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從我成功消滅魔龍後,我被拱為英雄,被國王授予榮譽勳章表揚,成為榮譽騎士。看似光鮮亮麗,但因為魔龍侵襲事件並沒有在國內廣泛傳開,國王也沒有向國民公開表揚(大概要特別受到國王青睞才有機會),自然就沒有成為家喻戶曉的英雄了。
事實上,我也不願宣揚,沒跟任何人提起,包括對克勞迪雅,也只有輕描淡寫地帶過,因此她不清楚屠龍經過。
我不自認是英雄,不需要名不副實的榮譽,就連成為榮譽騎士,也只感受到一言難盡的空虛,甚至是諷刺。
英雄不該是這樣的。
當時所做的事,倘若明白本質,就不會認為是英雄事蹟了吧。
但我無法言喻。即便同袍知道我聽見魔龍體內的「他們」的聲音,也知道我親手屠殺了那些無辜的靈魂,但他們無法理解我的痛苦,不是聽不到「聲音」,就是不認為那些「聲音」會有什麼負擔。似乎不是任何可以聽到聲音的人,都會認為那些聲音會帶來罪惡感,他們認為自己做的是理所當然的事情,如同執行義務般,為了大局不擇手段也是在所難免的。
但我無法這麼想,那些聲音總是使我想起,我屠殺了與我們同等的生命。即便那是必要之惡,但這就能夠理直氣壯地認為,這就是「正義」嗎?這跟戰爭殲滅敵人的狀況不同,假使狀況允許,也不會攻擊手無寸鐵的人民。那些魔物生前,往往只是無辜的人民。只是因為它們喪失了理智,才會有威脅性。
何況,縱使是戰爭,為了保家衛國而殲滅敵人,也談不上「正義」,「正義」是對己方而言,客觀來看,只不過是為了自身利益而自保、爭鬥罷了。
過去的我忽略了這一點,只想到加入魔法騎士團,所帶來的益處,忽略了這份工作的本質。
為何自己會如此難受?或許比起「精神脆弱」,更重要的是我對正義的盲目執著,那只是虛無縹緲的妄執罷了。
這份妄執早已伴隨現實逐漸消磨殆盡,在魔龍侵襲事件後,那份妄執便徹底死去。
如同殘燭熄滅,視野不再有光。
在無盡的黑暗中,逐漸被雜音吞噬。
──你什麼都無法向學長證明。事到如今,你徹底被當年的你打敗了,多麼沒出息啊。
──可憐啊,現在終於知道為何學長會恥笑你了吧?你現在不也在恥笑當年的自己,不是嗎?
──是時候該放棄了吧?該面對學長了吧?要繼續當虛偽的英雄,還是落荒而逃當個凡人呢?現在逃跑還來得及喔。
逃跑……嗎?
──是啊,退出魔法騎士團,去做自己想做的事,用其它方式去實現理想中的「正義」不是挺好的嗎?
那該做什麼?
──自己想啊,蠢貨,難道離開魔法騎士團後,就會一無所有了嗎?
……誰知道呢?但或許以我的能力來說,找不到更好的工作了。現在的我成為「榮譽騎士」後,有更優厚的待遇,也有更好的名聲,要是我放棄了,周遭的人肯定不會理解我。不只是被學長恥笑,克勞迪雅也會對我失望,可能就連夏洛特也──
想到這裡,我幡然醒悟。
正義什麼的早已不重要了,這條路之所以會堅持至今,不單是為了冠冕堂皇的大義,而是還有現實考量。即便過去始終不願承認,但說自己純粹為了正義而戰,恐怕只是自欺欺人的藉口。
或許曾有那樣的初衷,但早在不知何時起,就變質了。
──這世上沒有什麼非實現不可的執著。最重要的是照顧好自己,做自己喜歡的事,包括助人,也是因為喜歡而做的。但終究不能太過犧牲自己,不然本末倒置了呢。
──好好地做你自己,不需要成為任何人,好好作為查理斯‧霍夫曼而活就夠了。
對不起了,父親,您的忠告我未能遵守,因為在現實面前,我遠比自己想像中還要無能。
我無法罔顧現實,只為自己而活。
縱然克勞迪雅也一直告訴我「做你想做的選擇就行了」,但我不願讓她失望,讓她輕視我,認為我是正義的叛徒。我們當年可是成立共同戰線的,她也還在朝她的目標邁進,結果我先落跑了嗎?
