作者給的恐怖指數:★★☆☆☆
評價 : 比起中篇,小兒科
(大家可以此評斷該不該看下去)
如心理症狀加劇請盡速關閉本頁,感謝大家(^u^)
「哥哥…」耳邊傳來少女纖細的聲線。
旅者張開被歲月侵蝕得有些蒼老的眼眸。
穿著米黃色連身洋裝的艾莉捧著一束雛菊,蹲在自己身旁,眼前春日正好,陽光明媚,濃烈的青草味讓他意識到自己睡在草地上。
雛菊連綿至山丘的另一端,微風拂過花朵之上,形成雪白的波滔,連綿不止。
「艾莉。」
他伸手想要觸及眼前的少女,卻發現他的手指只碰觸到一團空虛,他的手穿過少女的手臂,少女的身體變得模糊不清。
「為什麼在我最需要你的時候,你卻不在呢?」
旅者猛然一驚。
兩年前,他在熱海沙漠冒險,從驛站接到家中快遞來的書信,那是艾莉寫給他的信件,書信中寫著父母要安排她去相親的事情,但是她並不想去嫁給一個普通的貴族,當普通貴族的妻子,還可能只是「妻子之一」。
當時的他覺得這只是小孩子在鬧脾氣,並沒有想過這可能是艾莉最後的求救信,她是找不到其他可以傾訴的對象了,不然又為何千里迢迢的寄信給人在沙漠之中的他。
於是他就寫信給艾莉安撫她的情緒,希望讓她能多想想父母的話,接著一年多過去,艾莉與冒險者私奔到萊拉探險,旅者才發覺事情的嚴重性,快馬加鞭地回到家中,但一切已經無可挽回。
Ψ
旅者躺在潮濕的石磚地面,用滿是傷疤和厚繭的手掌遮住雙眼,如果艾莉詛咒他們家族,那麼她也同樣詛咒自己的視而不見。
旅者再度爬起來,面對眼前的屍堆怪。前方的暗紅色爛泥中看得到冒險者遺留的骨骸與盔甲,由屍體堆積的縫隙中甚至能看到某種筋肉正在蠕動,一條條血色經絡像是人體動脈般運作,上下跳動。
屍堆怪是種不死生物,由極多死去屍體的怨念所組成,會吞噬屍體跟活人使得自己變得更加巨大,屍山血海正是它最好的形容詞。從它將近有五匹馬首尾並列的長度,就能證明過去來到此地的冒險者都化為了它的養分。
屍堆上半爛的女人骸骨嚎叫著,屍堆怪凝聚出肉塊組成的巨手,帶著某人的脊柱與灰黑的盔甲殘片朝旅者槌下去,大地震動,地面碎裂,岩石飛濺到了四周。旅者依靠他敏銳的直覺在攻擊前便往後跳,逃過一劫。
他掃了眼自己手上的斧頭,物理傷害顯然是對這種能重組自己的活肉塊沒有多大的幫助。
他開始往四處打量尋求機會,這是一間類似議會廳的建築物,上方屋頂破了個大洞,能看到布置在高層屋簷上的石像和滴水獸。
四周被方形的立柱所環繞,柱子上雕刻的並非他所認知的天使或花草,而是一張張猙獰扭曲的異端生物,用最惡劣的表情注視著每一個進來此處的人。
像這類不應該出現在貴族庭院的無用建築到處都是,除了議會廳外還有教堂、公共浴池跟燈塔這些不合理的配置,或許出現在別處非常怪異,但在萊拉的未知迷宮卻又無比正常。這裡就是聚集不合理和怪異的異空間。
它的路線也令人斐解,有時候能從燈塔的下方的旋轉階梯走到上方跨越到另外一座荒地,有時又能從注滿汙水的公共浴池底下通過游泳找到水下通道,連接到地底深處的岩漿區域,種種怪異之處在去過萊拉大難不死的冒險者間廣為人知。
讓人不經覺得萊拉並不是一座瘋狂貴族建造而成迷宮,更像是某個神明隨意挑選世界上隨意的幾處城市拼湊揉捏出的遊樂場,亦或是眾人的集體幻覺。
