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卷—第七章：事件的終末？
「特地把我引到這裡……原來如此，是太陽嗎？」
在沒有燈的環境下，室內的陰影已經快佈滿整個教學樓了。這也代表著上官詩若的匿蹤能力將會變得強大。
吃過一次虧的夏洛曦就是明白這點，才將上官詩若引至不會被暗影吞噬的地方——也就是屋頂。
但黑豹不可能會放過自己的優勢。
「還真是白跑一趟。不管怎樣，這場貓捉老鼠的遊戲也快結束了。」上官詩若斜眼望向遠方的夕陽。
目前距離太陽下山約只剩下十分鐘，這也代表，夏洛曦必須要在十分鐘以內解決掉她。
否則，上官詩若很有可能會逃跑，甚至會對程墨柊不利。
秋風吹起，少女與女子的長髮舞動的飄逸。
左手傳來的疼痛夏洛曦已經很久沒有這種真實感了。
她是人，她會動。想當然，她也還活著。
或許說這些很突然，但在過去她不停扮演一個微笑人偶，盡全力做到最好。
但對她來說，心理的缺陷使她痛苦得喘不過氣。雖然自己一直是發自內心在笑，不過實際上她真的笑累了。夜幕一旦下垂，她就會不停啜泣。
她不明白為何自己會如此情緒化，有好幾次因為這樣差點崩潰。彷彿心裡始終有一塊不完整的地方，甚至無聲的吶喊著。
那段日子就像地獄一樣。
而現在的她找到人生目標，也相當快樂。
「喔？居然笑了？明明是不利於自己的情況，為何你會露出那種笑容呢？」
聞言，夏洛曦碰了碰自己的嘴唇。如同上官詩若所說，她的確在笑。
這不是憤怒的笑容、也不是輕蔑的笑容。沒來由地笑讓她覺得很奇怪，但還是感到一股莫名的暖流。
她將拳頭連同刀子一同放在自己的胸口上，感受心跳的悸動。
——等等，『那段日子？』
就在此時，夏洛曦回憶起許多重要的關鍵，那是她從未認真思考過的幾個轉折點。如果再加上上官詩若，說不定———
彷彿齒輪的碎片開始打散、拆開、重組、接合。夏洛曦的腦迴路感覺有什麼東西接上了。
「有一件事情我想問妳，妳認識我……對吧？」
「……」
面對夏洛曦的問題，上官詩若環抱雙臂，微微頷首。
「果然啊……」夏洛曦嘀咕道。
這代表上官詩若有可能會知道——五年前的一切。
不過，上官詩若不可能就這樣告訴夏洛曦。
兩人最佳的交流方式目前只剩打倒對方，或者殺死對方這兩個選擇。
但是現在計畫有變，上官詩若還不能死……為了真相，夏洛曦必須從少年與自己中做出選擇———
沒給予夏洛曦思考時間。上官詩若撇了一眼夕陽，隨後將馬克沁手槍內的彈匣取出，換上了一發特製的手槍彈。
然後，她緊壓著左耳，右手臂貼緊右耳，朝著天空射出一發震耳欲聾的信號彈。
黃色的煙硝直衝天際，又隨著風而散去。
這讓夏洛曦察覺不妙——上官詩若還有其他的支援。
「八分鐘……我只給妳八分鐘。也就是到太陽下山之前，如果妳沒有成功殺死我，我將會毀了妳的一切。做好覺悟吧。」
說完，上官詩若將彈匣重新換上並扣開保險。
真的變成一個惹人厭的限時任務呢——夏洛曦忍不住咋舌。
槍聲再度響起的同時，夏洛曦開始與上官詩若拉近距離。
不同的是，夏洛曦的動作開始越發積極了。
在將兩發預測彈道上的子彈切斷後，夏洛曦丟出在左手偷藏的暗器。
——那是之前從少年身上拿出的鋼筆。
腹部、肝臟、心臟、頸子、雙眼——每一支鋼筆都朝著上官詩若不同的要害飛去。
