星期日早上，電車裡。我正要去鄰鎮的商圈赴約。至於為什麼用「赴約」這個詞，原因是蓮華她一早就出門，剛才她也跟我說她已經到了。所以現在是我孤身一人去跟她會合。
下了電車，從車門吐出的人群在月台竄動著。中央的電視牆正播放附近商圈的活動廣告。突然，大螢幕上的畫面被換成了一則新聞。
「克里特流星雨將在今晚出現，空曠地區或無光害的地點，將是您觀賞的好選擇。想許願的朋友可不要錯過囉！」
我停下腳步在電視牆前駐足，觀賞這則驚人的消息。不過我沒有對此著迷太久，很快便想起自己的目的。於是我移開視線，一邊描繪著蓮華的打扮，一邊加快擠出車站，趕到約定的地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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到達約定的廣場後，看到中央矗立著一棵大型聖誕樹。據說是主辦方從北歐運來的原生樹種，不同於人造樹的原始感給人一種古老的氛圍。而高大樹幹上妝點的鮮嫩枝葉與璀璨的燈飾，又為它增添了一縷節慶的感覺。
然後在美麗高大的杉樹背後的是，與其不相稱的嬌小身影。蓮華雙手交疊站在那裡，神情緊張地盯著腳尖。我走向前叫喚她。之後她馬上在人群中找到我，舉起手打招呼。
「抱歉來晚了，等很久了嗎？」
「嗯嗯～，不會。」
「太好了！」我鬆了口氣，接著不經意的開始打量她的穿著。
她上半身穿了一件米白色的緊身毛衣，領口從脖子沿伸上去強調了頸部的線條。下半身則是一條棕色的迷你裙，配上連至大腿的黑色絲襪。成熟中帶點可愛的風格感覺很適合她。
可能是我盯著她看太久了，一直忍耐的她有了動作。她將前髮撥至耳後小聲的問。
「你好像一直盯著我看呢，感覺怎麼樣？會很奇怪嗎？」
非日常的柔媚使我心跳加速，我反射地挺起背脊。「雖然是第一次見，但這樣總覺得還不賴呢！」
「嘿嘿……那就好。」聽完後她開心的笑著。「我們走吧！」
「嗯！走吧！」藉著這句話，我敲響約會開始的鐘聲。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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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站我帶著她來到這帶有名的主題商店。每年聖誕節這間店就會大改造，換成全新的布置及擺飾。而這種策略也每次都成功吸引大批人潮。
走到門口，窗內的布偶立刻吸引了蓮華的注意，她停下腳步像小孩般直盯著它瞧。「我進去一下！」回過頭她通知我一聲，然後鑽進擁擠的人潮裡，消失在視線中。「跟著進去吧！」我苦笑幾聲。接著跟上在人群裡鑽來鑽去的她。
空氣中瀰漫一股香氣。不論大小都由櫸木製成的展示櫃，所散出的氣味非常好聞。到了展示櫃，我隨手抓起一隻有猙獰表情的馴鹿。不禁想起自己經常被有怪表情的東西引起興趣。就連之前蓮華抱在懷裡的臭臉貓娃娃，也是被它的怪臉吸引而買的。憶起往事我勾起微笑，她進到我的生活裡也經過一個多月了呢！時間過得真快！
這時肩膀被人用手指點了幾下，我感覺到有人在叫我。回頭看見蓮華指著我手上的娃娃。
「這個馴鹿是在哪裡找到的啊？」
「啊！這個嗎？那邊第三排的櫃子就有了。」我指出地點。她順著我的手指往那裡看去─
「哇！」
她拿起架上的娃娃，親暱地抓著它們又捏又揉的。之後又抓著其中一隻娃娃朝我走來。
「伊織！那邊的，我們全買下來吧！」
我被她無俚頭的話語嚇到，於是馬上打消她的念頭。「你要一隻倒可以，但我是不可能買下全部的啦！」
「呣唔─」她鼓起臉頰，雙拳在胸前擺動。「買嘛～買嘛～它們都長得很像你欸。超好笑的！」
聞言我看向展示櫃的玻璃，看看自己到底哪裡像這醜陋的娃娃了？
「嘻嘻嘻嘻……我就知道你會這樣做！」
瞬間羞恥溢滿身體，臉上漲起潮紅。「走、走吧！去下一間店了！」待在這便會讓我想起剛才的窘境，於是我只好轉移陣地。
「好～好～走吧！」她一邊開心的說，一邊跳著跟上走遠的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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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站我們來到賣聖誕裝扮的店面，架上放著各式應景的道具。基本款的像聖誕帽、老人鬍子、馴鹿角之類，還有高階款的整套衣服，像是馴鹿雪橇、聖誕老人制服、禮物袋等等，總之應有盡有。
