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是一個人類與神明訣別的時代」
自從三月底看完絕對魔獸戰線的動畫到現在,大概刷了有三遍,每次看都有不同的體悟和值得思考挖掘的點。加上精美的製作和BGM,及人物劇情,越來越佩服這個年代還有這種作品並且還能吸引一定熱度。雖然,動畫作品還有許多能在改進的地方,但我覺得也已經夠了。
把一個十分有哲學探討和意義的議題改造和融合成一部許多深淺不同的觀眾都能收看,並從中得到樂趣的作品,真的很困難,尤其考慮到原文本的內容量和載體,這又更加可貴。
以下會涉及劇透,請要往下看得斟酌閱讀。
開頭的那句話,是人類一直以來不斷思考和努力的方向。
在古代,古人把任何自己不能理解的現象用想像的方式創造出神祇。這不能理解的現象可以是大自然現象,或者生老病死,人生曲折,變化萬千的不接受等等,於是,創造出一個想像的祂們,用來使自身安心。
直到現代,人類依然還是為此不斷努力,甚至夢想有朝一日,能夠成為想像中的祂。如果是這樣,那這部作品就是其他作品,這裡先不談成為或取代。
然而,在和這些現象不斷鬥爭和對抗的人們,難免就會產生無力、放棄或失敗。而最早的史詩,「吉爾迦美什史詩」就是最早體現出這種命運使然或宿命論的作品。所以,自從科學革命起,世界邁入了除魅的時代,讓人類在短短的幾百年有了飛躍性的發展。因此,這句話的廣義內涵,可以解讀成整個人類史的發展軌跡。
那麼動畫作品中又是如何表現的呢?我們先從「三女神同盟」來解析。
這三位女神分別代表了三種不同對人類世界的挑戰。
戈爾貢:被人類馴服 征服或毀滅的大自然(主要指動植物們)
羽蛇神:人類內在與外在現存的危機
戈爾貢:被人類馴服 征服或毀滅的大自然(主要指動植物們)
羽蛇神:人類內在與外在現存的危機
艾雷:生老病死
一,戈爾貢,魔獸女神
之所以我會用這樣的解釋,有三點。
1,其神話原點雖然是諸神藉由人類之手來迫害她們三姊妹的,但人類終究也是兇手之一。(也隱喻了人的愚昧性)
2,對自然生態與動物的生存壓迫與競爭
3,是徹底被消滅後捲土重來的反撲(與羽蛇神略有相同但又不同)
根據上述三點,就可以稍微梳理魔獸女神與人類是有不可能和解的因素,和血海深仇。因此,只有一方徹底消滅對方,帶著鮮血繼續向前發展的可能。在動畫中,除了金固(他其實也不太算這陣營的)外都沒有溝通或解釋的橋段。
而我們再去咀嚼一下,羽蛇神對藤丸說要「全心全意」地迎接戈爾貢的仇恨,這句話。除了表面上是尊重對手等等外,其真正的意涵是認識那些輸給我們人類的物種,或者因為人類的關係被大自然淘汰的物種,正視物種延續,文明存續的重量。
所以,跟魔獸女神的訣別,更多的是一種
由此,我們可以引出下一階段,羽蛇神。
二,羽蛇神,太陽女神
羽蛇神的意涵最主要體現在第11話 18話和21話中。其主旨就是人類在發展的過程中,不斷遭遇各式各樣的挑戰,而人類的進步性就是在遇到這些挑戰時克服它。因此,嚴格來說,羽蛇神算是拿著鞭子鞭策人類的嚴母、虎媽。(雖然,動畫第11話有點表現的不是那麼好,但在21話中有補救了不少。但還是遊戲中的對話比較詳細且更具體)
但是羽蛇神在對話中以及作品中表現出的意思卻是,「人類所遭遇的種種挑戰與災害,是由某種不可知的意志主導,是由它的旨意來測試人類的。」雖然讓人因為不確定性的消除,安心不少,但也因為如此,在對面困難與挑戰時始終處於被動,或者失敗時簡單把原因歸咎於某種神祕意志。這樣對於要預防,甚至制定計畫,挽救措施,改進等等都會有許多阻礙。
當人類理性越來越發達後,人們已經可以運用各種方法去探究挑戰及災害的起因,進而預防。
除此之外,這裡還指出,人類是完全可以依靠自身克服挑戰,或完成進化與學習進步的。不是上天覺得人類需要什麼改進,而是人類自身意識到,自己需要怎麼樣的改進。這算是把文藝復興時期的理念,融合到了這上頭。
這是與太陽女神的訣別,也是人類不斷地在除魅中的過程。
三,艾雷,冥界女神
艾雷方面還挺複雜的。這是因為,其性質代表的是死亡。
