達人專欄
當杜若回到家時，夜已經深了。
雖然每次進行任務前都會先跟陶壺叔說一聲，但這次是真的不小心弄太晚了。
「怎麼這麼晚？」
一踏進門檻，就看見陶壺叔一手拿著被燒得焦黑的鐵桿從爐房探出頭來。橫紋滿布的臉在溢出的火光下變得像是石像一樣深邃，杜若關掉了手電筒，看著陶壺叔反射著油光的鼻頭說：
「和朋友在鎮裡玩過頭了，不小心就拖到現在了、嘿嘿。」
這樣……應該不算是說謊吧？
「玩到這麼晚啊？」聽見杜若這麼說，陶壺叔的表情便瞬間因為皺起而變得像是要崩塌似的，大大地嘆了一口氣後，陶壺叔把手中的鐵棍放到了肩上。
雖然每次進行任務前都會先跟陶壺叔說一聲，但這次是真的不小心弄太晚了。
「怎麼這麼晚？」
一踏進門檻，就看見陶壺叔一手拿著被燒得焦黑的鐵桿從爐房探出頭來。橫紋滿布的臉在溢出的火光下變得像是石像一樣深邃，杜若關掉了手電筒，看著陶壺叔反射著油光的鼻頭說：
「和朋友在鎮裡玩過頭了，不小心就拖到現在了、嘿嘿。」
這樣……應該不算是說謊吧？
「玩到這麼晚啊？」聽見杜若這麼說，陶壺叔的表情便瞬間因為皺起而變得像是要崩塌似的，大大地嘆了一口氣後，陶壺叔把手中的鐵棍放到了肩上。
「唉……妳這小毛頭也總到我管不著的年紀了啊。有好好吃晚餐嗎？剛才煮的一鍋還有剩著。」
聽見後，杜若便忍不住笑了出來。這果然是陶壺叔會問的問題呢。
「當然吃了，我才沒有忘記喔！」
也許就是因為這麼在意吃喝，陶壺叔才會跟稱號一樣有圓滾滾的肚子吧。感覺就算哪天天空掉下來了，陶壺叔也還是會在意有沒有定時吃飯。
「但我還是要吃！」杜若精神奕奕地舉高手繼續說道。
陶壺叔聳聳肩走回爐房，沒多久就小心地用兩手端著冒著白煙的小鍋走了出來。見狀，杜若趕緊上前幫忙接過。
這是陶壺叔的拿手料理，總而言之就是把香菇、馬鈴薯跟骨頭之類的東西通通都給丟進鍋子裡頭煮。雖然看起來很隨便又很粗魯，但吃起來可一點都不輸給黃灶巷的老闆們。杜若一直覺得陶壺叔不去鎮裡開一間店真是太可惜了。
把熱湯盛進碗裡遞給杜若後，陶壺叔也坐了下來在自己的碗裡盛了一勺。隨後兩人同時在胸前交握起了雙手。
「「感謝神今天也賜予我們豐厚的一餐。」」
熱湯挾帶著暖意從喉嚨一路流經全身，讓人不禁想要閉上眼睛、伸直背脊。
「朋友是鎮裡的人嗎？」嚥下一口後，陶壺叔隨口地問。
「嗯，是一個在鎮裡長大的女孩子喔！」
「喔？是個怎樣的女孩子呀？」
杜若的腦袋中立刻浮現了紫藤那總是板著的臉。
「嗯……是個綁著漂亮的長長馬尾、明明長得很可愛、卻總是板著臉又很愛逞強的女生喔。」
杜若把一時間想到能夠形容紫藤的形容詞通通都給丟了出來，才覺得紫藤明明就很漂亮，卻老是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真是太可惜了。
「哈哈哈！那可還真是辛苦人家了。」
「咦？為什麼嘛！」
陶壺叔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大笑了幾聲後又喝了口湯。
「……可不要給人家添麻煩了呀。」
「才——」
「當然吃了，我才沒有忘記喔！」
也許就是因為這麼在意吃喝，陶壺叔才會跟稱號一樣有圓滾滾的肚子吧。感覺就算哪天天空掉下來了，陶壺叔也還是會在意有沒有定時吃飯。
「但我還是要吃！」杜若精神奕奕地舉高手繼續說道。
陶壺叔聳聳肩走回爐房，沒多久就小心地用兩手端著冒著白煙的小鍋走了出來。見狀，杜若趕緊上前幫忙接過。
這是陶壺叔的拿手料理，總而言之就是把香菇、馬鈴薯跟骨頭之類的東西通通都給丟進鍋子裡頭煮。雖然看起來很隨便又很粗魯，但吃起來可一點都不輸給黃灶巷的老闆們。杜若一直覺得陶壺叔不去鎮裡開一間店真是太可惜了。
把熱湯盛進碗裡遞給杜若後，陶壺叔也坐了下來在自己的碗裡盛了一勺。隨後兩人同時在胸前交握起了雙手。
「「感謝神今天也賜予我們豐厚的一餐。」」
熱湯挾帶著暖意從喉嚨一路流經全身，讓人不禁想要閉上眼睛、伸直背脊。
「朋友是鎮裡的人嗎？」嚥下一口後，陶壺叔隨口地問。
