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九章 追憶
種族，這究竟是什麼概念…年輕時的我，真的不太清楚…
至少，在我至懂事時…這不是一件很重要的事物。
因為飢餓與忌妒，從我有意識以來就長年相伴…這嚴重到阻止了我思考…
當我看著同族小孩把玩著手中玩物，吃著好吃的東西…
這種落魄感、恥辱感一直揮之不去，無論何時都懨懨期盼著與他人一樣。
哈哈…這是一個極其簡單的問題，但卻又是如此複雜…複雜到攸關性命的問題。
可是…我很快就發現一個簡單的事情，那就是我想要的東西只要奪過來那我就能擁有了。
這明明如此簡單，可是我卻想了很久…明明別人曾經我前面展示了許多次了啊！
霎那間，我奪走了同伴的玩具…他試圖反擊，但被我一擊擊倒。
當我擁有了玩具時，我又看見一旁再吃美食的同族，於是我上前一把搶了他的食物，他也試圖反擊…只是結果依舊一樣。
而就在此時，年長的同族向我走來…
他一面恭喜我成長到正式加入他們，一面拿走我手上的東西。
啊～這是多麼美妙的事情，這正是我們的天性…我們是掠奪者，也是被掠奪者。
想要女人就去搶，想要的東西就去奪取，想要吃就去殺！
若你被奪取了是你的實力不夠，是你的太弱！
我們在掠奪與被掠奪之間來回往復，我們所有人都聽命於偉大的掠奪者。
而他帶領我們去掠奪，再從我們身上掠奪他想要的東西！
什麼？我們偉大的領導者，他最近力量變弱了？
這沒關係，等他變成更弱一點，我在連同他的性命一起奪去！
我們同族之間沒有同伴意識，只是在一個目標上的同道者…
我們可以為了一個目標一起攻伐，攻伐之後就是互相競爭，這直到我們滿足當時的慾望為止。
啊～前面有個十字建築物…這正是掠奪的好時機！
我破門而入，巨大的聲響在公盪盪的建築中迴盪著…也引來了人的注意。
我看見一名女人慌忙跑出，又見著她倉皇逃入…我很確信她見到了我。
啊～這正好，我有好幾天沒有發洩了…
我一躍而上，一把將她撲倒在地…她盡力掙扎！
但在我的巨大身軀與龐大的力量差去下，動彈不得的她只能放身尖叫…
她在那之後的面容我至今依舊記得，那是多麼痛苦與不甘心的神情…
這樣的臉我早已見過無數次，許多女性在遇到我們時都是這樣的表情。
而這本不該讓我記住，卻也改變我的一切…
我小看了她的決心…
就在我愉快地當下，她的面容突然轉變！
赫然！我被轟然炸飛！四肢斷盡，內臟受損…只要稍微有點能力的人，就能輕鬆奪取我的生命。
我奮力的在地掙扎，同時驚恐看著那個從地上狼狽站起的女人…我清楚那是以自己身體作為代價的一擊！
她現在能夠站起，完全是她自己的僥倖…
我不懂她究竟是在想些什麼…只是目送著她一拐一拐地離去…
而她那個眼神，我到後來才知道…那是要與我同歸於盡的決心。
隔日，我正等待著生命的最終一刻…魔族雖然有自癒能力，但像我這樣的傷勢，也要花上十天半個月才能痊癒。
更何況，傷口上還殘留著她的力量…這些力量正阻礙著我的治癒。
所以，只要那個女人在這段時間裡找人攻擊我…那一定就是我的死期！
對於死亡，我不認為是件糟糕的事…因為生命本就是可以被掠奪的物品。
如今這個結果我完全興然接受，我的自傲本就是實力的一環…
然而…事情沒有像我想像的那樣發展…
當她再次站在我面前，已煥然一新…但她那蒼白的臉色，說明著昨天那一擊對她來說非同小可。
