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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天.命】第二十一節 丕變

作者:LanTern│2021-03-03 00:17:56│巴幣:17│人氣:303
 






 

 
  「真是不可思議。」
 
  剪了一頭俏麗短髮的年輕女醫生抬起頭,用與說出口的話截然相反的平淡表情看著我。
 
  我和彥希互望一眼。
 
  「呃……請問哪裡不可思議?」彥希擔心地問。
 
  「他的傷口。」我的主治醫師說,指著我的肚子,仍然是那副一如往常的面無表情,「短短不到三天的時間,就復原到別人需要花三個月才能康復的程度。李先生,你該不會是外星人吧?」
 
  「不是吧,應該……」我看著她手上的診斷書,試圖理解,「也許是周醫師您醫術了得?」
 
  這位醫生全名周玲,外表看上去年齡和我差不多,頂多比我長個幾歲,大概是醫科剛畢業沒多久的年紀。說老實話,一開始看見由這麼年輕的小女生擔任我的主治醫師,就連我也感到有點不安,陳哥和老闆娘為此也多次提出過質疑。
 
  但她個性雖然古怪,處事做派乃至問診方式卻都相當成熟,最重要的是,我的康復過程非常順利,不,甚至可以用神速來形容,這讓我們對於這位年輕醫生的疑問都活生生吞回肚子裡。
 
  老實說,肚子被捅了一刀,傷口縫合後居然不到三天就開始結痂,這怎麼想都不太合理。
  
  「不是這樣的,」周玲面色平靜地說,「手術時我出了不少差錯,我本來以為你會死在手術台上,你能活下來就連我都覺得很驚訝。」
 
  給我等一下!
 