更遑論,我無法想像學長要是看到落跑的我,會是什麼表情。
或許從此對我不屑一顧了吧。
可能克勞迪雅也是一樣。
至於夏洛特,我肯定也沒臉面對她。既然她很可能是我未來的妻子,那有個沒出息的丈夫,這絕對不是能被接受的。
因此──
就抹煞妄執的我吧。
抱持執行義務的心態就夠了。越果斷越好,就如殺人不眨眼的劊子手,他們既能滿足他人的期待,也能讓自己好受。
自此,我成為冷酷無情的「除魔者」,只為「社會」的和平而努力,而不再為正義而戰,就跟其他騎士一樣。
我終於成為了他們。
■
一年過去,由於任務執行效率大幅提升,更受到賞識,待遇越來越豐厚,位階也步步高升,已經成為最年輕的幹部之一。
那一年,費雪學長再度來信,談到了近況,告知他的生活依舊平穩順遂,並再度約我吃飯。這一回我答應了他,畢竟我有足夠的自信面對他了。
睽違多年,終於又能見面了。
他究竟成長為什麼模樣?比起相貌,我更在意的是神韻,歷經多年的磨練,從少年成長為青年,現在又成為了教師,或許不再是自視甚高的孤狼了吧?
抱持這樣的想法,與他見面了。在母校附近的公園。
他確實成熟了許多,比以前更加高大挺拔、英俊瀟灑,似乎比以往多出幾分笑容──即便無法確定笑容的真偽。
他的眼神依舊鋒利,閃爍扎人的綠光,如同暗夜潛伏的狼。
充滿稜角的眼,猶若鋼錐。他仍是孤狼,在骨子裡。
他關心我的近況,我照實告訴了他,並表示對於自己選擇的路不後悔。他一句「是嗎?你實現心目中的理想了嗎?」沒有質疑也沒有諷刺,卻異常扎心。我面無表情回答「我覺得很好」,應該是面無表情沒錯。
「那就繼續堅持下去吧,不然還是趕快離開比較好。」
「嗯?」
「字面上的意思。」
是這樣嗎?
「你一定是費盡心力,想證明自己的理念吧,不然也不會這麼久才見面了。」金髮青年話鋒一轉:
「但那樣是不夠的,證明之後,還要先認同自己,才能獲得他人的認同。」
「學長認為我不認同自己嗎?」
「這種事只有你知道。」
意外地他沒有戳破,或許是真的無法斷言,也可能是佯裝不知,想藉由旁敲側擊來暗示他真正的想法。
阿奇柏德‧費雪學長似乎更加難以捉摸了。
從自視甚高的狼,變成深不可測的狼。
有別於過去的咄咄逼人,現在是比較拐彎抹角,但暗藏的玄機,猶如玫瑰的刺,雖不顯眼卻銳利,一個不經意就會扎到出血。
他不只像狼,也似火辣的紅玫瑰,湊近一聞可能還會聞到辛香料的刺鼻氣味。
辛香料。倏然想起這個形容詞,曾經的他是如此,或許現在本質仍未改變。
也許只是在社會歷練後,他比較懂得收斂罷了。
「話說回來,魔戒你還戴著啊。」
「咦?嗯……我只是為了記住跟學長的約定,因此就一直戴著了。」
他觀察得真細。不過他應該早已拿掉了吧?我觀察一下他的手指。
「……學長也還戴著?」
不是說年限一到就會摘下嗎?這讓我備感意外。
「純粹是戴習慣了,拿下來似乎會少了什麼。何況,或許原因跟你一樣吧。」
他壓低聲調,撇過目光。
「跟我一樣?」
「一直站在這裡也不好說話,還是快去找餐廳吧。你想吃什麼?」
轉移話題了,不過也罷。
「若不找有甜點的,學長應該會受不了吧?」
「少來了。」
他邁開步伐,我緊跟上前,討論用餐地點。
一切都是如此風平浪靜──
但我的心海仍暗潮洶湧。
這個結果似乎不是我想要的,因為不是想要的而莫名躁動。
為何──不是我期望的呢?
