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13 GP

短篇小說-藍色蘋果

作者:羽尚愛│2020-10-20 12:58:15│巴幣:26│人氣:150

00

品川坐在咖啡店靠內側的位置,他很喜歡烹煮咖啡時的香氣與研磨咖啡豆 時發出的聲響,他會側耳傾聽,就像是每一個咖啡豆都能唱出好聽的歌。在昏黃的燈光下,他像是身在城市,卻又獨立與另一個特別的世界裡,不會被他人 打擾,平靜與美好。

坐在品川對面的是文山,他總是穿著整齊的襯衫與西裝褲,眼神注視著遠方,帶著一些憂鬱與神秘。品川不記得兩人是從什麼時候認識的,可能是在這間咖啡店裡,或是其他地方,甚至可能在夢裡。文山給人的印象始終都是不愛 說話的男子,品川並不認為自己會主動跟這樣的人認識,甚至有共同的話題。

文山知道許多品川所不知道的事情,就像是一台神奇的故事機,許多事情經過他的大腦在說出來後,一切都變得有趣。這就像咖啡的原豆經過篩選、研磨、烹煮等過程最後成為一杯咖啡,一般人會說那就是杯咖啡,最多會提到苦澀或 香氣,但品川卻會說「喔,這可是一杯來自神奇國度的咖啡,它被賦予了魔法。」他甚至能說出這杯咖啡的故事,只要不到數分鐘的時間。

更重要的是文山不會輕易否定品川所說的,不論他提起什麼,文山總是會 認真的聽,並給與肯定與想法。這點對品川來說是很珍貴的,他很少會被肯定,不論是親人、朋友或是同事,就算有通常也是帶有目的或一種客套。

今天他們在閒聊中討論到虛實,一個模糊且難以被定義的概念,起先是品 川談到了他的夢,還有一些出現在現實中的幻覺。品川想聽一聽文山的想法,一些只能說給文山知道的事情,因為品川並不想被別人當成一個瘋子,他只是 想分享發生在他生命裡一些不可思議的事情。

文山與他聊了很多,比書店裡的小說還要來的多與精彩。品川能記得的有限,最讓他印象深刻的是當文川提起一個問題,他說:「你認為一個瞎子所看見的蘋果會是什麼色的呢?」

這個問題讓品川半瞇著眼睛想了很久,他想不出一個合理的答案,因為瞎 子本身就看不見,那麼蘋果是什麼顏色或許並不重要。

「我不知道。」品川搖了搖頭,「或許是藍色的。」他自己也不知道為什 麼想把蘋果說成藍的,但肯定不會是紅色。

「那麼若在他的認知裡,藍色蘋果已經存在了數十年,甚至與他人相比他 能說出該蘋果的來歷,為什麼會是藍色,它的特色等,我們能說這個藍色的蘋果是不存在的嗎?」文山說道。

品川眨了眨雙眼,皺著眉頭,他不知道該如何 回答。 「或許只是我們看不見,但不代表藍色的蘋果並不存在。」文山提出了一 個解釋,這可能不是一個正確的答案,卻像是開起品川內心中的一扇大門。

要如何將虛構化為真實,如何讓不存在的事物讓他人信以為真呢?許多疑問在品川的腦海中閃過,就像是他曾看過的小說或電影,或許都是真實存在的。品川不知道自己的藍色蘋果會是怎樣的,亦不知道如何跟他人介紹。

除了文山以外的人聽見,肯定會笑他想太多吧。突然品川感到有一些失落,心裡有 一種難以言語的苦悶,他茫然地從咖啡店內向外望去,眼見的一切顯得既熟悉卻又如此陌生,就彷彿這個世界並不存在,可能他與文山還有這間咖啡店,都只是某人心中的藍色蘋果。

