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馬德里黎明號_駕駛室
在與駁火的宙域相距兩萬公里的密閉空間裡，身處其中的人們正發生各種轉變。
經過層層考量後，主任機長羅素回到了駕駛室。
他在破損的長廊上屏息，避免將直徑4.6公釐子彈裂解後的破片吸進口鼻。之後，他無預警地從後門進入客艙，讓拿著鈍器埋伏的果敢乘客們虛驚一場，並在轉瞬間受到他們的歡迎。
但是這些並沒有讓他得到喘息的機會。羅素的目光瞥向門邊的連排座位。在被紅色毛毯裹起的布團下方，艙長盧比斯的皮鞋依然像剛擦好的一樣，圓潤的光澤沒有受暈開的血塊與腥味汙染。
在客艙前方，有著藥水味道的女性屍體，三森室務長的手指還僵直著，撐起毯子的邊緣。
她也被綁在座位上，而她的臉已經被層層包起，看不見了。
羅素從米哈伊爾的口中得知了客艙曾發生的反抗。這名有些膽小的青年並沒有隨著他的同學離開，而是留下，替穩定乘客情緒的工作出一份力。
如果不是米哈伊爾語帶顫抖的聲音，羅素幾乎要忘記，這艘馬德里黎明號上的乘客，幾乎是與戰爭無關的平民。
羅素經過兩具屍體時，都簡短地在胸前畫著十字。
他沉重地向乘客交代──在劫機犯已經死亡的現在，自己將回到崗位。
作為一名機長，責無旁貸地將這趟航程駛往終點。
他打開門，穿越工作間，最後在駕駛室的門後消失。
與此同時，同船的四名副機長已經做好準備。透過監視器，他們眼見最後一名人造人死亡，便默許了拉莫斯這樣的異樣存在。雖然包含羅素在內的駕駛們，對於這位攜帶違禁武器上船的緣舌種，為何在「劫機發生前的數分鐘離開客艙」一事，還不能拼湊出明確的緣由，但是他顯然是站在不同於人造人的那一側。
既然眼下並不是能夠干涉他的場合，而拉莫斯也展現出別於一般乘客的理解力，那麼放任這個清楚自己行動的緣舌種也沒什麼不好。畢竟一切正超乎常理地變化著，倘若現在的他們還要顧慮事後的追究，那還真是守舊到家了。
當前最重要的，是與遠方的太空站──佛羅倫薩A進行連絡，並思考脫離這片交戰區域的做法。
羅素越想，就越覺得回到駕駛室的自己，實在是有些意氣用事了。他相信無論開船與否，他們都會讓整艘船的乘客處於迫近的威脅當中。
『也許這時候，軌道部隊已經勝利了也不一定。』他一度僥倖地如此猜測。
「……歡、歡迎回來，機長。」待在副駕駛座的女性苦笑著說道。在受到劫持以來，負責與管理航行的塔台聯絡的就是她。
「別開玩笑。」
話一出口，連羅素自己都覺得很假。但是他需要故作平靜。
「航行機構的受損狀況？」他接過同僚遞來的耳罩，在輕薄的重力之下戴好，並坐回船首中央的席位。
他重啟監控裝置。與航行有關的機構與儀表板一排排展開，在羅素的座位前方排成了一塊塊深褐色的透明方圖。
「他們當時鑽了設計漏洞，從外部打開了貨艙上方的氣閥……現在沒辦法從這裡直接關閉。」
「嗯。還有，試著和塔台做過聯絡了嗎？」
羅素皺著眉頭。他調動馬德里黎明號外壁的攝影機。在相當於魚類背鰭的地方，扁窄的登陸艙經由管線通道，像是吸附在鯊魚體表的鮣魚一般。
「四十分鐘前試過，對方沒有回應。」年輕的男機師回答。
「這樣嗎……和登陸艙連接的聚合物通道，應該有連接主控室的線路試著發送分離信號──對面的控制室八成是預設的自動管理模式，人工指令會有用。」