□
與學長見面後不久,又面臨一件人生大事──我與夏洛特成婚,入贅海恩里希家了。對於這樣的安排,我毫無異議,畢竟這在十多年前就已注定了。
結婚前夕,我特地摘下魔戒,並非為了換上婚戒(因為根本沒有),純粹是認為,是時候該迎向新的人生,與過去告別了。何況事到如今,魔戒已不具有原本的意義了。
我將魔戒收好,雖不再是隨身物品,仍將它帶進海恩里希家。
結婚後,克勞迪雅特地登門祝福我們。一見到她,難以言喻的心情便湧上心頭,但故作若無其事。
幾天後,克勞迪雅再度上門──然而,是為了道別,她要去旅行了。
一切都是如此措手不及。
為何會來得如此突然?我不明白,但似乎又隱約感知到什麼,只是不願多想。我已經沒有多想的餘力了。
就當成是「巧合」就好了。
──假使我真能這麼想就好了。
只是苦思再多也無用,我只能孤獨地祝福她、思念她,期盼她能實現夢想,滿載而歸,千萬別落得跟我一般下場。
這是對人生不再抱予任何期望的我,唯一奢侈的心願了。
◆
克勞迪雅旅行後,似乎更常下雨了,無論在哪裡都不例外。
明知這只是一場幻覺,卻是無論如何,都無法看破的幻覺,恍若一場醒不來的夢。
只能不斷忙於工作,機械化地執行任務,麻痺自己。日復一日日復一日。
我知道這是惡性循環,甚至有愧於獨守空閨的夏洛特。明明是新婚妻子,卻無法好好陪伴她,遭受了旁人的質疑。對此我深感無奈,但無力改變。
我不確定夏洛特怎麼想,她似乎不是很在意這些,希望我能專注於工作,不要有太多負擔。雖然這對我而言比較輕鬆,但更加深了罪惡感。
此外,她的笑容似乎更少了。她本來就不是快樂的人,婚後似乎更加鬱鬱寡歡了,時常露出寂寞的神情。
是因為我無法陪伴她嗎?還是因為克勞迪雅不在她的身邊?我們才剛結婚,克勞迪雅就忽然遠行了。
說走就走,也難怪夏洛特無法接受吧,包括我在內。
只是夏洛特究竟如何看待克勞迪雅?就我的認知,她們類似姐妹,夏洛特百般依賴她。我始終不解她們為何關係如此親密,照理說過去夏洛特若自認她是我的未婚妻,應該會對我身旁的女性有所戒心才對,但她比起我,更在意克勞迪雅。我如何對她釋出善意,她都不領情──很久以前就有這樣的感受。
如今也很明顯,她只是基於家族期望,才會與我成婚。她對我僅僅只有「認識很久的青梅竹馬」這種感情,認識很久卻仍陌生,絲毫沒有新婚夫妻的親密。
「我們是不得不同住在一個屋簷下的」,她的神情舉止,透露這樣的訊息。
正因如此,雖然聚少離多,但或許彼此也獲得了喘息。
我幾乎不會思念夏洛特,唯一會思念的,只有遠走他方的克勞迪雅。
說不定夏洛特也是一樣。
若真如此,這樁婚姻,到底有多少意義?徒有虛名罷了。
如同我的頭銜。
說到底,為何我會思念的只有克勞迪雅?克勞迪雅對我而言,到底是什麼存在?她又是如何看待我?
僅僅是有共同理念的知音嗎?但現在我已經放棄那份理念了,這樣的我還有資格待在她的身邊嗎?
