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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黑貓與自行車 16 往南走的貓

陸坡 | 2020-09-26 16:53:09 | 巴幣 8 | 人氣 320


小說含有政治議題與部分血腥暴力和同性愛
請斟酌自己的立場決定是否觀看

《黑貓與自行車》第二季








16 往南走的貓

「班長,這門開不了。」

四合院外,一個穿著軍裝的小兵跟後頭的班長報告這院子門打不開的情況。

戲院中意外暗殺毛主席事件讓整個北京市的軍警動了起來,其原因各說紛紜,有人說是中華民國蔣匪那幫子人趁中國這動盪時機點買通人策畫了這次暗殺、也有人說是美國、俄羅斯等份子幹的。不過也有人覺得是剛被拉下來的原北京市委書記彭真、副市長吳晗這一掛劉少奇派系的反撲,畢竟在五月十六日人民日報的《通知》上曾有指責北京書記彭真等人背著康生同志和其他綁黨中央同志造謠的事情,而在同年遭到逮捕。

這件事情讓因文革上台的北京第一書記李雪峰惶恐,下令不管如何得抓住那些盼亂份子,而隨即封閉了戲院和北京周遭路段,軍人持槍挨家挨戶的闖入民宅、餐館如有不配合者就當反動份子逮捕、抵抗者當場槍斃。

「有人沒有!」一個兵朝裡頭喊到,立刻被旁邊比他老的兵用槍敲了頭罵說:「你有啥毛病,你這一叫不告訴裡頭那幫子賊人我們來了好讓人準備?」

「哥,這地方破成這樣,連賊都不會來。」小兵對比他大的老兵說,指著那一堆張鋼圖堆起來跳進四合院子裡頭的破東西。兩人正在拌嘴時,旁邊一個兵撇了一眼後頭立刻拉住他們說:「欸別在瞎說,班長人過來了。」

幾個兵剛剛試圖撞開門,但無果。這門後頭像是被什麼東西堵住。這解放軍班長敲了敲門,隨後朝門開了幾槍,門被槍打穿了幾個孔,孔後一片黑,一個小兵朝孔瞇眼看,的確是有東西塞住了門。這時兩個兵小跑步跑了過來跟班長報告,後門似乎也是一樣的狀況,門窗都不知被什麼東西給塞住卡死一動也不動,整個四合院像是被人鎖死般。

「欸,你們幾個找個板子來。」帶隊的班長說。

用板子架牆上找幾個人翻過去,這是班長想的,他找了幾個兵去附近農家看看有沒有板子拿,很快的幾個兵就不知道從哪弄來了板子,板子又刀戳了坑,綑上一起,最後架在四合院牆上幾個兵就這樣翻過牆去。

翻過牆的兵看著四合院四周,沒見到人,這時幾個人看向門口,門口被一堆厚厚的沙包袋給抵住,這時剛剛向裡頭喊有沒有人的兵又朝門外喊:「班長!這門背沙包袋堵住了!」立刻又被老兵敲頭罵到:「叫你別喊你又喊著!傻子。」

就這樣慢慢越來越多兵翻了牆進來,很快的七、八個兵都在四合院裡頭,幾個人開始移動堵住大門的沙袋,剩下的開始搜這一間間房。

那位一直喊叫的新兵跟常敲他頭的老兵一組,查了幾個地方都沒發現什麼可疑的,當兩側的屋都查的差不多時,兩人便朝著那關著葉常義的小房間走去,那間房的門碎裂在兩旁,老兵覺得有點怪,但旁邊的新兵不疑有他一腳就跨過去。然後立刻一雙大手把他抓住拖了過來摀嘴他的嘴,讓小兵嗚的發不出聲。

而小兵突然發現自己揹著的步槍,那保險栓被打開了槍頭底在他臉的下顎上,嚇的他身子發直,就聽到身後抓住他的人對他狠狠地說:「再動就斃了你。」聽到這聲音小兵身體發抖,然後他感覺自己下面有點濕,人不止發直還怕的漏了尿出來。

