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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達人專欄] 廢人小說【放逐】序篇-巨變前夕 02.善與惡的聖堂-15

作者:WP(投稿模式)│2020-11-21 19:39:26│巴幣:26│人氣:234


  「原來……當時的你也是受害者……」諾蘭低著頭,看著盤中所剩不多的食物,「雖然今天才認識你,不過聽到你沒事……真是太好了。」

  「哈哈,如果你是指活下來這件事的話,那還真的是『沒事』。」

  「什麼意思?」

  崑瑟盯著諾蘭的雙眼,突然「哎呀」大叫一聲,用力拍了大腿,幾乎用跳躍的方式離開了椅子。他跑到窗邊,伸頭探出薄霧般的窗簾中,張望一陣,急促地關上了房間裡所有的窗戶及窗簾。整個動作相當緊張,就像外頭隨時有什麼人要來害他。

  「諾蘭先生,接下來有些話想跟你聊聊,」崑瑟整個頭縮到肩膀裡,輕聲說:「等等的談話,請千萬不要對其他人說,好嗎?」

  崑瑟的反應轉變得實在奇怪。諾蘭有些不知所措,茫然地點了點頭。崑瑟緊繃的身軀頓時放鬆,一屁股坐回椅子上。

  「幾個問題困惑本人已久,還請諾蘭先生不要取笑我,並請務必按照內心所想回答。」崑瑟說。

  諾蘭應聲同意。他看崑瑟模樣,眼神不時左顧右盼,彷彿預謀著什麼大事,搞得自己的心跳也跟著加快。

  「你認為,世界的一切都是真神艾米諾創造的嗎?」

  「咦?這是當然了。」

  沒想到是與教義有關的問題。諾蘭有些詫異,仍很快地回答:「初時的世界僅是一片火焰,是真神艾米諾化作青鳥,降下了生命之雨,讓大地冷卻,於是才有了我們的存在。」

  「初始的天地因真神的雨而形成,聖經『創世紀』篇章的確如此述說。」崑瑟繼續問:「那麼,最初充斥世界的火焰,是否也是真神創造的?」

  「不,這不一樣,那是存在天地概念前的初始狀態,是一片混沌的時空,並非有誰創造出了這片『混沌』。」

  「因此,世間所有萬物,都在真神的生命之雨滋養而生,包含光影日月,都是如此。對嗎?」

  「就是如此。」

  雖然不了解為何崑瑟要問這幾個有關基本教義的問題,但幾句話令諾蘭內心一陣欣喜。難得有人願意和他討論信仰教義,平時書庫工作的維拉、婕德、卡洛斯或者偷懶王摩頓,還有其他公務上的事務員們,每次諾蘭想找個人談談論自己的見解,總會得到迴避的反應。即使崑瑟態度看起來神秘兮兮,也許有什麼心事不便訴說,但終於有個人願意談論這有趣的話題,諾蘭不自覺笑了起來。

  「崑瑟先生對教義也頗有興趣?」

  「也談不上什麼興趣……平時除了做工,閒來無事,偶爾會到禮拜堂裡讀讀聖經。」

  「你能夠對這種事思考,實在難得呢。明明禮拜堂的書籍都可以讓人自由閱覽,但卻沒有人珍惜,唉。」諾蘭心中感慨,將盤中食物一下子吃了乾淨,用紙巾隨意抹了嘴,饒富興致地說:「那就你讀過的經書來說,你有什麼樣的體悟?」

  「體悟啊……談不上體悟。但是呢,我倒是有很多疑問,非常多。」

  「喔?」

  崑瑟停頓了一下,眼珠子飄向地面,淡淡地說:「聖經裡一直以來都這麼說,真神艾米諾……祂劃分了天地日夜,創造了人……祂是主導了一切的全知全能的存在……」

  「當然,」諾蘭說:「任何困難,只要虔心將自己的心交付給真神,聆聽祂的聖音,必然獲得祂的引導。」

  「諾蘭先生一直以來都如此嗎?」

  「成為總書記官前,我以為自己只需要認真做好份內的工作即可,但我太天真了。事實上,自從接觸錢財的分配後,我才了解到原來這平和聖堂,各方人物為了爭奪有限的資源,可說是無所不用其極,而我幾乎每二、三天就會接到來自不同地區聖堂的陳情信件。」