不,她也去旅行了,這樣也好,她遠離腐敗不堪的我了。我只要祝福她就夠了,她即便回來了,也不該回到我身邊。
她只要能實現夢想,就夠了。
#
克勞迪雅旅行三年了。
某個暴雨的午後,我難得在家,凝望窗外的雨。
我很喜歡這麼做,但為何喜歡?何時開始喜歡?不是很願意想起。
──隱約耳聞腳步聲。
是夏洛特,自從回家後,我幾乎跟她沒有交流。就這樣一直默默做自己的事,這樣真的好嗎?
多少還是找點話題吧,但該找什麼好?
……一時不知從何說起。
腳步聲遠離了,先叫住她吧。
「妳要走了嗎?」
她停下腳步。
「怎麼了嗎?」
「沒有,只是在想,妳不一起看雨嗎?還是說,妳很討厭雨天?」
我轉身面向夏洛特,相隔三步的距離。
「我是很討厭雨天,但其實,因為一直下雨,早就習慣了。」
「一直下雨?」
她跟我有一樣的感受嗎?原來一直下雨不是我一個人的錯覺嗎?
「嗯,一直下雨。」
她回答得很肯定,沒有一絲一毫的遲疑。
看來,有必要好好談談。
「……那要聊聊嗎?我去泡咖啡,妳要什麼?」
「為什麼這麼突然呢?」
「我們很久沒好好說話了吧,而且,妳剛才的反應……」我走向廚房:
「我自己要泡黑咖啡,妳要嗎?」
※
我們坐在餐桌前,面對面。我跟夏洛特各一杯黑咖啡。
「妳剛才會說,這裡一直下雨,是什麼意思?」
我想確認她的意思,便開門見山地問了。
「我一直覺得這裡雨天很多,很多。你可能會覺得很奇怪,但對我而言就是這樣。」她舉起咖啡杯:
「可能這三年來,更是如此吧。」
她停住了動作。
「這三年?」
「沒什麼。」
「這三年……是克勞迪雅旅行的時間吧。若是如此,說不定真是這樣。」
畢竟,我也有同感。
「這三年來,一切都改變了。我們的生活改變了,我們結婚了,克勞迪雅也離開了。到現在還是無法明白,為什麼我們剛結婚不久,她就去旅行了?雖然早就知道她想去旅行,只是時間點……」我放下咖啡:
「妳會在意嗎?」
「……可以的話,我很想不在意。只是……我不知道。或者說,她或許只是想等到我們結婚的那一刻也說不定?」
「為什麼?」
「可以見證兩個朋友的幸福,並獻上祝福,可能是那麼想的吧……像她那樣的人,說不定真的會那樣想……」
她移開視線,不敢與我四目相交。
「或許吧。不過,真的只是這樣嗎?」
「不知道呢……抱歉,我……」
「為什麼要道歉?」
「……總覺得哪裡抱歉吧。不好意思,我說不上來……」
「妳似乎拘謹過頭了。就算是平常,也沒有這麼拘謹吧。我們可是……夫妻,不用這麼拘謹的。」
我說到「夫妻」一詞時,不禁有所停頓。
是在躊躇什麼嗎?是因為結婚三年了,我們卻還不像夫妻嗎?這肯定是我的錯,因為我很少陪伴她,相處時也沒有溫度。
「我知道,但是……查理斯是不是很在意這件事情?如果是的話,那我很抱歉,都是因為我,才會……」
「妳是說因為我入贅,才導致克勞迪雅離開嗎?」
「嗯,其實查理斯應該……不希望入贅吧,我剝奪了查理斯的自由吧?查理斯一點也不快樂吧?」
她一臉愧疚,但該愧疚的是我,是因為我的存在,她才會鬱鬱寡歡的。
我必須減輕她的罪惡感,罪惡由我獨自背負就夠了。
「這樁婚事是老早就被定下來的,我們早就有心理準備了吧。那只是時機成熟了,就如期實行了而已。我沒什麼怨言。」
這是事實,我也必須這麼說。
「真的……是這樣嗎?」
「是。」
緊咬牙根,咬住自己的情緒不溢出來。
「再說了,這不是妳決定的,不是嗎?因此,我怎麼會怪罪於妳?」
這是事實,她沒有錯。
「查理斯……你能明白這點,我很高興。只是,跟我結婚果然不是你的意願吧,在你心中,有更重要的人吧?」