「誰!」

「你再靠近我就斃了他。」

老兵後幾秒踏進去立刻看見被挾持的小兵,馬上舉槍要射擊但那人似乎像是知道他會進來一樣,一腳先踹過去,讓開槍的老兵槍往上打了發子彈,一個槍聲更

被抓住的小兵嚇的腿軟,整個人癱了下來褲檔傳來尿騷的臭味。但抓他的人似乎完全不在乎他的失態,因為這種樣子的兵過去在上戰場前的日本艦上他看多了。

聽到騷動幾個兵跑了過來,一進門就看見自己的隊友被人挾持紛紛也都舉了槍。而那老兵似乎比這些跑進來的毛頭兵有點地位就說:「別開槍!人還在他手上。」

老兵這時看著這人身上有著跟他們同款的六五式軍服,而且這人掐住這新兵蛋子的方式似乎不是生手,感覺不是那些外頭披著軍服殼的學生紅衛兵,就爬起身子放軟姿態問他:「兄弟,看你穿著軍服,你是哪團的兵?」

「別動!別想騙我!你們這邊紅兵偷襲拐搶我們這群兵兄弟的槍桿子還不夠,現在還想趕盡殺絕!你這幫都是去群畜生!」說完老兵就看眼前的軍人作勢要扳下板機,嚇得那小兵喊到:「不要不要!別、別殺我!我不想死!別殺我!救我救我。」

「你他娘的閉嘴!」老兵朝哭喊的新兵吼,對眼前挾持兵的人說:「兄弟,你放心我們不是紅兵,我們知道那些人做的事。你先冷靜點…冷靜……」

「那你叫那群槍指著我頭的人滾!」這軍人喊。

「你們先出去。」老兵說,但這群兵有點猶豫,老兵這時又低聲的對其中一個帶頭的人小聲說:「你快把班長弄進來。」

費了一些時後這老兵才說服這人放開他手中的新兵,那新兵腿軟著要人幫忙抬出去,讓老兵嘖了一聲罵到他沒用,這時那老兵眼尖看見除了這個兵以外,後頭的床上似乎還躺了一個,跨幾步過去看似乎是個生病的軍人,這時剛剛那挾持人質的兵看著他,眼神似乎提防著什麼。

那軍人說那這兵是跟他一起的,從出事開始就生病好幾天,他好不容易才扛著他找到這個四合院子躲起來,看見他們人還以為追兵又殺來,所以才那麼大動作。

「那些人偷了我們的軍品,還把一些不和他們意的人都殺了。」老兵聽這人說,突然間沉默,他沒說什麼只是拍拍這人的肩膀說了句:「好好照顧他吧。」人就走出門外。

看這老兵走出門外,葉常義喘著氣走到累到呼呼大睡的張鋼圖旁。阿圖裸著上身頭上擺著一個沾溼的髒毛巾,因為剛剛劈開門流了一身汗全身發熱又在這悶著的房間裡,楊子看起來就像個發燒的病人。葉常義其實不是全然清楚中國發生什麼事,但他在近期那些報上讀過,包含聽過那破相連長底下的兵咬耳朵時說的話,在阿圖無法逃時又聽到有兵朝裡頭問有沒有人時,葉常義腦子轉著。

他得想辦法保張鋼圖,當然也得保全自己。

葉常義用刀割了自己的肉,讓血滲出,在隨意的用衣服按壓止血,他得做出符合他自己想出的戲中人設,在對方面前演一齣被局勢迫害的大戲,這戲碼得演得讓人信,就得半真半假,想像自己在日本人的艦上時裝作為國憂民的天皇子民、又如在二二八後的白色恐怖死傷慘重的自己演得步聞不問的國民黨統治下的好國民。葉常義得演,不演他跟阿圖就沒有活路。

好在上過無數戰場的葉常義總有個化險為夷的狗好運,他編得謊言似乎不偏不巧的打進這北京老兵的心思裡。老兵有感不是因葉常義的戲演得好,而是葉常義說出來的那些讓他想起北京那段「紅八月」。

終於四合院的門開了,班長踏了進來,不同於其他兵對班長敬禮,老兵直接靠過去班長邊說著剛剛的狀況,把葉常義挾持自己人、還有葉常義演的那場戲跟躺在床上張鋼圖的說了。班長聽了以後皺眉頭對老兵說:「老謝啊,你這說下來,難不成我們這又找錯地方做白工了?」

