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爸。」
一出醫療部的大門,便見到招牌的寬闊身軀跟高大背影。
「怎麼,身體還好嗎?」
面對父親溫和的眼神跟真摯的關切,小梅熱切地答道。「我現在狀況好得很,隨時都能出發。」
「迎行的隊伍還沒到,我們先在這裡等著吧。」小科笑道。
「小亞、小象!你都來了,怎麼都不上來和我說呢。」注意到站在鏡虛很後面的小亞和小象,對於他們的見外感到有些不解。
孤獨。不能把自己的孤獨表現出來,小亞努力的克制自己,隱蔽自己真實的情感。表現出樂觀、開朗、熱情、開放,小梅是她現在唯一的朋友,她不能再失去她了。
對,現在也只有小梅還願意把我當朋友了,我只要專注在小梅身上就好,只要專注在小梅身上一個就好。
然而這樣的孤獨並不是她極力隱蔽所能隱藏的。
「因為這樣好像騎在大名人頭上,您說,小的我怎麼敢直接參和進去啊,要是大神你不同意還不被你的粉絲踢屁股?」小亞調笑道,語調中帶有一點隱約的酸苦。
「才不會咧!」
「你這話可就不夠意思了,說吧,今後我們還是朋友吧?」雖然表面上看起來沒甚麼,但他們之間的關係已經有了某種質變。
她總感覺和小亞之間漸行漸遠了,這幾天確實發生了太多事,她有了很多信任她能給她依賴的朋友,還有認同她的族人,相較之下小亞卻甚麼也沒變,從根本上他們的心境已經完全不一樣了。
即使身處同一個時空,他們之間卻是不同世界的人,她甚至為此有點心虛,覺得自己對不起小亞,還覺得自己才真的是那個背叛她的人,不過她還是極力說服自己這個幽默的小亞還是和以往的小亞一樣只是愛開玩笑,"即使我不再是以前的我,我也還是小亞最好的朋友",她強迫自己這麼認為。
「開玩笑的,開玩笑的。」小亞擺腳討饒道。
「當然囉,義不容辭,而且我怎麼能錯過這麼好的一次揚名立萬的機會。」小亞一邊擺出肯定的表情和腳勢,一邊笑著笑著邊搭著小象的肩道。「對了,你家弟弟還挺可愛的,可不可以讓給我。」
「才不要呢,我要一直跟姊姊在一起。」小象不耐煩的用他粗壯的腿頂了小亞一下,哼聲道。
對於小象這毫不掩飾的厭絕小亞也只有尷尬的笑了笑,如果將她現在的內心形象化,那便是一邊尷尬的笑一邊嘴角緩緩滲出血。
如今,小象的體格已趨成年,他從小就是屬於體格較為粗壯的類型,和鏡虛的精實是一個極端,如今,他的體格特色似乎隨著年齡不減反增,越來越朝著傳聞中一種叫象的動物的趨勢成長。
就在這個時候,鏡虛忽然脫口而出。
「你們在這裡好好聊吧,出發之前我想在這附近好好逛一下。」
父親往遠離小亞的方向走,而小亞也默默地站在原地,她的眼神來回在鏡虛和地面游移,似乎想跟卻不敢跟著,父親這一行動讓小梅察覺到了,他們之間似乎發生了甚麼?她總感覺父親和小亞之間好像有了某種距離。
父親......
她沒想到父親會在醫療部外面日日夜夜守著她。
過去那段時間,父親也是這樣,日日夜夜默默的守護著她,可是她卻從未注視著他......
忽然,她低下了頭思索了一下,然而抬起頭來,嚴肅而凝重的看著鏡虛道。「爸。」
女兒的反應從未讓他如此驚訝過,對於女兒這樣的氣勢,鏡虛嗅出一種不尋常的味道。
「我一直都沒有,好好看著媽媽。」
「爸,我想知道更多媽媽的事,可以再讓我看看媽媽的樣子嗎?」
她的雙眼,沒有絲毫的異色,沒有絲毫的抖動。
這使他內心一驚,不停地想著怎樣擺出適合的表情,然而他並沒有表現在外表。
「小科他手很巧,可以幫我們畫出媽媽的樣子。」小梅對著想推辭麻煩事的小科露出善意的微笑,如此道。
「幹嘛連這種事都叫上我啊,真會使喚人。」
「要比使喚人啊,還有誰比得上你這位大醫生。」一想到方才的境遇,小梅就頗有埋怨的理由。「換上你是主角你也會想還以顏色吧。」
「好吧,聽你的。」小科無奈的嘆道。
這兩隻狗關係甚麼時候那麼好,鏡虛不禁想,這女兒,一陣子沒見就瞪鼻子上眼了,他這個爸雖然不反對女兒的任何來往,不過還是不免覺得這兩位聯手合作的速度也太快了吧。
看了女兒一眼,然後閉上眼,幽幽地道。「你媽媽生前的樣子,我還記得很清楚,你媽媽她是個小個子,頭跟身都長得不大,和我完全是兩個極端......」
然後小科開始在地上畫,父女兩人都驚訝的叫一聲,小梅更是忍不住仰天噗雌一聲。
天啊,這是甚麼與想像差異極大的畫法......鬼才!