如今她孤身一人站在我的面前，四周沒有任何幫手…我甚至懷疑她想用那破爛的軀體給我致命的一擊。
只是我思考之際，她向我伸手…面對曾經錯估實力的她，腦海已經浮出無數死法。
而現實的結果，卻完全超出我的預料…
她僅僅只是將我揹起，並帶著我向建築物走去…
此時靠在她身上的我，感受到她已經沒有了唯一能殺我的力量…也感受到她體內殘留著我的餘力…
她殘留在我傷口上的力量對我來說微不足道，可是我力量卻是每分每秒在消耗她的性命！
我開口恥笑她的愚蠢，那怕語言可能不通…但最後能夠存活下來的無疑是我！
砰咚一聲！我被她拋在了某個長型的東西上…隨後又見她一拐一拐地離去…
然後下次再見到她，又是隔日的清晨…
隔日，臉色依舊不佳的她，端著一個東西走了進來…那個東西裡裝著食物，此刻正冒著白煙香味四溢。
哼…她是想像久遠之前的同伴一樣羞辱我嗎？
我早已脫離那個時候，不會為這種小事而有所激動…
但就在我這樣想時，我的嘴裡被塞進一物…那物上裝滿了濃稠的一體，味道是我難以想像的好吃。
可等我再次回神，裝滿食物的東西已經空了。
我這才意識到，她真的是為了給我吃東西才這樣做。
她…為什麼這愚蠢呢？我可是要殺她、想侵犯她的人啊…
這時，她放下手中的東西…拿起了一物攤了開來…嘴裡還念念有詞的說著：
「在唯一之神洛迪斯停駐於人間的四十年裡，大地一片祥和。
雖然不能說到所有地方都草物茂盛，物種繁多…但整個雷伊撒爾早已熱鬧無比…」
什麼啊～這不是能夠溝通嗎？
她看著書的神情，念的聲音…每一句話每一個詞都搬含著數種情緒。
我無法明白，不能理解…這種連廢物都算不上的東西，一直以來都被我們當作柴火在燒…她為何會如此寶貝呢？
就在她講個盡興後，她將那物闔上…轉身收拾東西準備走人。
看著她離去時一跛一跛的姿態，我開口了：
「妳正在做著一件毫無意義的事，那些話也好…那些食物也罷…」
我舉起斷去的手臂，嘲諷著說：
「…在我身體一復原之後，一切都不是了！」
她回過頭看了我一眼，神色如冰的說著：
「啊…我覺得這是十分有趣的…我竟然會為了一個物品烹煮食物，為它講道…你說不是嗎？」
隨後轉身離去…
看著她離去的背影，我突然有股氣難以發洩！
妳是在瞧不起我嗎！若不是我現在手腳斷盡正在恢復…不然我早已殺了妳！
而下次再見到她時，又是隔日…
隔日的她與前日相同，同樣的食物…同樣的講道…唯一不同的就是說的內容與每日變差的臉色。
就這樣，我們來回持續了數十日甚至更久。
這時間已經久到手腳都已經恢復，身體的內傷都已經接近痊癒的地步…
或許，是因為我在這段時間裡習慣了她的照顧…
或許，是我厭倦了魔族的掠奪…
又或者…是我早已習慣她的陪伴…
在這段時間裡，我幾乎淡忘了魔族的一切…雖然我未曾有過上心，但這確實是從未有過的事…
有時，我甚至慶幸那時我踏入了這個名為教堂的建築中…
每當她那冰冷的雙眼多注視我一下，心情總是會多一分平靜…這是我至今沒有體會過的感情。
就這樣…日子來到了某一天，那天她頭一次說了與平常不一樣的話：
「哦～沒想到現在的你，竟然也人模人樣的呢～」
對於她的話，我僅僅冷哼一聲閉上了眼…
魔族身軀，天生巨大魁武，說我人模人樣…這幾乎是在諷刺我。
這時，我聽見了熟悉的椅子聲…我雙眼微開，一如過往的吃著她餵來的食物，也準備一如過往的聽她講道…