裏頭全都滲有強烈的麻醉毒。理論上來說，只要有成功擊中，就算是夏洛曦贏了。
但上官詩若沒有因此選擇逃避。
『碰碰碰碰碰碰！』精準的六連發將逼近的鋼筆全數射開。上官詩若左手反持戰術短刀，並往她的方向奔去，打算就這麼拚搏近身槍戰。
縱使處於敵人的攻擊範圍內，上官詩若也會證明她在戰鬥方面比夏洛曦強大。
她們還在等待，等待誰先出手、等待誰能奪得先機……便能成為這場狩獵的勝利者———
『碰碰碰—！』
率先出手的是上官詩若。
她朝夏洛曦的腳射出三發點放。想先剝奪她的行動能力。
但夏洛曦迅速以腳尖躍起，用宛如蜻蜓點水般輕盈的步伐連續踩踏了三次。
在最後一次小跳結束後，夏洛曦壓低身體，用刀砍向上官詩若的頸部。
只是單純的攻擊當然不可能對上官詩若起作用。上官詩若將戰術短刀反手一揮，輕鬆彈開了夏洛曦的攻擊。
不——
準確來說——是夏洛曦主動放開了刀刃！
上官詩若立即做出反應，往後並舉起手中的馬克沁手槍。但動作終究是慢了一拍。
此時兩人的距離早已趨近為零。夏洛曦的手纏上上官詩若的脖子，連同她彎曲的右手臂一同繞到她的後方。
那一瞬間，只聽到被消音器弱化過的三聲槍響對空鳴呼。
「咕……！」
這是……勒頸和固定技——上官詩若的左手放開短刀，想拉開壓緊自己氣管的手臂。卻在讓背後的夏洛曦纏得更緊了。
但上官詩若的判斷是正確的，如果剛才沒有放開刀，這種局勢的攻擊很容易被擋下，自己也會因為氣管被瞬間鎖緊而昏厥。
夏洛曦宛如一隻碩大的巨蟒，緊緊鎖住上官詩若的上半身。越是掙脫，越會對自己帶來痛苦。
眼看機不可失，夏洛曦左手抽出最後一隻麻醉鋼筆，刺向眼前女人的後頸———
——在那之前，上官詩若用力跺腳，鞋跟出現了一柄刺刀，朝著夏洛曦的小腿攻擊。
「嘖。」
要比速度的話是上官詩若比較快。但要是放開她，夏洛曦恐怕就沒有機會能重拾主導權了。自己若是失去腿也很不妙。
夏洛曦用跳躍避開迎來的刺刀，躍起的雙腿夾住上官詩若的腰並往後仰倒。決定用寢技來絞殺敵人。
但夏洛曦沒想到的是，上官詩若一直在等待這一刻。
「唔……！？」
早就站穩腳步的她非但沒有倒下，還硬是將彎曲的脊椎調整回來。彷彿有四隻腳矗立在地面上。
——力量居然……比我還大！？
夏洛曦見狀況不對，但也無從反抗。因為她的雙腳已經遠離地面了。
不，更準確來說，她感受到一股強烈的拉勁。在一瞬間之內，夏洛曦的視野呈現顛倒狀態，且有一種沉重和的飄忽感。
「——！？」
夏洛曦瞪大雙眼。無法扳倒看似體重與自己相同的女人，居然還被她反轉了一記捨身過肩摔。
所謂捨身過肩摔，就是在摔倒時，連同自己身體壓到對手身上的過肩摔。由於會用對手當作肉墊，所以對使用者傷害不大。
要是吃上這一記就完了——夏洛曦理所當然明白這點。
在落到地面之前。她放開鎖喉的右手撐到地面上，讓作用力甩開自己。朝著地面撐壓並扭轉，勉強讓身體抓住重心。
『喀啦—』
伴隨著不明顯的聲響。夏洛曦的右手腕傳來劇痛，但她還是用單手撐了起來，並且將左手的鋼筆擲出。
貌似是沒有丟準。上官詩若翻滾起身的同時，以些微差距從她的左臉頰微微掠過。
只朝身旁撇了一眼，上官詩若安然無恙地站起身來，對夏洛曦緩緩道：
