定。
這時，我注意剛才拍下的那張照片已經顯影了，朝比奈順著我的視線發現後，立刻就像隻看到骨頭的小狗似地往我湊了過來。
「學姊剛才拍了什麼呀？」
朝比奈湊到我的身旁，我也攤開照片讓她看個清楚。
畫面裡是一群正在練習田徑的學生，我把鏡頭聚焦在內側跑道上一個正準備起跑的女生，她的個頭嬌小、和其他跑道的選手相比起來就好像是走錯年級一樣，這樣的反差乍看之下真的很有趣。
那紅通通的臉頰因為出汗而變得更紅潤，要是偷咬這張照片一口的話，也許會嚐到奶油烤蘋果的濃郁滋味吧。
「學姊是體育派的嗎？」
朝比奈看完相片，不知道從哪裡得出了這個結論。
「才不是。」我馬上搖頭否定：「我只是比起自己、更喜歡看別人運動而已。」
「唔……自己下場不是比較好玩嗎？」朝比奈不解地歪歪頭。
這疑問很理所當然，所以我也老實坦白了。
「……我的體育不行啦。」
單單只是跑一圈操場我就會頭暈眼花了，更別說是棒球足球籃球這些累死人的運動。何況就算我下場，多半也只是拖油瓶而已。
可是就算這樣，我偶爾還也是會想嚐嚐體育比賽裡那種熾熱的鹹香，就像是盤熱騰騰的炒飯，那種一口氣吃下一大匙的滿足感，總是讓人欲罷不能。
「嘿嘿，我也一樣不行。難怪我們會在這裡。」
明明不是一件值得驕傲的事，但朝比奈卻說的一副得意的樣子。
跟灑著黑胡椒的炒飯比起來，眼前的朝比奈果然還是比較適合楓糖漿的滋味吧。
不過做為學姊，我還是有義務提醒學妹。
「不會運動也不是什麼值得得意的事喔，在高中如果不運動可是會少了很多……應該要有的東西。」
例如熱情、友情、愛情。青春的構圖裡總是少不了這些必要的滋味。
但對於總是待在房裡研究攝影的我來說，無論是哪個、最終都沒有留在我的手裡。
是不是非得要把時間放到太陽下曝曬，才不會白白讓歲月從指縫間流過？是不是一定要經過烘烤，才能夠從茫茫時光中蒸出幾粒結晶？
可是，僅僅只是在冬日透出雲層的幾絲光芒，從來就融化不了窗沿的冰。
不過、我也起碼還是能夠透過這扇窗看著別人手中的剔透。
「可是要是那樣，我不就遇不到學姊了嗎？」
朝比奈忽然這麼說了一句。
「要是我現在還在籃球社，一定就找不到喜歡待在房裡的學姊了吧。」
「咦？」
突如其來的這番話讓我冷不防地漏出聲音。
「妳不是說妳不擅長運動嗎？」
我不禁想像出眼前的朝比奈身穿運動服、綁著馬尾在球場上奔馳的畫面。就好像是剛才照片中那個嬌小的女生一樣，體型和對方相去無幾的朝比奈在籃球場上，或許也會有同樣的味道吧。
可是，這股滋味在現在卻反而讓我感到幾絲落寞。
「就是因為不擅長，所以我才會來加入攝影社的呀。」
朝比奈滿不在乎地踢著腳，在裙子下那纖細卻有著漂亮曲線的小腿看起來確實不像是一個完全沒運動的人會有的。
我壓抑著心裡湧上的自私念頭，僅僅只是坐正了身子。
「所以……原來妳有去過其他社團啊？」
「有啊。」朝比奈坦率地點點頭，然後抬起那棕褐色的眼珠。
「嗯……國中的時候是手工藝社、話劇社還有吉他社……」朝比奈伸出手指清點起來：「然後高中是烘培社……啊、上個學期是籃球社。」
「……妳也太會跑了吧。」我露出苦笑
像朝比奈這種在各個社團之間遊走的人其實不少，他們多半都是比起社團內容本身更喜歡社交的人。但我一直很不喜歡那樣，因為我覺得那樣實在……太隨便了。