  「至……至少他現在生龍活虎,對、對吧?」彥希擔憂地問。
 
  「是的,這就是最奇怪的地方。如果李先生你真不是外星人或神仙轉世的話,問題也許就出在我身上了。」她用手抵著自己的嘴唇,「搞不好我真的是外科天才。」
 
  我和彥希再一次對望。給這種醫生診治竟然還能活下來,我的運氣還真不是蓋的。
 
  「你過去曾經受過什麼重傷嗎?」周玲問。
 
  「呃,應該……沒有。」我側頭回想,「唸書的時候曾經跟人打架,好像斷了兩顆牙齒,好像就這樣吧。」
 
  「你?跟人打架?」彥希投來懷疑的目光。
 
  「我唸的高職不是什麼安分守己的學校。」我老實說。
 
  醫生緊盯著我。
 
  「我拿到的檢查報告,上面並沒有註明你有缺牙。」
 
  「我……我沒缺牙啊。」
 
  「可是你剛剛說你斷了兩顆牙齒。」
 
  「是啊。」我被搞糊塗了。
 
  「應該是裝了假牙吧。」彥希說。
 
  「李先生三天前可是有生命危險的,院方做的檢查即使有假牙也會備註。」周醫師仍然看著我,「李先生,你斷掉的牙齒後來怎麼了?」
 
  「呃,」我有點被她咄咄進逼的態度嚇到,「就,長出來了……」
 
  「牙齒?長出來了?」
 
  這下連彥希都盯著我看,好像我臉上有什麼髒東西一樣。
 
  「……怎、怎麼了嗎?」
 
  「你小學的時候沒有換過牙嗎?」彥希問。
 
  「換過啊。」我老實地說。
 
  「然後到了高職,被打斷兩顆牙齒,又自己長出來?」醫生問。
 
  「對。」我不懂她到底想問什麼,「就是這樣。」
 
  這回換她們兩人互看了。
 
  「李先生,正常來說,牙齒被打斷是不會長回來的。」
 
  我好像漸漸明白她們兩人驚訝的理由了。
 
  「……不會嗎?」我望向彥希。
 
  「不會。」她斬釘截鐵。
 
  「原來如此……」我張開嘴,「怪不得假牙那麼貴。」
 
  「李先生,」周玲用跟剛才截然不同的狂熱眼神看著我,「你願不願意做我的研究對象?」
 
  「不願意。」我馬上說。
 
  「太傷人了吧,連考慮都不考慮?」
 
  「謝謝妳的好意,我心領了,但是我現在只想平安出院。」
 
  「你說這什麼話,即使協助我的研究你也能平安出院啊。」
 
  真希望這女人去照照鏡子再來說這種話,她那表情擺明就是想把我當成鋼彈模型拆開。
 
  「不然這樣吧,如果你願意協助我的研究,我就給你一些好處,如何?」
 
  「比方說什麼好處?」我懷疑地問。
 
  「這個嘛……」
 
  她側頭想了想,隨即抬起手,解開襯衫最上面的兩顆釦子。
 
  「其實我對我的身材還蠻有自信的,如果李先生不嫌棄的話——」
 
  哦?喔喔喔?
 
  我下意識地朝她半鏤空的雪白胸口望去,但什麼東西都還沒看到,就從身旁感受到一股澈入骨髓的殺意。
 
  「——給我等一下!」
 
  彥希用力拉住我的衣領,力道大得差點把我的脖子勒斷。
 
  「妳這個不知羞恥的女人在幹什麼啊!」她難得砲火全開。
 
  「對不起,蘇小姐,我在和我的客戶交涉,可以麻煩妳稍微安靜一點嗎?」
 
  「妳是醫生!只有病人,沒有客戶!」彥希氣急敗壞,「還有你!」
 
  她轉過頭,凶狠地瞪著我,嚇得我滴了兩滴出來。
 
  「你倒是看得很開心嘛?」
 
  「沒有、沒有,」媽的,破音了,「我什麼都沒看到,我發誓。」
 
  「最好是。」
 
  為了讓彥希消氣,我立刻正色對周玲說:「抱歉,周醫師,但我對妳的提案真的絲毫不感興趣,我並不打算成為別人研究的白老鼠。」
 
  「李先生,這麼年輕就被女方吃死死,未來會過得很痛苦喔。」
 
  拜託妳不要再火上加油了好不好,等等被揍的可是我耶!
 
