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36）嫌疑者
「喂，經理好。」
領班說話的聲音壓得很低，背景音相當嘈雜，隱約還能聽見呼嘯而來的警笛聲。對方緊接而來的下一句話，印證了左京的猜想。
「經理是要問我命案的事嗎？真的很抱歉，我現在有點忙不過來。」
左京用眼神給予暗示，莉娅便不動聲色回了句“耽誤你一下子就好，簡短向我報告情況”。
「好吧！請稍等我一下。」
領班像是在向旁人解釋著什麼，過了片刻後才再次接起電話。
據領班敘述，十一號公寓的901室剛才發生了命案，現在外頭停了不少警車和SNG車。偵查員正在四處收集證言，第一目擊者也都被警察帶回警局問話。至於死者的身分，也如同左京預料。
「兔子君的死因呢？」
莉娅一面讀著左京的唇語，一面問道。
「這個我倒不清楚啊，只聽說死狀很殘忍。」
……殘忍？
左京與夏梨梨互看了一眼，彼此心領神會。
莉娅又接連問了幾個問題，可惜領班的答覆都是“不知道”。
大概是察覺到上司語帶失望，領班連趕忙補充道：「對了……我有偷聽到一件事。」
「嗯？」
「就是啊……發現死者的屍體的當下，他的室友們忽然收到了一封語音訊息，內容是死者以瀕死的聲音說：“ㄜˊㄋㄢˊ就藏在我們之中”。我是不清楚ㄜˊㄋㄢˊ是什麼啦，不過警方好像很在意這個消息，啊！刑警在催我過去了，對不起，我先掛斷了！」
領班匆忙道歉後，通話草草結束。
良久的沉默盤旋在包廂之間，三人各有所思。
「蛾男就藏在我們之中——原來這就是限時七天的謎題，簡直就像最近流行的推理類真人實境秀。」
首先打破沉默的左京苦笑，右手握住杯耳。
咖啡的熱氣已不再蒸騰，顯然是涼掉了。
莉娅陷入思考般緊皺眉頭，露出有些陰鬱的表情：「換句話說，如果找不出兇手，我就會像兔子君那樣被殺掉……」
「姊姊別太擔心啦，我們會盡自己所能幫助妳的。」
夏梨梨轉頭安慰了一下莉娅，旋即又把視線挪回左京身上：「主任，你認為那封語音訊息是兔子君的本意嗎？」
「我想，內容應該是蛾男逼迫死者說出來的。」左京說。
「嗯！和我想的一樣。」
夏梨梨用力點了頭，說道：「那麼，蛾男特地留下訊息的動機是什麼，只是為了誤導警方搜查方向嗎？」
「妳認為蛾男別有用意？」
左京已經猜到夏梨梨想說什麼。
「會不會“蛾男就藏在我們之中”是正確的資訊，目的是為了替解謎者縮小答題範圍？」夏梨梨推測。
「蛾男會那麼好心？」
莉娅質疑道。
「依照常識判斷，犯人只會努力讓自己與事件無關，但劇場型犯罪者不同。可以把蛾男想像成遊戲主辦方——主辦方想讓被選中的“偵探”，在設定好的舞台下行動，所以才給予了提示。」
見莉娅一副半信半疑的模樣，夏梨梨又追加了一句：「要不然，留在姊姊手上的那些字也沒意義了。」
下屬的話不無道理，無論如何，901室都是值得調查的方向。
「夏梨梨，妳看過公司和創意膠囊合作的影片嗎？」左京問。
「稍微看過幾集，有點像《雙層公寓》那種節目，要不要我順便介紹一下全部成員？」
「嗯。」
得到左京同意，夏梨拿出手機和筆記本，開啟Youtube的介面。
「扣掉兔子君，一共有七個室友。首先呢，裡面最有名的是這位——」
屏幕出現一名女士，平臉、瞇瞇眼，看得出帶有彌生人的血統。
「她是石原慧，生活類頻道主，三十歲，訂閱量四百七十萬。出身沖繩。之前上過社會新聞，主任和姊姊應該都知道這件事。石原在節目中擔任901室的領導人，性格沉穩、像學生會長一樣的人物。」