而她像以前一樣拿出名為【聖典】書本，翻開尋找了幾頁：
「今天來講特別的故事吧…」
她緩緩念道：
「在神離開雷伊撒爾的這段時間裡，為了解決各種族之間日漸產生的摩擦。
各種族之長決定再一次月亮高照的夜晚，舉行一次會談…」
這個開頭明明是如此平常…可是我卻在接下來的話產生煩躁…
「精靈王【艾諾提斯】提出了，所有種族應該要按照神所安排的奇蹟居住，人類之王【安提】則是認為所有資源應該要以物易物…」
這明明只是個普通內容，但我卻格外不適…尤其是我對那一而再再而三出現的精靈王感到反感…
這是種感覺，感覺靈魂被人狠狠汙衊，永遠都在他面前抬不起頭的恥辱感…
我明明試圖忍耐，但是來自體內深處的怒吼！使我一把搶下了她手上的書…
我裂開嘴，惡狠狠的吼著：
「所有種族！所有種族！這裡包含了我們嗎？
有人類、半獸人、矮人、哥布林、精靈，就是沒有我們魔族！
你們那個滿滿慈悲為懷的洛迪斯，從來就沒有保護過我們！當你們在吃香喝辣歌頌牠時，我們正在荒野上打滾！」
說到這，我夠受到情緒無比低迷…這是我第一次感受到的情緒，低落的我搖著頭：
「哦…對，我都忘了…我們不是牠親手創造的，牠不管我們這不是天經地義嗎？」
就在這時，我手中的書被人重重一抓，憤而抽去…
我看向她，看向始終冷漠的雙眼…
她說道：
「時到今日，我終於知道你們為什麼一直在掠奪，一直在殺戮…卻未有愛惜…
這些毫無意義又浪費資源的作為，竟然是源自你們的自卑！」
她嘆了一口氣：
「唉…什麼叫做你們不是神所創造？現在這個世界上哪一個生物能夠說出自己真的是由神親手創造？
人就不說了…精靈也沒有…這個世界上每日每夜誕生的新生命，所有的都不是，但他們依舊自豪地活著…」
她右手一抬，指尖輕觸我的眉心，對我淡淡一笑…這一笑讓我瞬間停止思考！
她溫柔說著：
「瞧不起自己，別人又該如何瞧得起你呢？」
隨後，整個人輕輕看在我的耳邊說著：
「你對我做的一切，真的有享受到嗎？又或者你只是想證明什麼？
我想，你應該好好思考。」
突然，她一個轉身！
快步離去…留下的我是無比納悶的…
那時她的背影…直到今日，在我腦海裡依舊清晰…
就算她與昨日一樣拖著身子，但我永遠不會忘記。
一整夜，我都在思考著我至今未曾想過的問題…
實話說…第一次見到她時，我真的就只是為了滿足自己的慾望…然而我的慾望並沒有因為她的屈服或者不屈服而被填滿…
一路而來，我掠奪究竟是為了什麼？我們不知道…
因為真的如她所說，從來沒有將一件東西長久的持有過。
武器也好，食物也罷…那些笑一笑就丟的寶物就不用說了…我們沒有一樣東西永遠拿在手上。
一切正如他所說的一樣，只是為了掠奪而去掠奪…
想到這裡，我又搖了搖頭…
這怎麼可能，掠奪是魔族的天性！是我們最與眾不同的技能啊！
被掠奪的你們怎麼可能了解，甚至是去感受呢？
這時我有了自己的答案，並迫不急待地想和她證明…可是當我再次抬頭時，外頭的太陽又重新掛在了它剛要升起的地方…
而不久之後，窗戶另一端的房門又將會被她重新打開…
我深深地吸了一口氣，告訴自己…我們是因為天生而去掠奪，掠奪是我們的天性…
可是每當我重複這樣想的時候，心中就有種喘不過氣的感覺…
那思考一天一夜的答案，在我的心中完全像是在欺騙自己一樣。
我…完全說不出口…