  「那好吧。」她扣上鈕扣,「如果你改變心意,請到我的辦公室找我,我隨時恭候大駕。」
 
  「絕對不會。」我斬釘截鐵。
 
  周玲拿上她帶來的資料,站起身。
 
  「我會給你安排明天拆線,如果後續檢查沒問題,後天就能辦出院了。」
 
  「謝謝。」
 
  她朝我們兩人點頭致意,一轉鞋跟,踩著清脆的步伐離開病房。
 
 
  病房的門一關上,彥希立刻大發雷霆。
 
  「真是的,那個狐狸精在搞什麼,那樣還配稱得上醫生嗎?難以置信、難以置信!」
 
  「現在應該沒什麼人會用狐狸精這個詞了吧?」我試著用開玩笑的語氣說。
 
  「蛤?」我的公主兇巴巴地瞪過來,「你有意見?」
 
  「不,沒有,對不起,小的不敢。」
 
  「不要再讓我發現你跟別的女人眉來眼去,聽見沒?」
 
  那樣算眉來眼去嗎……
 
  「大哥,妳是了解我的。」我挺直腰桿,「我素來不是那種貪戀女色之徒。」
 
  「呸,就是一句話,噁心。」
 
  彥希平常是會偶爾吃點小醋沒錯,但我沒想到她這次反應會這麼大。
 
  這個周醫師的確長得還不賴,可是那古怪的個性坦白說只會讓人望之卻步而已,說白了點,她是我最不會應付的那種類型,我相信彥希也看得出來,不曉得她為什麼這麼緊張。
 
  「你該吃藥了,」彥希冷冷地說,「我去給你買點東西吃,想吃什麼?」
 
  我側頭想了想,「燻雞蛋土司吧。」
 
  她瞪了我一眼,那是她的最愛。
 
  「就這樣?」
 
  「再來份蛋餅好了。」
 
  她拿起包包,走向門口換鞋。
 
  「有什麼事情就打給我,聽到沒?」她兇巴巴地說。
 
  「遵命。」
 
  彥希離開後不久,病房的門再度被推開,進來的是義哥。
 
  「唷,文仔。」
 
  他像是在路上巧遇般打招呼,熟得像在自家廚房似地關上門。
 
  「我剛才看到蘇小姐氣噗噗地下樓耶,怎麼了,吵架啊?」
 
  「沒什麼大不了的啦。」
 
  「偶爾小倆口吵吵架鬥鬥嘴是不錯啦,調劑身心,不過你要記住一件事,必須由你跟她認錯,懂吧?女人要的說穿了也就只是那種倍受寵愛的感覺而已。」
 
  「這是你的經驗談嗎?」我忍不住問。
 
  「那當然,字字肺腑、句句血淚。」
 
  「我會謹記在心。」我笑著說,旋即稍微正色,「外頭情況如何?」
 
  「還不是就那樣,」義哥拖著腳走向病房內的小沙發,一屁股坐下,「所有人都緊張兮兮的,到了晚上路上小貓沒半隻,大家都不敢出門,新聞天花亂墜、名嘴口沫橫飛。」
 
  他丟了一份報紙到我的腿上,頭版赫然就是幾個大字:『警檢畏懼?為何遲遲沒有動作?』
 
  「你們還是不看電視啊?」他問。
 
  「彥希還是很抗拒。」
 
  「這也不能怪她。」義哥咕噥。
 
  「是啊。」我嘆口氣。
 
 
  雖然彥希表面上態度依舊,但她內心劇烈的動搖仍有跡可循。
 
  至少這幾天來,每當我想打開病房的電視,她就會表現出懼怕的神色,即便我想用自己的手機找些新聞,她也會顯得很不安。
 
 
  我明白的,彥希從來就不是一個堅強的人,不,應該說,這世界早已將她的堅強消磨殆盡。
 
  她從傷痛中走來,來到這座城市療傷。但是本應替她撫平創傷、淡忘過去的學校,如今卻又發生這種事。
 
  她的內心恐怕比我所能想像的還要難受吧。
 
 
  一想到那一天,她獨自一人,背著滿身是血的我走出學校。
 
  一想到那一天,她獨自一人,在冰冷的醫院走廊拼命祈禱。
 
  而我沒能在她身旁。
 
  光是想像,就足夠我近乎瘋狂的後悔。
 
 
  「啪搭」的一聲悶響,我抬起頭。
 
  義哥將電視遙控器丟在我腿上。
 
  「反正蘇小姐不在,就看一下吧。」義哥滿嘴蛋捲,那是老闆娘買來給我吃的。
 
  「不了,」我嘆口氣,搖搖頭,「我聽你說就夠了。」
 
  「看一下吧。」義哥堅持,「不是為了她,是為了你。」
 
  「義哥,我——」
 
  「你想幫她的話,得先幫幫你自己。」他低著頭,挑選下一根蛋捲的口味,「我不知道那天你們在學校裡究竟發生了什麼事,但是文仔,你大概沒發覺,你的狀態並沒有比蘇小姐好多少,至少,那不是正常活著的人該有的表情。」
 
  他遞了一根蛋捲過來,內餡是粉紅色的,草莓口味。
 
  「打開電視,看一下。」
 
  我接過蛋捲,拗不過他。
 
  「好吧、好吧。」
 
  我按下電源鍵,螢幕中出現的是昨晚綜藝節目的重播,我將頻道切到新聞台。
 
 
  『——至今已經確定這起校園暴力事件,已經造成二十三人死亡、近百人受傷。據了解,大多數都不是學生,其中包含大學老師、前來參加當天園遊會的家長、以及肇事團伙自身成員。很明顯的是,這次的襲擊是有強烈目的性的,肇事者很有可能是鎖定某特定人士進行犯案,雖然警方至今並未公佈相關調查進度,但我們是否能夠合理判斷,此次事件與近日『龍王』李龍州的返台計畫大有關係?又或者,此事件就是李龍州所指使?一切案情都有待警調給出相關說明——』
 