想到此品川就打了一個冷顫,他顫抖的手拿起了眼前的咖啡杯,小心翼翼的喝了一口,並仔細查看杯內咖啡的顏色。

喔,幸好,不是藍色的。

品川心想,長嘆了一口氣。

01

品川偶爾會在深夜裡醒來,他會起身到附近的街道走走,或是坐在便利商店內,此時很容易讓心情沉澱,許多想法會變得清澈容易理解。

經過那天,品川還是會時不時地想起藍色蘋果,但不會刻意想的很深,或 是想要找出一個答案。當品川緩慢地走在街道上時,他注意著那些已經上鎖的商店,柏油路殘留著油垢與垃圾混合複雜的味道,偶爾還會有蟑螂橫行馬路而過。這些都是他人很少會注意到,或許只有品川會注意到這些,一種專屬於他 與深夜與這個城市的秘密。

品川望向街道的盡頭,他會想起過去某個年紀的自己,總想著旅行與到某 個地方去,而如今這些早已經消退,就像是在某個時間點突然失去般,連同他的想法、意識、生命、外表等,都以肉眼難以衡量的速度在流逝。

回到房間後的品川吃了一些宵夜,他捲曲在床上,像是一直害怕受傷的動物。房間的一角有盞小燈,它不是很亮,卻能讓房間內不完全被黑暗籠罩。品川並不相信鬼怪或那些存在與黑暗裡的事物,只是他更害怕面對未知與自我。

品川轉動著雙眼,他沒有絲毫的睡意,他想著自己可能會就這麼到早上。 出乎意料的是當他再次睜開眼時,已經深入夢的世界,他從未做過如此清晰與真實的夢,夢裡的品川像是一個特殊的生化機械人,他一樣可以看,但畫面都是由訊號組成的,沿著房間往床外看去,浩瀚的銀河在他的眼前如煙火綻放,他驚訝與茫然地望著眼前的景色,這裡的一切是如此的真實,就像是身處在一個遙遠的未來。

品川在夢裡還是一個孩子,他必須要跟其他人一樣上學,達成飛船穿越數個星球,才會抵達學校。但要學的東西已經超出品川的認知,儘管他已經不再是人,而是能像電腦般在短時間內處理大量的資訊,但將課本裡龐大的資料輸 入他腦中的記憶體在處理、分析、運算等過程,就像是把數個地球的知識加總 起來,這樣的程度對其他孩童還只是基礎而已。另外學校還會有教導情感、想像等的課程,這也是品川少數能拿到高分的科目。

比起學習品川還是對這個未知的宇宙充滿好奇,且現在他可以跑的更高, 跳的更遠,他不明白其他學生為什麼都不愛運動,反而用一種異樣的眼光看著他。

在現實裡的品川在年幼時體能並不好,也經常生病,當童年的孩子都在享 受青春與歡笑時,他多數只能躺在病床上,或是待在教室裡,有時他覺得自己狀態很好,想跟其他孩子一起玩,老師也會緊張的阻止他,不讓他參與,就像他隨時都會突然發病般。

在這個宇宙除了上學外,還有類似實習的工作,用工作累積到的貢獻值, 換取等價的物品。因為他們還是孩子,能選擇不同性質的工作,了解未來的方向與目標。這也是品川認識這個宇宙的方式,他能透過轉換工作到不同星球旅行,接觸不同的人事物,也能用貢獻值買他想要的。那多半是各種新奇的礦石、音樂、或是任何他感興趣的。

但在這裡待的時間越長,品川內心的迷惘也越是明顯,他意識到宇宙的一切看似先進與發達,但卻少了人性,人與人之間很少交談,討論的事物顯得單調與枯燥,臉上的表情也只是程式投影的畫面,並不真實。這些與品川自己身邊的環境相似,儘管年代與立場都改變了,卻還是很難改變一些事情。

另外品川也在思考自己所身處的地球是否真實存在,他要如何告訴其他人 宇宙裡有一個名為地球的星球,他生於裡面一座美麗的小島,以及他在那裡的一生,或島上的故事呢?

