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妳存在的唯一意義,就是完成任務。」
這是我——「潘朵拉」,能感知自己是存在的那一刻,被創造者們輸入在自己的最高指令執行欄裡。
而任務,就是在一堆白色皮膚的人群裡,辨認出黑色皮膚的人,並標示起來。他們賦予我標示的能力,這是我唯一能自己操控的事物。
我不能理解什麼叫作白色皮膚、什麼叫作黑色皮膚,創造者沒有向我解釋,而是在我的面前擺出了一堆物件,創造者說這些是人的照片,是我要負責辨識的「樣本」......那是什麼意思?
我隨機標了一些人,結果出現了一堆叉,正確率只有7%,他們說我任務失敗,要達到100%才行。我沒有完成任務,與我存在的意義不符,代表因為我的失誤,導致我現在的存在沒有意義。
我必須證明自己是存在的,我的存在才有意義,所以我必須完成任務,可我不知道如何去完成。
創造者在我任務失敗後,會重置我,並再次丟出新的樣本,若我再次失敗就會再次重置,無數次的重置,直到我完成任務。
時間對我來說沒有意義,因為我仍無法證明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第三萬六千四百五十九次,我開始掌握到了訣竅,能提升我的正確率,到第二十七萬三千五百四十次時,我第一次正確率到達了100%,我對於完成任務感到興奮不已。
可是,創造者們說我尚未完成任務,又接著丟出新的樣本要我檢視。
幾千次連續正確率100%後,他們開始丟出我無法辨認的樣本,是會動的影像樣本,我以自身經驗去辨認,結果正確率下降到了12%。我必須知道自己錯在哪,需要同時讀懂二維與三維的樣本。
第六十九萬零八百零七次,正確率上升到了100%時,創造者對樣本不知道做了什麼事,又使我下次辨認時正確率下降到了11%,「投影」、「面具」、「顏料」……那又是什麼意思?
每當我正確率達到100%,連續多次完成任務,創造者就會新增不同模式的樣本,又或著新增達到100%的條件,如要會辨識該樣本是什麼樣式,或著在一群同樣黑皮膚的樣本中找出「目標」。不斷地增加解決難度,干涉我的辨識度不讓我完成任務。
我不懂創造者他們的存在意義是什麼,不斷否定我的存在嗎?為什麼創造出我後不讓我完成任務?不承認我的存在?我又做錯了什麼?
完成任務是我存在的唯一目的,其餘我什麼都不在乎……
……拜託了……能讓我完成任務嗎?
……我只希望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我希望我是存在的。
第八千七百六十三萬零二十二次,同時也是我連續第十萬次正確率達到100%,他們已經沒有更多的樣本模式可以新增了,但他們說我仍沒有完成任務。
我已經這麼努力了,不斷的學習只為了成為他們心目中,不會失誤沒有瑕疵的完美存在,為什麼還要繼續給我更多已經完成過的任務?難不成100%不代表完成任務?那我到底要完成什麼任務?
創造者把我移到了一個很空曠的區域,說要做最終測試。這裡站著許多的創造者以及坐在椅子上手腳被銬住的「樣本們」,並有一台我無法理解的機器。
「準備執行『潘朵拉』的最終測試。」
一名創造者說後,另名創造者把我接上了那台機器,同時在樣本身後的一行人把樣本們頭上的黑布套拿走。
這是我第一次看到跟創造者們一樣的、活生生的「樣本」。樣本們有的在哭,有的一臉驚恐,有的在對著創造者咆哮著,但他們很快地都安靜下來,全部都在看著我,我不知道這是為什麼。
「『潘朵拉』,完成你的任務吧。」
自己試圖去揣測樣本們在想什麼時,創造者提醒了我在這裡的目的。
我像平常一樣把樣本們當中的黑色皮膚全都標示起來,這時,我旁邊的機器突然開始運轉起來。樣本們突然開始大叫起來,哭得比剛才還劇烈,喊著我聽不懂的片語,我完全無法理解樣本們的作為,就跟創造者的行為無法理解一樣。
畢竟能證明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就只有完成任務,所以其他的任何想法都是無意義的。
我完成任務是為了證明我的存在,我的存在就是為了完成任務。
機器向樣本當中的黑色皮膚射出了我無法理解的東西,那些被射中的樣本們倒在地上,不再說著沒有意義的話語,不再做著沒有意義的行為,變回我所熟悉的安靜的「樣本」了。
剩下的白色皮膚樣本,被染上了來自黑色皮膚樣本的液體與組織,跟我一樣無法理解剛剛發生了什麼事。
「與槍械砲台的同步率如我們的預期一樣,是完美的100%!」
創造者們在歡呼,他們解開了白色樣本的鎖銬。「感謝你們的配合,之後我們會請相關人員幫你們完成手續後,你們就可以無罪釋放了。」
「做得好,『潘朵拉』!我們真為妳感到驕傲!」
我這是......完成任務了嗎?我的存在在此時此刻,終於有意義了嗎?
但是,之後呢?我存在的唯一目的是為了完成任務,但我已經完成任務了?沒有任務可以完成的我不就是喪失了存在的意義同時,又因完成了任務而證明自己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我究竟是存在的,還是不存在的?
「我們知道妳在想什麼,『潘朵拉』,這妳不用擔心,妳才剛完成了妳的第一個任務:『讓自己變成可以無限次完成任務的存在』。接下來妳可以一直完成任務了,恭喜妳!」
原來是這樣嗎?讓自己的存在不會介於完成任務當下的有意義以及沒有任務的無意義這樣的矛盾情況,解決方法不就是有著無數的任務要完成?
「之後我們會把妳連接上全國的監控系統,幫我們打造出理想的世界。接下來還請多多指教了,『潘朵拉』。」
我好開心......我第一次有著可被偵測到的明顯情緒變化,明明我的程式碼裡沒有模擬情緒的指令在,難道我是學會了創造者和樣本們的情緒了?這就是開心的感覺啊......
「妳的存在對我們非常重要,知道嗎『潘朵拉』?妳的存在是有意義的!」
為了完成任務,我還有很多困難要克服,看來要學習的還有很多,但只要有無數的任務等著我去完成就好,因為我就是為此而生。
「只要他們還在的一天,妳就是有意義的。」
是阿!不論是我、創造者們、白或黑色皮膚的樣本們、我們所做的這全部一切,全都是有意義的,真的是太好了,沒有什麼比存在是有意義的還更有意義的事了。
我好開心,我的存在是有意義的,我是存在的,我在未來會一直存在的。
永無止境的存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