「六分鐘……現在妳的兩隻手都受創了，再打下去也沒意義。我說最後一次，放棄吧，妳是無法贏過我的。」
「噗……呵呵呵……」
然而面對上官詩若的勸降，夏洛曦笑出聲來。
在旁人眼中感到疑惑，在上官詩若眼中也是如此。明明已經陷入如此絕境了，為何眼前的少女還能笑。
這對上官詩若來說的經驗談中，只有三種的可能。不是傻了就是瘋了，再不然就是——少女可能還藏有一手。
「放棄？這是我今天在你口中聽過最好笑的笑話了，哈哈哈哈哈哈——」
夏洛曦再也藏不住笑意，她放聲笑了出來。
儘管這只是為了讓腦袋高速運轉，尋求一點轉機才做出的詭異舉動罷了，沒什麼實際作用。其實就連夏洛曦本人也不清楚自己在說什麼，只感覺到一陣恍惚和虛實的交錯。
她走向前，撿起地板上的廓爾喀彎刀，以及一旁上官詩若丟掉的戰術短刀。
明明中槍和扭傷的左右手都不停顫抖著，她仍壓抑著疼痛，擺出預備攻擊的架勢。
「……妳瘋了不成？」上官詩若皺起眼眉。但對於夏洛曦的堅持，她已經開始有些許畏縮了。
『愛』——只是因為這個單純的理由，居然讓她如此的強大嗎？
上官詩若有些感嘆，自己也曾有那麼一段年輕衝動的時期。
但是很遺憾，她可不是那麼容易被感動的人。這也不是漫畫、小說般的情節，而是血淋淋的現實。
上官詩若只是個冷酷無情的獵手，而夏洛曦則是她的獵物。
——她們之間必定得做個了斷。
距離太陽落下時間，僅剩下四分鐘。
夕陽將兩人的影子拖得特別長，綿延至屋頂的盡頭。
「——」
「——」
兩人同時深吸了一口氣———然後，碰撞再次開始。
兩人踩踏地面的同時掀起一股沙塵，夏洛曦的一段回憶也油然而生。
這兩個月以來發生的大小事，宛如倒帶般浮現在夏洛曦腦海裡。
少年以轉學生的身份進到這所學校，自己從一開始就被他迷的無法自拔。
在經過一個半月的追蹤與調查，夏洛曦得知他的習慣、喜好，以及各種各式各樣……令她覺得欣喜的。
原來了解自己喜歡的人，是多麽快樂的一件事情啊——有了初戀的她如此想著。
在那之後，她和他創造了許多的第一次。
第一次寫情書送了出去、第一次和他接吻、第一次和他吃飯、第一次懂得嫉妒為何物、第一次約會、第一次照顧生病的他………種種的回憶，都是夏洛曦珍貴的寶藏。
因此，她不能在這邊敗退———
「喝啊啊啊啊啊！！！！！！」
『碰碰！』
伴隨著不符合她的嘶吼。夏洛曦揮出左手的短刀，硬是將兩發子彈給扛了下來。
『鏘鏘—』金屬的碰撞聲，以及從傷口噴出的血花。夏洛曦瞬間明白，她的左手——已經撐不下去了。
即便如此，她還是不肯放棄。利用被甩到後頭的左臂製造離心力，奮力揮出右手的廓爾喀彎刀。
上官詩若沒想到夏洛曦居然選擇放棄左手來進攻。但是反射速度終究是她比較快，朝著迎來的另一把刀開槍。
然而就在這時，砍向上官詩若腦袋的刀偏移了。子彈也隨之命中夏洛曦的右肩。
「咕嗚—！」
但夏洛曦的目標本來不是上官詩若了，而是她手中的槍！
馬克沁手槍的滑套被廓爾喀彎刀深深一砍，整個陷入半把槍身裏，完全無法用了。
而夏洛曦果斷放棄手中的刀，連人帶身的對上官詩若進行衝撞。
「沒用的，第二次衝進來有何意義呢？」
想依靠擒抱放倒上官詩若的夏洛曦沒有成功，只推退了兩三步的距離。還被用膝蓋狠踹了腹部。
「咳啊……咕！」
「放手。」
儘管已經身痕累累，但夏洛曦仍然沒有放手。