但、就算那樣也不是把人家趕走的理由。
這不單單是因為攝影社已經沒多少社員，而是因為和朝比奈聊起天來，其實還挺愉快的。
這也許也是她能夠加入這麼多社團的原因吧。
「對了，學姊。」
這時候，打量著四周的朝比奈突然開口問了：
「攝影社就只有我們兩個人嗎？」
我不禁有種心臟被重擊了一下的感覺。
終於、還是被問到這個問題了。
「當然沒有啊。」
我從胸口裡拿出早就已經預備好的回答：
「只是、也快要期中考了嘛，功課終究還是比較重要。」
將近期中考，大多社團的活動都會暫停，這點是表面上的共識。
可是，像朝比奈這樣經常遊走在社團間的人，真的會不知道大多社團私底下還是會繼續活動這公開的秘密嗎？
我只能低著頭、祈禱這個謊言不要被朝比奈看穿。
「再、再說了，商店街那裡也有活動。像現在這種時候，大家也都跑過去參加了嘛。」
乳白色的地板上、陽光的薄紗被窗桿給斜斜地切成兩半。一股無名的酸楚衝進喉頭，讓我清楚地聽見自己的聲音變了調。
可是，我還是忍不住開口、想要把嘴裡的酸澀用聲音給吐出來。
「對了、妳有去看過了嗎？昨天車站前有街頭藝人表演，是很厲害的魔術師，我……我還有拍照喔。」
我別開視線、摸索著背包，想從裡頭翻出昨天的照片。
「學姊。」就在這時候，朝比奈出聲打斷了我。
我僵著動作、沒有回應。深怕要是就這麼抬起頭，眼淚就會硬生生地被抖出來。
是啊，大家都離開了。
只有我一個人還傻傻地留在這裡到底有什麼意義？
可是我只是不想放棄而已。只是不想看著那些回憶泛黃凋零而已。但我一個人什麼也做不到。難道就只有我一個人像個傻瓜一樣、把這些說穿了就只是薄薄幾張紙的東西給死死抓住嗎？
「學姊。」
朝比奈用那像是糖一樣甜膩的聲音再次叫了我。
然後，我感覺到肩膀被輕輕地按住了。
我抹去就快溢出眼角的溫熱，好讓自己的模樣沒有這麼難看。但朝比奈卻已經不知道什麼時候把臉湊到了我的眼前。
「我們來拍張照怎麼樣？」
我抬起頭，只見到朝比奈舉起相機光滑的鏡頭對準了我。
「這次我有先問過學姊了喔。」
從焦距逐漸恢復的視線裡，朝比奈在相機後再次調皮地笑了。
也許，是瞞過她了吧。
所以我沒有拒絕。
看見我點頭後，朝比奈就退開身子開始架起腳架，那顯得雀躍不已的動作，簡直就像是準備要拍小孩運動會的家長。
而我也趁這個機會，把眼睛上不應該被看見的淚痕給抹平。
「好……高度應該這樣就可以了。」
朝比奈的相機設備比我想得還要專業，雖說我對現在的數位相機沒有特別研究，但也沒有外行到連價值都看不出來——總之不便宜吧，看著那方正又深邃的外觀，我在心裡暗暗想道。
「學姊，妳覺得要怎麼拍比較好呀？」
朝比奈邊調整著鏡頭，一邊朝我問道。
「……都可以吧。」我按著喉頭回答。幸好聲音已經變了回來。
「妳高興就好。」
「咦？光圈、感光度、快門速度什麼的不用調也沒關係嗎？」
「……又不是在拍沙龍照。而且這個問我也不準啦。」
聽見我的回答，朝比奈就停下動作、疑惑地噘起嘴。
「……學姊不是專業的嗎？」
那就像在說「學姊怎麼這麼沒用」的表情讓我有點不服氣。
「跟真正的攝影師比起來我當然不是專業的，但這樣說才不是因為我不懂那些。」我忍不住提高音量：