 
  始料未及,強烈的反胃。
 
  單單是看著新聞畫面,我的食道就開始痙攣,從胃裡翻騰而上的某些東西幾乎碰到鼻腔。
 
  義哥將塑膠袋湊到我的嘴邊,好像早就知道了一樣。
 
  我將那些東西壓回胸腔深處,推開塑膠袋,向他搖了搖頭。
 
  「那喝點水吧。」他從地上撿起彥希買來的兩公升裝礦泉水,轉開瓶蓋交給我。
 
  我仰頭,足足喝了半瓶。
 
  「這步你終究要跨過去。」義哥靜靜地說,「只有先把過去的事處理好,才能夠考慮接下來的事。」
 
  我擦了擦溼透的下巴,將目光重新放到電視上,繼續面對。
 
 
  『——據可靠消息指出,李龍州獨子李孝遠的結拜兄弟,道上人稱「八頭蛟」的湯烈於本次事件中身中數刀,送醫搶救後仍宣告不致。據傳,湯烈和李孝遠是童年玩伴,替李孝遠處理幫中大小事,頗得人緣,同時擔任「天海幫」旗下建設公司的副總一職,是該公司實際上的話事人。公司近年來營運良好,同時積極投入公共建設和慈善活動,在業界風評甚佳,湯烈的經營對此功不可沒。如今湯烈死於這場校園之爭,黑白兩道都十分惋惜。而另一方面,雖然李孝遠本人並未直接參與此次事件,但私交甚篤的結拜兄弟死於非命,人稱「龍太子」的李孝遠是否會有更進一步的動作,這些都是後續必須關注的——』
 
 
  「湯烈……」我喃喃自語,「我好像在哪裡聽過這個名字……」
 
  「這是這兩天最大條的新聞。」義哥說,嘴裡叼著蛋捲,好像叼菸一樣,「那天黑幫本身就死傷慘重,那些無名小卒也就算了,這個姓湯的可是一個大人物,幾乎可以說是青玉堂實質上的二把手,這傢伙死了,龍太子絕對不會善罷——」
 
  「啊!」我用力拍了一下腦門,「我想起來了。」
 
  「啥?」義哥困惑地看著我。
 
  「我一直覺得好像在哪裡看過這名字,我想起來了。我工作的合約,負責人就是他。」
 
  「工作?你說搬家公司啊?」
 
  「對。」
 
  媽祖廟搬遷的那個案子,實際上我們面對的人是劉禹瑞的爸爸劉委員,可是在合約中,負責人的欄位上簽署的名字就是湯烈,說不准我還曾經在媽祖廟見過他……
 
 
  我還來不及細想,病房的門就被推開,彥希回來了。
 
  我馬上轉台。
 
  「咦,義哥,你來啦。」彥希詫異地說,彎腰換鞋。
 
  「嗨——」義哥躺在小沙發上,晃了晃手上的半截蛋捲。
 
  「我正好多買了一些,要不要一起吃?花生土司可以嗎?」
 
  「那我就恭敬不如從命了。」
 
  他到底打算蹭飯蹭到什麼時候?
 
  彥希將塑膠袋放到我的病床上,替我的豆漿插上吸管。
 
  「……我說文哥,我一走你就看這種東西?」她瞇著眼睛望向電視。
 
  「嗯?什麼?」
 
  我抬起頭,直到現在,我才發現我剛剛隨手轉台時切到了購物頻道。
 
  大概是在賣健身器材吧,此時畫面中正有一個身材姣好、穿著緊身運動內衣的女模特兒在示範騎飛輪,鏡頭很懂行的對準她的胸口,展示那道深邃的乳溝。
 
  「……看來你對周醫師的胸部念念不忘,是不是?」
 
  我的背上冒出冷汗。
 
  「沒、沒有,這這是義哥要看的。」我馬上說,拼命向義哥使眼色。
 
  「蛤?關我屁事?」義哥挖著鼻孔。
 
  喂!喂!
 
  「別隨便污人清白,文仔,遙控器明明在你手上。」
 
  好啊,兄弟都這樣當的啊!
 