「八成是,如果以班長你說的上頭那刺殺主席行頭來看,這裡有就兩個人一個傷一個病,而且看樣子……」老謝靠在班長耳邊說:「可能又是八月時那群紅衛兵幹得好事。」

聽到老謝說起「紅八月」,班長瞬間倒抽一口氣,小聲罵到:「那群紅毛頭兵到底還要連累我們這些正規軍到什麼地步才甘願。」

一九六六年,北京八月發生了一系列城內屠殺事件。

開頭是毛澤東在天安門接見了紅衛兵女孩代表宋彬彬,使這些學生、窮民名聲大振,又因中央規定,軍方和警察不准以任何藉口干涉、鎮壓革命學生運動。使北京文革到處有著以破四舊名義開始了大規模對中上階級的人屠殺。短短一個月,在嚴酷的夏日中死了幾千人、操了上萬戶人家、更有幾戶人家被抄家滅族。這時的中國解放軍與北京警察形同虛設,只備有保護主席、領導、書記等作用。班長與老謝這種正規兵就是如此,即便心中滿腔不滿,但自己卻也眼睜睜的看著戰火燒。

「一下說是蔣匪與美國派了殺手、這次又換成反動派的間諜。我操你的那麼多版到底哪個才真的,北京外頭四合院、三合院子那麼多,我這一間間抄也抄不了幾間,晚上外頭全暗也沒火叫我往哪找人去!你跟大隊長說要找人明早開始,反正今晚我這班子是不幹了。」

班長對著連隊上的傳令兵發脾氣,而這傳令兵似乎也不是第一次被長官吼,人早也習慣摸摸鼻子踏著車回去。晚上四合院裡沒水沒電,老謝指揮著兵點火到外頭田裡的井撈水。葉常義在房門口看他發號命令的模樣,老謝也發現了就稍作暫停跟班上大夥說弄好的就去前頭領飯去。

「原來你是他們的頭。」葉常義說。

「什麼頭,我只是個副班,我們班長是前面發脾氣那個。」老謝說,手指了指在訓兵的那個衣裝不整,拿著軍帽子搧風的軍人。

「你們不是紅兵那過來這裡是……」葉常義問,老謝就說:「城裡發生大事,有夥人要刺殺主席沒幹成,現在聽說他們的根據地在北京外圍,聽說那個要殺主席的人身上有著國民黨黨徽是蔣匪的人,呵你信嗎?」

「國民黨不都被打跑到中國外去了嗎?」葉常義說,老謝點點頭:「是啊,你也不信,我也是。突然這個節骨眼跑出蔣匪跟美國人要殺害主席,怎麼說都快荒謬了,但我最近老在想中國這土地上,每天不就有荒謬的事發生嗎?例如穿起軍服戴上那紅領巾,就成了可以制裁人的毛頭兵。好聽說什麼人民起義,不就演紅人有錢有地濫殺無辜嗎?編起理由來真可笑又可悲啊。」

老謝說著看到不說話的葉常義,這才覺得自己多嘴了,對他說:「我剛說的事你聽聽就好,別說出去。你跟你那兄弟餓了就去前頭要點東西,可能不好吃,但總是得吃點什麼。」

這晚這群闖進來的兵留在葉常義這四合院這過夜,那個叫老謝副班兵似乎在這班裡很有人望,班長也信任他,讓葉常義省去不少麻煩。

半夜,睡了好久的張鋼圖突然醒了過來,他看著裸著上身的自己起了身,放在頭上的毛巾就掉下來,正好落在靠在他床邊打盹的葉常義身上。眼前一片黑阿圖似乎不知道自己發生什麼事情,他只知道他劈開了關住葉常義的那扇厚重的大門,最後當他看見葉常義的臉後,瞬間覺得一陣心安,然後身子一鬆下來一種長久的疲勞和睏意就爬上了腦門,闔上眼的後面他就不清楚了。

「烏喵仔!葉常義!死國民黨的你在哪裡!在哪….嗚、嗚、嗚嗚!」

一支手摀住阿圖的嘴,阿圖抓住那手要掙脫就看見葉常義的臉出現在他面前,人驚訝了一下就聽到他對自己說:「噓,別叫,阿圖你現在聽我說……」

剛起床的阿圖沒穿衣服覺得冷就裹著那被子,坐在床邊看爬上床頭上看那小氣窗的葉常義,葉常義確定都沒人靠近後從上頭跳下來,在晚上阿圖覺得葉常義真的就像隻黑貓一樣跳下地板沒有發出半點聲音,然後爬到他身邊,靠近的葉常義把裹在被子中的阿圖一手拉過來,阿圖這時才發現自己身上的解放軍服原來被這烏喵仔拿去穿了,表達抗議!但葉常義看他這樣反而在笑,還說先別管這個,把軍服丟到他臉上,說起他睡著時,有群班兵跑來的事情,還有他不在時他那陸邵忠連長捅了什麼。

