伊基爾斯冰原。
月光銀白,寒冷靜謐,遠離人類村莊的蒙雪杉林中,高大的孤獨身影靜坐於橫倒的衫樹上。
堆起的柴火劈啪燃燒著,照亮了諾爾斯人呆滯無神的臉龐,和他沾滿血汙的烏黑亂髮。
以火堆為中心,好幾隻被開腸剖肚的小翡翠龍被吊掛於周圍杉木的枝枒下,縱使氣溫寒冷,外漏的臟器與敞開的體腔也散發出濃濃的血腥味。
如此明目張膽的氣味,自然引來了該地遊蕩的掠食者。
不知不覺,一雙雙不懷好意的米黃獸瞳,已在樹林陰影的掩護中悄然包圍了火堆旁的諾爾斯人。
然而他依舊沒有動靜,黑底藍瞳的雙目沉默注視著手機上,自己與一個美麗女子的合照。
照片中的女子很美,有著蒼白的皮膚和頭髮,五官精緻優雅,身穿著一襲薄透的異國白袍,姣好惹火的身材一覽無遺,她被諾爾斯人摟在懷中,臉上洋溢著藏不住的幸福和滿足。
「......」自從失去了溫蒂之後,每到沒有酒精、藥物或女人陪伴自己的寧靜時刻,瓦連京總會這樣凝視著手機照片,藉著讓自己陷入千年前的美好回憶,來忘卻內心那份巨大的空虛和罪惡感。
不知何時,一對毛茸茸的爪子忽然搭上瓦連京的肩膀,野獸的鼻息幾乎貼上了他的後頸。
沒有一絲恐懼,瓦連京靜靜關起手機,同時右手按上左肩毛爪,上身前傾,猛一發力,瞬間將背後的野獸翻身砸在炭火通紅的柴堆上。
「嗷嗷嗷喀——」遭反摔在火堆上的灰狼只來得及發出幾聲哀號,便被拔身站起的瓦連京一腳踏碎頸骨。
這個動作就像條導火線,霎時周圍狼嚎響起,已圍好包圍圈的狼群發起進攻,一頭頭體型如虎的灰狼帶著粗重的氣息拔腿衝鋒,森白的獠牙在月光下寒芒閃爍。
左手不疾不徐地將手機收入口袋,右手鏗鏘垂下末端掛有鉤刃的鐵鍊,瓦連京的神志逐漸回歸,甚至還帶上了一股難以言喻的強烈情緒。
冰冷的鍊條擺盪、擺盪,發出清脆的金屬碰撞聲,末端的鉤刃在月光反射出懾人的寒光。
狼群腳步不停,氣息粗殘,轉眼已有四頭巨狼逼進了十公尺的距離內,高高躍起,裂開大嘴,四面夾攻,甩著唾液的尖牙直取瓦連京四肢脖頸的動脈要害。
......就這樣嗎?
瓦連京表情漠然,右手一揚,長鏈舞出一圈優雅的圓,緊接著旋身運力,倏然迴甩,彷彿靜止於空氣的鎖鏈霎那間化做嗚咽的勁風,曳出一道長長的流光交錯噴開。
時間好似被浸入了膏油中,一切都慢了下來,瓦連京左側巨狼的頭顱緩緩綻開,破碎的腦組織和著血漿如布丁般在空中輕舞,右側巨狼的腦袋側向歪折,觸目驚心的裂口沿著牠的側頸一路爬至下顎,讓血淋淋的下顎骨像肥皂一樣飛離原本的位置,後方巨狼的右眼窩連著吻部斜斜併裂,有著米黃虹膜的眼球拖著視神經噴出,前方巨狼張開的猙獰大嘴則永遠也闔不上了,速度突破了那道境界,鎖鏈捲起的氣流以鉤刃的型態併射而出,將牠的上顎連同半顆顱骨一塊削飛——
四頭巨狼當場斃命,但悍不畏死的狼群們依舊前仆後繼,踏雪足音和粗喘聲此起彼落,眼中閃耀著饑渴嗜血的光芒衝向瓦連京,欲將其撕裂分食。
然而瓦連京的鎖鏈已經加速完成,鉤刃形成的流光綿密交織,風刃綻放,割斷血肉,切裂骨骼,所及之處腦花紛飛鮮血噴濺,竟無一頭巨狼能活著進到瓦連京五尺內的距離。
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不夠!!!
「加把勁啊!砸碎們!」湛藍的瞳仁轉為血紅,瓦連京渾身浴血,月光映照下,一層淡淡的赤紅霧氣包裹住他全身,身影有若鬼神:「不是想吃了老子嗎!這樣可是連傷到老子都不可能呀!!!」
當瓦連京張狂吼出挑釁似的話語時,兩行淚水卻自臉頰滑落,在染血的肌膚上留下兩道清晰的痕跡。
『這個思念的時間太長了...所以剛才我基本上是用你的記憶...』
『但是這個思念體...最後的、因為很強烈,所以很好認...』
『基本上就是...一連串的【想見他】。』
他至今仍不能原諒自己,當無法藉著自我墮落來逃避內心的苛責時,他便會接下各類危險的戰鬥委託,將自己投身於最為血腥暴力的戰鬥之中,渴求著忘卻、發洩或者......解脫。
哭吼著把悲嗆與悔恨注入鎖鏈,瓦連京的鏈技再次進入『鬼禪』的境界,那相扣的鐵環彷彿掙脫了物理規則的束縛,化作風中淒厲的慟哭,在瓦連京身邊颳起死神的氣息。
只見一陣冷風撫過一頭躍至半空欲做撲擊的巨狼毛皮,下一秒牠該部位的毛髮、皮膚和底下的肌肉骨骼便層層綻開,如凋零的櫻花般於風中飛舞碎散,連風也在月光下給染上了那淒美的腥紅。
綻放綻放綻放——綴以破碎的狼屍,潔白的雪地上塗開了一道道血紅的狂草。
就在瓦連京即將把圍攻他的狼群反過來屠殺殆盡時,三道勁風交錯襲來,其中一道以慘烈的犧牲將瓦連京的鎖鏈削弱成風,另一道也同樣犧牲自己進一步使瓦連京的鎖鏈現出輪廓。
兩具殘破的狼屍倒下,最後一道幻化成風的狼影則穿過交錯的鐵鍊,直取瓦連京的面門。
明明命懸一線,瓦連京此刻卻裂嘴獰笑,沒抓著鐵鍊的左手早已握好塗毒匕首,斜身捅上——
只覺肩膀與胸口傳來一陣劇痛,但持刀的左手也感受到溫熱濕潤的觸感。
一頭獨眼巨狼狠狠咬住了瓦連京的左肩,粗大的犬齒深深扎入肌肉,而瓦連京的塗毒匕首也捅進了對方的心窩,溢出的狼血淋滿持刀的左手,滴落下方的積雪。
老闆設計的神經毒通過動脈幾秒間流遍全身,咬住瓦連京的嘴巴鬆開,獨眼巨狼癱軟倒下,溫熱的狼血暈開一片。
剩餘的狼群見狀,紛紛垂下耳朵和尾巴,轉眼四散退去。
「呵......」看著逃跑的狼群,瓦連京輕觸獨眼巨狼在他身上留下的傷口,兩眼瞳仁恢復湛藍,那沿著傷口鑽入體內的痛楚令他露出了一點欣慰的微笑,隨後他抽出腰上的斧頭,砍下獨眼巨狼的頭顱掛上腰際。
召出MRC騎上,得到些許慰藉的諾爾斯人踏上了歸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