「數值調整雖然也是攝影很重要的一部分，但更重要的是『想拍怎樣的照片』。沒有想法只是隨便找個東西拍拍的話、照片就一點味道都沒有了。」
「味道？」
見到朝比奈露出不解的表情，我才驚覺自己說溜了嘴。
「那、那只是一種形容而已。」我連忙解釋：「照片總會有一些主題跟想法吧。就像蛋糕做成鹹的也會很奇怪一樣，所以拍照前就要先決定好主角跟配角、還有想要的味道，然後光圈速度那些調味料就要看攝影師是怎麼想的了呀。」
我常常覺得攝影跟料理很像——雖然我對真正的料理只懂些皮毛——但題材、氣氛還有細節調整就好像是食材、食譜跟調味料一樣，食材大多都有適合的料理方式，只要根據食譜做再加入適當的調味料，味道通常不會太差。
就這點上來說，攝影果然跟料理沒什麼差別。
「喔、原來是這樣……」朝比奈若有所思地頷首。
雖然是自賣自誇，不過我也覺得說得很有道理。
因為有趣所以拍照、因為想要留念所以拍照、因為被感動所以拍照。即使不去鑽研技巧，每個人拍下的照片中也一定都含著不同的心意，而心意越強烈的人所拍出來的照片，就算光用看的也能夠從中分出差別。
那些技術與專有名詞，充其量都只是給這份濃烈的滋味做精調而已。
照片就是這麼直接的東西。
「那……」按著下巴思考了一會後，朝比奈抬起頭來：
「來拍張甜蜜的照片怎麼樣？」
「嗯。當然可以呀。」
看見我點頭，朝比奈似乎偷偷地笑了。接著，朝比奈走過來、拉住了我的手。
「學姊就跟我一起拍吧。」
「咦？跟我？」
「對呀。我剛才不是這樣問學姊的嗎？」朝比奈理直氣壯地點頭，加重了手中的力道。
確實……好像是這樣。
「而且，我一個人沒辦法拍出甜蜜的感覺嘛。」
朝比奈對甜蜜的想像出乎意料地和我相同。
在我的印象裡，那些有甜的滋味的相片從來就不是孤單一人的。
家庭、情侶、摯友、同學，無論是哪種甜的滋味我都很喜歡。但是我卻也覺得，那些味道都離我很遙遠。
「還是不要吧……」所以我別過臉：「我不適合那種。」
「唔……明明學姊都點頭了。」
忽然變得軟綿綿的眼神讓我不敢直視。
最後，還是我先承受不住攻勢。
「……妳想要怎麼拍？」
這才不是心軟。只是我突然發現作為社長，不讓新社員體會一下攝影的樂趣果然是不行的。
「學姊只要坐著就可以了。」
朝比奈無視於我的問題，只是小跑步到了我的身後。
我還在疑惑她有什麼打算，兩隻纖細的手就從後頭環住了我的肩膀。
「咦……？」
過挨近距離，制服的領結搔癢著我的後頸。我想要回頭，卻在一半就意識到臉與臉之間的距離很不妙而停在半途。
「學姊，要拍了喔。」
融化似的聲音從頭上傳來，簡直像是某種定身咒般讓我動彈不得。
我停在一種奇怪的角度，幾根微微透著棕褐色的烏黑髮絲落在臉頰上，還伴隨著水果與花的芳香。只是在這淡淡的薄霧裡，卻又可以聞到濃醇的咖啡與巧克力的氣味。
如果就這樣閉上眼睛，也許會讓人以為自己走到了咖啡廳裡頭。
……真的好好聞啊。
……這種味道的洗髮精，要到哪裡才買得到呢？
在這長得彷彿有數十分鐘的幾秒裡，我只是不著邊際地想著這些問題。
終於，在一陣伴隨著清響的閃光後，那定身的咒語才被解除。
「……感覺拍了很有趣的照片呢。」
朝比奈像是在忍著笑意，把交疊在我胸前的手給抽了回去。
終於恢復了呼吸讓我一時有些喘不過氣來，但看著朝比奈走到前頭的身影，我卻又忽然覺得回到原本溫度的後背突然冷得像是赤裸著一樣。