「我正在試。」操作著嵌在座位前方的螢幕與鍵盤，褐色短髮的消瘦駕駛說道。不知道是受過驚嚇還是怎麼，他看起來比先前的模樣更乾癟了。
羅素檢查著虛擬螢幕上的數據。發動機、固定啟航速度、雷達預設頻率……
一應俱全。
他先是觀覽那些呈現在螢幕上的評估數值，又對身旁的副機長們開口，核對啟航前必須檢查的操作儀器與量表。
在彼此確認之餘，那名女駕駛結束了手邊的檢查，語帶期望地開口。
「您決定好該怎麼做了嗎？」
羅素瀏覽著數值的視線沒有停止動作，但是他的回答仍舊流暢。男人在空中拖曳著螢幕畫面，讓特定的攝影機畫面轉移至女駕駛身前的面板。
顯示於螢幕的，鏡頭下方的銀白色硬物就是船的外殼，而佔據了攝影機九成畫面的星空之中，在有別於太空站位置的真空一角，砲彈一類的爆裂物發出陣陣閃爍。
「允許訊號外訪──機長，這樣一來……！」
打斷羅素思考的，褐色短髮的副機長猛地摘下耳機，不顧音量地喊著喜訊。
「很好。等航行機構清點完，我會對船內廣播。」羅素篤定地說。
「到時候再把登陸艙甩掉，是嗎？」女駕駛有些動搖，「交戰中的機械工兵不可能收不到熱源的移動變化。」
「……您已經不再考慮劫機犯外面的支援了嗎？」
「抱歉。我現在只想把乘客載到目的地，就是這樣。」
羅素切換著不同角度的攝影機，最終停留在船舷上方的大型攝影機畫面。
他伸出兩指，將畫面放大。
如同燃燒於大氣中的隕石，在推進軌跡周遭產生爆破熱源的機械，果然是川陀之門的機械工兵。偏重於務實的改造思維，似乎讓那架機體的附設關節周遭多出了不少放置彈頭的空艙。
造成那般爆炸的源頭，除了與之攻防的青銅色工兵─燧人式射出的榴彈外，也與人造人駕駛的戰鬥風格有關。
豪邁地使用機體全身的防衛武裝，將一切逼近自己的爆裂物排除。其作風所帶來的副產物，也就是如今，揮舞著等同衣架的可笑鈍器，向聯邦現役主力機體發起猛攻的孤零模樣。
不過，被孤立的舊式機種與另外四架小隊制的僚機不同。有著特殊噴漆的機體顯然是工兵小隊的指揮。面對裝甲厚實的燧人式，仍然能打得勢均力敵，也無形中證明了人造人駕駛的精湛技術。
所謂「機體的性能不是決定勝負的關鍵。」一類，曾在十九世紀末的日本動畫中出現的台詞，多少也能夠形容攝影機捕捉的景像。
雖然，對戰爭的機械產生美感和憧憬，對人類來說是絕對禁忌的事情。
看著稍有延遲的畫面，羅素並沒有得到一絲放鬆，反倒為難地吐著舌頭。
「我想指揮部打算引開人造人的工兵，空出原本航線的路徑。」
羅素在切換面板的同時打著手勢，讓另外三名仍處於作業的副機長彼此逐個朗讀，並履行對每一項船內機構的細部檢查。
「他們正把人造人逼進軌道外的衛星廢棄帶。以聯邦的戰鬥機而言，在狹窄的空間裡，更好對付大型的工兵。」
紅褐色短髮的副機長轉過身，在不打擾檢查的音量之下，對羅素輕聲說著關於先前與太空站的聯絡事項。
在乘客們奪回客艙的控制之後，副機長便開始以公制的訊號頻率發出通信。普遍以雷射為波長的電子訊號應該穿透了真空，並進入太空站有效的收訊範圍才對。
可是，既然如此，塔台在收到報告後，不做回應又是怎麼回事？
頻道不可能負荷過重。再者，船載的通訊系統確實地「發送」了訊息，也證明構成頻道的雙向線路是在運作的──那麼，會是被什麼東西干擾了嗎？