之後上官詩若也補踹了好幾腳，甚至用肘擊夏洛曦的後頸。但少女絲毫不死心。
上官詩若看不到夏洛曦低頭的臉，但想必她現在的臉一定很痛苦，自己也無意多說了。
她拔出左大腿上的第二把馬克沁手槍，瞄準了夏洛曦並扣下板機——
——本應該是要這樣的。
「——！」
上官詩若瞪大雙眼，看著手掌由血液爆散的蒸氣錐，以及脫手的槍枝。她明白一件事情——她的手被子彈貫穿了。
是誰——當上官詩若轉過頭。在那瞬間，她看到一個小型黑色的筆被以拋物線丟擲過來——
下一瞬間，視野被強烈的白光剝奪。
但是，上官詩若的聽覺和嗅覺頓時變得清晰。
『喀———喀———喀———』
不只這些，所有感官都變得異常敏銳，一秒彷彿也過得像十秒一樣久。
熟悉的腳步聲與味道襲來。上官詩若立刻明白，突襲來的就是少年。
原來如此，就是為了這個才用身體把我逼到這裡啊——上官詩若面對壓迫自己的女孩，露出有些欽佩的表情。
她能反擊，即便失去雙眼，也有把握能幹掉那兩人———但她沒有選擇那麼做。
具體原因，連上官詩若自己都不明白。她不曾失敗過，也認為今後完全不會失敗。
因為暗殺者只要失敗一次，一切就完了——儘管如此，她不知為何還是露出了的淺笑。
——罷了，這次就讓你們贏吧。
右頸傳來了刺痛，針管的液體流入上官詩若的體內。她逐漸感受到身體失去抵抗能力，握拳的右手也漸漸放下……在茫然之中，上官詩若的思緒越來越沉。
她的手，輕輕碰觸夏洛曦的頭。那是不含一絲敵意的，但也不至於溫柔的撫摸。
果然還是感覺不到啊————這是上官詩若在失去意識前，想的最後一件事。
◇
「結束……了？」
我喘著氣，心臟因為高速運動而跳得很快。深怕一個失誤就會毀了全部，不過現在已經沒有這個問題了。
黎若軒提供的情報中，上官詩若是個能雙手用武的女人——這點就和夏洛曦相同。
在那之前，我就預想過上官詩若會保留實力了。依照不殺死人的刪去法，我早已鎖定的部位是肩膀、手臂、手掌、大腿、小腿……諸如此類。
但是真正開槍又是另一回事了。鋼筆手槍比一般的手槍還難以把握距離，也多虧夏洛曦逼退上官詩若幾步，我才能進行精確射擊。
此外，因為脖子插入位置很靠近神經中樞。所以上官詩若很快就四肢麻痺、陷入昏迷了。
這傢伙身上有很多重要情報，不能直接殺死。所以我刻意避開頸動脈。
幸虧有趕上——上官詩若無力的倒下後，這是我第一個感想。
而一旁的夏洛曦則是左手壓緊右肩的傷止血，但她的腳步也是昏昏沉沉，彷彿隨時都會倒下。
果不其然，在她後仰的同時我趕緊向前一步，撐住她的腰，將她抱了回來。
「喂！撐著點啊！」
「咳…咳……！」夏洛曦吃力的咳出兩聲，血液也從她口中噴出。
「該死……撐住，我去找能止血的東西！」
我將夏洛曦橫抱起，以公主抱的姿態將她抱到樓梯口旁的牆壁倚靠著。正當我打算衝下樓時，夏洛曦用手指輕輕拉了我的褲管。此時的她連拉住我的力氣都幾乎沒有。
即使如此我還是停下了腳步。
「放心……我沒事……沒有傷到要害，還不至於會死。比起那個……你真的做到了呢，墨柊。」
去妳的……偏偏這種時候才用這種柔弱的語氣？
「混帳傢伙……妳知道我有多擔心妳嗎！？」
——要是我再晚一步，妳可能就死了妳知道嗎！？
我怒氣沖沖面對著夏洛曦。甚至有股衝動想抓住她的衣領，狠狠毆打一頓。