「喂喂,你媽媽長甚麼樣子我怎麼可能知道啦。」小科一臉無辜的。「不給我多一點提示怎麼能畫得出來。」
「抱歉,哈哈哈。」小梅仍止步住大笑。
經過一番折騰,經過鏡虛不辭辛勞的耐心指點,最終,曾經的媽媽的樣子終於出現了。
爽朗而大氣的笑容,皮膚上有些許黃斑,嬌小但四肢和身體都非常壯碩,身上咖啡色與黃色相間,臉上掛著一張霸氣甜美的笑臉,而小象在體態上遺傳了母親,在體型上遺傳了父親。
「這就是,媽媽的樣子嗎?」小象呆呆地看著,似乎還有甚麼話想說但說不出來這個素未謀面的面孔就是他念想已久的母親?
女兒見到媽媽的反應還有小象的話,讓鏡虛感到驚訝,並驚訝於感到驚訝的自己。
「不---」一個響亮的聲音,伴隨著一股濃烈的味道。
「爸你怎麼放屁.......」小梅尾巴摀著鼻子,既是尷尬又是哧笑。
鏡虛感到一陣尷尬,他也不知道自己今天是怎麼了。
「你可知你爸放屁的意義?」一個蒼老而沙啞的聲音在背後響起,回過頭來,族長、里岸、外交部部長、軍部部長、醫療部部長等部長,還有一大群犬族同胞,都在他們背後了。
見到這位渾身傷疤滿臉笑容的老者,小梅瞪大眼睛。
是啊,她確實從來沒見過這樣的父親,她有記憶以來父親都是異於常人的沉著、優秀,有著一種超凡脫俗的美好,如今見到父親如此並沒有讓她對父親失望,反而讓她有一種原來父親還有這一面啊的可愛感。
然而她並不知道,奧達這句話背後更深層的意義。
「族長大人,您這樣帶傷來不要緊嗎......」小梅擔憂得問道。
「呵呵,小姑娘,像我這種年紀,骨頭會動就不用擔心了。」奧達雲淡風輕地道。
「都已經做到如此,你又何需這麼問?」茶米對著小梅喝斥,小梅低頭連說抱歉,話語中可以感受到他對小梅此番發起的行動很有埋怨,感覺那句話的意思就好像是,問廢話,你會不知道自己做了甚麼嗎?
話不是這麼說的嘛,她怎麼可能不在意他受的傷?雖然小梅不介意挑戰阻擋在她面前的障礙,但族長大人畢竟還是她敬重的族長大人,並不會因為他阻礙過她就另有他論。
奧達則是以尾巴制止,他那像是泯然一切的態度,就好像方才的大戰和衝突對他來說完全不存在一樣。「我老了,無法輕易放下的事太多了,就當屈就我這老頭任性一下的補償吧。」
「倒是小姑娘你要記住,不論你遇到甚麼樣的事,記得,犬族的族長永遠是站在你這裡。」
「你和你父親還有很重要的事要聊吧?」奧達笑道。
「不!沒關係,族長大人。」小梅受寵若驚。
「先到一旁等吧......」奧達沒有理會小梅的客套,向身後命令道。
看著奧達一行遠離,鏡虛接著道。「我曾經是軍部的部長,而你們的媽媽那個時候是剛成立沒多久的狩獵隊的隊長,彩肢,正是她的名字。」
「調到狩獵隊當副隊長的我受到她很多照顧。」說起彩肢,鏡虛的眼眶略微濕潤起來。
「她是個強悍的女性,我老是低著頭,被她領著走,在她面前我永遠像個長不大的小男孩一樣,她,和她的名字一樣,有著豐富而強烈的情感,她,教會了我很多事,和她在一起的時,我在她身上得到了很多,我及與她的遠遠不及她施予我的一切。」
「不知不覺,察覺到對她的情感......然後我們在一起,生下你和你弟。」
「那爸爸,對你來說,媽媽是怎樣的存在?」小梅睜大了眼問道。
「從彩肢進入我生命的那一刻,我才有我,對我來說彩肢就是這樣的存在。」
說完了這一切後,他呼了一口氣,不知不覺感到輕鬆,他以為一輩子都不會有這一天的。
感動,驚詫......甚麼樣都無法形容這種心情,滿足?他忽然覺得,自己的生命就算在這一刻結束,也沒有了遺憾。
不!在想甚麼,後半生我還有許多事情可以經歷呢,而且,我還有未完成的使命。
恍神了好一會他才搖搖頭道。「我們走吧,別讓族長大人等太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