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三章:
我連退到了上海郊區的一間野戰醫院,野戰醫院躺了無數的傷患,空曠處排滿了屍體,這間醫院比我初來上海時路過的要好上一點,至少這裡室內不是重傷傷患的特權,輕傷傷患也不必忍受著烈日和風吹雨打。
這兩天的戰鬥我連死傷過半八十八師師長孫元良令我們在這裡跟營部會合然後去增援羅店,這些傷兵也許有些是從羅店那裡抬下來的。
「兄弟。」我走向一個斷腿的傷兵。「你是從羅店下來的嗎?」
那個傷兵點頭。
「那裡打的怎麼樣?」我問。
那個傷兵眼神呆滯完全不搭理我。
「聽說是被鬼嚇傻的。」一個別部隊的傷兵說道。「咱們醫院隔壁是亂葬崗,孤魂野鬼一到半夜就跑來湊熱鬧,有些弟兄就是被它們嚇死的。」
「道聽塗說。」盧建一臉嘲諷道。
「我可沒胡說。」那個士兵篤定的說。
這時一掌打中我的後腦杓,接著盧建的後腦也挨了一掌。
「鬼鬼鬼?什麼鬼?孤魂野鬼再怎麼惡也沒日本鬼惡啦。」
我跟盧建轉頭,連長就站在我們後面。
我跟盧建摸著頭向傷兵告別回到大部隊裡,但我們等了快一天了營部遲遲沒有過來。
「營部該不會把我們忘了吧?」盧建百般無聊的擦著槍。
「怎麼可能。」我斥之以鼻。
「我們可是八十八師的子弟兵,師座不會忘了我們的。」陳龍說道。
正說著,一個士兵騎著馬過來,就像我們在戰壕裡的時候,那個士兵在跟連長交頭接耳一番後又騎上馬離去。
「全體集合。」連長高聲喊道。
我們向連長集合,連長說道:「剛才接到消息,閘北告急,我們要去閘北和師部會合。」
「連長,獨立營呢?」張強問道。
「獨立營已經去閘北了。」連長說道。
我們只得出發往閘北,本來以為我們穿上軍裝拿了武器有了番號後就能夠像個真正的軍人保衛國家,沒想到上戰場不到一週就被鬼子追著打,在醫院的時候我得知羅店那邊打得相當激烈,十一師師長蔡炳炎陣亡,重要據點失守。
在路上我們遇上許多敗退下來的國軍,其中潰軍裡夾雜著一些老百姓,他們個個被打的焦頭爛額,士兵們丟盔棄甲步履蹣跚的往後方走去,有些人手上甚至還沒有槍。
「兄弟你是哪個戰場下來的?」我拉住一個潰兵。
那個潰兵沒有回答而是撥開我的手向著後方走去。
「快走吧,日本人要打過來了。」一個中央軍的中尉軍官領著幾個國軍士兵往後方跑去。
「啥意思?」連長拉住那個軍官。
「一支鬼子的部隊突破防線往這過來了。」那個軍官甩開連長的手落荒而逃。
「站住!」連長對著軍官大吼,接著拔出盒子砲對著那個軍官。
但那個軍官仍不為所動,仍執意帶著手下的兵往後跑,楊二上前試圖阻止他,但沒想到軍官直接往他臉上打了一拳,氣的連長要將那個軍官給崩了,不過不用連長開槍,一個士兵直接端起盒子砲將那個軍官給斃了,軍官身旁的士兵舉起槍對準那個士兵,士兵身後的士兵也舉起槍。
「跑跑跑,跑個啥搥子跑。」那個士兵將手上的盒子砲插回槍套裡。「想讓鬼子進上海嗎?」
軍官帶的士兵個個不知所措,跑也不是不跑也不是。
士兵左手扛著一挺捷克式,右手還搭在盒子砲的槍套上,口裡操著一口四川口音。
士兵不理會那幾個士兵,他走向連長並向連長敬禮。
「川軍團機槍連代理連長中士于小虎。」
原來已經是中士了……
于小虎說他和部隊來上海增援,但是因為武器裝備的懸殊整個部隊被日本人給包圍和擊潰,于小虎帶著殘兵突破重圍,本來想和大部隊會合但沒遇到大部隊反而遇到我們這幫潰兵。
「弟兄們!」連長走上一個小土坵,吸引了部分潰兵的目光。「日本人很快就要來了!我們不能讓日本人直接進了上海!咱們現在就在這裡擋下他們!」
潰兵們面面相覷,你看我我看你的,連長又說。
「弟兄們,你們想想,日本鬼子如果打進了上海,那上海將會變成什麼樣子?上海之後,我們的家鄉,南京、湖南、廣東、四川又會變成什麼樣子?上海已經死了成千上萬個中國人,你們希望你們的家鄉也死了成千上萬個中國人嗎?」
「不願意!」一個潰兵喊道。
「狗日的!打是死跑也是死!不如拼了!」
「對!拼了!」
「拼了!」
「拼了!」
「拼了!」
「今天!咱們就是死也要拉幾個鬼子當墊背的!」連長高舉著步槍喊道。
「沒錯!」士兵們齊聲高喊。
儘管仍有部分的潰兵往後方跑去,但留下來的人也不在少數,加上部隊原本的人數算了算竟然有兩百多人,連長一面命部隊部屬防線一面命楊二聯絡師部,沒有槍的士兵盡可能的蒐集著能用的工具當武器,木棍、石頭,一個士兵還從一戶人家借了一把斧頭,雖然還的機率很小就是了,我們嚴陣以待,等待著即將來到的日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