所以這裡才被人稱為「蜃城」。
旅者看向上方的屋簷,目光凝聚。
他一路避過屍堆怪的攻擊,然後像是被逼至牆角走投無路了般呆呆地站在其中一根樑柱前方,屍堆怪的拳頭果然朝著他攻擊,轉瞬之間,旅者側身錯開攻擊,屍堆怪的肉塊拳頭砸在石柱之上。
「轟巄―」石柱倒塌,強大的力量往上傳遞使得建築裂開,裂痕一路向上方的滴水獸奔馳,原本是用來排乾屋頂雨水的滴水獸硬生斷開,沉重的石雕往下掉落砸在屍塊之上。
旅者趁此機會一個翻滾至議事廳被廢棄的木桌堆旁,打火石摩擦引燃火花,火勢由木頭燃燒,很快地那堆木頭變成了團熊熊火球,旅者抓起燃燒木材的一角當成火把驅趕屍堆怪。
這種怪物由於是由屍體所組成,身上都會流出屍油和易燃物質,所以特別怕火,感受到旅者拿著熱源靠近,它立刻退開,鑽入地下裂縫當中。
旅者丟開火把暫時鬆了口氣。但這也只是暫時的,火堆和燃燒的黑煙會吸引怪物的注意,因為那是有冒險者來到的信號。
經過重重困難,旅者終於來到萊拉的中心區域,雖然這只是冒險者們依據眾人的經驗總結出來的核心區域,一棟古宅,看似奢華卻處處充斥著凋零腐朽的黑暗氣息。
擺在他前方的是一扇黑鐵製的大門,門後充滿未知。
――沒有一位冒險者進了這裡還能夠出來的。
這是所有冒險者看到朋友、家人、隊友打開門進到古宅後的總結。每個人打開門看到的空間都有所不同,但同樣的是他們沒再出來過。
旅者跨出腳步走上前,右手握住鐵質的獸型門把,打開了平凡無奇的大門。
Ψ
廣大的房間四周由白石牆壁環繞,黑白菱形的大理石地磚鋪滿整座房間,在精雕細琢的鐵色壁爐上暖黃色的火焰躍動。房間中唯一一張木造長椅上鋪著上好的阿爾卑斯羊毛,扶手點綴著從美洲搶奪印地安人而來的黃金。看似年約二十歲左右的綠髮男子坐在上頭,他摘下銅邊眼鏡,露出鏡框底下姣好的面容,接著以扭曲的綠色瞳孔望向打開門走進來的人。
濕漉漉的少女站在法蘭絨的毯子上,她的身上滿是鮮血,弓箭手常穿的冒險衣裝破損不堪,腿部因為咬傷還在滲出鮮血,左右手腕上接是傷疤,紅褐色的頭髮上沾黏血塊與不明黏液。
她面對眼前的和平景象依舊舉著短劍,擺出攻擊架式。只是那隻舉著劍,正在發抖。
「你是來許願的吧?」男人輕輕一笑,彷彿對方的到來完全在他的意料之中。
少女摀住滲血的腹部,以僅剩的力氣勉強開口:「你…就是古神…吧?」
「嘛,依你們可悲的智商與理解能力,我確實算是你們口中的『古神』」古神咧開嘴巴,他以欣賞藝術的角度看著脆弱少女的漸漸凋零,宛如站在將死之人前的禿鷹。
「雖然這個房間和我現在的形體,只是依你有限的想像力製造出來的而已」
「把菲爾還…我…拜託你把菲爾還給我!」少女下跪向這未知的存在祈求一絲救贖。
「我拒絕」古神輕快地吐出三個字。
少女不可思議地瞪大了眼睛,他的話語徹底將少女打入絕望的地獄。
「為什麼…你不是能實現人的願望嗎!?」
男子歪頭訴說:「因為你的願望很無聊,而且就算我把你的愛人復活,最後他也只會變得跟這傢伙一樣。」
他踢了踢腳前趴著的乾扁屍體,屍體發出陣陣哀嚎,少女發現這具活屍身穿華麗的黑色貴族服飾,頭戴著類似國王般的寶石冠冕。
難道…這就是浮士德?