進到店裡，我站到一個箱子前。上頭寫著的幾個字引起我的注意。『誕誕箱』？我伸手去摸了摸，毛毛軟軟的。所以到底是什麼？我抱著疑問把抓到的商品拿了出來。
「馴鹿角？」
這是一個像髮箍的道具，不過最大的不同是，頂端還多了兩枝毛茸茸的鹿角。搞清楚怎麼用後我往頭上戴去，接著看了看鏡中的自己。這什麼怪物啊？我不禁苦笑。對這個樣子不怎麼滿意的我，將手舉高到頭頂，要把頭上的鹿角卸下來。
「等等！先別拿下來啊！」耳邊傳來蓮華的喊聲。「你看！」她跟我一樣戴上了鹿角的髮箍，還一晃一晃的舉起鹿角搖擺。
「如何？像嗎？」她認真的扮起馴鹿。雖然我沒看過真的馴鹿，所以不知道像不像。但這樣超可愛這點我倒是可以肯定。「這樣我們就是一對鹿夥伴了呢！」她指著我頭頂，再晃晃自己的鹿角。「嗯！─買下來吧！」我掏出錢包買下這個可愛的生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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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已經下午了欸，時間過的好快哦─」坐在我身旁的蓮華，手裡拿著可麗餅有感而發說。我沒有轉向她，平靜的含著章魚燒附的叉子，規劃待會的行程。
雖然事先有做了點功課，不過真的來到這天時，我又緊張地忘的一乾二淨了。幸好最後在萬能手機的幫助下，我還是成功克服了它「走吧！」我跳下花圃邊緣，呼喚少女。
「要去哪啊？」
蓮華一頭霧水的跳下花圃跟上來，聽到她的疑問我馬上解釋。
「要去早上見面的廣場喔！那裡在假日晚上時都會有遊行。我想在這活動的影響下，規模會更盛大也說不定。」
聽完我的回答，她雙眼帶上一絲喜色，彎下腰期待地盯著我。
「真的嗎？」
「等暗下來妳就知道囉！」我閉上一隻眼，輕鬆的微笑。刻意賣了個關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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遠方焉紅的夕陽溫柔地散出溫暖，依依不捨的宣告工作結束。跟在後頭上場的是潔白的月球。我和蓮華坐在廣場的草地上，靜靜地等待遊行開始的那一刻。
前方的工作人員四處奔走著，一些人忙著架起高台，一些人則忙著準備音箱等工具。空地上的小孩跟化身聖誕老人及馴鹿的布偶互相追逐。歡快的氛圍感染廣場上的遊客，每個人都帶著笑容和人群互動。
我沒有受現場熱絡的氣氛影響，只是靜靜地盯著蓮華的側臉。在夜晚的陪襯下增添了她的神祕感，彷彿她不屬於這世界般，既聖潔又不可侵擾。不過我告訴自己，不管它來自哪裡，只要她在我身邊就足夠了。
「伊織。」
盯得出神的我，被突如其來的問話嚇了一跳。
「謝謝，今天經歷的這些事，在我心中已經成為最棒的聖誕節了！」
「不會。別客氣啦！不如說妳這麼捧場我才要感謝妳呢！」
她搖搖頭否定我。「我才不是在客氣呢！因為你讓我知道，原來節日是可以快樂的過的。這是我之前從未有過的經驗唷！還有……」她的表情突然暗了下來。「嗯嗯，還是別說才好。」
「妳也太見外了吧！就跟妳說別這麼客氣了……」這是她掏出馴鹿角套在我頭上。
「好了！」剛才的憂傷在她臉上消失，她笑了出來，滿意的點點頭。接著伸進袋子把自己的那份套在頭上。「一起帶著享受聖誕吧！」接著露出燦笑。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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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方舞台已經準備完成，剩下的就是等夜晚來臨。她牽著我的手，頭斜靠在我的肩膀上。我們在流動的人群中保持著寧靜，周圍的人也宛如被結界阻擋，沒有人來打擾我和她的兩人時光。
但凡事總有例外，事情不可能如此順利。「這不是蓮華同學嗎？」突然出現一股雜音介入我們。順著聲音看去，來者是隔壁班著名的玩咖，川井。
平常她四周會圍繞著幾個獻殷勤的姐妹和小弟們，要說朋友或隨從她可從來不缺。不過她今天似乎反常的沒有帶其他人出來。真是太好了─我暗自呼了口氣。畢竟要是小嘍囉們跟著川井起鬨，剩下的時間就可以說是泡湯了。真可謂不幸中的大幸！