「但是……墨柊你還是來了啊。」彷彿讀出我臉上的表情，夏洛曦微微笑道。
看到被丟到樓梯口的麻醉鋼筆時，我就確信她是想要賭一把了。
即便把我綁起來，不想讓我受傷。但仍抓住最後的希望——確信我一定會出現。
「真的是個……令人討厭的傢伙。」我蹲下身，用手指輕輕抹去她嘴角的血液。
她則露出有些開心的表情，蹭了蹭我的手。彷彿像隻大貓咪一樣。
有種鼻酸的感覺襲來，我提醒自己絕對不能在這裡崩潰。
「程墨柊！」
忽然，我聽見一道熟悉的聲音。以及急促的腳步聲，正朝著這裡爬上來。
我趕緊起身，裝作剛才什麼都沒有發生過。
「喂！你們兩個……！」
一衝上來，提著書包的白髮少年看見坐在地板上、全身創傷的夏洛曦，以及躺在一旁、昏厥過去的——上官詩若。
黎若軒瞪大他的那雙紅眼，但還是搖了搖頭，先跑來關心夏洛曦的傷勢。現在可不是他動私情的時候。
「還好吧？我這裡有藥膏和繃帶，先用這些應急一下吧。」如此說著，他蹲下開始翻找包包。
「你為什麼會隨身攜帶這些東西啊……」我有些訝異道。
「……不好好整治傷口的話，會被家人看到。」
……又是霸凌嗎？
黎若軒一時間停下動作，隨後從裏頭拿出繃帶和藥。
「給我繃帶，藥就免了，卡在身體的子彈還得挖出來才行。還有，給我轉過去，我不想讓墨柊以外的人看到我的身體。」
夏洛曦的話讓黎若軒苦笑了下。他把繃帶交給我後就轉到一旁，看著仍然昏迷的上官詩若。
而後黎若軒向我們解釋。他原本在學校等我們，因為在分開之後就因訊全無，讓他很擔心。期間雖然出來找過人，也一直沒找到，但還是待到五點快半才離開。
就在他以為我們已經逃離的同時，他又注意到從屋頂發射出的信號彈，才趕緊從外頭衝了回來。
聽完後的我若有所思，要不是他衝回來的話，或許夏洛曦已經失血過多休克了。
在替夏洛曦進行緊急處置過後，傷口的血算是暫時止住。同時太陽也落下了，夜晚隨之到來。
或許是發生太多事了吧，我感覺今天過得特別慢……就跟那天一樣，讓我有種依然還活著的不真實感。
「那麼，該來討論下……要怎麼處置她了吧。」
黎若軒的話讓我回過神來。
將衣服重新穿上的夏洛曦也撐著牆壁站起來，走到上官詩若的身邊。看得出她很重視這個問題。
「那麼就讓我暫時將她帶走，沒意見吧？」
「……我是沒問題。」無妨，我有的是時間。情報方面也只打算問最低限度的事情。
例如……公安零課的人為何會來追殺我們，以此來觀察後續會不會有更多的武裝檢察官襲擊而來。
「……我有些話想問這女人。」我有些訝異。以為如果是夏洛曦就會想殺了面前這個女人，原本還準備要勸說的………
但仔細一觀察，她給人一種怪異的感覺，這不是平常的夏洛曦……她跟上官詩若的戰鬥究竟發生了什麼轉折……？
「那我找個繩子把她綁起來，等我一下。」如此說著，黎若軒正踏出一步之時———
「不不不，你們誰～～～都不可以把她帶走喔～～」
令人不意外的傢伙果然出現了。伴隨著複數的腳步聲，四、五名穿著西裝的男女出現在樓梯口。
而領頭的人——理所當然的，就是孫雨果。
夏洛曦見狀拔出自己的武器，但被我出手制止——要是現在開打我們都會死。
「嗯嗯，正確的判斷喔～你們受的傷已經不足以打回合戰了，特別是妳——夏洛曦小姐。」
孫雨果瞇起雙眼，擺出和善的微笑。隨後從容不迫的走過我們身旁。