「嗯，是一個在鎮裡長大的女孩子喔！」
「喔？是個怎樣的女孩子呀？」
杜若的腦袋中立刻浮現了紫藤那總是板著的臉。
「嗯……是個綁著漂亮的長長馬尾、明明長得很可愛、卻總是板著臉又很愛逞強的女生喔。」
杜若把一時間想到能夠形容紫藤的形容詞通通都給丟了出來，才覺得紫藤明明就很漂亮，卻老是一副很不高興的樣子真是太可惜了。
「哈哈哈！那可還真是辛苦人家了。」
「咦？為什麼嘛！」
陶壺叔沒有回答，只是繼續大笑了幾聲後又喝了口湯。
「……可不要給人家添麻煩了呀。」
「才——」
正要回答時，紫藤按著胸口乾嘔的畫面卻在腦海中浮現。
「才不會咧……」杜若心虛地別過了頭。
然而陶壺叔沒有感到懷疑，只是別有深意笑了幾聲之後，就高舉起碗將熱湯給一口氣喝個精光。
「好啦、趁著水還熱著趕快去洗澡睡覺吧。我也要休息了。」
「嗯……好。」
說完，陶壺叔就站起身離開了。
……自己有給紫藤添麻煩嗎？
杜若搖搖頭、把那些思緒都給甩開，然後站起身走進浴室。浴缸冒出的熱氣在月光下就像是透明的火焰隨風搖曳。杜若脫下衣物放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坐進了熱水當中。
「哈啊——」彷彿全身都要融化的舒暢感，讓杜若忍不住叫出了聲音。
伸直身子、靠著牆仰望夜空，便可以看到漫天的星斗在升起的白霧之間閃耀。
果然再也沒有什麼比像這樣泡著澡看著夜空要來得舒服了。
就算用玻璃蓋上，星空也會因為蒸氣而變得霧濛濛的，所以當初陶壺叔提議要加蓋天花板時，杜若才堅決地反對。
就連這麼任性的要求，陶壺叔也都笑著接受了。
而且杜若也知道陶壺叔總是很早就洗澡了，所以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剛好熱著」，而是一直在燒著水等自己吧。
對於這樣的陶壺叔，杜若就算說再多次謝謝也不足夠。
只是、正因為陶壺叔是這麼善良，杜若才有預感、知道陶壺叔不可能接受那個不正常的自己。
但即使如此……也輪到自己幫助陶壺叔了。
「只是、陶壺叔為什麼都不跟我說呢？」杜若望著夜空，喃喃地說著。
『一定是怕杜若擔心吧。』朦朧中，一道聲音像是在微笑般地回應了杜若：『畢竟陶壺叔就是個責任感這麼強的人呀。』
「可是……我也很擔心陶壺叔啊。」
『那杜若又為什麼不問問陶壺叔呢？』
「那是因為……」杜若頓時被問得說不出話了。
要是陶壺叔知道了自己其實知道陶壺叔隱瞞著自己的事情，會不會就會被陶壺叔給討厭呢？
如果、就連陶壺叔都拒絕了自己，那自己又應該待在哪裡才好？
「……我不知道啦。」
杜若鬧彆扭似地瞥向一旁，卻在這時候想起了紫藤的臉。
說到底，自己也只是在害怕這點，才會就這樣答應了紫藤。就算哪天陶壺叔真的丟下了自己，也還有知道自己另一面的紫藤可以依賴。
雲實老師說過，狡猾的兔子會準備三個洞穴做為藏身之處，那抱著這樣想法的自己、肯定也是很卑鄙狡詐的吧。
但就算卑鄙也好，杜若也不想要再孤身一人了。
捧起熱水潑在臉上，使勁地抹了幾下後，杜若便蜷起身體，讓肩膀也浸入水中。
「……可以告訴我到底要怎麼做嗎？」
杜若抿緊了下唇、像是在尋求解答似地轉過了頭。
「爸爸、媽媽。」
而在視線的彼端，只有冉冉升起的熱氣向著無垠的天空遠去。
※
「紫藤……？」
一道熟悉的聲音掠過耳旁。
「紫藤？」
那是聽起來令人舒服的聲音。就算被唸一整天也不會感到累吧。
「紫藤！」
「……我在！怎麼了嗎？」
被紅姐在耳旁大聲一喊，紫藤才回過神來，再次動起掃把掃起前一個客人落下的頭髮。
「妳今天是怎麼了？完全都在發呆喔。」紅姐用著那形狀漂亮的眼睛看著紫藤問，雖然說得嚴厲，但語氣比起責備、更多的是擔心。
「……沒有。」紫藤故作正經地錯開視線，卻就連頭髮沒有掃到都沒有發現。
「才不會咧……」杜若心虛地別過了頭。
然而陶壺叔沒有感到懷疑，只是別有深意笑了幾聲之後，就高舉起碗將熱湯給一口氣喝個精光。