可正當我恐懼她的到來時，這新的一天…我們並沒有像往常一樣相見。
空蕩的房門，它沒有迎來每日，本應該將它打開的人…
這直到那天的夕陽，在房門上留下了刺熱的火紅後…我終於才肯相信…
那個屹立不倒又堅強的女人，終於在我的力量之下…倒了。
我勝利了，就如同預想的一樣…最終只有我活著。
我抬起新生的雙手，又看了看新生的雙腳…這個女人留下的傷口，讓本該是粗壯無比的四肢，變的如此纖細…
這不僅僅只是四肢，連同身體一樣都消瘦很多。
長久以來，不曾有生物傷我如此之深…她是第一人。
我緩緩站起，打來了房門…向著預想的結局走去。
只要離開這裡，回到魔域…我的身體就能得到修復，我將洗刷這次恥辱。
但…正當我這樣想時，距離我進來的大門卻是越來越遠…
不…是我走的越來越慢…
這到底是為什麼？明明不該是這樣的啊！
我深吸一口氣，揮去了所有雜念…然而這一舉動，卻反讓我的腦袋裡充滿了她的會面…
這沒有理由，在過往的日子裡也未曾有過…
是她！都是她！是她讓我變成現在這個樣子！
就在這時，一股刺眼的光芒直射雙眼…讓我不由地遮住眼睛，等適應片刻後我才知道…那原來是外頭的太陽。
陽光豔紅曬暖了四周，卻照的我好冷…
明明在前進幾步就是我本該心心念念的外頭，但現在卻滿腦子想著與她相處的這段日子。
「她…真是讓人生氣！」
我怒吼一聲，轉身向裡面跑去…
「女人！我來見妳死了沒有！」
我打開一扇又一扇的房門，去了數個地方…終於在一個不齊眼的房內發現一個暗門…
我一打開！就見到她倒在地上…
躺在地上的她，似乎聽到我的聲音而針扎一下…然而這也只是一下下而已。
昔日讓我畏懼的強悍之人，現在正因我的力量而痛苦…
這本該是件高興的事，然而現在我愉快不起來…整個胸口就像被什麼東西捏住一樣…
我伸出手將她輕輕抱起，並盡可能安穩地將她放到床上…
不久之後，她張開了沉重的眼皮…對我看了又看…
或許，她訝異在場的是我吧…
此時，我聽見了一聲細細地啞聲：
「到後面…的池子裡…裝水…我要…喝…」
我一聽連忙點頭，但也不明白她為何要這樣做…
觸碰到她身體的我相當清楚，原先壓抑在她腹部的力量已經全面擴散…她已經沒有多少時間了…
可是，就算我在不明白…身體依舊照著她說的話去做…
可是當我依照她說的話到後方裝完水回來時，她的臉色又更加不好了需多…
就憑我的直覺，她沒有撐過今天也不意外…
「水來了…」
我將她輕輕扶起，慢慢地將水餵到她的嘴裡…
費了一番功夫，她終於喝完…而原本傾瀉而出，企圖吞噬她身體的力量，在此刻也被緩緩壓回到腹部。
看著她逐漸轉好的臉色，我驚奇的將手蓋在她的腹部上查看…但我很快就知道…這些無意義的行為都是沒用的…
我沒辦法救她，也不懂如何將放出的力量收回…如今的她就算靠著這碗水的奇效壓制，她終究要受到我力量的折磨，難以痊癒。
此時，她緩緩張開了眼睛，淡淡笑了一下：
「沒想到…救我的人…竟然是你…」
我承認…我也沒想到，我後悔有這樣的感情…
她問道：
「那…現在的你…有答案了嗎？
你與我初見所發生的事…你有享受到嗎？或者證明了什麼？」
霎那間！我遲疑了
這個答案，若是更早一些…我一定會立即告訴妳…但是現在…我猶豫了。
我讓她輕輕躺下在，隨後拉了一張椅子坐了下來…
沒想到，這本該該是她的位子…如今卻是兩人互換…
我深深思考當時想到答案，然而這次卻沒有像上一次如此鮮明…