「就算這樣，他們還是有可能回來。」女機長開口。
「我沒辦法管你怎麼想。」年紀較輕的男人結束了檢查，「那些人的目的是劫機，但是現在失敗了。既然這樣，他們也沒有再回來的理由。」
「……要是再讓他們抓到機會，馬德里黎明號可能就這麼被擊沉也不一定。」
褐色短髮的機長悲觀地抓著腦袋。
「這就是我們現在必須跟塔台聯絡的原因。」羅素用手梳理著頭髮。他的班白毛髮在燈光下，看起來像是塑膠。
「川陀的工兵應該沒有破壞所有的太空站船塢，我們也許有停靠的機會。」
「呃、我……」褐色短髮的青年面露苦悶。
「這趟船要是開得完，我要辭職。」年輕的男機長叫道，「金，你怎麼看？」
「羅素先生開船，我就開。」有著亞裔五官的黑髮機師開口。在受到劫持的時間裡，他一直保持沉默。「畢竟我也跑不掉，不是嗎？」
青年看著羅素。身為主任機長的中年人將船體外各個視角的攝影機依序看了一遍，又切換回船內的幾個房間。
在中區走廊附近，射殺面罩男的緣舌，拉莫斯遇上了那位負傷的軍人和一名學生，似乎是進入過儲藏室，穿著襯衫的青年手中抱著沒見過的盒子；另一名軍人則待在會議室的酒吧，與緣舌少女交談著。不論男人臉上的錯愕，還是房間內的破損模樣，似乎都暗示著在羅素離開駕駛室的這段時間，船上的一些地方曾出現意外衝突。
話雖如此，羅素透過攝影機，清點人造人屍體的過程卻有了問題──紋面與烏鴉臉，以及戴面罩的男人，分別死在了客艙與走道。然而，白色頭盔的男人卻不見蹤影。
還是說，這也在緣舌種青年的預料之內嗎？羅素來不及考慮這件事，只管向另外四名機長討論，並做出決策。
「主任機長決定，全機組繼續進行航程。」羅素聲明似地開口。四名機師與副機長沒有回答他，而是自發地做著船身最後的機構檢測。
一切水到渠成，至少本來是這樣的。
直到接聽通話的提示音充斥在駕駛室以前，包含羅素在內的五人，一度想自然而然地找回開船的步調。
那是一種低分貝的音爆。雜訊不絕，仍以報告式口吻的聲音，從駕駛室前方的通訊系統裡俄然迸出。
位於駕駛室左側的褐髮機師接到了久違的外部訊號。他下定決意的想法在此時受到驚嚇，卻又在某種程度上鞏固他的心理狀態。
「……伊比利0……比利092，有聽到嗎？」
「機、羅素機長？」他轉頭問道。「這是……來自佛羅倫薩A的雷射訊號──我、我現在切換成獨立播放。」
男人的雙手在鍵盤上遊走著。沒過多久，迴盪於駕駛室內的語句透過耳機，進入了五人的腦海，也在羅素的耳道內作響。
基於可能發生的宇宙航行事故，不論是民航，或者官方營運的客船與塔台之間，都為了節省資源，而遵循著一定的通訊原則。在這種情況下，塔台傳來的往往是有關環境的報告事項。
「東側的二號船塢？」羅素喃喃自語著，疑惑全寫在臉上。「現在是不太可能做到的。只要是從最近的系外站點移動，船隻就必須在佛羅倫薩或冥王星的軍事基地補給才行。」
他邊聽，邊從那些受到干擾而紊亂的語句當中，設法捕捉一些對方想傳達的訊息。下一刻，答錄式的重複性對話結束了。
「──咦？訊號通了？」
格式化的報告斷絕。替代確認似的語句，聯繫專用的對話帶著興奮，從耳機內響起。
「阿、阿諾中校，是，我知道──」