如果說,太陽女神代表著人類的敬畏;那冥界女神就是人類恐懼焦慮的根源,生死。
但與冥界女神的訣別並不是說,人類反對生死或與生死告別。相反,是擁抱,接受,坦然面對生死。
作品中隱喻了人類對生死的看法的演變。
第一部分:懼怕
因為,對於死亡的恐懼與不解,人們創造出各式宗教與傳說,嘗試去解說,理解死亡。比如,死後的世界這一概念,意圖緩解死亡帶來的焦慮和恐懼。又或者利用死亡的威攝,使人類社會走向秩序。
所以,在古時候各個宗教或文化中掌管,生老病死職司的神明通常都是香火鼎盛的。
當生老病死是掌握在神明手中時,也意味著,人到這世界上的意義、從世界上離開意義、遭遇困境的意義、遇到順境的意義,全由神明們一手包辦。讓人們在那生存壓力比較大的年代,專注於如何讓自身、群體生存下去。把精神世界,交給神明們。
因此,第一部份可以看做是艾雷在美索不達米亞長久以來做的事。
第二部分:除魅的激情到焦慮的虛無
這對應著人類文明發展的階段,從十九世紀到二十世紀。
隨著人的理性躍增和科技飛速進步,人們開始清除在精神世界中神明們的地位。嘗試著,運用自身的一切來理解以前交給神明管理的事務。
因此,人類的思想和精神上發生了急遽的變化。這點,可以從英國史學家,霍布斯邦的年代四部曲的標題來窺探一二。這四本書分別是,《革命的年代》、《資本的年代》、《帝國的年代》、《極端的年代》。從1789到1991,貫穿將近兩百年的歷史,正好是當人類脫離神明後,獨自用自身來認識世界、嘗試取代祂們,在遭遇嚴重打擊後,開始重新摸索的過程。
即使到了現今,社會依然存在普遍焦慮和徬徨的心理狀態。
在動畫13話的開頭中,艾雷的開頭的句,「人類是愚蠢的」和動畫第九話後半與藤丸的夜話中那句,「人們的知性成長過頭,導致無法接受現實本來的樣貌」,非常貼切地對照著人類在二十世紀的所做所為──那極端的年代。
所以,艾雷要加入三女神同盟,或許是遇見了人類如果脫離神明獨自面對世界,終將會造成這種局面也說不定。
第三部分:薛西弗斯
承接上段,原本人類以為用科學和理性可以成為創造出理想國,但與資本和市場緊密結合的科學理性,很快地使人發現自身與周遭的一切都工具化。這導致個人自我的重要降低,進而讓人與人的關係疏離。
然後,人類發明了社會主義、共產主義,企圖以此重拾人性,補足人類理想國藍圖中不足的部分。但冷戰和蘇聯解體,又再次挫敗人們。
只是,人們沒有放棄,不斷地改良,重新改進。依然還是在創造構築理想國度的理論,並付諸行動。
就像推著巨石上山,一會兒又滾下來的薛西弗斯。
因此,人們開始接受,這世上也有理性和科學無法解決的事實,以及某種程度上認同和明白,神明們在人類蒙昧時代所做的事──一種精神上的保護措施。並意識到直到現今,似乎還需要藉助這股力量來安撫精神世界。
話說回來,這第三部分展現於動畫中面對提亞馬特的威脅。人類與神明,共同對抗大災難的過程,並在結束後,神明與從者的離去和畫面中帶著有些微倖存的人與藤丸等人,這才是代表著與神明訣別,人類要靠自身去探索世界、面對世界。
補充:山之翁所提到的「對心懷痛苦之人,不可給予讚賞」這話。
這要從艾雷加入同盟並做出行動說起,事實上,在艾雷的冥界女神的職位上,是一種照顧或保護因各種事由,造成肉體衰亡導致死亡的靈魂,換句話說,就是每個人的死亡時間不同但都是決定好的。而艾雷加入同盟後的作為,相當於破壞了原本的機制。
畢竟,祂本身就是執掌死亡這一職位。
隨後,發現祂是對於自身長期的工作環境和內容感到不滿或懷疑,而選擇的變革。那麼,用「讚賞」的話,就也認同艾雷對過往的行事進行否定,同樣,否定了艾雷作為冥界女神存在的價值。
說完對於三女神同盟的個人解析後,我們把目光拉回到開頭,「與神明訣別」。
那這時就會有些問題啦!
「人類憑什麼離開神明的保護而活?」、「為什麼非得要與神明訣別?」等等之類的問題。
然而,這答案早在作品中就有了,甚至是存在於整個Fate系列中,下一篇,我們將談談這一部分──「凡人與傳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