可能在這裡的一切才是真實,在地球上名為品川的他,或許只是一個夢裡的角色。當恐懼與不安在品川的內心中蔓延,他開始掙扎的想要從夢裡醒來,但他越是抵抗就越是痛苦,就像是有人掐住他的喉嚨,他能感覺到自己正在缺氧,慢慢喪失意識。

品川猛然地睜開眼,他大口喘氣,慌張的看著四周。使他最害怕的不是身 處在那裡,而是自己從未存在過。

02

還是常去的咖啡店,熟悉的位置,品川聽著店裡客人的閒談,與貪婪地享 受咖啡的香氣。在那場夢之後,品川來到這裡已經數次,但文山就像消失般,不知道去了那裡。

品川在想文山只是今天沒來,也可能有其他事情要忙,或是到別的咖啡 店。兩人之間沒有約定,也沒有任何聯絡方式,會有這麼一天,似乎也不是什麼奇怪的。只是品川有一些難受,他有很多想繼續跟文山討論的,像是自己做的夢或是其他。

品川注視咖啡店裡來往的人,忙碌的店員,很多時候他都會在腦中假想泡 咖啡的步驟,不同咖啡的比例與順序。品川暫時將注意力轉移到其他地方,但他還是會無意識地想起一些。最近他也開始習慣性的做筆記,雖然夢裡經歷的 他已經忘了差不多,但他在想要如何介紹地球這件事情。

品川在想要是有那麼一天,他會試著辦一個特別的展覽,不光是只有地球 的,還能包含其他星球特色的大型展覽,運用那些科技,想要做到這些並不是很難。在品川的筆記中也畫著一些插圖,他正努力地建構一個只有他才看過的未來,這樣或許有天,他也能跟文山或其他人討論這個遙遠未來所構築的世 界。品川覺得自己對於未來充滿期待,他一下子多出許多計畫。

返回住處之前品川還刻意地繞到一間二手的電器用品店,他有想過要買一台咖啡機,但他遲遲都沒有行動。一方面是咖啡機的價格對他來說有些昂貴,再來是他擔心自己無法泡出像咖啡店一樣的味道,那會讓他感到失落。儘管如此,品川還是希望自己能有一間小的咖啡店,能與其他人分享品嚐咖啡的喜悅。

品川沒有在這裡待很久,他突然感到有一些失落,許多聲音湧入他的大腦,像是「你這個沒用的廢物」、「怪物」、「神經病」等辱罵的字句。品川 意識到自己在外面待的時間太長了,他必須要盡快的回去。

品川快速且刻意避開其他人的目光,就在快回到住所前的路口,他看到一 個在路口的女孩,品川知道她,她經常會挨家人的打,只要一被罵後家人就會把她關在家門外,女孩總會跑到路口哭,這樣的狀況持續很久了,但狀況一直沒有改變。

品川嘆了一口氣,他不太想要管這件事情,但他又不能放著女孩就這樣站 在街口。品川來到她的身邊,蹲下並拿出一個糖果,她一見到品川就笑了,他們已經不是第一天認識,但女孩說的總是不多,她像是害怕什麼,品川能體會 她的遭遇,就算只有眼神的交流,兩人也能達到一些共識。

品川帶女孩來到附近的派出所,那裡的警員看到他就露出嫌惡的表情,先 是讓其他警員將女孩帶往裡面,然後把品川帶到一個不會被人或攝影機拍到的角落,用嚴肅的話警告他:「我不是告訴你不要多管閒事,你這樣可是誘拐小 孩你知道嗎?還有你該洗洗你自己的衣服,你真臭。」警員一陣恥笑,然後在 他的鞋子上吐了一口水,「你管好自己,不要惹麻煩,不然就把你關到精神病院,知道嗎?」

品川沒有點頭,他只是笑著,那是他唯一的抵抗。 「你笑,有什麼好笑的」警員用力的拉起品川的耳朵,並給了他一巴掌, 「你再笑啊,這個瘋子。」

品川被這一巴掌打倒眼淚都飆出來了,他還是抬起頭對著警員顫抖地露出笑容,若是平時他可能就聽話的離開,但今天他不知道那裡來的勇氣,他想證明自己是沒錯的,不應該因為身份的關係就被貶低。