受到通訊員的情緒感染，年輕的男機師這才有點慌了。本來，只要等待主任機長羅素聽明白，再做出決斷就好，自己卻擅自和訊號的聲音對話了起來。
「佛羅A站，雷射訊號測試，你聽到幾個？」另一頭的通訊員說道。
經過一瞬間的猶豫，青年機師看了羅素一眼。眼見主任機長先是用視線表達對擅自行動的不滿，又點頭示意青年繼續通話。
「……伊比利092，副航行機師；佛羅A，我聽到4個。」
「好的。」通訊員嚥下口水，「東側一至三號船塢還能正常運作。你願意的話，防衛隊的戰鬥機能掩護你們過去。」
羅素凝思著。劣勢沒有改變。要從面向太空站西側的宙域移動，就必須冒著接近戰鬥區域的風險。一想到馬德里黎明號將要面對的，是威脅性遠超人造人的機械，他就不寒而慄。會讓選擇劣化到這般地步，也代表太空站，佛羅倫薩A所受的打擊十分嚴重。
但是，現在如果不盡一切可能，保護在馬德里黎明號上的乘客，作為一名駕駛，他一輩子也不會原諒自己。
羅素從檔案中叫出路徑圖。投影成立體球狀的宇宙空間，被呈像裝置標記上紅線。那就是馬德里黎明號的預定航線，也是在不久之後，將由駕駛們親自行駛的軌跡。
「伊比利092，主任機長；」他介入褐髮機師與通訊員的對話，「塔台，停止E區與G區的軌道射擊，我們需要其中一個空間做登陸。」
「了解。伊比利092航班。第二船塢的完整度最高，在那裡停靠如何？」
「……好。」羅素陰鬱地揉著鼻樑，「不過，我不敢肯定我們能抵達那裡。」
雖然稱不上絕望，或者說，羅素並沒有將燃料的不足視為當務之急。但是在這需要決議的當下，再思考多餘的可能也是浪費時間。
褐髮機長訝然著，決定整理思緒，放棄爭論。
羅素一邊讓頻道另一端的通訊員稍等片刻，又讓兩名副機長準備起交戰區域的相關影像。
結合了航路資料與正在發生的駁火規模，羅素慎重地接續道。
「我們需要600磅的抗衝擊膠球，伊比利092剩餘的燃料不足以讓船體自行緩衝。」
「好的。在那之後的登陸救援會有難度，但你可以試試。」
畢竟船是我開的，我也是這裡的老大，是吧？羅素自暴自棄地想著。這不是單純的自我放棄──或許是笑著塔台不現實的回答，竟恰好是現在危機的唯一解吧。
「伊比利092，我們將在格林威治1445啟航，以原訂路徑航行。」
「好的，伊比利092。」耳機另一端傳來青年的，還有抄寫紙張的聲音。
「塔台將在1440時起，以雷射導航的方式輔助航行，祝一路順風。」通訊員切斷聯絡。
順風個鬼。羅素拉了拉領子。
話說回來，自己到底是保持鎮定呢？還是已經失控，在虛偽的理性之下發瘋？
劫機這種倒楣事，羅素曾天真地覺得，自己一輩子都不可能遇到的。
「我替你們做選擇了，你們應該聽得很清楚。」
褐色短髮的機長搓著雙手。「希望氣喘別在這時候犯啊。」
「你覺得自己很好，它就不會發生。」黑髮的機師戴上耳機。
「向艙內廣播吧。」羅素整理好心情，將面前羅列的數據庫關上。再次打開時，螢幕上全是船體外部的攝影機畫面。
透過有序的分批排列，馬德里黎明號各處的攝影機投影出周遭的宇宙環境，並展示出鄰近的機械熱源，以及太空站的細項資料。
「給軍人跟學生五分鐘的時間回到座位，班機可不能再誤點下去了。」
羅素故作無畏，卻又在駕駛室回到靜默的當下，輕聲嘆氣著。
「……抱歉啊，你們幾個。」把命借給我一下子吧。」
