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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四境物語~遙~北境篇》五十、鑽洞小貓

山海 | 2020-06-01 21:17:01 | 巴幣 0 | 人氣 72



  舞詠族每年皆會舉辦盛大的花蝶神祭,整個村一連數天陷入歌舞喧鬧的誇張景象,有些人可能在第一個朋友家喝酒談笑,隔天醒來發現自己處在另一個朋友家,半醉之際繼續大喝,攤販商家也都趁祭典狠撈一筆,銀貨兩訖好不歡快。

  十八歲的織舞緋實趁著花蝶神祭整個舞詠族亂成一團的夜晚,溜了出去。

  大火事件後各勢力顯著崛起,織舞緋實就在微妙變化中的北境出生,許多長輩時常提起事件發生前後的事,她從小就聽得耳朵長繭,自家以及別家族中的年輕人對事件的想法都有自己的見解,織舞緋實自然也不例外,對聖祠殿感興趣的她老早就想看看那棟神神秘秘什麼都不講的建築裡供奉的泉神跟月嵐王究竟長什麼人模鬼樣,一年前開始便到處找入口。

  找老半天可惜到處都有武祭司,守備森嚴,直到某天跟一隻貓玩,那貓往奇怪的路線跑,她就追,路線一直往半山腰,人都跑累,沒料那貓轉進樹叢後面鑽了進去,乍看之下後方根本沒東西,直到貓身沒入沒再出來。

  織舞緋實發現有異狀,撥開雜草竟發現有個洞能鑽入嬌小體型的人,當時她正身處聖祠殿後側方的山腰,決定找機會試試,而連日來能讓整個村都喝醉的花蝶神祭便是最好的時機。每年她都覺得說什麼花蝶神祭,這班族人都是找藉口酗酒。

  那洞能夠讓女人屈身通過,個子大一點就不行了,先前探路她已將洞內一部分雜草大致除去,洞口外保持原先的雜亂,直到夜晚花蝶神祭正式開始,全族玩鬧得一團亂時,她便揣著織舞家的女孩子身上都會放的護身匕首,另帶上小火棒跟幾塊香熱的魚肉往聖祠殿後側的山腰上奔馳。

  她點起小火棒重新撥開洞口雜草藤枝,先用熱騰魚肉將裡面的貓引出,她可不想進洞後被貓抓個滿臉花,情況差不多便屈身而入。入洞內撲面難聞野貓味,一路上不乏團團毛球,洞內看似長期被一些野貓佔領,蛇沒有,鼠類屍體倒是不少,走到後來織舞緋實覺得自己根本瘋了,說不定裡面什麼都沒有,沒想到越往後走,越別有洞天。

  泥壁逐漸改為粗石壁,洞寬不變,路卻越顯平坦,四周開始出現奇怪的符紋字樣,織舞緋實將火光湊近,她赫然發現是舞詠的咒文,佈咒複雜,字樣晦澀難懂,字紋彼此牽制又彼此互守。織舞家族的規模並非小家,家族事業主要為經商,舞詠族每個孩子都要學最基本的通鬼能力,她的咒術很可惜學得不精,類似的無形力術法不知為何她極有印象,明白佈得出洞壁內咒術的人絕非是個小人物。

  「好像,曾在聖祠殿的外牆上看過……」

  聖祠殿整棟建築為了保護月嵐王免於外界穢氣的影響,裡外上下皆佈著舞詠咒術是公開的事,就算在外牆看見蛛絲馬跡也不奇怪,奇怪的是這道名不經傳的小貓洞,怎也佈有咒術?

  越往裡邊走,貓毛與怪味便越少,咒術結構加倍複雜,織舞緋實老早從前段就看不懂了,後段根本不用想,她便放棄閱讀,不只洞壁,就連腳下都佈有咒術,慢慢地她發現,走道同樣暗但卻越來越乾淨,蟲子雜草不生,連味道空氣都明顯變好,所幸帶著小火棒,否則一路特殊景象她一樣也看不見。

  通道其實不長,走到底不需一刻鐘,怎地知曉已走盡?

  織舞緋實發現前方是小斜坡,斜坡上被一塊蛀得有些坑疤的木板擋著,木板上的咒術字紋密密麻麻,每個小結構術式縝密牽引,缺一竟可,緊密程度猶如稠泥水填洞,有洞便填,無洞即強化,即使木板被蛀蝕依然不受任何影響,咒術仍持續效果,說是能撐萬年也不為過。坑疤小孔內尚有其他材質的檔板隔著,裡面同樣隱約可見縝密的術式,織舞緋實驚呼不可思議!