  諾蘭閉上眼,回憶說:「唉,這壓力真的很大,也沒有人可以幫我處理。我就是在那時,開始每天固定向真神祈禱,而真神確實給了我幫助。祂讓我的心情平靜,更有勇氣去面對困難,解決了一件又一件的難題。」

  「諾蘭先生的信仰非常堅定呢。」

  「那你呢,你說有有非常多的疑問?」

  「自從那一年之後,我的疑問在我心中越來越大。我現在……幾乎看不下任何書籍。」

  諾蘭維持微笑,但看崑瑟卻嘴角下垂,隱隱預料到他接下來要講出某些不好的事。緊閉的門窗讓透入的陽光變得晦澀,崑瑟的臉龐罩上一層無以名狀的憂鬱。

  「別看我現在總是孤身一人,我曾經也有家人。她叫莎莉絲特,我們在一起快三十年了。雖然她的脾氣總是不太好,但我非常愛她。」

  「她是你的妻子嗎?」諾蘭問。

  「我們沒有上聖堂接受祝福,也沒有互相確認身份。但我們深愛著對方,關係的確和夫妻沒有兩樣。」崑瑟低著頭,嘆了口氣說:「一直到那一年的那一天,我到聖堂做打掃工作,留著她在家裡獨自打理些針織工作賺點小錢。當晚回去時,她沒有像以前一樣來迎接我,我走進房裡,卻發現……發現……莎莉絲特她倒在了地上,針線全部散亂一地,地上還有一大灘的血……」

  「怎、怎麼會?」

  「那個時候,我內心不斷地說服我看錯了,但當我碰觸她的身體時,她一動也不動……莎莉絲特真的不動了。之前的她,在我每次的回到家時,都會放下手邊工作迎接我才對……」

  「崑瑟先生……」

  「我幾乎呆住了,完全不知道該怎麼辦。我不敢下定論莎莉絲特是不是已經死了,還是只是在跟我開玩笑……我開始拼命搖晃她的身體,對她罵了很多難聽話,我很生氣,她怎麼能開這種玩笑。但她……她真的不動了,她總會罵我『你這個老不死』。我真的是個老不死啊,我都還沒死,她……她倒是先走了……」

  崑瑟低沉著臉,透過窗簾邊緣照耀而入的陽光很陰暗,迴盪整個房間蒼白光線像奪走了他的體溫。空氣驟然冰冷,諾蘭滿腔的熱忱一下子凍結。

  「我慢慢地拖動莎莉絲特的身體,地板很冷,我怕她感冒了。我想讓她好好睡在床上。」崑瑟的語氣很平靜,像在說著他人的事物。「她的身體很重,我沒想到一個人的重量居然這麼大。我好不容易將她翻過身,卻看見她的身體壓住的地板上,有一個用血繪製的不祥圖案。」

  「不祥的……圖案……」

  諾蘭口中喃喃地重複這幾個字。「不祥」這一詞,使得一個強大的意象掠過他的腦海。諾蘭越是思考,一股強烈的恐懼就越是在體內流竄。不久前的夢境景象驟然清晰。

  「諾蘭先生,相信你一定早就猜到那圖案是什麼了。」崑瑟盯著諾蘭的表情,緩慢地說:「一張額上長角,狗鼻獠牙的臉。正是邪神『波伊塔頓』。」

  聖經紀載真神艾米諾澆熄混沌之火後,殘餘天地間的灰燼躲藏於物體之下,成為了「影子」。當眾生被創造之時,影子趁虛而入,為萬物注入了黑暗的一面,讓人有了邪念,產生了憤怒、仇恨、嫉妒……而一切黑暗聚集的源頭,便是邪神「波伊塔頓」,與光明的真神持續了數千萬年的鬥爭,形成數不盡的天災。