「欸？還有伊織啊！」突然她換成親密語氣。但我沒跟她熟到哪裡，所以沒有理她。「欸～伊織好冷淡。都不理人家～理我一下嘛！」
對一直騷擾過來的川井，蓮華似乎感到不安，牽著的手握得更緊了。
「理我一下嘛～人家的朋友們都有對象，所以不能陪人家了說。明明人家的身材也很好，不僅有錢長相也不差。為什麼就是沒半個可以陪人家的男伴呢？」她輕輕的瞧了我一眼，彷彿暗示我趕緊從蓮華身邊離開。
雖然她是真有如此誇耀的實力。但我很清楚，現在的她只是想要有個認識，而且可以陪逛的小嘍囉而已，是誰根本無所謂。這種苦差事我可是敬謝不敏。不過要是她一直賴著不走也很傷腦筋，所以我只好起身反抗。
「活動馬上開始了，我只想跟蓮華一起享受這段時光。可以請妳離開嗎？」我稍微加重語氣，希望她可以識相點。但作為入侵者她還是沒有自覺。
「為什麼要人家離開啊？這個廣場不是公共場所嗎？你有什麼權力趕我走啊？」她拋出一大串像正當理由的問句，但我可不想跟她在對錯的點上爭執。見我沒反駁，她不懷好意的瞇細眼。「……還是說～伊織你和蓮華同學是那種關係？」
「才、才不是！」我惱怒的大吼。
「啊哈哈哈哈！伊織你真的好有趣喔！我又沒說什麼，這麼緊張幹嘛？」
我無法反駁。但正因無法反駁才讓人生氣。這傢伙怎麼可以這麼纏人啊？真是夠了！
我帶著怒氣往川井瞪去，希望她可以克制一點。
「你的臉色好難看，發生什麼了嗎？」她保持著吊兒郎當的態度，用好奇的眼神往我的頭上瞧。「欸！好可愛～伊織頭上的那是鹿角嗎？我要摸看看！」說完她彎下腰，把手伸到我頭上來─
「啪！」我一掌撥開她的手。藉由剛才莽撞的舉動，她已經碰到我的底線。我瞪了她一眼，接著起身對蓮華小聲耳語。「我去處理一下，馬上回來。」她不捨的點點頭。接著我鬆開與她牽著的手，往川井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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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呼─果然來不及嗎？」一小時後我喘著大氣從廣場角落走出。因為川井狡猾的策略，我被她帶進商場裡。並被威脅要是我當場走人，她就在原地大哭大叫，讓今晚的我變成人人眼中的渣男。而在外頭廣場的蓮華，未來在學校也會名聲不保。所以我只好退一步待在她身邊，直到中途有個不幸的小狗成為她的新獵物時，我才得以脫身。
回來時歡樂的遊行已經過去，表演也早就結束。原本熱鬧的廣場如今只剩零散的遊客，以及心滿意足地看完表演的人們。這些人之中，有一人反差的帶著平靜。而那人就是蓮華，她乖巧的蹲在原地等我回來，頭上依舊戴著可愛的鹿角。
「抱歉，來晚了。還沒開始就走掉，妳不會生我的氣吧？」快步走到她身旁我先給出道歉。
「當然不會囉！」她搖搖頭。「我看得很開心。燈光亮起的剎那以及可愛的布偶裝都讓我驚喜。而我能看到這些都是多虧你。怎麼可能還對你生氣呢？」然後再次向我道謝。
「不、不、不，我可是丟了妳一個人在這裡欸？」
「沒關係，明年還有機會的話我們再一起看就好。」她溫柔含笑。
看著她美麗的臉龐，我牽起她的纖手勾住小指。「嗯！約好了哦！」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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回家的路上，我想起來時看到的流星報導。於是指向深邃的夜空，向蓮華問道：「剛才在外面時，你有看到流星嗎？據報導上的消息說，今晚在空曠地會是最佳觀賞地點呢！」
「有啊！是個難得一見的景觀呢！」
「是吧？雖然小時候常在影片或新聞上看到流星。但說來慚愧，真的看過倒是連一次都沒有。所以哪怕只有一顆，好想親眼看一次美麗的流星啊！」
「很美嗎……？」她突然沉下臉，「雖然美麗，但它們很可憐吧？努力逃離引力的追捕，最後還是被狠狠的抓到地面上來。而我們所看到的那瑰麗的火光，也只不過是美麗背後的殘酷而已。光是領悟到這點，我就無法冷靜享受它帶來的美麗。」
我愕然轉向她，心想她怎麼能有這樣獨特的見解。而她也很快就發現了我的視線。
「……說了些奇怪的話呢！抱歉。你應該不會在意吧？」她不好意思地玩弄頭髮、眼神閃爍，像是在掩蓋什麼一樣。而幾乎同時，一股異樣感順著她的話，在我的心裡埋入一顆疑惑的種子。
創作內容
來自深淵「五」聖夜的約定
來自深淵 (15)