  只是這不可思議哪能擋得了她對聖祠殿的好奇心,想要把木板推開的心更加堅定。

  用力推木板一下毫無動靜,推第二下也無反應,織舞緋實乾脆把小火棒放一邊用匕首輕挖邊緣,推之前思忖上面的咒術也許是要封住什麼,想說反正術式結構縝密,就算弄開木板也影響不了什麼,扳著邊緣奮力一推,木板鬆開,連同裡面類似稻米梗的擋板也跟著開啟,瞬息間咒術隨著口被開啟後立刻補上,相互連結繼續成為一道看不見的牆,織舞緋實感受到絲微異樣,也沒多在意。

  反正都推開,織舞緋實的膽子也肥了些,她先將板子推出些隙縫,偷摸地在縫中露出眼睛,眼前空間昏暗,旁邊有些微火光,像極她家後面放貨物的倉庫,可周圍疊蓆看得出一塵不染又似乎是臥房什麼的,花蝶神祭才開始歡鬧,說就寢時間尚早,無論如何她先把手邊的小火棒熄了丟坡上,倘若遇到什麼她還能往後拿了火棒溜掉,年輕人血氣方剛,刺激與好奇感同時湧上說什麼都想去探個究竟。

  雙眼還在適應光線,動作笨拙,當她扛著上方的疊蓆擋板使盡力氣不發丁點聲音,從洞道緩緩爬出來因此覺得自己神不知鬼不覺相當了不起時,轉頭就看見竟然有人錯愕地望著自己。

  房間甚大,對方的長髮垂地,距離與平時比起來過暗的空間讓她有些認不出男女,為了別讓他喊人,她趕緊從洞內出來立刻正襟危坐,手指遮唇拜託對方別喊,所幸遠處對方也未有任何舉動,高舉雙手意示自己手中沒武器,她怕腳底的泥弄髒疊蓆,像滑槳般可笑地挪動雙腿緩慢前行。

  「噓……我不是壞人、我不是壞人……」
  「妳是誰?」

  織舞緋實發現對方發出男人的聲音。

  「你是男的?」
  「……不像嗎?」

  沒想到織舞緋實突然起身脫掉鞋湊近,就像看藝術品般打量對方,對方本能地挪後身子望著她。

  「你……真漂亮耶,啊,眼睛,像晴朗的雪地一樣,頭髮,舞詠村沒有這種顏色,這顏色帶出去一定會流行的,回頭是不是要跟姑母提一下仿著做新的生意……」

  她突覺自己反應有些大,趕緊住嘴,聳著頭看看四周似乎沒人進來,她注意到對方神情複雜也沒打算叫別人來抓她,便有些安心。

  「……對不起,你是祭司吧?聖祠殿光是祭司就跟一般人不同,我叫織舞緋實,你呢?」

  她一問,九嵐季不自覺心跳得快,下意識就脫口而出道:「我叫……蘭舞佑京。」

  說出大君的名字自己內心也複雜得很,這北境有誰不知道月嵐王姓九嵐,要是說了還怎麼繼續對話?

  「蘭舞……是舞詠的蘭舞家嗎?原來是大家族出來的,你該不會是泉祭大君吧?」織舞緋實驚呼。
  「妳曉得泥……曉得本、本君?」九嵐季差點說漏嘴。
  「你在舞詠可有名了,說十多年前的事件如果不是因為你,北境一定更動盪,長輩時常提起那些,我聽到都不想聽了。」織舞緋實無奈。

  九嵐季無語。

  「原來是大君,難怪能獨自住這麼大個房間,可怎麼都沒窗什麼的,這樣怎看得見外面是日是夜?不過還好這麼暗,這樣你才看不清楚我身上髒兮兮的,嘻嘻。」

  九嵐季心裡覺好笑,半神視力早就把她看得清清楚楚,身上泥巴臉上污漬一個都沒錯過,還帶點怪異的味道,可他也看得清楚這女孩要是臉龐弄乾淨,想必相當甜美可愛,同時內心極為震驚,他怎樣也沒想過竟然真有人會從自己的寢殿中突然冒出,如此新鮮感已多年不曾有過,她還想看看這女孩會做些什麼。

  傀儡絲仍佈在周圍未收,織舞緋實甚至沒發現自己腳下踩著絲線,九嵐季覺得對方似乎沒說謊,此時突然想起她的姓氏跟多年前婚禮遇到的靦腆女孩極像。

  「織舞……織舞蜜子,妳認識嗎?」九嵐季問。
  「織舞蜜子?她是我姑母呀!你也認識我姑母?」織舞緋實笑道。
  「有一面之緣。」九嵐季道。
  「也是,蜜子姑母挺會做生意的,很多大官認識她也是常事,不過姑母不曉得為何挺晚婚的,長輩們勸她很多年才嫁人。」織舞緋實說道。
  「……為何?」九嵐季疑惑。
  「以前問過姑母,她說曾有喜歡的人,後來知道跟對方不可能再見面後也不想嫁了,問她是誰,長什麼樣子,她只說什麼……覺得自己才是那個少數幸運的人,說她還好有出席婚禮。」織舞緋實歪頭。

