拍完畢業照的一個禮拜後，就是畢業考了。
畢業考顧名思義就是高中最後一次考試，已經申請上學校的「準大學生」甚至考完這個考試之後就不用再來學校。而還沒申請上大學的指考生就繼續待在學校準備七月初的指考。
畢業考是這個禮拜的禮拜四、五，而一二三都是整天自習。
對指考生來說這固然是很好的複習時間啦⋯⋯可是對我這種已經上學校的學生來說到底有什麼意義？
我坐在座位上隨意地想著小說劇情，今天是禮拜二，度過無聊的今天還有明天⋯⋯不過，指考生都還在水深火熱的準備考試，所以我也沒去找鐘煌恩跟林和謙，一個人咀嚼著無聊。
「欸，你過來一下。」
下課的時候，陳霜突然這樣叫住我。
「要告白？」這種叫法不是告白就是單挑。
「不是啦。」她一臉嫌煩地說道，催促我快點走，於是我們走到樓梯旁。
「所以，幹嘛？」
「李芷晴最近有點怪怪的⋯⋯」
「不愧是陳霜，真是開門見山啊。妳要我去關心她？」
「欸？你覺得是這樣喔？」
「但是我拒絕。」
「嘖。」
這果然是她的目的啊⋯⋯
「我知道妳是想讓我們縮短距離啦⋯⋯但這種事還是妳去比較好吧？畢竟是熟一點的人⋯⋯」而且我也不想。
「不行啊，這件事非得你去不可！」
「為啥？」我想反駁她那種王道漫畫的台詞。
「因為你不用指考啊！」
⋯⋯⋯⋯
這太有道理了吧！？
因為陳霜是指考生啊！我和李芷晴都是學測就上學校了，陳霜沒空沒餘裕去關心她也是理所當然的啊！
「雖然這很有說服力啦⋯⋯但我跟她實在沒那麼熟⋯⋯」
「你啊⋯⋯該不會以為我什麼都沒發現吧？」她別有深意地說。
「妳發現了什麼？」我故作鎮定。
「什麼都沒發現。」她「嘻嘻」地笑了起來，媽的智障，嚇死我了。
「真的需要幫忙再跟我說吧！那個傢伙異常地纖細喔，交給你啦！」她放完話就走進女廁，不給我一點反擊的機會。
//
李芷晴最近有點怪怪的。
放學途中，我無意識地想起這句話。
今天經過一整天，我還是沒有去找李芷晴，說白了這種事情要怎麼問出來啊！？我一想到就頭痛。
我走進捷運站，在候車區看到熟悉的身影⋯⋯是李芷晴。
我去跟她打招呼，她也回應我了。但除此之外沒有什麼多餘的互動，頂多隨便聊個幾句我們就玩起彼此的手機，哪怕坐在座位隔壁也是。
我盯著手機裡寫到一半的小說。
我該怎麼問她？
那個傢伙異常地纖細喔。
就算直接問她，她也不會跟我說吧⋯⋯
仔細想想，我跟李芷晴好像也沒有「談心」的經驗。相處的時候都是一些隨意的話題和無所謂的打鬧。雖然相處起來蠻開心的——但我有任何一次觸碰到李芷晴的內心嗎？
沒有吧。
明明她就在我的身旁。
但我與她心的距離，究竟有多麼遙遠？
第一次約會的時候，我如此捫心自問。
如今，我還沒有找到答案。
這天到最後，我都沒有和她說任何話。
在李芷晴的面前，不管過了幾年我都是一樣軟弱。
//
到了隔天，我一如往常地上學，一如往常地在下課裝水。一回到教室，我的視線就不自覺飄向陳霜，而陳霜也正好起身，與我四目相交。
她什麼也沒說，離開教室。
該死。我做就是了。
我先是走去鐘煌恩的位子拜託他一件事，他愣了一下就答應了。然後我回到位子上，向旁邊的李芷晴丟了一張紙條。
「跟我去倒回收，我有事要跟妳說。」
李芷晴滿是疑惑，不過我已經拿好回收箱站在教室外面的電梯等了。幸好回收箱裡的東西不算太多，我一個人應該提得動⋯⋯吧？
我們兩人離開教學樓，前往校門旁的大垃圾箱。走了一段路我都沒有說話，於是李芷晴主動問我。
「怎麼了？突然把我叫出來。」
「不，我是想問妳些什麼啦，不過現在我好緊張⋯⋯」我「嘿嘿」地老實承認，李芷晴輕笑了一下便接受了。
這個氣氛得維持到垃圾箱那邊，不然李芷晴一定會逃跑。
大概走了四分鐘，我的身體快要撐不住了⋯⋯
「看你快死了，要幫忙提嗎？」
「還好啦⋯⋯我自己來⋯⋯」