  彥希冷冰冰地看過來。
 
  「彥希,聽我解釋。」我鄭重地說,「妳冷靜點,先把蛋餅放下來,那是拿來吃的,不是拿來丟——」
 
  下一刻,我的鼻子受到蛋餅重擊。
 
  「你解釋,我在聽。」
 
  看來我和她在國學常識的認知上有明顯的落差。
 
  我手摀著鼻頭,仍然試圖讓她冷靜。
 
  「彥希,豆漿先放下,那個真的不行,那個——」
 
 
  兩分鐘後,我孤零零地在浴室洗床單,外頭的義哥笑得像是殺豬一般。
 
 
  ※
 
 
  第二天一大早,護士就來病房通知我去拆線,雖然我本身看不太出來,但從拆線醫生和護士不可置信的目光來看,復原的狀態似乎相當良好。
 
  彥希膝上的擦傷甚至還貼著OK蹦,這麼看來我的身體好像真的有點厲害。
 
  拆完線後,我打了通電話給黃樂軍,讓她來醫院接彥希回家。
 
  「我不要回去。」果不其然。
 
  「現在妳比我還像病人。」我堅持說。
 
  「如果你突然出什麼事怎麼辦?」她厥著嘴。
 
  「我還能出什麼事?」我啞然失笑,「彥希,這幾天妳連澡都在醫院洗,這樣下去是不行的。回去吃點東西、好好睡個覺,明天再來接我出院。」
 
  她還想反駁,但我堅持不退讓。不到半個小時的時間,黃樂軍就到了。
 
  「幫我好好照顧她。」我懇求短髮女孩。
 
  「放心交給我,大哥。」黃樂軍善解人意地安慰我,「如果有必要,我會住在彥希房裡,絕對不會讓她少了半根寒毛。」
 
  我哈哈大笑,「那就交給妳了。」
 
  彥希在一旁瞪著互相對拳的我們。
 
  「神經。」
 
 
  她們離開後,我的病房冷清了些,直到現在,我才有時間好好看看這幾天的新聞。
 
  果不其然,輿論已經在網路上炸開,猜測和陰謀論不脛而走,資訊已經混亂到連新聞都不能相信的程度。
 
  能夠確定的事實少之又少,彥希的學校依然維持關閉,什麼時候重新開課還不知道、這座城市的維安警力也比往常多出數倍,情況幾乎堪比戒嚴。最重要的是,天海幫和李龍州、龍太子的動向幾乎沒有進一步的消息。
 
  不管怎麼說,這裡都是我出生長大的城市。某種層面來說,對沒有所謂『家人』一物的我而言,『故鄉』這一詞對我的意義又更深一些。事到如今,看到這裡被那些傢伙弄成這付德性,我心裡除了懼怕以外,還有一股身作為本地居民的憤愾。
 
 
  我換下醫院的睡衣,久違地以普通衣著走出病房,打算到外頭去轉轉。
 
  果不其然,路上的人車明顯少了很多。醫院附近的街道本有不少以病人和家屬為對象商家,販賣住院期間可能需要的料理和用品,但現在開門營業的不到一半。
 
  也許之前發生商店街鬥毆事件的時後,大家還能以「這是特例」來安撫自己,維持表面上普通的生活,但四天前的「大學事件」卻改變了一切。
 
  那些混蛋連學校都敢闖了,還有什麼不敢的?
 
 
  我用便利商店的提款機領了點現金,買了些晚上能吃的東西和礦泉水。
 
  我走出便利商店,繞過騎樓下一個身材魁梧的男人,準備返回醫院。
 
  「你好,李先生。」
 
  錯身之時,那個男人卻叫住了我。
 
  我困惑地轉身,花了半秒確定他是在跟我說話。
 
  他身穿牛仔褲和黑色夾克,頭戴著鴨舌帽,帽子下是一張有著一點鬍渣、略顯滄桑的臉,年紀大約落在三十歲後半。
 
  我望著這張面容,一股熟悉感油然而生。
 
  我張開嘴,「你……你是——」
 
 
  我確實認識他,他是老陳滷肉飯的常客,總是在深夜出現。
 
  同時,也是天海幫的成員,我稱他為平頭男。
 
  幾個月前,他曾經和一個胖子一同來到店裡,警告陳哥龍王即將歸台的消息。
 
 
 