「安怎(怎麼了)?」葉常義說完事情,看聽他說的阿圖有點消沉。

「沒事……」阿圖聽到葉常易說起陸邵忠的事情,心情不是很好,他感覺自己又再一次被部隊裡的人給丟掉了。

「欸,常義我問你……」阿圖開口,掀開蓋住自己的被子,人突然靠近葉常義,只在說話交代阿圖別忘了要配合他演戲的葉常義沒發現,等回過頭來時才發現張鋼圖的臉理自己好近,他瞬間有點嚇到想往後退卻發現自己竟然被張鋼圖抓住不能動。

阿圖最常叫他的就死國民黨或烏喵仔,突然葉常義聽到阿圖省去他的姓叫起他的名字,不知為何臉紅起來,原本看慣阿圖的那張呆臉在昏暗的光下,不知為何蔗濃眉大眼的臉有些帥勁,讓葉常義有點茫的不想移開那張臉的視線。面對阿圖的問話,葉常義不知在甚麼的催化下伸手摸向阿圖那赤裸上身結實的腰說:「你想問什麼?」

「你是不是總有一天會回去台灣?」

聽到阿圖問自己,葉常義點頭說:「對,我會回台灣。」

「那如果我現在把你抓起來,是不是你就回不去了?」阿圖對葉常義說,這讓葉常義抖了一下,這時阿圖突然整個人向前,葉常義驚了一下才發現自己雙手已經被阿圖給抓住,整個人被阿圖壓在了地板,他看著阿圖那張臉不知為何比起過去的他,這張稚嫩的臉龐似乎變得有些成熟。

裸著上身的阿圖,壓住穿著一身飛官服的葉常義。阿義不知到眼前的阿圖在想什麼,但他感覺自己鬆懈了,可能真到跟這叫張鋼圖的解放軍小兵相處好幾年,讓原本時時刻刻保持警惕的他鬆懈下來,自己忘了他始終是在對立面,但到底是自己的不小心而鬆懈,還是因為對象是張鋼圖,所以自己不想將他當成敵人?

就在葉常義胡思亂想的同時,他發現在阿圖突然鬆開抓住他的手,一鬆開手的同時,葉常義發現阿圖竟然抱住自己,身體傳來阿圖那溫熱的體溫還有汗臭,而阿圖不知為何把臉靠在他的臉頰,原本想推開他的葉常義要動作的雙手瞬間軟了下來,接著他聽到阿圖說:

「內蒙的大家死了,班長、寧榮還有以前軍中的大夥們都死了。老家的大哥成了紅衛兵,拿走我這幾年寄回家的錢,還把以前那些村裡的老人抓起來打他們欺負他們、我爸媽都怕得不敢吭一聲,我不知道大哥人怎麼變了,村裡又怎麼會成這樣?最後我回來這院子時大家都不見了,沒人在,沒人跟我說到底發生了什麼。我、我很怕啊,為什麼大家都要這樣把我丟下然後不見、還有認識的人都變得不認識了?是不是我有問題做了什麼讓大家都走了?死了?」

葉常義聽著阿圖的話,說起來阿圖也才是個二十出頭的年輕人。他的生活本是單純的在田地操勞農作過一生,但卻從軍當了兵。這時葉常義抱住張鋼圖,摸摸他的腦勺,對他安慰說:「這不是你的錯。」

「疑?」

「這不是你的過錯,葉山君。」軍隊的飛行隊長對葉常義說。

在軍艦的甲板上,原本該是一排排飛機停放著,但如今卻空蕩蕩,大型的日本軍艦現在滿目瘡痍,雖然行動緩慢但卻依舊在海上,準備在與日本同盟的泰國境內港口維修船體。年輕的葉常義幾天前剛在太平洋上跟敵軍交戰,雖然當時日本上頭軍官許多都看不起被殖民的台灣兵,但同為日本兵的大夥卻不一樣。

戰爭中不管是海軍的一般水兵或是空軍開戰機的飛行士兵,每個人都是一樣的,沒有特例,同個班隊一起吃飯睡覺,一個小空間塞上七、八個人是常態,有的則可以塞到十人。

「葉山君,我聽說了喔,你啊是台灣來的對吧?」同隊一個年紀比葉常義大的日本兵對他說話,葉常義立刻爬起來立正站好用敬語回話:「是的先輩,我葉山義長是台灣人。」

周遭人全部的目光都放在葉常義身上,那個開口搭話的日本兵好似也被葉常義的舉動嚇到就問了句:「你還好吧?葉山君,別這樣。」

「你嚇到人了呢,勇代。」旁邊一個人說,而另一邊也有人搭話:「誰叫勇代一來就擺學長樣子嚇唬人。」說完兩人就不約而同的大笑,被嘲笑人臉紅的勇代打了頭說:「閉嘴!你們兩個。」