「嘿咻。」
李芷晴自顧自地抓起箱子另外一邊，和我並肩走，中間隔著回收箱。
「沒有男友力還是免了吧！」她壞心地笑著。
「我會努力練壯一點的。」
「等練壯了就讓你公主抱當作獎勵吧！」
「我會加油的！」
「我是唬你的喔？」
「好過份⋯⋯」
到了垃圾集中區，我們把回收箱的參考書、廢紙灑在垃圾山裡（其實是參考書山），畢竟現在是準大學生開始丟書的時期嘛，我看著這些被丟掉的書不禁覺得爽快，我有好一段時間都不用讀書了呢。
「李芷晴，妳會在意畢業考嗎？」
「嗯？反正畢業學分已經修滿了，老實說我還真不想讀書呢。」
「完美答案。這樣我就不用顧慮了。」
「嗯？」
不理會李芷晴的疑惑，我馬上動作，因為再猶豫的話就一步都踏不出去了。我放下回收箱，往垃圾集中區旁的圍牆走去。
之前丟回收時就注意到了，「這裡」是監視器的死角，更別說教官根本沒在看。我藉著垃圾箱爬上兩公尺多的圍牆，另一隻手伸向李芷晴。
「你⋯⋯認真的嗎？」李芷晴一臉驚恐地看著我。
「我也怕得要死，拜託妳手快點過來。」
「真有你的風格。」她壞心地笑了，抓住我的手，我牽著她上來，我們並肩坐在圍牆上。她覺得我的風格是怎樣的啊？
我先跳下去。
「能跳下來嗎？」
「別小看我⋯⋯」話還沒說完，李芷晴就一個不穩，整個人掉下來。我馬上往她的墜落點衝去，從這個角度剛好看到她走光的小褲褲⋯⋯白色的啊。然後我就被她撞倒在地。
「幹⋯⋯」沒撞到頭，我站起身，走過去把跌倒的她扶起來。
「沒事吧？」
「欸？嗯⋯⋯」她退後一步，「你剛剛⋯⋯看到了吧？」
「白色的？」
「白痴！」她小聲地罵了一聲，賭氣似地轉頭走去。
「欸！是要走這邊啦！」我指的是她的反方向。那裡是停車區，我花了一點時間把李芷晴硬拉過去，然後牽出一台腳踏車。
「這誰的啊？」
「鐘煌恩借我的。」我亮了亮鐘煌恩給的鑰匙，坐上腳踏車後拍了拍後面的空位，「上來吧，我們去晃晃。」
「你⋯⋯」她若有所思地說著，像是在思考要如何開口，最後她說：「都不會害臊嗎？」
「我現在他媽害羞得要死，請妳快點聽我的話啦！」我說的是真的，拜託妳快上來！
「嘻嘻。」大概是捉弄得滿足了，她側坐在腳踏車後座，一手輕輕拉著我的襯衫。
「走吧。」甜美的聲音傳進耳中。
我踩動踏板，多了一份重量讓我一開始騎得很慢，不過馬上就習慣這種感覺，也習慣背後襯衫被輕拉的觸感。
熟悉的風景印入眼簾，這是每天都會走的上學路，經過捷運站旁每天都會等的紅路燈、常去的小吃攤、然後漸漸地離開熟悉的那個校園生活圈。
車輪一圈又一圈地轉，我卻沒有決定目的地，僅僅是憑直覺不斷騎著腳踏車，背後的女孩也什麼都沒說，僅僅是這樣，在我身後與我一起前進。
根本不需要目的地。
彷彿這個瞬間我與李芷晴什麼都不用管了，什麼都不必煩惱了，任憑微風輕拂我們的臉，任憑生命自己找到出路。
不過，那也不過是我的想法。
——與其去揪出李芷晴的煩惱，不如直接把煩惱按在地上摩擦就好了。
所以這是我的方式。
我也只會這種方法。
「總覺得，好青春呢。」
李芷晴抓著我的襯衫，靜靜地這麼說。
「是啊。」
第一次蹺課是跟可愛的女朋友，感覺真爽。
制服、街道、少年、少女、翹課、腳踏車。
簡直就像戀愛小說一樣呢。
明明什麼都沒解決，明明只是逃避現實的無趣，此刻我卻覺得神清氣爽，整個人都悠閒了起來。
要是李芷晴也有同樣的感覺就好了。
我如此期望著。
天空被一層層烏雲包覆，沒有任何一絲夏天的陽光，濃濃的灰色雲端，彷彿隨時要下起雨來。
To be continue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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