最後，我無奈地開口：
「我什麼也沒享受到，也沒證明什麼…甚至打從心底後悔，當初想要踏入這裡的決定。」
她輕輕笑了：
「呵呵呵…但是你依舊在這。」
我點頭：
「對，但這卻是妳厄運的開端。
妳要知道，魔族對於看上的寶物…是異常的執著。」
「是嗎？」
她輕輕摸著腹部：
「但你放心…你看，我這個寶物，是不會隨便離開這裡的。」
這時，我注意到她攏起的腹部…我清楚那是懷孕的象徵，在我們手裡少數活下來的女人會有的象徵。
我瞬間的站起，從來都沒有如此激動…
我終於知道為何力量會一直盤據在腹部，但卻不明白為何別人能夠又跑又跳，而她甚至連活到明天都是個問題…
我不明白…不能離解…
她見我有所疑問，便笑了一笑：
「你一定在想…只要沒被你們殺掉的女人，都能好好活著，為何我不能？對吧…」
她看了我一眼，見我沒反應以後，用手撐起自己的身體：
「那是因為當初在我離開那罪惡的中心時，所付出的代價。」
她冷冷一笑：
「我是小妾所生的女孩，天生沒權沒勢…本以為進到大聖堂便能夠得到一片清境，但那裏卻又是比海還深的泥沼。」
她看著我說道：
「我要離開那裡必須喝下由精靈特別調製的【靜身水】，那是代價，也是我與你之前所建的女人不同之處。」
「為什麼？」
我這樣一問。
她道：
「那種水專為擁有聖女力量的女人所設，一旦飲用者與異性發生交合…
那靈魂與肉體的連接會被破壞，聖光之力將會從身體上強制消去。」
她吸了一口氣：
「若我與正常男性交合，注定之後體弱多病…而我跟你交合，註定會死。
若不是我一直待在這個教堂裡，並住進最靠近聖池的房間，我早已身亡。」
她笑道：
「哈哈…昨天，我一個沒注意…忘了補充房間裡的聖水，差一點就一屍兩命了…」
看著這樣的她，我產生了一股想要逃避的情緒…
這或許就是羞愧，甚至是難以說盡的歉意…
「你，對於對我所做的事感到抱歉嗎？」
這句話讓我看向了她，看著她略有自豪的表情…
她這樣說道：
「若是這樣就死，此生也真的是一點都不虧本了…」
我問：
「妳不恨我？」
她一聽大笑：
「哈哈哈哈！你是白癡嗎！我當然恨你！」
隨後又靜了下來：
「但…或許這樣才是最好的結果…」
她抬起頭，遙望了未知喃喃說著：
「若我還在大聖堂…那我早已懷孕生子，但那個孩子與現在一樣…不是我所期望的。
又或者就是我在這沒遇見你，一生注定孤獨無依終老一生…」
話到此，她看向我溫柔的笑著：
「而現在…雖然發生這樣的事…但我能讓眾人畏懼的強大魔族，聽我講道，為我苦惱…
我死後，都能向聖女大人吹上一翻了。」
話到此，她收斂神情向我問道：
「吶～現在的你愈往何方？回到魔域繼續以前的生活嗎？」
聽到她的話，我開始使用早已固化的大腦思考…
「我…現在只想要妳…好起來…」
而這正是我此刻唯一能告訴她的事。
隔日，為了去到人類聚落不引起殺戮，我用衣物將自己包起。
既然我救不了，那找她的同族一定可以。
我順路而下，忐忑而行…這是時隔兩個多月的第一次外出，也是第一次真正意義上的踏在異族的領土上。
我望著這悠悠漫長的道路，心中浮出了數種情緒…
而就在見到建築的那一刻！我又猶豫了…
曾幾何時，我進出這樣的聚落如同呼吸一樣簡單…如今他們卻像一座天險一樣難以攀越。
而此刻，一直站在村外的我自然引起了人類注意，也是我該下定決心的時候…