男子嘴角勾勒出邪異的神采:「他呀,沉淪於自身的慾望之中,無法自拔的渴望著一切財富,等到時間流逝,他感受到自己快速的蒼老,又希望能夠擁有永恆的生命,再度向我許願,所以我完成了他的願望。」
怎麼會…
終於明白絕望為何物的少女瞳孔逐漸失去神采,眼淚自少女的眼眶中滑落下來。
她在與戀人的冒險旅途中聽聞蜃城與瘋狂貴族浮士德的故事,知道古神能實現人們的願望,蜃城之中也有著無盡的財富,所以她們才會像兩頭無知的小白鼠踏入這絕望之地。
美好的願景與人性的貪婪蒙蔽了他們的雙眼。甚至於讓她失去了自己的愛人。直到最後她才領悟自己不過只是「這個怪物」底下可有可無的演出角色。
「那麼你現在明白自己該許什麼願望了嗎?」
少女咬著牙,緊握自己身上唯一的武器。
「別白費力氣了,你傷不到我的,與其想做些徒勞的無聊事情,不如在時間到之前說出你的願望」
惡劣的古神用白皙的食指指向門邊的立鐘,上面的指針是十一點五十七分。
「我可沒有那麼多時間聽取你們這些小傢伙們的願望啊」他帶回眼鏡準備繼續閱讀捧在手中的「荷馬史詩」。
少女的心裡在萊拉的摧殘之下已經瀕臨崩潰,她在菲爾死後能走下去的唯一動力就是那個遙不可及的古神願望傳說,讓她付出最後一絲希望想復活自己的愛人。
在知道自己不可能復活死者後,少女因為絕望生出怨毒的情緒,如果不是母親逼迫她學習淑女的才藝,不能從是男性的工作,如果不是父親要求她嫁給貴族,她也不會和她愛的人私奔,如果不是她兄弟的漠視,使她對父母的壓迫求助無門。
如果不是她的家人、如果不是要求她當個完美淑女的上流社會,為什麼她會被逼到這種地步?!
為什麼菲爾會死!
「看來你已經做出決定了」
「我希望…」少女眼神逐漸越發陰鬱:「讓福斯家族的人全部死絕」
壁爐的火焰轉變成綠色,霎那間,綠光洞穿了少女的胸口。
「這份決定的代價,將會是你的生命」
Ψ
夜間的耶萊納鎮酒館,人潮依舊火爆,每天都有新的冒險者響應美好的傳說而來,也有舊的冒險者在蜃城萊拉中死去。
提著大劍的漂亮女子與她的夥伴門進入店內,找了個吧檯的位置坐下。周圍的冒險者都瞄了眼這支在萊拉中名氣響噹噹的團隊,但是團隊裏所有人的臉色似乎都不太好,冒險者可都是看人臉色的人精,自然沒人敢上前搭話。
只有吧檯裡的老酒保熱情的招呼對方:「齁齁,這不是我們最菁英的冒險者們嗎?還有我們最美麗的團花」
說完三杯白蘭地上桌,擺在女劍士、矮人和牧師面前。
「話說怎麼沒看到你們團裡的弓箭手小夥子?」
「死了」矮人拿起木酒杯冷冷地說。
老酒保裝模作樣的哀聲嘆氣:「唉,可憐的小夥子,年紀輕輕還沒賺到錢就這樣死了」
一旁的女人懷疑老酒保的哀悼與其說是在為她英年早逝的隊友傷心,不如說是他在傷心少了個會付他酒錢的客人。
萊拉每年死亡的人數足以讓耶萊納鎮的所有居民麻木。
女人用手撐住腦袋,手指捲動金棕色的捲髮:「話說我今天上午看到了一個身手很不錯的男人呢,他使斧頭的技術簡直比我們隊裡的矮人還好」
矮人:「喂!」
話多的老酒保突然間不說話了,三人感受到異樣,正想打探對方的身分時老酒保嘆了口氣。
「你們看到的只是過去的某個亡靈的幻影罷了」
「怎麼說?」
「但是他還活著啊」
「這就要從福斯一家的小女兒艾莉開始說起了…」
「六年前,福斯家的小女兒艾莉為了逃離婚約和一位冒險者私奔,那個冒險者很窮,以至於她們一路的生活都不太順遂,於是冒險者說服對方來到萊拉尋找財富」
「哈,又是兩個傻蛋」女人冷哼一聲。
「確實很傻,他們並不知道機會和危險是並存的,結果我聽其他冒險者說艾莉的那個愛人死在萊拉之中」