那名警員見到品川這樣,就更加憤怒了,在他準備繼續動手之前,有其 警員阻止了他並偷偷跟他說了一些事情,警員這才咬著牙放品川走。但在品川要離開前還不忘威脅他:「給我記著,事情可不會這樣就結束。」

這是品川第一次的勝利,也可能是人生中的第一次,但他沒有因為這份勝 利而有任何喜悅。品川快步的回到自己的住所,他小心的把門床都上鎖,因為他知道晚上小女孩的父親肯定回來找他麻煩,這是一個非常難熬的夜晚。

品川隨手吃了一些成藥,他也不知道自己吃的是什麼,只是這樣會讓他好 過一些。品川試著不要讓自己去想一些讓他感到恐懼的回憶,但早先關於藍色蘋果、咖啡機、文山等現在都不再他的腦海中。品川所見的是狹窄,閃爍燈光壓抑的房間,空氣中瀰漫刺鼻的味道,他試著將自己擠在一個破舊的紙箱裡, 不讓自己去看這些東西。

時間過的很慢,彷彿靜止了一般,但品川沒有睡去,他警戒外面的聲音, 此時就像是回到了品川年幼還是孩子的時候,只要父親喝醉,母親就會為了保護他而讓品川躲起來。但在品川到了某個年紀後,母親卻在一個晚上後消失, 父親從未告訴他母親去了那裡,從那時後開始品川只能自己保護自己,其實他 知道自己並沒有活著的理由,他這麼做只是因為與母親的約定,他答應母親會好好的活著。

天色已經暗去,外面街道往來的車聲也變得安靜,品川覺得肚子有些餓 了,他甚至在或許今天會就這麼平靜的過去,是的,他希望,甚至偷偷地禱 告,就像以往一樣,儘管這一次也沒有成功過。

到了半夜,騷動聲忽然變得巨大,這聲音把品川嚇壞了,外面就像有許多 人一樣,他希望這不是真的,他甚至想要撥電話求救,但他不知道該找誰。聲音很快就安靜下來,他們似乎在討論什麼,沒多久品川就聽到後面窗戶傳來的 聲響,他不知道他們是如何到那裡的,這裡可是在四樓的公寓,但也可能是從 隔壁來的。

品川感到恐懼,他在想是不是遇到什麼強盜或小偷,他聽見窗戶被打破的 聲音,有人從後面繞往門的地方去,品川聞到很刺鼻的酒臭味,他吞嚥口水,感到自己全身的顫抖與害怕。

那群人很快就從門口闖入,耀眼的手電筒在房間裡亂照著,他們就像是尋 找獵物的狼,四處破壞敲打,品川讓自己保持鎮定,他在想自己躲在紙箱裡應該很安全,要是他們沒發現品川便會離開。但品川還是大意了,他們沒有這麼 簡單就放棄,他們變得更加憤怒與抓狂,翻找著房間的每一個角落,最後把品 川拖了出來。

「找到了!」一個人大喊到,品川想要跑卻很快就被另外兩個人抓住,其 他人也順勢圍了過來。在刺眼的手電筒照射下,品川聽見他們互相討論要如何讓他得到教訓,那些人裡也有那名警察與孩子的父親,品川不知道他們是什麼 關係,這樣狀況還是他第一次見到。現在品川似乎更加明白,為什麼小女孩的 事情到現在仍未被處理。

這夜比品川想像的還要難熬與恐懼,雖然肉體上的疼痛他早已經習慣了, 但他們還知道一些比肉體更讓他害怕的事情。品川不願回想他們對他做了什麼,他將這當成一場惡夢,當白天到來他們離去,留下被退去衣服,像是一塊扭曲破布的品川。他望著窗外照射進來的斜陽,不明白為何人生如此的艱難。

03

品川不記得從那之後過了多久,他重新把門窗鎖上,希望一切就此平息。 很長一段時間他只是坐著,餓了就胡亂吃一些東西,覺得難受就吐,日子是昏沉而緩慢地就像是在泥沼之中。飢餓與瀕死會讓品川忘記很多,他會覺得這樣 比較輕鬆,有時他亦會想念自己的母親。