他在沉澱心情。聆聽著微乎其微的敲擊，空調運轉的白噪音，羅素緩緩地閉上眼睛。
「把命借給我一下子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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拉莫斯的臉本來就和他的毛髮差不多灰暗，現在看起來更加發黑了。他先是盯著那挺改造式MP7的短窄槍管，然後看著吉米。
「唷……該、該怎麼說呢。」緣舌青年的雙目是淡綠色的，比安皮里歐領帶的綠還要淺上不少。「沒想到會是你們。」
應該是第一次聽到了他的聲音，吉米的槍口有些遲疑了。事實上，現在的這般情況，確實能允許吉米產生感官上的動搖。
大約在半分鐘前，隨著逐漸接近的敲門聲，吉米做好了發起突襲的準備。即便被同行的安皮里歐提醒過其他的可能性，他仍在黑暗中貼緊著門邊的牆。壓低槍口，試圖在門打開的下一刻，以最佳狀態扣下板機。
不過，事情的發展要比想像得複雜多了。
手握塑膠釘槍，正準備往下一間房間叩門的拉莫斯，並沒有猜想到儲藏室內有人──應該說，直到看見兩人為止，拉莫斯一直祈求著傳出聲響的不是儲藏室，只是隔壁房間躲藏的乘客無意間撞上牆壁。雖然儲藏室的房型很寬，而挨著房間的隔壁又是空的。
從退去的自動門後方竄出的軍人拿著槍枝，搶在拉莫斯反應之前指向了他。
於此，才落得現在的局面。
「你的聲音在發抖啊。」吉米凝視著他，眼裡的肅殺正在消失。「走廊的槍聲是你造成的？」
他探頭查看，便立刻在左側的陰暗長廊尾端，看見了飛濺空中的褐色人工血液。再往後看，血液的源頭就塞在一旁的儲物凹槽中。
看來那就是最後一名人造人，也就是戴著呼吸器，最先進入客艙的細瘦男人。
吉米還記得最初，那傢伙就是躲在那種視線死角，趁機給了客艙裡盧比斯艙長一槍。看到他的屍體又被塞進同樣的地方，總給人一種報應般的爽快感。
「我放了機長回去──雖然很想說你們來晚了，不過現在好像不是能寒暄的時候啊。」拉莫斯有著自己的矜持。即便被蓄勢待發的衝鋒槍指著腦袋，他的表情卻只是變得僵硬，而不改那副撲克臉。
「我想也是。」吉米不識相地笑了笑。確認沒有敵意過後，他讓安皮里歐從房間裡出來。那名斯拉夫青年從陰暗的貨架中出現時，拉莫斯這才因為見過彼此的面孔而鬆了口氣。
「我問你，是拉維尼亞交代你離開客艙的？」軍人問道。
看著吉米的槍口朝下，拉莫斯擺了擺手。
「……是。」他果斷地開口，「你們知道多少？」
「我只知道你和那個女孩有什麼瞞著我們，至於其他的……」吉米試探性地望了安皮里歐一眼。那名青年離開儲藏室，任由艙門開著。「你不會真的有什麼內幕吧？」
「坦白說，她只告訴我大概的情況。」安皮里歐看著拉莫斯，「我們知道的肯定不比你多。」
「她告訴你……？」拉莫斯歪著腦袋。他尖而短的耳朵垂在半空，像極了某種家犬。下一刻，「啊啊──」地摀著臉，他的釘槍就這麼飄浮在空中。
拉莫斯一副見到麻煩事的樣子，揉起了自己臉頰。
「嘖，完蛋了啊……」
他看著安皮里歐。顯然這個青年和一旁的軍人相比，還要受到拉維尼亞的關注。
光是這點，拉莫斯就不禁想起自己和那名少女的因緣。安皮里歐的年紀和遭逢事故的處境，正和當年的自己相去不遠。
