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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 達人專欄

【短篇】許下一天的永恆

飄出咖啡香的糯曼 | 2020-07-02 21:34:26 | 巴幣 12 | 人氣 200


  飲下麻醉自我的酒精,傷口卻隱隱作痛,明明除軀殼以外什麼都不剩了,會疼痛一定是他的錯覺,還是應該說疼痛只是活著的副作用,少年不知道,一無所知。
 
  「維堅?還醒著嗎?」何憂禮搖著名叫許維堅的少年的肩。
 
  「媽媽我醒著,我還沒要去睡……」
 
  「我不是你媽,北七!我要走了,明天早八。」
 
  「再──陪我喝一下~別走。」
 
  「不要拉我,我真的要走啦,一個小時前就是這樣被你留下來,不要扯我!」
 
  「一杯、一杯就好?好不好啦。」
 
「兩個小時前你也說過一樣的話。」正當何憂禮好不容易要靠近門時,許維堅忽然從地上爬起來擋在門前,於是他又碎念道:「真的是喔,讓我開門,作為朋友我知道你很難過,但我也有我的生活。」
 
  少年緊咬著下唇本來調皮地不自覺發笑,在看到眼前的朋友露出那副「我受夠了」的神情,終於在醉意中找回一絲理性,含糊不清地低語一句「對不起」,並讓開了門前的通道。
 
  「你保重。」
 
  他只留下了這三個字便離去,很快地,房間回到了半夜應有的昏暗與寂靜。
 
  拖沓的步伐,模糊的視線,身著西裝的他酒醉地宛如應酬後地上班族,少年打翻了腳邊的酒瓶,傷痕累累的疲憊身軀趴倒在窗台邊,他沉痛地受傷了,在內心的深處。
 
  灰暗的光線中打著酒嗝,流在雙頰上的兩條淚痕早已風乾無數次,流下的眼淚可能更甚他身邊喝掉的空酒瓶容量。
 
  「我什麼都不要!不需要啊……嗚嗚……管他什麼狗屁世界有妳就好了,紘綺!」酒醉中,他用嘶啞的嗓音對著窗外吶喊。
 
  彷彿在回應他絕望中的胡言亂語,流星劃過的那個星空接受了他的願望。
 
  ──世界由此開始崩塌。
 
 
  伴隨著一陣耳鳴,還有窗外吱吱喳喳的鳥叫聲,許維堅在刺眼的陽光之下醒來了。
 
  沉受著酒醒後的劇烈頭痛,他腦袋還未完全開機,意識不清之際,有些雜亂的音訊,但他還勉強能判斷出是電視的聲音。
 
  一時間找不到遙控器,他瞇著眼睛隨口朝著一個人影喊道:「憂禮?你還在喔,給我把電視關掉,我頭好痛。」
 
  朝著浴室的方向前行,少年想去洗把臉。
 
  『截至早上六點為止,突如其來的悲劇已經造成──』
 
  震耳欲聾的電視聲害他不得不轉身回去,火氣一上來,他向著逐漸清晰的女性身影大吼:「我叫你關掉你給我調大聲幹嘛啊靠!我頭他媽超痛你知……你?妳……不是……憂禮。」
 
  神秘女子在少年查覺到異狀後關掉了電視。
 
  「把女友搞錯成朋友是很失禮的呦,哼哼──我稍微捉弄男友一下也不過分吧,哎呀、別說廢話了,早餐做好囉。」語畢後,她將遙控器朝維堅扔過去。
 