實話說…做為魔族，我的身體對於繼續前行有著極強抗拒，天性一直告誡我不要去不想到的地方…
但那是都已經不重要了…
現在，她正是讓我來此的唯一理由，在她的性命之前…其他什麼都不是！
我跨出腳步，朝著正在盯著我的人搭話…
我向他說明我的來意，而這個舉動也引起了許多人的注意，不少人也開始圍了上來…
但，他們的反應卻讓我出乎意料…
「哦～原來是修女大人受魔族襲擊了啊…啊呀…真是太可憐了…」
他們對於同族的事，非常的冷淡…就像我自己在和同族對話一樣…
那個女人身上的溫暖，她的光芒…在我眼前這些披著同樣外皮的生物上，我完全感受不到…
就在我為眼前的景象感到生氣的時候，一個貪玩的小孩…趁在我正為眼前的景象苦惱時，從後面一把扯下我的偽裝！
這讓我十分錯愕，也讓所有村民瞬間訝異…
正當我握緊拳頭，準備動手時…一聲驚呼打斷了我的思考！
「精靈！」
一旁的人也跟著點頭：
「對，是精靈！我人生第一次看到精靈啊…」
聽著他們互相討論起的話，我發愣了一下…因為他們現在對我的熱絡，遠比起自己同族還要來的積極。
而也在這時我才意識到，我不必為眼前這些垃圾弄髒自己的手。
雖然他們嘴裡喊的精靈與我有著巨大差異，更甚至這名詞的物種我都沒有親眼看過…
但至少他們現在認為我是精靈，我不必讓那個女人為我做的事情而感到難過…
就算我對精靈這個，從來見都沒見過的物種感到作噁，可這又有何妨。
趁著這個勢頭，我又再次詢問的所有人…但他們眼裡只有我這個被那個女人救的【精靈】，其他的完全沒有興趣…
我不理解他們為何對一個異族感到興趣，這有比一個即將生育且性命垂危的同族來的重要嗎？
為何…為何妳們如此地像我們一樣冷漠？
好吧…對他們來說是這樣子…
但對我來說，這是無功而返的路程，讓我非常的生氣…
因為我清楚…以那個女人的身體狀況，未必有機會給我下一次離開的可能…
我回到名為教堂的建築物，來到她的房間…
看著她好了許多的臉色，我為此感到欣慰。
「你回來了。」
我點頭：
「對。」
「看來，對於結果你不是很滿意。」
我又點了點頭：
「對。」
我來到她的旁邊坐了下來，望著她的表情…我知道一件事情，那就是對於這個結果她一點也不意外。
我開口問道：
「妳早已知道會這樣了？」
她看了我一眼，點了點頭：
「對，早就知道了…」
她長嘆一聲：
「唉…你以為只有魔族才會對自己同族冷淡嗎？」
她搖搖頭：
「錯了，是所有生物都是如此…有些人就算有能力也不會幫助別人…對於他們來說這是理所當然的。
當然還是有一部分的人會願意幫助他人，但那之中也有部分的人將此視為地位，或者權力的象徵。」
她緩緩坐起身體對我說道：
「說穿了，我們與你們沒有什麼不同…差的，只不過是有著一個名叫道德的外衣而已。
很多人，只要自身利益受到損害，這名為道德的外衣就會被捨棄…」
我問道：
「那你，當時為何救我…」
她將一旁的書拿起，塞入我的懷中：
「因為當看到你還活著的時候，我認為這是你命不該絕…這是我深受道德與信仰影響的結果。
我的信仰影響了我的道德觀並進而改變了我的行動，我在人生最低潮時，在這本書裡找到了信仰…我相信你也可以。」
我搖搖頭：
「我看不懂，更是魔族…這毫無意義。」
她一聽，笑了：
「哈哈哈…信仰不分種族，你看不懂字我可以教你。」
然後，她將臉湊近…神秘的一笑：