又過了數日,品川緩慢的起身,他感到有些暈眩與作嘔,他在浴室裡用存 放很久的水洗了個澡,但還是退不去身上的髒污。品川換上撿來的衣服,朝小屋內的小房間走去,裡面有一個老舊的衣櫃,裡面都是很久沒穿的衣服,在更 裡面放著數個大小不同的箱子。

品川拿出最靠外面的,這也是他最常打開的箱子,裡面有許多玩具,像是 四驅車、遊戲光碟、漫畫、火箭、星球模型等,這裡都是品川快樂的童年,那時後父母都會帶他去很多地方。但到某一天父親就突然變了一個人,開始酗 酒,並對品川與他的母親施暴。每過幾年母親的消失,父親的行為也就變得更 加不可控制。

品川還記得當時他才剛上國中,有幾次父親下手過重,又延誤治療導致他 到現在都還有著說話與肢體的障礙。就在一天晚上,喝完酒的父親抓著品川,突然他面有難色猛然往後倒了下去,品川還記得他是看著自己父親逝世的,那 是一個非常漫長的晚。當時品川很恐懼,不知道該怎麼做,到了白天他才打了 電話求救,但那時父親早已經死亡。

品川一度以為一切會這樣就結束,但彷彿命運的捉弄才剛要開始。在父親 逝世後,品川的親人在他面前討論撫養的問題,沒有人想要一個不正常的孩子,他們討論的多半是父親的積蓄與母親的財產,還有很多對當時品川來說陌 生的對話。

品川輾轉住過許多親戚的家,時間都不長,因為他很難像正常人一樣說 話,有時又有肢體上的問題。他們都認為品川有病需要治療,但沒有任何人想出那比費用。最後品川來到一個陌生的阿姨家,他從來沒有見過這個阿姨,一 開始她對品川很好,給他吃好的穿好的。後來她帶品川去參加一個神秘的宗 教,在哪裡有很多形形色色的人,他們都渴望得到些什麼,努力伸長自己的手膜拜眼前的雕像。

之後阿姨要品川假扮成瘋子,演戲給這些信徒看,如果他能完整的說出一 段話,阿姨就會在那之後給他獎勵。開始的時候品川總會很努力的說出一段話,但就算沒說完整,其他人也有辦法說服那些信眾。但後來就不只是說話這 麼簡單,有時他要裝成瘋子,有時是被鬼附身,有時還要吃蟲、吞火等,只要 品川抵抗,阿姨跟其他人就會在那之後毆打他,而且他們也開始會在表演前給品川吃一些藥,好讓他乖乖聽話。

品川再也沒有上過學,他國中都沒畢業,每次他跟阿姨出去,阿姨都會跟 別人介紹他是瘋子,也不會直呼他的名字。開始的幾年品川不太敢逃跑,他認為只要聽話至少就不會挨打,但日子一久,品川意識到這一切除非到他死去不 然都不會結束。

品川開始嘗試逃跑,但前幾次都失敗,每次品川都說不清楚,肢體也不協 調,他們都認為他是個瘋子,沒有人願意聽他解釋。阿姨為了讓品川聽話,她開始找宗教裡面的人來監視他,平常也會用各種方法折磨他。

直到後來品川學聰明,他不往人多的地方與城市裡跑,他一路向人少的山上跑去,路上還被野狗追,就這樣在荒山裡熬了數年。品川有時候想起那段日子,他也不清楚是怎麼待過的,只是他難受或想放棄的時候都會想起母親,日子也就這麼睜一隻眼閉一隻眼的過去。當然也可能是經過父親與阿姨的折磨 後,在山裡的生活再苦也就那麼一回事。

品川回到城市裡的時候他已經二十多歲,他是被登山的人注意到,後來才 派人把他從山裡面找出來。品川起先很抗拒,他一點也不想回到城市,他也不覺得自己有給任何人添麻煩。但品川無法跟任何人溝通,也沒人願意聽他說 話。