  毫無反應地,他只是呆站在那裡,即使被砸到也沒有動靜。
 
  「哈哈……」他難以置信地淡笑。
 
 
  溫熱的淚水肆無忌憚地在眼眶裡打轉,不久,在一瞬間潰堤,灑落在他不斷撫拭雙眼的右手與臉頰上。
 
  黑色的油亮長髮在陽光之下像是包覆在閃爍不已的琥珀中,宛如混入鋼琴黑白鍵的娃娃音,標緻的五官就像雕刻出的工藝品,總是藏了蜜的甘美半月笑,一切都是那麼地熟悉。
 
  少年這時才知道他信口胡謅的願望成真了。
 
  「紘綺啊!」他大喊後往她抱上去,結果卻撲空摔在地上。
 
  「欸?」雙臂貼在地上,陷入疑惑的他皺起眉頭,回頭看向紘綺。
 
  挖靠果然是喝多了還在作夢,他剎那間有了這個想法,但摔下去的疼痛感太過真實又將他把想法打回現實。
 
  他不曾見過她擺出這般憂鬱的神情。
 
  「邊吃早餐邊說,我們會好好談談你幹了什麼蠢事。」
 
  蠢事?思緒停頓幾秒後,維堅才記起那願望的代價。
 
  「不會吧。」
 
  聯想到方才的電視,他爬起身撿起遙控器打開電視。
 
  《世界末日》的斗大標題下,是南美洲已經全毀的消息和美國及加拿大半毀的直播畫面。
 
 
  餐桌上僅有一人份的培根蛋吐司,用番茄醬畫的愛心對此時此刻的維堅來說,無法起到感動的作用,他渾身難受,滿腦子裡想的都是他闖下的大禍。
 
  「往好處想,我男友闖了人類歷史上最後一個大禍,便回幽靈後能跟別人這樣炫耀好像也不錯。」
 
  「妳炫耀後我怎麼辦,是全人類都變成幽靈找我算帳,我還能怎麼辦。」
 
  「不曉得,早知道就問問那些我在幽靈期間碰到的戰爭將軍們就能告訴你了,真可惜。」
 
  「可惜什麼,我肯定完蛋了啊……」
 
  「既然如此,在世界末日前再和我約會一次。」
 
  「還約會?」
 
  「去之前說好的遊樂園。」
 
  「遊樂園還有開?」
 
  「闖進去啊。」
 
  「法律怎麼辦?」
 
  「不用管,反正世界都完蛋了嘛。」
 
  「說的也是。」
 
  少年騎著機車,載著她往遊樂園的方向騎去,儘管試圖不去在意沿途上所見的各式犯罪情景,以及相擁而泣的悲傷畫面,他心中後悔的情緒依然高漲起來。
 
  「好久沒坐你的車,開慢一點,我想好好感受一下,這種迎風吹撫的感覺。」
 
  「那就慢一些好了,我也好久沒從背後感受到你抱著我。」
 
  但感受到後座最愛的人,使得他下定決心,既然罪惡已經無法挽回,不如珍惜最後的時間。
 
  遊樂園內,全部的設施都停止運轉,除了正中央的摩天輪,一位老爺爺控制著儀器,使得它繼續運轉。
 
  「家人都不在台灣,在工作了一輩子的地方離開也好。」他語帶憂傷地嘆道。
 
  兩人選了白色的車廂,都不是他們最愛顏色的車廂,只是單純它停留在他們面前罷了。
 
  就如同許維堅並非許了願望,只是流星剛好路過回應了他,僅此而已。
 
  就算在世界末日,和平的一剎那仍然沒有到來,點燃了的理性更是加速人類毀滅幾千年累積的文明。
 
  ──沒了世界,我們還能剩下什麼?
 