「況且，現在風水轉了…也該是時候換你念書給我聽了吧？」
霎那間，我的身體產生了一股感情…熾熱的宛如要燒起來一樣！
我來忙點頭，答應她的渴望…
然而，就算是這樣…她的身體狀況依舊正進一步惡化…
水的奇效，隨著我逐漸讀懂文字了解意思，而慢慢失效…
原先的一日三次，到了一日八次…最後到了喝下時只能緩解部分痛苦…
我無能為力，只能透過書中的內容減輕她的難過…
但一天又一天的過去，我清楚已經到了幾乎無法挽救的狀況…無時無刻期盼著書中的神奇，能夠挽救她的性命…
而就在一天的深夜，我站在院子裡獨自思考…我正在評估是否要放手一搏，前往路的另一個方向。
這是一場賭注，如果沒有遇到像她一樣擁有力量的同族…那她的死將無法避免。
可是…她能夠度過我離開的這段時間嗎？
這個懷疑讓我陷入慌張，我打從心打得怪罪自己的無用…連一條生命也無法挽回。
然而！就在這時，奇蹟出現了…
四周草木，泛起點點星光…有如營火，有如希望…
微光仰天飛舞，緩緩向我靠來…寧靜的大地更有絲絲的細語低喃…
剛開始，我有一些害怕…然而就在它們靠近的那一刻！我才知道….這是與生俱來的自然。
我知道這是什麼…這是來自大地的低語。
我曾經聽過她說過，這是精靈獨有的力量…他們將教會我如何解救那位女人的性命！
我立即拔腿狂奔！向著她的房間前去…我覺得我找到辦法了，我恨不得立即直接將她治好！帶她回到故鄉！
可是正當我欣喜若狂地看到她時，她已滿身大汗…面色也變得更加慘白…
她和我說著：
「我要生了…」
霎那間，我傻了：
「什麼！」
我知道這代表的意思，可是我完全無法思考…
我大喊著：
「我沒有接生過！」
但她依舊平和的說著：
「我可以教你。」
這句話…讓我的雙肩變得十分沉重，我未曾想過生命竟然是如此沉重的…
這就像面對數百年前，那場人族的首次反撲一般…
只是，我就算心跳如雷一般轟轟巨響，但迫在眉睫的現狀又必須馬上執行。
我依舊只能順著她的話，慢慢地進行…
一接觸她的身體，我感受到了隱隱爆發的腐化…我清楚現在強行用聖光消去所有腐化，那母子的性命也跟著沒了…
但若等孩子出身，她是否又有多餘的體力，撐過我施法的那個階段呢？
這時，一句話堅定了我的信心：
「相信我吧…」
我咬緊牙關，開始了這一生中…第一次的接生。
順著她的呻吟與配合出產的呼吸，小孩很順利的生了下來…
當我依著她的吩咐，確認孩子會哭後…
我趕緊來到她的面前！
現在的她，嘴唇已經發白…除了微弱的呼吸，已無其他多餘的體力…
我趕緊將手搭在她的腹部，運使著剛才學會的力量…我必須在這微小的時間裡，讓她活下來！
可就在我出力的那一刻！我的左手被人抓住…隨即依生斥喝打斷了我的思考！
「你在做什麼！」
我立即回頭，身後是一名男性人類…而凝聚在掌心的力量，在男人還未及阻止的情況下傾洩而下！
那男子一見，直接把我推開！並更加仔細檢查著面色未有好轉的她…
不久男子大聲罵著：
「你這是在害死她你知道嗎！雖然腐化一直傾蝕著她，但也成為了身體的一部分！
現在你用聖術消去腐化！就像拿把刀直接通進她的身體！你知道嗎？」
不…我不知道…我當然不知道！我甚至無法理解…到底是如何變成這樣…
但就在這時，她開口了：
「大主教…大人…請…不要…怪罪他…他…已經為我做…很多了…」
主教低下身子，要頭的說著：
「佐伊，妳太晚通知我了…」