明明一直以來就都是這樣子的。
我抿起嘴，好不讓想要叫住對方的窩囊想法成真。
朝比奈彎下腰檢查拍下的相片，然後一看到相片的瞬間，就按捺不住地笑了出來。
「為、為什麼要笑？拍得不好嗎？」
「沒有啊，我覺得拍得很棒。」朝比奈強壓著嘴角、故作神秘地搖搖頭。
「這是吃到好吃的蛋糕所以很開心的笑喔。」
我完全不理解朝比奈的形容。難不成是拍到我一副奇怪表情的模樣了？
「……讓我看一下！」
我連忙走過去，但朝比奈卻笑嘻嘻地拿著相機躲了開來。
「絕對沒有拍到學姊的洋相啦、我保證！」
「那就讓我確認看看……！」
「才不要、這是我的處女作！所以也是會害羞的！」
「妳早上都拍了我多少張了！」
「既然那樣、學姊也不用在乎這一張吧！」
「我才不管……！」
最後鬧騰了半天，我還是沒能從朝比奈手裡看到相片。
當然，這是因為我不想失手弄壞那個夠讓我吃兩個月飯的相機，絕對不是因為我拿她沒辦法的緣故。
「不用擔心啦、因為學姊很漂亮，所以就算是洋相也很好看的。」
「少巴結我了。」
我扁起嘴向朝比奈表達不滿，朝比奈則是故作無辜地露出「聽不懂學姊在說什麼」的表情。
「這張照片我可以留起來嗎？」
「隨便妳啦。」
「學姊如果真的不想要我留著的話，我可以刪掉喔？」
雖然口氣依然像糖果一樣，但我還是分得出來這句話不是在開玩笑。
「……妳想留就留吧。」
而我也認真地再次回答：
「但不準給別人看。」
雖然再怎麼說也不會是那種傳出去會很糟糕的照片，但畢竟連我自己都沒看過了，我才不想在背後被人當成下課的消遣。
一聽見我這麼說，朝比奈就聽見了什麼大好消息似地眼神一亮。
「那、這就是我跟學姊之間的秘密囉！」
朝比奈露出一排白齒嘻嘻地笑著，然後抱著相機蹦蹦跳跳地到了我的身旁。
明明剛才怎麼樣也不讓我看，但來到我身旁後，朝比奈就朝我秀出了剛才拍下的照片。
「……也把我拍得太奇怪了吧。」
照片裡，我一副打瞌睡剛被叫醒的模樣。身後的朝比奈則是低頭看著我微笑。那道笑容出乎意料的溫柔，彷彿可以從中嚐到芋頭蛋糕的細膩甜味。
雖然還很粗糙，但如果用「甜蜜」作為評分標準，也許及格了吧。
「嗯。就是因為這樣，所以才需要學姊幫忙呀。」
朝比奈沒有反駁，只是點點頭。那咖啡、巧克力、水果與花的香，便又隨著動作而散發了出來。
就好像佇立在花田裡的咖啡廳一樣。那是與我截然不同、也從未想像過會離我這麼近的風景。
「之後，我可以叫學姊江香嗎？」
朝比奈側過臉，在幾乎可以數清楚睫毛有幾根的距離下直直地看著我。
被這股令人屏息的氛圍給壓倒，我點點頭。
「那、江香也叫我小村就好了。」
剛才她好像也這麼說過。
朝比奈村、小村。
比起朝比奈，這個帶點孩子氣的稱呼果然更適合她。
看著眼前的燦爛笑容，我在心裡暗暗肯定。
她用那堅定而單純的眼神看著我，然後說出了下一句話。
「我想請江香教我攝影，然後在比賽裡拿下第一名！所以之後還請多多指教了！」
「……咦？」
如果說、在咬開巧克力後才發現裡頭包著白蘭地，那我肯定會露出跟現在相同的表情。
我雖然喜歡巧克力，但這突如其來的濃烈滋味、對我來說果然還是太早了。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