「好啦、趁著水還熱著趕快去洗澡睡覺吧。我也要休息了。」
「嗯……好。」
說完，陶壺叔就站起身離開了。
……自己有給紫藤添麻煩嗎？
杜若搖搖頭、把那些思緒都給甩開，然後站起身走進浴室。浴缸冒出的熱氣在月光下就像是透明的火焰隨風搖曳。杜若脫下衣物放到一旁，小心翼翼地坐進了熱水當中。
「哈啊——」彷彿全身都要融化的舒暢感，讓杜若忍不住叫出了聲音。
伸直身子、靠著牆仰望夜空，便可以看到漫天的星斗在升起的白霧之間閃耀。
果然再也沒有什麼比像這樣泡著澡看著夜空要來得舒服了。
就算用玻璃蓋上，星空也會因為蒸氣而變得霧濛濛的，所以當初陶壺叔提議要加蓋天花板時，杜若才堅決地反對。
就連這麼任性的要求，陶壺叔也都笑著接受了。
而且杜若也知道陶壺叔總是很早就洗澡了，所以其實根本就不是什麼「剛好熱著」，而是一直在燒著水等自己吧。
對於這樣的陶壺叔，杜若就算說再多次謝謝也不足夠。
只是、正因為陶壺叔是這麼善良，杜若才有預感、知道陶壺叔不可能接受那個不正常的自己。
但即使如此……也輪到自己幫助陶壺叔了。
「只是、陶壺叔為什麼都不跟我說呢？」杜若望著夜空，喃喃地說著。
『一定是怕杜若擔心吧。』朦朧中，一道聲音像是在微笑般地回應了杜若：『畢竟陶壺叔就是個責任感這麼強的人呀。』
「可是……我也很擔心陶壺叔啊。」
『那杜若又為什麼不問問陶壺叔呢？』
「那是因為……」杜若頓時被問得說不出話了。
要是陶壺叔知道了自己其實知道陶壺叔隱瞞著自己的事情，會不會就會被陶壺叔給討厭呢？
如果、就連陶壺叔都拒絕了自己，那自己又應該待在哪裡才好？
「……我不知道啦。」
杜若鬧彆扭似地瞥向一旁，卻在這時候想起了紫藤的臉。
說到底，自己也只是在害怕這點，才會就這樣答應了紫藤。就算哪天陶壺叔真的丟下了自己，也還有知道自己另一面的紫藤可以依賴。
雲實老師說過，狡猾的兔子會準備三個洞穴做為藏身之處，那抱著這樣想法的自己、肯定也是很卑鄙狡詐的吧。
但就算卑鄙也好，杜若也不想要再孤身一人了。
捧起熱水潑在臉上，使勁地抹了幾下後，杜若便蜷起身體，讓肩膀也浸入水中。
「……可以告訴我到底要怎麼做嗎？」
杜若抿緊了下唇、像是在尋求解答似地轉過了頭。
「爸爸、媽媽。」
而在視線的彼端，只有冉冉升起的熱氣向著無垠的天空遠去。
※
「紫藤……？」
一道熟悉的聲音掠過耳旁。
「紫藤？」
那是聽起來令人舒服的聲音。就算被唸一整天也不會感到累吧。
「紫藤！」
「……我在！怎麼了嗎？」
被紅姐在耳旁大聲一喊，紫藤才回過神來，再次動起掃把掃起前一個客人落下的頭髮。
「妳今天是怎麼了？完全都在發呆喔。」紅姐用著那形狀漂亮的眼睛看著紫藤問，雖然說得嚴厲，但語氣比起責備、更多的是擔心。
「……沒有。」紫藤故作正經地錯開視線，卻就連頭髮沒有掃到都沒有發現。
紅姐嘆了口氣後，就叫住紫藤並把手背貼到了紫藤的額頭上。
「也沒有生病、要喝點熱水嗎？」
「不、不是那樣的……」紫藤甩開似地搖了搖頭，緊接著說：
「我去洗把臉就好。」
說完，紫藤便拉開門逃跑似地跑了出去。
來到洗手台前，紫藤用力地搓著手、捧起水往自己的臉上潑去。但無論怎麼做，都還是洗不掉昨晚手上殘留的破碎觸感、與印在眼裡那張血肉模糊的臉孔。
鏡中映出的自己，簡直就像是剛淋了雨一樣狼狽。
但，這就是自己所希望的道路。倘若連這點程度都會感到害怕，又有什麼資格去完成復仇？
沒有什麼是一開始就能夠習慣的。無論是什麼事都是如此。只要跟著杜若、慢慢地習慣後——
——到時、自己必定要親手手刃那個奪走自己一切的人。
紫藤用指尖輕輕地碰了瀏海上的紫花髮夾，髮夾便就像是有生命力似地搖晃起來。
連當初那被自己給嫌棄太大的髮夾，如今也顯得幼稚到有些滑稽了。
而那天的相遇，正是使停滯的時間終於得以轉動的楔子。這副模樣、就是時間的齒輪正推移著的證明。
不能再停滯不前了。
自己正成長著。
紫藤這麼相信。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