  九嵐季愣,他記得婚禮,也記得那位頭戴細銀流蘇,一身嫩黃淡花衣裳的靦腆女孩,婚禮中朝舞比奈說她一直望著自己,但九嵐季不確定,他甚至不太記得自己究竟說了或做了什麼讓對方印象深刻,也許織舞蜜子指的不是自己,即便如此他仍有些感概,若當初王的人選不是他,也許一切會有所不同。

  事過境遷,他不想再追問。

  「泉祭大君先生……房間外面有沒有武祭司守著?」織舞緋實像做錯事的小孩。
  「有。」九嵐季道。
  「你別讓他們抓我好嗎?我真不是壞人,只是好奇……」織舞緋實有些尷尬道。
  「……好奇什麼?」九嵐季道。
  「聖祠殿呀!神神祕祕的,什麼事都不會示眾,雖然擅闖泉神的住所我也是大不敬,可我真的只是好奇。」織舞緋實說道。
  「妳怎知那邊有通道?」

  九嵐季偏偏就不懂,為何住多年怎麼就完全沒發現?當初和泉殿被弄垮重新鋪面建造,難道咒築祭也沒發現?他思忖晚些時候要去確認一下聖祠殿建築圖。

  「不曉得……說了你不能罰我。」織舞緋實咕噥。
  「……嗯,不罰。」九嵐季道。
  「真的?」織舞緋實雀躍。
  「不會罰的。」九嵐季淡笑道。
  「那你也不能把洞口封了,這樣我以後就進不來了。」織舞緋實笑道。

  妳還想進來?
  九嵐季覺得她相當可愛。

  「嗯,答應妳不會封起來。」九嵐季笑道。
  「騙人的是小狗喔!」織舞緋實嘻嘻道。
  「好。」九嵐季笑道。

  織舞緋實壞心地笑道:「那個……我跟著野貓進來的。」

  「野貓?」九嵐季疑惑。
  「通道外面很特別,到處都是難懂的舞詠咒,出口在聖祠殿後側山腰。」織舞緋實道。
  「後側山腰……」九嵐季尋思。
  「不能去找人搜喔!大君先生是祭司之首,不能騙人。」織舞緋實正色。

  九嵐季失笑。

  「別笑,對著王發誓啊!」織舞緋實皺眉道。

  九嵐季頓了頓。

  「王不是失民心,對王發誓有用嗎?」九嵐季挑眉。
  「別這樣說王的不是,你是王最重要的輔佐臣不是嗎?」織舞緋實說道。
  「妳很年輕,哪裡來這種見解?」九嵐季道。
  「我老是聽一些長輩在說什麼宗家分家,聽得我都膩了,不明白為何要不斷堅持那些古板的東西,既崇拜泉神、享受泉水,又要跟泉神的決定過不去,他們又不是當事者,憑什麼自以為是?何況最基本小孩子的初代王故事繪本上都有寫大君忠誠於王,你是泉祭大君,怎麼能不懂?」織舞緋實道。

  不經意的吐出的話語就這樣深深撞進九嵐季的心裡,渾渾噩噩過了十多年,多年來過得並不易,突然有些百感交集。

  「是啊,我怎能不懂……我應該要懂的。」九嵐季苦笑。
  「所以我明天……還能再來嗎?」織舞緋實咕噥。
  「明天?」九嵐季說。
  「嘿嘿……我是趁花蝶神祭典溜來看看的,這裡好神奇,沒想到泉祭大君先生人這麼好,我真的沒有對泉神跟王不敬的意思。唔……不然,大君先生一定沒時間逛祭典,明天帶點好吃的給你?」織舞緋實稍微環視四周道。

  九嵐季頷首笑道:「好。」

  織舞緋實很有禮貌地向九嵐季行禮道別,默默跑回通道口挪開疊蓆穿上鞋,還用袖子把通道疊蓆附近的沙土撥回洞口,笑吟吟地揮手後笨拙地移動擋板把口闔起,和泉殿頓時回復寂靜。

  她的一切動作身影九嵐季都印在腦海,事發突然猶如午夜夢迴,以前認為外面的世界才是真實,曾幾何時日復一日獨自處在偌大和泉殿燭燈下的生活,才是真正的真實了?九嵐季不願相信今夜發生的事,如果去信任或賦予希望那絕對會是個最蠢的傻子,他選擇立刻遺忘,午夜夢迴便是午夜夢迴,什麼建築圖,什麼通道的模樣,他已失去探究的興趣。

  將身子挪回翠泉鏡前鋪整好王袍,九嵐季繼續著接下來身為月嵐王的工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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