那時候品川被迫要上很多課,他們希望品川能找到工作,他在那裡遇到不 少很用心對帶他的人,但他誰也不相信。且期限一到,品川就被迫開始工作,也必須要看醫生。品川厭惡這一切,不論到那裡只要反抗都會變糟,但不反抗 一切卻又不會改變。品川在這樣的生活中變得聰明,他知道要在誰面前聽話, 逃避怎樣的人,讓那些好欺負的代替他受罰,他的生活才慢慢不被監視與質疑。

品川蓋上那一個充滿童年玩具的箱子,他感到自己有些疲倦,雙眼沉重的 就像是隨時都能睡去。品川伸手取出其他的箱子,裡面多半是一些手稿或插畫,品川喜歡創作,但他很少能與別人分享,這一直都是他的秘密。也唯獨創 作的時候,品川不需要被迫接受他人的想法,那裡有他自己的世界,有生活在 那裡的人。
在最深處有一個品川很久沒打開過的箱子,他小心翼翼的取出,並放在自 己的眼前。品川看著那箱子好長一段時間,他才緩慢地把箱子打開,裡面有一件碎花的藍色連身裙,一雙精緻的白色高跟鞋,這兩件物品象徵了他的全部, 與品川生命中最重要的兩個人,一個是他的母親,一個是他的女友靜芳。

品川一直都沒有忘記母親穿著藍色碎花裙,飄逸長髮的背影與笑顏,他在 認識女友後也打算買一套送給她,因為她賦予品川生命不同的意義與價值。那時品川還是一個公司裡的清潔工,那是一份輕鬆的工作,品川沒事就會好奇看 著辦公室裡的員工,好奇他們的工作。

起先注意到靜芳的時候,是她總會找一個四下無人的地方哭,品川總是會 偷偷在那裡放一瓶飲料或一些他去旅行時拍下的照片鼓勵她。品川最初並不希望這被發現,但靜芳還是趁他放這些東西時注意到他,兩人是在那時候開始慢 慢認識與交往。但過程並不順利,他們必須瞞著其他人偷偷交往,兩人也有許 多溝通上的問題。

這段時間品川總是很努力,他試著為靜芳改變更多,但他也逐漸發現更多 問題。靜芳身上似乎有某種精神疾病,他在精神病院待過一段時間,所以他明白靜芳跟他不同是能治療的,但品川也知道這是一個很難開口說清的事情。

品川並沒有強迫靜芳去看病,當她變得暴躁時,他只是忍耐包容她的一 切,他很愛她,但這也讓他很痛苦。有時品川也會在想是不是自己害了對方,要是她能去看醫生,一切都會好一些,但兩人的關係亦可能因此決裂。

可怕的 還不是靜芳暴躁的時候,而是她憂鬱難過時,她會變得異常想要死亡與脆弱。 有時候品川不得不把她綁在床上,等待病情過去。品川有幾次想要逃跑,但他還是會擔心靜芳的安危,而且若她在品川面前哭,他總會心軟。

品川看向眼前的藍色碎花裙與白色的高跟鞋,他覺得有些難過與感嘆,他 未能將這兩件禮物送給靜芳,在他們紀念彼此交往的紀念日裡,那一晚她並沒有依約出現在餐廳。品川想盡辦法找到靜芳家人的聯絡方式,卻被她的父親拒 絕見面。品川在之後於某個醫院裡見到很相似的人,但他沒有勇氣與她相認。
儘管這麼多年過去,品川仍沒有一個好的答案,他不知道怎麼做才是正確 的,他緩慢地將箱子蓋上,並把一切恢復原狀。

04

品川訂定一個長遠的計畫,幾乎填滿他所有的時間,也花了他不少積蓄, 過去他從未像現在一樣努力。品川搬離目前的住所,並接受手術讓自己的肢體能協調一些,他也找名師來矯正他的語言問題,其他還包括咖啡的課程、寫 作、商業、學畫,與參加不同的活動等。