「葉山君,放心我沒有要擺派頭的意思。」那個叫勇代的日本兵搔著臉不好意思的伸出手說:「我叫豐川勇代,你是今天跟我們上船的飛行員吧?初次見面你好。」

看了勇代伸過來的手葉常義遲疑了幾秒的還是伸出手才伸過去就被勇代緊握住,就見勇代笑容滿面的說:「很高興認識你,義長。」

「喔、喔恩?……」被人直接叫名字的葉常義愣在一邊,過去自己因為台灣人的身份常被一堆日本人看不起,甚至自己的飛行成績優異也被日本教官說過:「你真不像個台灣人,我們日本教育救了你。」這類的話。

豐川勇代並不是飛行員,他和他的小隊是個負責維修葉常義他們飛機的維修兵,聽說上個軍艦飛行士兵第一次起飛就葬生大海,故他們這維修員只得打散跟著軍艦水兵們活動。而這次葉常義調來他們又回歸原位做好本份。

勇代他們跟過去葉常義認識的日本不一樣,勇代說他是沖繩人很能理解葉常義討厭日本的心情,雖然他是日本人但也很常因自己的沖繩口音和膚色被本島人嘲笑。

「我知道你們很要好,葉山。但勇代他們的死不是你的錯。」隊長說。

「是我的錯,隊長。」葉常義說。

那時候這場空戰已經到了尾聲,空中的葉常義已經不想再去看墜入海裡的飛機是日本軍還是美軍,現在的他已經厭惡了再讓人死亡。如果有誰可以幫我解脫就好了,葉常義抱著這樣的想法突然一架敵軍的飛機朝他衝來,葉常義本能的自衛拉開高度朝敵人開槍,但是敵人似乎目標不是他,不理會他的子彈快速的越過葉常義。

怎麼回事?葉常義正想,突然想到了什麼,架著飛機往後追。他呼信號給船艦喊說:有名敵軍突襲艦艇!但太遲了,那台軍機已經對著他的艦艇掃射轟炸,葉常義看了轟炸的方向,正是工兵與維護兵日常作業的地方,心裡一陣沉。

等他們撤退離開戰場時,葉常義下了飛機不管隊長喊他,直接往維護兵作業的廠房跑,但哪能到什麼廠房,通往那裡的道路已經被封閉了。說是因為被襲擊浸水緊急關閉,當時作業的人員全被關在底下的廠房內全部活活被水淹死。

「啊…啊……啊…」

葉常義默默看著封死的道路和軍艦毀壞受損的多處,愣在原地不動隊長跑了過來看見葉常義的背影對他喊到:「葉山!葉山!葉山義長!」

內,義長你靠過來一點、再過來一點,對、對對!

在維修區的死角,晚上葉常義巡艇時常會被勇代拉到這地方來,平頭的勇代就像葉常義知道的那種標準日本人長相,眼睛小小的圓臉,渾身透露著昭和男兒般的氣息。這死角裡看得到海,在葉常義想靠近一點看那一陣陣的海浪時,勇代就把他摟進自己懷裡,手慢慢的搔著葉常義的肚子和腰,當時十幾歲的阿義對這個動作很不解,問:「為什麼勇代你老是要這樣抱我?」

「是啊,為什麼呢。我也不知道,只覺得在這讓人厭煩的軍艦上有你這樣的人真是太好了,義長。」勇代這樣對葉常義說,葉常義聽了還是不懂,但他並不排斥勇代對他的撫摸。

「真希望戰爭趕快結束。」勇代說,葉常義也同意。

「等戰爭結束後我想看看義長你住的那個叫台灣的地方。」勇代笑說:「看看可以養出你這種人的地方,我想一定很棒。」

「欸……不要吧,你會後悔的。」葉常義被勇代這樣說,臉紅了起來被勇代看見了,勇代捧住他的臉說:「義長你臉紅的樣子,真可愛……」

喂葉山,老實說,其實……我……當看到你的第一眼時…就很想對你說……

「是我的錯,我應該好好的、好好的回應他的。」

沒有回應就逝去的少年靈魂啊,葬生在海裡的戀情,海水淹入嘴中,無法呼吸無法說出口的話語,隨著戰爭沉入太平洋。無情的浪花有誰知道一個個年輕的心為何悸動?被誰觸動,留在甲板上的人啊,只能追憶那兩人溫存一刻在夜晚下海水的沙沙聲,慢慢的、漸漸的消逝不見。