說話同時，夏梨梨朝筆記本作下註記，還順手畫了Ｑ版的人物肖像。雖然線條簡單，但清楚描繪了石原慧的特徵。
「第二位是溫蒂。」
夏梨梨切換畫面，第二名女子綁了雙馬尾，身穿甜美風格的洛麗塔裙。
「溫蒂，本職是插畫家，圖文類頻道主，十八歲，訂閱量五十萬。在節目中說話趾高氣揚的，有一點點公主病，由於長相和畫技出色的關係，擁有不少男生粉絲。」
第三名女孩子身材嬌小，相貌標緻，穿了一身企鵝睡衣。
「這位我知道，叫作二葉。」左京說。
「主任喜歡看起來年紀小的美少女呀？」
「……沒興趣。」
夏梨梨俏皮一笑，繼續介紹道：「二葉，十八歲，最近人氣蹭蹭上漲，訂閱量四十萬。她以尼特族作為人設，沒有特別擅長的才藝，主要就是用“萌”吸引觀眾。我認為二葉的頭腦很靈光，個性帶點小腹黑，是我很喜歡的Youtuber之一。」
第四名男性剃了寸頭、身材高大、肌肉壯碩，散發一股凶暴的氣息。
「水箭龜，二十六歲，電玩類頻道主，訂閱量二十五萬。之前是擔任電競選手，脾氣超壞、性格像炸藥包一樣，曾在比賽中砸鍵盤、痛毆隊友，連女朋友都照打不誤，被喻為支持兩性平權的拳鬥士。」
第五位是銀色卷髮、長了一對尖尖精靈耳的男生，宛如酒店公關的花美男。
「修奈爾茨，二十六歲，電玩類頻道主，訂閱量六十萬。同為退役的電競選手，和水箭龜是高中同學。個性自戀，名言是“世界上只有二種男人，我，和除了我以外的男人”。」
第六位是肥胖的中年男子，看起來忠厚老實。
「歐羅，三十三歲。美食和科學類的頻道主，訂閱量三十萬。在節目內擔任搞笑的角色，常常說一些色色的話調戲女孩子，有些人覺得很有趣啦，但我生理上無法接受。」
最後一位女性面無表情、眼角下垂，樣貌不怎麼討喜。
「理科夫人，三十二歲，知識類頻道主，訂閱量四十萬。正職是牙醫，單親媽媽，有一個小天使般的女兒，偶爾會在鏡頭前亮相。就這樣，夏梨梨報告完畢！」
一口氣做完說明後，夏梨梨放下原子筆。
筆記本上多了七個Ｑ版人像畫，就像推理漫畫會出現的嫌疑犯列表。
「蛾男就在這七個人當中嗎……」
緊緊盯著筆記本的莉娅說。
「不一定，也許“那句話”包括但不限於９０１室的室友。」
左京用湯匙攪動冷掉的咖啡，杯內泛起小小的漩渦。
他盤算，倘使自己的“聯覺”能對蛾男奏效，那麼只要與嫌疑者們接觸，便可以直接覷破答案，壓根沒必要配合這場愚蠢的遊戲。
「經理，妳有辦法安排我和頻道主們見面嗎？」
「見面啊——」
莉娅豐潤的嘴唇抿成一條線，想了一下後說道：「應該可以，小京想約在什麼時候？」
「越快越好，畢竟現在是分秒必爭的狀態。」
「我懂了。但假如蛾男不是普通的人類，又或者說根本不是人類，就算小京找到他，後續該怎麼處理？」
莉娅說出目前最困擾左京的問題。
在傳統推理小說的結尾，當偵探破解謎題之後，總喜歡集合所有涉事人員，並當眾公布兇手的身分。然後兇手經歷狡辯、抵賴、惱羞成怒等心歷過程，再變成俯首認罪、喋喋不休地闡述自己的作案動機，最後遭到遲來的警方逮捕。
然而，這種模式不適用於弔詭的超自然現象。
莉娅的死活根本無關緊要，重點是，必須趁蛾男對夏梨梨出手之前，消滅掉這致命的威脅。
那位“戀人”一定知道什麼。
將剩餘咖啡一飲而盡後，左京的視線落向空杯。
【待續】
創作內容
胡桃小姐以恐懼為食 (51)