  「邪神詛咒……」諾蘭喃喃地問:「為、為什麼?」

  「為什麼?哼。」崑瑟的語氣越來越冰冷,「我與摯愛的莎莉絲特相處了大半輩子。她的優點缺點,心情是好是壞,甚至屁股瓣上有幾顆痣我都一清二楚。哼,她這個人即使個性糟糕,但對於能夠幫助的人總是盡心盡力。如此善良的她,呵呵,邪神會吃飽太閒,沒事降下詛咒到她身上?」

  「可是,」諾蘭不解地說:「那何邪神的圖案會顯現在她身下?難道說……你的妻子莎莉絲特她,她私底下或許做了些什麼……」

  「你要說『瀆神』嗎?哈哈哈哈。」

  崑瑟大笑起來,抬頭仰望天花板,當他的笑聲逐漸乾涸,聲音也逐漸嘶啞。這份情緒著實展現了一股不甘,還有更多的憤怒,氣溫彷彿跟著下降。諾蘭起了身雞皮疙瘩。

  崑瑟說:「瀆神哪!哈哈哈哈!好巧不巧,在那關鍵時刻,幾名聖堂的事務員還有一名討伐隊員立刻闖進我家,圍著莎莉絲特的屍體,一邊大吼大叫,一邊做了些儀式,把我擋在圈外,不讓我接近她,舊將她的遺體給帶走了。我目睹整個過程,什麼狀況都搞不清楚,最後連她的墳墓我都不知道在哪。啊,『瀆神』這個詞還真好用,諾蘭先生不也體會過了嗎?」

  一句話,又將昨天墓園中的噩夢場景喚回諾蘭心中。因為一個突發意外,差點被有心人安上了「瀆神」大罪……正因擁有同樣的過去,所以這位不相識的老人,才會義不容辭地跳出來幫助自己嗎?

  「……如果不是邪神,那會是誰?是誰想要藉故傷害你們?」

  「當下我也有同樣的疑問。哼,呵呵呵呵……」

  崑瑟一陣冷笑,情緒中的憤怒轉為更強烈的憎惡。他冷冷地說:「直到他們帶走了莎莉絲特的屍體,臨走前說了一句話:『真是可憐,要是當初有繳祝聖費,接受真神的祝福的話,也許就能免除這次的災禍了啊。』呵,他講得還真大聲哪,彷彿怕我沒聽到似的。」

  崑瑟說:「當下我全都懂了,在莎莉絲特去世的前三天,曾有聖堂的事務員到我家來,說要我們支付祝聖繳費用,讓聖堂司鐸幫我們祈福。哼,接受真神的祝福竟然要收錢,哪來的天大笑話!而你知道的,莎莉絲特的脾氣向來不太好,一陣飆罵後就將人趕了出去。」

  諾蘭低頭不語,真神的奇蹟不分身份,理當如天上的陽光平等如一照耀大地──這是聖經中訓誡。但作為迪維森帝國信仰指標的瓦倫諾中央大聖堂,如不是崑瑟親口訴說。雖知當時的陋習積弊已深,然而聖堂人員私底下的行徑竟遠比自己想像中還更卑劣……。

  「可喜的是,正義很快就回來了。」崑瑟激動地握住了諾蘭的手,大聲說:「諾蘭先生,因為你的英勇揭弊行為,使得這一切污穢被攤在真神的陽光下啊!許多私底下跋扈貪腐的聖堂人員全被抓起來了!看著當時那名態度囂張的異端討伐隊員,最後被送上火刑架哭天喊地的模樣,我這輩子從沒如此暢快過,從來沒有!」

  他捏住了諾蘭的手腕,越抓越緊,令諾蘭感到疼痛。「崑瑟先生,你、你冷靜下來。」諾蘭下意識地想要甩開他,但雙手猶如陷入鐵塊之中紋風不動。

  「你聞過屍體燒焦的味道嗎?那多麼難聞、噁心!但只要想到這味道是自己的仇人身上飄出的,這味道簡直比任何最頂級的薰香還要棒!」

  崑瑟直接跪了下來,不放開諾蘭的手,逼得諾蘭只得將就崑瑟,將身體面向他。

  「在墓園之時,我會選擇跳出來救你,正是因為你幫我報了愛人的仇,還報了所有為此受到傷害的人的所有仇恨。我當然必須救你,只要是有良知的人,就不可能看著自己的大恩人被同樣的『瀆神』罪過殺死。」