「這不是你的錯,阿圖,我現在還在這裡對不對?」

葉常義抱住張鋼圖對他說:「我也很怕你不見,阿圖。」

多少人走了、沒有人留下來。你以為的從來不會發生,在這個時代裡,我們只能看著命運的臉色走,努力的留住這些曾經的往事和在乎的人來運命抗衡。再次看見阿圖的葉常義認了,此刻的他在中國,他在中國的一天就得保住阿圖,那種事情……

海浪聲響,每當看到海就會想起來多少人在這海底裡。

那種事情,我不要再一次。這次我要抱住自己想要的。

隔天早晨,其它還未起床的時候,假扮中國共產黨解放軍的葉常義不顧阿圖的反對把房裡的書和自己那套中華民國飛官軍服扔到庭院中,潑油放一把火給燒了。阿圖默默的看著川著自己上衣燒掉一切的葉長義,他摸了摸褲口袋,裡頭有著他偷偷趁葉常義不注意時刮下的那黑貓中隊臂章。

越早走越好,阿圖問葉常義他們這兩個一個囚犯一個沒人要的兵能走去哪裡?葉常義也不知道,中國那麼大,生活在台灣和部隊裡的他完全不知道下一步能去哪裡。這時沒想到那名叫老謝的軍人看了看他們,不知為何主動搭話說:「你們兩不如往南走到羅芳村去。」

「羅芳村?」葉常義問,老謝點點頭對他們說:「深圳羅芳村,我聽人說在過去就是香港,只要弄到了通行證到香港,就省去這些破事,能發財。」

「那大哥你怎不去呢?」張鋼圖問老謝,老謝原以為阿圖在損他但當他看這人的臉又覺得似乎真的就是問他沒別的意思,人就笑笑地嘆口氣說:「小兄弟,我也想走但是我走不了。」

「老謝!你跟他們瞎混什麼啊!走了到下個地方去。我還想早點收工呢,媽的上頭就會搞這些沒用的,怎不叫那些紅衛兵找人?」班長喊到,一早就擺臭臉。

「家人、老婆、孩子,還有這幫兄弟。現在要我放了去……我捨不得了,也沒那種膽子。」老謝說著說看著阿圖身後的葉常義,之後又對阿圖說:「你還年輕,可以選別等到老了久了,會捨不得的。」

「你看起來不老啊,大哥,你也還可以選的。」阿圖說,這話讓老謝愣了一下哈哈的笑出聲拍拍阿圖的肩膀說:「真是謝謝你了,小兄弟。我會記得你這話的。」

葉常義跟阿圖考慮一下決定聽聽那軍人老謝的話,前往深圳。而老謝則要繼續跟著他的班隊,他們走時,老謝好奇的走到阿圖和葉常義一早燒東西的地方,他用腳推了推這殘紮,老謝突然覺得有些奇怪,蹲下來拍了拍有個衣服一角露出來,上頭有著燒一半的青天白日旗。

老謝沉默地看著這碎片,正巧那學不乖的新兵又在外頭對裡面的他喊到:「謝大哥!班長說這次真要走了!」

「你這傢伙叫你別老喊,真不聽話!」走出來的老謝一拳就敲了那新兵的頭教訓。

這戲演的真行。

打從一開始這叫老謝的兵就覺得這批著軍服的葉常義有些怪,畢竟封住整個前後門和窗,把自己堵死在裡頭老實說怎麼想都不太合理,但這人也行,挾持他班兵分散他的注意力,最後還說了那故事讓他聯想到紅八月的慘狀。而那名躺在床上的兵看起來人很年輕,說起來口音像南方人,這解放軍的六五式軍服是他弄來的還是這小夥兒本來就是個軍人?

老家在湖南的老謝,總覺得自己聽過這口音不知是廣東人還是福建人?或是蔣匪退守的那個台灣?老謝不清楚。他輕輕的將這燒了半的青天白日徽章皮,點上火捲進菸草裡,隨著煙灰起,青天白日也變成一縷慢慢消失不見。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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