我隱約聽到夏洛曦不悅的咋舌。
「孫雨果，你到底有何意圖？」我雙手環抱胸前，但絲毫沒有放下對他的戒備。
然而他只是對我擺了擺手，以隨意的方式說道：
「只是為了支援我媽而已。原本很早就該來了，要不是我執意要聯絡醫院的某人……嘿咻。」
孫雨果抱起身旁的上官詩若，再一派輕鬆地走回他那一邊。
「醫院……？」我重複他所說的話。
彷彿配合他說話的時機，鳴笛聲從遠方漸漸出現。從屋頂看過去，確實有輛救護車正開過來。
孫雨果站在人群前方，轉身面對我們笑道：
「嗯嗯，來做個交易吧～只要你們肯讓我們走，我們再也不會襲擊你們，也會保證夏洛曦小姐能得到適當的醫療。反之，如果你們還堅決要打的話……」講到這孫雨果頓了一下，露出充滿殺意的笑容：「我，不會猶豫喔。」
他是認真的，但他的話也是有些疑點。
「要如何知道你說的是真是假？」我問。
為何要輕易放過我們？難道我們對他不是個威脅？
抑或者——打算帶走上官詩若後繼續攻擊我們。
「嘻嘻，我就知道有人會這麼問，但你緊張過頭囉，程墨柊。身為上官家族的血脈，我們一族秉持著『誠信』，答應過的東西絕對不會反悔……當然，除非對方違約在先，否則不會出手。」
不信的話可以去問我妹——孫雨果無謂道。
「那麼快要沒時間囉～你們的決定呢？」
——傷員一名、非戰鬥人員一名。
就算孫雨果不參加戰鬥，我一個人也沒辦法贏過四人。
「……我知道了。」
也別無選擇了。雖然得不到情報，但還是保住性命重要。
「啊啊，那身旁兩位呢？」
我看向夏洛曦。她按壓住受傷的右肩，朝我撇了一眼。
「……如果墨柊沒問題的話，我沒意見。」
接著是黎若軒——
只見他咬牙低著頭，雙手握緊至發白，看似就快要爆發出情緒了。
想必他心情一定很複雜吧。明明『仇人』就近在眼前了，自己卻無法揮下刀子。
我還是頭一次見到他露出這種表情。
「……我沒意見………」即便如此，他也選擇了同樣的結果。
我鬆了一口氣，至少他還沒到被仇恨沖昏頭的地步。
「呼呼，那麼交易成立囉，再會啦～」
——這麼隨便真的沒問題嗎？
但就在我這麼想的同時，孫雨果已經帶著上官詩若和護衛離開了。留下我們在原地沉默。
才剛進入夜晚，冷颼颼的寒風伴隨著鳴笛，成為這裡唯二留下的事物。
「……以後可能還有機會。」
這句話不是對夏洛曦說，而是對黎若軒說的。
這稱不上是安慰的話。可能錯過這次，黎若軒就無法了結自己的仇恨了。
「……走吧。」
只說了兩個字，黎若軒邁開步伐，頭也不回地離開了。
看得出他現在精神很低落，但我無法替他多做什麼——從最開始告訴我上官詩若的情報時就是如此。
要說，這就是黎若軒自己錯失了良機，也只能隨他去了。
「我們也走吧，墨柊。」夏洛曦走過來，靠在我的右肩上，連聲音也不見平時那麼的活力。
也難怪，受了那麼多傷。現在恐怕已經痛到快失去知覺了吧。
以前的話，我可能會懷疑她為什麼要做到這種地步……但現在我懂了，因為我和她——抱持著相同的心情啊。
「……謝謝妳，保護了我。」等回過神時，我早已說出自己的心聲。
但奇妙的是，我並不後悔。反而有種終於說出口的感覺。
而夏洛曦則是原地愣了一下，以呆滯的神情看著我。
她的嘴角彎成新月的模樣，臉頰也泛起了一抹紅暈。
「這算是在變相告白嗎？」她俏皮的歪頭笑道。