「拉維尼亞小姐……不會對你說過什麼『你一定能活下來』之類的話吧？」
「嗯，好像是有的。」青年戰戰兢兢地點頭。
吉米感覺自己似乎被無視了，卻又無法從這個未知的話題中做出結論。正當他為難之際，打斷他思考的，埋在手臂之下的虛擬螢幕傳出響聲。是亞歷山卓。從簡短的文字通訊來看，那名存活下來的同袍不知為何，在會議室中遇見拉維尼亞，而對方已經以未知的手段殺死了白頭盔的人造人。
他無法想像緣舌種少女徒手攻擊他人的畫面，只好將造成死亡的那種手段假設為借力使力，或者使用某種非固定體積的特殊能量。他依稀記得帝國有這方面的技術。
他打斷了談話，並據實以達。
既然最後一名人造人也從船上消失，吉米只好唐突地開口，讓兩人的話題回到此時和往後的行動方針上。
「你們等等，劫機的問題已經結束了。」他抿著下唇，招手示意兩人停止。
「那麼船該怎麼辦？」
「機長有表示開船的意願。我想他們會再做討論，跟太空站的塔台聯絡吧。」
吉米點點頭，神情慎重地吐了口氣。
「我知道了。先前，副機長和其他機師已經在準備聯繫的事情，但是一直沒有下文。」
「這可不是我造成的。」拉莫斯撫著手背。
「不管怎麼說，駕駛室的通訊頻道並沒有故障。要是問題出在這艘船上，不可能和太空站的頻道同步。留在客艙的乘客必須盡快跟機長有共識。」吉米說道。
安皮里歐理解地點頭。
機械工兵，人造人，以及有所隱瞞的聯邦。這些簡易理解，能夠認知其存在的事項攪和在一起，造就了現在的混亂局面。
話雖如此，這三項構成劫機的要素，如今受到彼此的牽制而無法脫身。換句話說，現在確實是開動船隻的絕佳時機。
而機長似乎也是這麼想的。
就在這時，船內的廣播系統響起。緊接著象徵提示的爬音，主任機長羅素．薛明以果敢的口吻宣告著，航程將在五分鐘過後再開。
聽見他的語氣充滿堅定，吉米難忍焦躁地抓著頭髮。看來他作為軍人的任務，還遠遠看不到終點。
「現在有共識了。」拉莫斯潑冷水，轉身往客艙移動。「看來不用麻煩其他人了。」
「其他人？」吉米皺著眉頭，「連你們也有外援嗎？」
「他們本來就到不了這裡，有跟沒有一樣。」
「普勞布爾少校，我必須提醒你一點。」安皮里歐跟上他們的步伐。想到即將經歷的體驗，他知道自己的胃多半又開始發酸了。
「就像你不相信拉維尼亞告訴我的一樣，你也不該相信這位先生說的一切。這些解釋起來太麻煩了……」
「麻煩呀，麻煩。」拉莫斯搶在兩人之前，從通道前端的艙門回到乘客的活動區域。亞歷山卓和兩名學生已經等在那裡了。當然，拉維尼亞也不例外。
「告訴你吧，被小姐盯上的異族多半沒有好下場。」拉莫斯轉頭望著安皮里歐，落魄地說道。
「你多半會先死過一次，跟我一樣。」
聽見拉莫斯無奈的口吻，安皮裡歐嚥著口水。停在通道口的緣舌青年，他的瞳孔應該是青竹綠一類的濃綠，此時卻比全然的黑暗還要讓人不安。
吉米拍肩提醒他們，然後自己先一步躍向廊道中央的亞歷山卓他們，彷彿野獸面孔的青年從未出聲一般。。
「不過這也沒什麼。畢竟就算死了，也是會活的。」
【後記】
於是乎，我終究沒辦法在暑假寫完序章啊......
還差兩節的分量，但是明天要回去上課了
雖然很慚愧，但是各位寒假見吧
或者十月我會盡可能做點什麼的。
創作內容
LostHorizon (9)