佐伊回道：
「失去魔力的我…只能…透過他人送信…我知道…這一天會來到的…」
主教沉重的點頭：
「妳還有什麼會想說…」
佐伊回道：
「我想和他…說說話…」
主教點頭，讓了開來…
我一見，趕緊上前來到她的身旁…空白的內心，除了無盡的自責外…已無其他的東西…
此時疲憊的她，用手輕輕撫摸的我的臉頰，和我說道：
「你不必自責…因為你…已經盡力了…」
我搖頭：
「這不是我想要的結果…」
她點頭：
「但我們都必須接受…」
她將視線移到了孩子的身上：
「我想抱抱她…」
我趕緊把小孩捧到她的面前…而她就像早已熟悉一樣，將孩子抱在懷中…
她輕輕晃了晃孩子，一下子…哭鬧的小孩便安穩的睡著…而她的眼角也流下了淚水：
「我的一生…本來就該要什麼都沒有的離開人世，可是現在…妳卻讓我有了踏實的感覺…
但…為何這一切…來的太晚…又太突然了…
這讓我完全沒機會…好好守護的妳…」
她看向我，對我說著：
「答應我…一定要好好照顧她…一定要由你親自扶養我們的孩子…
這個人世…有太多地方容不下她了…」
我眼前的一切早已被淚水扭曲，但依舊連點數個頭宣示著：
「會的！一定會的！」
荒涼的墓碑，一雙深情的手輕輕撫摸著…墓地周圍的一切，一眼就能辨認出，這裡每天都有進行仔細的打理。
「所以，烏爾德兄長…你是打算告訴我們…你在姊姊她身上找到了信仰，以及魔族是精靈所變？」
我搖著頭述說著故事中的簡單總結，若換作是別人…一定大罵【荒謬】兩字。
我開口說道：
「烏爾德神父，你應該知道…沒人會因為一個故事，而相信一個魔族。」
他點頭：
「對，但是娜爾芬妳有辦法辨別我說的，是否是謊言…」
我看向了他，搖著頭說著：
「你為何認為呢？」
他淡淡掛起了笑容：
「從妳來到這裡的一路上，是否懷疑過幫助妳的人？
實際上是否有反面想過，他們都有可能會害妳…為何你不懷疑他們呢？」
他指了指眼睛：
「妳的雙眼，在妳學會如何運用聖光的那一刻…有了只有妳才有的變化…它讓你能夠看穿別人是否真誠。」
這讓我淡然一笑：
「哈...無稽之談…說的好像你非常認識我一樣啊…兄長。」
但也不能否認，以瑟洛恩他們想要害我的這個設想…是非常有可能的。
也正如她所說，我在看到他的那一刻，就選擇相信他…雖然…這之中也有羅克斯隊長的緣故。
我拿起手中的花束，向烏爾德問道：
「我能向佐伊姊姊致上敬意嗎？」
他點頭：
「當然，我相信她會很高興的。」
隨後牽著萊茵的手，退到一旁…
我來到墓碑的前面，恭敬的為亡者至上花束…並為她祈福：
「願妳再來是不受痛苦…永受洛迪斯大人的庇護。」
語畢，我輕輕撫摸著墓碑…察覺了一絲有趣的事…
這墓…竟沒有一絲悲傷或者死亡的氣息…
哈！今天真是有趣的一天呢～
我是作者，感謝大家的觀看...也希望大家能和我分享自己的看法喔！
這次更新有一點久，主因是在趕一點之前因為加班而慢下的進度，所以之後可能會有一段時間是這樣子。
當然若大家希望能過看到下一章，也不妨直接在留言告訴我，我會盡量加快速度的！
創作內容
轉生．修女 第二十九章 追憶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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