寧寧已經保持沉默很久了。
雖然在拿出「人形代」時有些驚訝的問了蘇子孝一句，但在整個蘇子孝與陳李三人的對話過程裡，她只是靜靜地不發一語。
蘇子孝自然也注意到了這點，但他也不多做詢問，只是苦笑著和陳寬傑點了點頭，在準備把「肉腸」接到自己頭上的前一刻，用心電感應的方式和寧寧說了這麼一句。
「就留在影子裡吧，妳不能說的，我能找出來……別擔心，我對自己的智商還是很有自信的。」
「……什！」
寧寧就像是被戳破心事的國中女孩（十四歲也確實只有國中就是了），愣了一秒後急著要否認，但剛從影子裡探出半張臉，就見她的「宿主」輕輕一笑──那個笑容有些狡詰，嘴角微彎的弧度卻透漏著一抹難掩的溫柔。
蘇子孝一直都在思考。
作為一個沒有特殊能力，也不能說是天才的「普通人」，在面對這樣未知的情況，他能做的也只是思考，盡可能冷靜的回想一切他沒留意到的細節，從而找到解答的線索。
從一開始見面就知道了，寧寧和他有很深的因緣，但小女孩不能說，或許不是想瞞著他，而是不得不瞞。
他可是記得很清楚，寧寧其實對系統是熟悉的──自他在民權凶宅裡從系統的新手抽卡裡抽到了菜刀，寧寧在他什麼都沒說的情況下就脫口說出了「你的手氣也太糟了」這句話。
光這句話就足以說明──其實寧寧完全知道系統裡的「抽卡」會抽出哪些東西。
而後來，他又問了寧寧情書的來源，寧寧則是很明顯的顧左右而言他，當初蘇子孝並未深究，可不代表他不上心，直到現在他都懷疑與情書相依相存的寧寧很有可能就是給他情書的那個人所創造出來的，類似「分靈」一樣的東西。
「分靈」這個概念雖說也是林映辰那傢伙普及給蘇子孝的，但蘇子孝對這個靈異作品裡常有的題材也不陌生，簡單說就是同一時間同一地點人的意識可以一分為二，可能是他人假冒，可能是靈魂出竅……總而言之很多說法，蘇子孝也搞不清楚發生在情書和寧寧身上的是哪一種，造物者與造物也只是他的一個猜測罷了。
寧寧不是純粹的靈體，這個小女孩會說話，能吃東西，能觸碰食物，甚至住在他的影子裡……這些蘇子孝都一清二楚，他唯一不了解的是寧寧本身究竟是誰，而跟著他的目的又是什麼。
現在看來，蘇子孝只確定了寧寧不會害他，甚至對他抱著極大的善意。
他不明白這些善意從何而來，但這個年輕人笑了笑，將詭異的肉腸貼到了腦袋上。
就如他所說的，他會找到的。
「……子孝！」寧寧終於反應過來，輕喊了一聲，但已來不及阻止。
「我去去就回。」
影子裡，女孩聽著年輕人最後一句簡短的話語，將全數的黑髮探出，輕柔的包裹住因為那具失去意識而倒下的身體。
－－
蘇子仁已經死了。
對李沫洱和陳寬傑來說，這是再簡單不過的事實。
但蘇子仁也還活著。
肉腸的兩端分別接著蘇子孝人類的軀體和蘇子仁化蝶的肉身，這畫面乍看之下像是科幻小說裡常出現的那種洗腦情節，但他們兩人都明白這和洗腦毫無關係。
「確切的說，我們是在逼他自殺。」
看著蘇子孝毫不猶豫將肉腸貼上腦袋的舉動，陳寬傑突然覺得有點不忍，但最後他也只能這麼說道。
不遠處的巨型肉塊停止了哀號和蠕動，因為在蘇子仁意識被蘇子孝介入的瞬間，「它們」突然失去引導。
「蘇子仁」呼喚肉塊是為了能量，就如同蝴蝶在進化成成蟲時需要長時間的籌備，在組織解離的過程中耗費的能量遠不是原本幼蟲所能負擔的。
「反正他早就習慣了，他就是這樣的人。」
李沫洱淡淡回應，又接著說道，「陳寬傑，你有想過為什麼蘇子仁會選擇變成蝴蝶嗎？」
「……腦部要進化，在守恆的概念裡，就只能捨棄其他器官了。」陳寬傑看著蘇子仁發脹的複眼，吞了口口水，「只能說蘇子仁果然是天才，毛毛蟲變成蝴蝶，從進食葉子變吸食液體，液體比固體好吸收，也正好代表消化系統的負擔可以不那麼重……將消化系統的退化補足到腦部系統的進化，整個地球可能就只有完全變態的昆蟲能夠做到這點。」
「從生物學上來看的確如此。」李沫洱點了點頭，「從歷史上來看，昆蟲也是少數過了三億年都沒有多大變化的物種，頂多就是因為地球的含氧量降低而體積縮小。」
「同時也是少數將骨骼生長在肉體外的生物。」陳寬傑點了點頭，最後看向了蘇子孝身下的影子，他知道那個女孩在聽，「哺乳類、爬蟲、魚、鳥類等等的骨骼都負責了生物個體的發育和支撐作用，可偏偏只有節肢動物擁有外骨骼的構造，外骨骼的優勢很明顯，就是能夠幫助生物抵禦更加困難的生活環境……」
「……那麼我們是否可以這樣想，蘇子仁之所以要變成蝴蝶，是因為他知道自己會面臨更糟糕的情況？」
「但他的目的也一直都很簡單，他是為了某個女孩回來的，所以說……」
李沫洱和陳寬傑都望向影子。
不只蘇子孝在尋求解答，其實他們也是。
不再是人的旅途，到這裡就該結束了。
「寧寧……還是應該要這麼稱呼妳……」
「……蘇子夏小姐？」
－－
影子沒有回應。
寧寧……蘇子夏沒有回應。
面對兩人的詢問，女孩只是靜靜的在那個年輕人的影子裡蹲坐下來，抱緊膝蓋。
蘇子孝還是那個蘇子孝。
也就是換了個軀殼，換了個名字，但本體是不變的。
提著燈的盲人，也還是看不見光的。
不論給了燈的究竟是誰。
抱歉，拖了一周，甚至好久。對自己的厭惡到了前所未有的極致。
創作內容
妹控哥哥養成日記 (12)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