甫舉起咖啡杯的我,手僵住了。
「跟我這樣的人結婚,一點都不幸福吧,查理斯?像你這樣的人,明明值得更好的,我這樣一無是處的人,根本──」
「不。妳絕對不是一無是處。妳很擅長唱歌,不是嗎?」
急中生智,想起她還有唱歌的特長。她的歌聲真的很美,可惜鮮少在我面前歌唱。
「不,根本搬不上檯面吧,唱得比我好的人比比皆是。何況會唱歌,又如何了呢?」
「我很喜歡妳的歌聲,夏洛特。」
她赫然。我知道這樣稱讚可能很突然,但還是要說出來。
「之前可能都沒有好好表達出來,因為我不太善於言詞吧,抱歉。很多話都沒好好跟妳說過,不是不想說,是不知道怎麼說,也不知道該不該說。」
忽然像表白一樣,即便有些難為情,但必須繼續說下去。
「只是,我很少聽到。但這主要是我的問題,我很少在家,才會沒機會聽到吧。」
這也是事實,不單是為了幫她找台階下。
「我常在想,我是一個好丈夫嗎?忙於工作而很少陪伴妻子,可以陪伴的時候也常常沒有好好說話。若讓妳寂寞了,我很抱歉。」
終於說出了這些,早該好好道歉的,或許為時已晚了吧。
「沒關係,查理斯可能更寂寞吧,陪伴是互相的。你無法陪伴我,我自然也無法陪伴你。你也是為了工作,因此我不怪你。」
她擠出苦笑。又來了,總是在為別人著想,雖然或許真的不會很需要我的陪伴,她真正需要的人不是我。
她真正需要的人,是──
「是嗎?但妳剛才不是說過,這三年來一直在下雨嗎?」
為何這三年來一直下雨?應該是因為少了「她」吧,就跟我一樣。
她垂下目光,似乎故作鎮定,將手中的黑咖啡一口嚥下後,放下咖啡杯:
「但那不是查理斯的問題。查理斯什麼都沒做錯,什麼都沒有。」她再度舉杯,凝視冉冉上升的氤氳:
「再說了……你不是也這麼覺得嗎?為什麼這三年來,一直在下雨呢?你說過這三年是克勞迪雅去旅行的時間,因此,你是心繫著克勞迪雅,才會──」
「沒這回事。」
我聲調一冷,毫不躊躇地否認。
「她去旅行是好事,那是她的夢想。她終於實踐了她的夢想,我當然祝福她。況且,她既然一直想要旅行,那自然也不會想要有任何牽絆,因此……」我舉杯一飲而盡:
「我希望她一直自由下去。」
碰喀。
杯子敲擊到桌面的悶響。
「即便她不再回來也沒關係。」
我沒資格在她的身邊,她離開我才會幸福,內心悄悄補充這句。
空氣沉默。
雨聲淅瀝。只剩雨聲淅瀝──
並不。
似乎還隱約耳聞──
「騙人。」
被雨聲覆沒了。
○
日復一日,都在看著雨、聽著雨,包括出任務的時候。
或許不自覺在等待,等待不知何時歸來之人。
明知不應等待,我們該分道揚鑣,但就是無法揮別。
她的身影揮之不去。
揮之不去。
或許這一切都毫無意義,她可能正享受她的旅途,並不斷救助他人,沉浸於助人的快樂與成就感中吧。
縱然如此,我還是想知道她是否安好,因此還是希望她滿載而歸,洋溢她的招牌笑容,分享她在旅途中的所見所聞。看見她實現了夢想,我肯定也會打從心底為她感到喜悅。
所以希望她平安歸來。
只要她平安歸來,我就心滿意足了。即便這場雨不會因而結束,因為我依舊行屍走肉,當冷血無情的劊子手,不再是正義的夥伴了。
然而,我仍願意癡等。或許這只是無謂的妄執,但無所謂。
一直以來都是這麼想的,直至那日。
魔藥工坊重新亮燈的那日。
她旅行五年後,終於回來了。
──然而,已經不是我熟悉的克勞迪雅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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