「艾莉在進入萊拉一個月後被人找到救出來,但神智已經不太清醒了,她被趕來的福斯家帶走,然後你們知道發生了什麼事嗎?」
此時最沒存在感的白袍牧師開口:「福斯家的詛咒」
當時他們牧師所在的教會也收到了這個傳聞,去打探過消息的真實性,但是回來的高階牧師都稱這家人沒救了。
「是的,艾莉回家後徹底瘋掉,之後福斯家族便被莫名的怪病糾纏,在一個月內死傷大半,連家主都無法幸免於難」
「那跟那個男人有什麼關係?」
「因為那個男人就是艾莉的大哥,為了去蜃城尋求詛咒的破解方法,但六年過去了,艾莉已經死了,而其他的家族成員在他們找來的巫醫治療下帶著後遺症康復,那個男人仍沒有從萊拉中真正走出來」
「據說他打開了萊拉中心宅院的大門消失在萊拉之中,一年過去我再次在鎮上看到他的身影,他依然朝著萊拉前進,當時我以為是自己喝多了的幻覺呢」
「接著一個月、兩個月,我每次都會看到他穿著當時進城的衣服,走過耶萊納鎮往遠方的蜃城前進,彷彿是在嘲笑死亡般,繼續追尋那已經無所謂的目標」
酒保說完又嘆了口氣,上個月那個男人的亡靈還出現在他的酒館過,當時酒保看見他在帽簷下的表情,宛如死屍。
他現在已經成為被執著所困的幽靈了吧?
Ψ
蜃城萊拉十公里外的湖泊,旅者再度清醒。
從湖泊淤積的泥濘中爬起,宛如機械般地走到岸上,水漬從潮濕的衣物上滴落,朝著那座虛幻的城市,再度開始無止境的挑戰。
【萊拉 (下) 完 】
細節統整介紹:
白雛菊-
雛菊的花語是 純潔的美、天真、幼稚的代表,它就像是艾莉一位純潔天真的害羞少女,虽然她有些平凡隨處可見,不是會立刻吸引住人們目光的女孩,但是她也有屬於自己平凡的優點。
對比她的家人表面關心她,實則在過去一直給她壓力和言語譏諷(那些膿包說的話正是當年他們對她說的話),她不停地抵抗,卻又對自己的處境、對這個社會毫無辦法,充滿了諷刺的意味。
而她哥哥犯的錯則是長年冒險鮮少關心她,對她真正的處境視而不見,最後他們的家族才會遭到這種結果。
白雛菊另一個花語是:「深藏在心底的愛意。」
白雛菊花海,那是她對於她家人的最後一點愛戀,過去美好的記憶與旅者死前看見的景象,也是身陷自責的旅者到最後仍沒真正體會的那一絲救贖。
如果他將來明白自己終究只是在做徒勞的執著,他的家人已經死了,那麼旅者就能放下執念安息。
浮士德先生-
浮士德是歐洲著名作家歌德的作品名稱及人物(劇情可GOOGLE)。浮士德的著作年代是英國的十六世紀,我寫的年代背景是十六世紀末期,大航海時代興盛,雖然思想逐漸解放,科學萌芽,但英國社會對女性依然極為壓迫。
幻境中那些貴族跟仕紳名媛們刺入艾莉體內的刀子,正是他們對她審視的目光,暗地批評,將每個人從外到內放在度量尺上衡量,撕裂了一個少女的內在。她流出的鮮血或許也是她的淚水吧?
這些遭遇與壓力使她更渴望自由,與一個普通的小夥子遠走高飛,離開這個殺人的社會文化。
Ψ,Psi,是第二十三個希臘字母,用於:心理學,精神病學,同時它的外觀也近似於古代的豎琴。
萊拉是天琴座的英文讀音,過去天琴座這個星座被古代人描繪為禿鷹。古神宛如盯著人們拚死掙扎的禿鷹,嘲笑著所有貪婪之人。
希臘人則為它寫出一篇愛情的故事,故事中有一對戀人,男方的琴藝絕佳,但某天女子意外逝去,男子冒險去冥界求冥王復活女子的故事。
萊拉的英文名字也聽起來像是彈豎琴的少女。
最後的敘述者是作為萊拉外旁觀者的酒保,各位覺得真相到底是如何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