  崑瑟緊緊握住諾蘭的手,他激動的神情傳達出足以撼動天地意念。諾蘭凝視他的雙眼,泛紅的眼眶閃耀著光……諾蘭的辦公室裡有幅畫,畫中描繪著一片乾枯的大地,天際的色調灰暗,降下絲絲細雨,所有的農人跪倒在底,雙手朝上,仰望天空,在天空的中心有一只青鳥。

  那幅畫表現出人們因為真神的賜福而獲得救贖,如同乾涸的大地盼來了雨水。崑瑟現在的身姿,竟與畫作農人重疊了起來。

  自己不過是平凡人物,真有如此偉大嗎?

  諾蘭趕緊拉起崑瑟,感嘆地說:「唉,崑瑟先生還是趕快起來吧,你這樣害我很不自在,我只是個平凡人……你救了我的命,本來是我該改謝你,怎麼變成這樣,唉……」

  「抱歉,是我太激動了。」

  崑瑟總算鬆開諾蘭的手。他緩慢地起身,一屁股坐回椅上,場面終於平靜下來。諾蘭稍喘口氣,看了房間一圈,所有門窗都被崑瑟關了起來。諾蘭現在才發現崑瑟這個舉動的用意,他剛剛與自己的所有對話,每一句都足以被當作顛覆教廷的言行而治罪,不管被什麼人聽到都危險至極。

  此時,諾蘭發現自己的手掌中多了一張紙條。

  「諾蘭先生。」崑瑟正色道:「最後一個問題想要請教你。」

  諾蘭握了握手中紙條,「……這是?」

  「你認為,你至今所有的遭遇,都是真神的引導嗎?」

  「當……當、當然了……」諾蘭沒想到自己此時講話竟會結巴,他感到心跳正以前所未有的頻率跳動。「真、真神,對每個人都有祂的──」

  「那我的妻子莎莉絲特的死,也是真神安排的嗎?」

  諾蘭動了動嘴,喉嚨卻私乎被不知名的異物哽住,張口欲言,口腔卻彷彿不是自己的。

  「費德.馬提爾,昨天的墓園,晚上的墜樓事件,這些你所遇到的,也通通都是真神的安排嗎?」

  諾蘭茫然地望著崑瑟,答不出他的問題。房間灰暗無比,所有的東西彷彿凝滯,自己所相信的到底是什麼?

  叩叩──

  房間敲門聲響起,諾蘭恍若未聞。崑瑟瞄了一眼門口,「唉,來了個壞東西呢。如果你你願意,請來紙上的地點……維拉女士也在。」

  諾蘭呆坐椅上,腦中思緒奔騰,毫無反應地看著崑瑟打開窗戶,從旅店二樓的房間跳了出去──叩叩,敲門聲再起,門後的人似乎沒有耐心,隔著門聽到了他的嘆息,房門被一把推開。

  「他媽的,為什麼我必須要為你這呆子跑腿。」

  那人頂著雜亂的褐色頭髮,帶著瘦長的臉與歪斜的下巴,對著諾蘭毫不掩飾自己的輕蔑。正是隨侍史密爾司鐸身邊的異端討伐隊員波勒莫。



後記:

距離上一篇竟然整整距離了一個半月啊。
總之因為WP玩遊戲的關係就把它放著慢慢弄了。
果然玩物喪志這件事是真的呢。

除了上角川小說課外,最近迷上了看錶,終於忍不住花了幾張小朋友買了只便宜的。
鐘錶這東西認真玩起來,真的能家破人亡啊。
但我就喜歡那閃閃發光、會自己旋轉跳躍的小玩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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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3 篇留言

天使證明
打的真神的旗幟 人可以做很多事....

11-21 20:10

WP(投稿模式)
以神之名真的很方便,從古至今皆然11-23 09:09
水墨靜
你說有有非常多
舊將她的遺體
如果你你願意

11-22 10:03

WP(投稿模式)
哇,小墨靜一次回我那麼多篇,太驚喜了吧。
真的太用心了,我很開心,感謝妳!
[e38]11-22 21:08
英雄瑋哥
以神之名 !

11-23 16:37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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