  我的背脊一陣發毛。
 
  上一次見面,我和他無怨無仇,甚至可以說,他是店裡的客人,我應該要讓他三分。
 
  但是現在,他的同夥在我肚子上捅了好幾刀,甚至還讓彥希陷入深深的恐懼之中。
 
 
  「你要做什麼?」我退後了幾步,警戒地問,「你怎麼會……怎麼會知道我……?」
 
  「我向陳老闆打聽的。」平頭男靜靜地說,漆黑的瞳孔直勾勾望著我,「不過他不肯告訴我你的病房號碼,所以我這三天一直在這裡,希望能等到你出現——」
 
  「你找我做什麼?」
 
  他頓了半晌。
 
  「可以說,來帶個警告給你吧。」
 
  「警告?那我看大哥你是來晚了,我才剛被你們的人捅了一刀。既然你會來醫院找我,這你應該知道吧?」我譏諷。
 
  「但是你還活著,不是嗎?」
 
  「你講這話事什麼意思?我死了你們會比較高興?」我瞇起眼,「那來啊,我就站在這裡,你現在要多補幾刀把我捅死嗎?」
 
  「你不用這樣,李兄,你誤會了,我們不會對你出手……至少我不會。」他嘆口氣,「我只是來警告你而已,現在新聞也出來了,你應該也知道吧?可以的話,帶著她盡快離開吧。離這座城市越遠越好,太子已經打算出手了,我沒辦法瞞過去——」
 
  「離開?等等,你到底在說什麼?」我皺眉。
 
  平頭男略顯困惑。
 
  「你還不知道嗎?新聞有報。我們蛟老大死了,現在還在守喪,所以你們還有時間——」
 
  「我知道,湯烈對吧,我有看新聞。」我打斷他,「可是你要我逃?這又關我什麼事?搞清楚,我才是那個被你們捅了好幾刀的人。」
 
  「這關你什麼事?這當然關你——」他緩緩張開嘴,露出一副愕然的表情,「你女友沒跟你說嗎?」
 
  「說什麼?」
 
  他閉上眼。
 
  「不會吧……」他低聲呻吟,「不,那時候你可能昏過去了,不知道也是情理之中,可是……她怎麼沒說呢?」
 
  「這跟我女朋友有關?」我忍不住伸手抓住他的肩膀,「你話說清楚,到底發生什麼事了?」
 
  「余天良你總該知道吧?一個小痞子,喜歡穿西裝,兩邊耳朵各掛著三個耳環。」
 
  我感到一陣憤怒。
 
  怎麼可能會忘記?在我的肚子上捅了三刀的人就是他。
 
  「他和他的跟班是目擊證人,他們說你和你的女友是最後和他在一起的人。」
 
  我不明究理,感覺腦袋裡有某種東西卡住了。
 
  「他?你說的他是誰?」我疑惑地問,「什麼意思?我不懂……」
 
  「余天良本來是要殺你的,你應該記得吧?是蛟老大……湯烈阻止他的。」
 
  我眨眨眼,側頭回想那天發生的事情。
 
  「我記得……後來有個人來替我包紮,他們喊他『小老闆』……」
 
  「那就是湯烈。」平頭男沈痛地說。
 
  我皺著眉回憶,「可是我記得後來……後來……」
 
 
  後來,彥希回來了。
 
  她的尖叫聲從我的記憶深處緩緩上浮。
 
 
  頓時,一陣毛骨悚然佔據我的思緒。
 
 
  「等一下,你、你說……湯烈死了?」我顫抖著,悄聲問。
 
  「看來你明白了。」
 
  「不,不對……這應該……搞錯了什麼……」
 
  我踉蹌了幾步,伸手扶著便利商店的玻璃窗,一陣頭暈目眩。
 
 
  平頭男看著我,眼裡飽含某種複雜的情緒。
 
 

  「『八頭蛟』湯烈死了,殺死他的人,就是你的女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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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Reineke
怎麼感覺有點不對勁,這不是偏現實的故事嗎?怎麼阿文的身體跟湯姆貓或是兩津勘吉一樣厲害啊?

03-03 00:45

Reineke
天殺的,這下麻煩大了[e26]

03-03 00:53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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