等到品川覺得自己盡可能像一個正常人後,他把自身的故事寫成著作,也 找了出版社,廣告公司幫忙宣傳。一切比品川預想的還要順利,有更多人來採訪他,品川把自己身世形容的越淒慘,得到的回響就更好。很多成同情他的過 去,羨慕他的努力與成功,甚至還有把他作品翻拍成電影的。那些警員也收到 了應有的懲處,女孩也有社工與政府的介入。

成名後的品川買下一間畫室,離市區很近,靠近山區,登頂後亦能看見遠 方的海洋。品川有很多學生,也經常會有訪客的到來,他能在那裡分享他親手泡的咖啡,過得比以前更愜意的生活。

在畫室正門進來後,會看到一副看海少 女的畫作,那名少女穿著藍色的連身裙,赤腳踩踏在浪花上。品川特別處理 過,好讓她能像是很多男人心裡夢寐以求的那名女性。品川也試著模糊輪廓與畫面,好讓人在不同角度看的時候,少女的身高外型都能有變化。

另一張畫則掛在畫室裡,那是一個乍看之下很普通的紅色蘋果,但隨光線 能讓不同的人在看的時候,呈現其它的色彩。品川總是很驕傲的跟學生說:「蘋果不一定要是紅色的,它也能有其他色彩。」

儘管品川生活有了巨大的改變,但每次品川看著鏡子裡的自己,他覺得自 己已經變得像是文山一樣,有時他也分不清楚究竟自己是誰,就像是曾有人問過他:「你在作品,或演說中經常提到蘋果不應該是紅色的,只是大眾希望它 是紅色,所以它才是紅色的,但那會不會只是你不希望它是紅色的呢?」

品川沒有回答這個問題,他只明白如果不成為那一個紅色的蘋果就沒辦法 幫助其他人,亦無法改變自己的生活。或許品川是厭惡自己外在的,厭惡這個社會,因為他知道,若他行為表現的不正常,很快別人就會發現他是一個被染 色的藍蘋果。或許在品川內心深處是希望其他人跟他一樣都是藍色的蘋果,每 當有這樣想法閃過腦中的時候,品川都會感到一陣作嘔,他就像是那些曾經期望他變成紅色蘋果的人,如今他也在強迫別人接受自己的看法。

品川偶爾還是會想要回去那間咖啡店,但那裡已經被其他連鎖餐廳買去。在深夜裡他很少在失眠,也沒有做過那一個關於宇宙與未來的夢,但他已經著手在接下來的作品之中。品川還想要試著告訴他的讀者,除了他的身世以外,更多有趣的故事。

品川仍沒有改變自己的演講或對於藍色蘋果的說法,但他知道在不遠的將 來,會有那麼一個跟他很相似的人,告訴品川他的想法是錯誤的。雖然蘋果是什麼顏色都不是重要,但比起看不見的,更多人在意那看得見的。這也讓品川 在想,或許根本沒有人在意瞎子口中蘋果的顏色,但若從正常人口中說出來, 他肯定會被人冷漠與嘲笑。

「你會希望成為什麼顏色的蘋果呢?」 至今,品川仍會向很多人問出這個問題,是紅、是藍、或其他顏色,亦可 能是一個超越他想像的回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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留言共 2 篇留言

大漠倉鼠
收藏先,下班細品~

10-20 15:19

羽尚愛
慢慢啃 [e18]10-20 15:26
ilwiKAMINA
關於某個角色的存在與否,我覺得這個懸疑點處理的很棒。
另一個懸疑點,不知小女孩是否有被……則是一個令人悲傷但是劇情上有必要的元素。

不過人活在社會上,難免需要紅色蘋果的演技好用來生存下去,不論原本是不是藍色蘋果。

10-20 16:13

羽尚愛
寫這篇的時候我有事著想要豐富一點吧,除了去陳述一些面向外,也能包含一些內容。不論紅藍與否,有些是不能說的,就像是一種共識般。10-20 17:0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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