  少年不禁如此思考。
 
  ──或許只有最俗套的那個解答了吧。
 
  「我們都希望沐浴在誰的愛情之中,紘綺就是我的陽光與雲雨。」
 
  聽到維堅的這番浪漫說詞,紘起先是半開嘴巴憨笑,接著害臊地摀著臉說:「平常你這樣說的話我一定會生氣,世、世界末日就原諒你了。」
 
  看到少女的反應,低著頭的少年露出燦笑:「我們第一次見時,妳打了我,妳還記得嗎?」
 
  「我才沒有!」
 
  「明明就有啦,當初不是我把飲料打翻在……」
 
  二十分鐘過去,摩天輪繞完第一圈,愛人們聊起了相遇時的往事。
 
  面對面的接觸,伸手足以觸碰的距離,心與心的距離卻要靠話語慢慢縮短,一步一步地導正,少年試圖重新與少女的心接軌。
 
  少女也感受到了,但她還有不得不做的決定。
 
  隨著世界毀滅的碎片不斷拼湊起她的全身,她逐漸了解到,當她復活的那一刻,世界同時就結束了。
 
  ──而她絕不想就此讓一切消失。
 
  「我有說過喜歡維堅你的理由嗎?」
 
  「記得啊,和妳爸爸很像,我一直都對這點不高興。」
 
  「欸──這我還沒聽說過,像才好。」
 
  「因為明明就妳的年紀比較大,搞得很奇怪。」
 
  「只是個性很像,執著又言出必行還死板的個性。」
 
  「哇……聽起來就好麻煩。」
 
  「你也知道你很麻煩啊。」
 
  兩個人都不自覺地笑了。
 
  四十分鐘過去,摩天輪繞完第二圈,愛人們談起了少女的父親。
 
  「他啊,是為了救我過世的,以前跟你說過,你應該還記得。」
 
  「嗯、記得一清而楚,所以我從來不帶你去海邊。」
 
  「既然如此,向我求婚,完成我的心願。」
 
  維堅先是呆滯了數秒,接著從紘綺的眼神中看出端倪,緊接著問道:「為什麼要我求婚?完成了妳的心願會怎樣。」
 
  「作為幽靈的我會安心轉世,世界會恢復原狀。」她冰冷而無情感般,冷淡地回答。
 
  「我不要……」
 
  「沒關係的。」
 
  「我有關係。」
 
  不再保持冷靜,少女對著板著臉的少年吼道:「所以才說你自私!世界上其他人有他們愛的人,還有愛我們的其他人,你要他們去犧牲?只為了我一個人?」
 
  「面對最愛的人,有誰是理性的,就算觸犯人最底限的價值觀,我也無所謂,要我當魔鬼都行。」
 
  「但我的感受呢,你有想過嗎?」
 
  「我……不知道……」
 
  「你要他們全都像我爸爸一樣嗎?」
 
  眉頭深鎖,許維堅豁然的心情一下子盪到谷底,他獨自一人走出車廂,騎著車離去。
 
  摩天輪又轉了三十圈,象徵著浪漫,深夜裡五彩斑斕的巨大光環裡,依然只有少女在那白色的車廂內。
 
  觸摸著自己的心跳,蘇紘綺憂傷地嘆道:「最後一圈。」
 
  擔心是不是說過火了,害怕要是真的只剩下他們後的愧疚感,一方面加速的心跳與溢出的情感和眼淚卻不聽使喚,她內心裡也存在著那自私,今天過後能跟許維堅再度一起相愛的未來,就算是世界毀滅了。
 
  重新轉到底部的同時,她探向車門外頭。
 
  ──然而少年並不在那。
 
  「果然不會回來了。」
 
  「呼……我在這裡喔。」他滿身大汗地喘著氣,在她沒注意的某一刻,他已經在身旁了。
 
  少女的左耳清楚地知道,是她最喜愛的那個人的聲音,正當她反射性地轉頭,少年馬上就吻了上去。
 
  紘綺嚇得想把他給推開,但在維堅緊緊抱住她之時,緩慢地不再抗拒,順應著他的呼吸與心跳,感受每一刻的熾熱愛情。
 
  自然中,兩人的雙唇漸漸分離。
 
  「我喜歡妳,紘綺,請妳跟我結婚。」
 
  呼呵──呼呵──他在不斷的喘息中接著說道:「這不是命令,更不是為了什麼拯救世界,是我許維堅一直想向妳做的一生一次的請求!後果什麼的我不想管,我才不願多想,我相信醒來後妳還是會出現的,所以拜託了!我想聽妳的答案。」
 
  淚水滴濕了少女座著的的椅子,止不住地滑落到地面。
 
  「說什麼傻話,白癡,當然是願意啊。」她忍不住地喜極而泣。
 
  少年手握的戒指落到了少女的無名指上,兩人相視而笑,此時,一道極其強烈的白光劃破黑夜。
 
  「「下次見。」」他們異口同聲地說道。
 
 
  醫院的病房內,聽見這依然溫柔的聲音,就算是哭聲,維堅還是聯想到他曾經愛過的那個人,這是她走後的第七年。
 
  抱著剛誕生的新生命,青年在慈愛的笑容中說道:「就取叫紘綺吧。」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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