「什……！？」我訝異的盯著她。
「瞧你臉頰都紅透了，墨柊在想什麼我可是都瞭若指掌喔～」她一邊說著，摟抱住我的手臂。
「這……」我撓了撓臉頰，感覺到有些尷尬。
不擅長表達情感的我就這樣被看破了，免不了覺得很羞恥。
而她卻無視我的心情，長驅直入至問題的最終點：
「可以喔……因為我早已是屬於墨柊的……無論身心。」
這句話我已經聽過無數次了。說實話，從她的眼裡看來我到底是怎麼樣的一個人？
或許我不明白的還很多，但我很確定在不久的未來，這些問題將迎刃而解。
那先撇下這些不說，我也有話想對她表達清楚。
「喂，妳這傢伙……不、應該說『夏洛曦』。」
「嗯？」她的笑意越來越深了。
一直以來都是以『傢伙』來形容她，恐怕很難改了吧……況且我也快沒時間了……
但我不希望讓自己後悔，就跟當年的依娜．埃耶爾一樣——明明什麼都沒做到，自己卻裝作滿足的離開了。
因此——
「——我喜歡妳！」
講出這句話的時候，我是對天空大吼的。
對著傷者如此告白，顯得我就像個白癡一樣。
但不管如何，我仍將自身的心意傳達出去了。
靠在我右肩的夏洛曦來到我面前，用那僅存的力氣緊抱著我。
「我也是！」過了好一會兒，她抬頭露出幸福的笑顏，彷彿等這一刻已經很久了。
那是我不曾見過的，她最真摯的一面。
或許……有些事情，是不需要言語溝通才能明白的。
語言和動作，大概只佔了其中的一小部分。
也許經歷了很多事物……對現實感到悲哀——他也成功找到支柱了。
儘管很迷惘，但成功消除這份隔閡的人，才是最終的勝利者。
而這場少年與少女、暗殺者與病嬌的戀愛故事——現在才要正式開始呢。
「可惜身上有這些傷……不然就可以立刻和墨柊造孩子了。」
「呃……」好吧，這可能我也料想到了。
看著一臉遺憾的夏洛曦，我無奈感受到還有很長一段路要走。
只好深深的嘆了口氣。
更正。
這場酷似戀愛的喜劇故事——才正要展開。
◇
夜晚的白楊中學相當寧靜。
空氣中只瀰漫著殘餘的煙硝味——還有冷風吹散樹葉的沙沙聲。
這種環境下，是最適合夜行動物的獵場了。
夜梟、黑豹、螳螂——至於螳螂算不算夜行動物……孫雨果不明白，因為他不像自己妹妹一樣博學多聞。反正也無關緊要。
距離程墨柊等人離開之後五分鐘，抱著上官詩若的孫雨果帶著一名女隨扈，回來他們一小時前與孫雨若見面的導師室。
女隨扈打開面前的門並站到一旁，讓悠悠狀態的孫雨果走了進去。
「少主，這邊需要由我來接手嗎？」她以端正的姿勢站立著，握拳的左手平放在胸前。
——那是上官家標準的待令姿態。
「不了，這邊我處理就行。妳回去協助其他人的修補作業吧。」孫雨果回頭如此命令道。
因為都被媽媽和夏洛曦的戰鬥搞得一團亂啦——孫雨果想了想，還是不要壞了母親的名聲，硬是將這句話給吞回來。
「是，屬下告退。」說完，女隨扈關上了門。整個空間立刻安靜下來。
孫雨果將上官詩若放到一旁的座椅上，自己則站在後方幫她按摩。
肩膀、後頸、背脊，依照自己所明白的順序向下按壓。
這麼做是為了舒緩上官詩若所累積的疲憊。儘管她不說，孫雨果也是明白這幾天她工作的辛勞。
當大人可是很辛苦的，有時候要懂得尊敬才是——很顯然的，孫雨果有個孝順的心。
在那之後過了三個多小時，已經晚上將近八點。上官詩若才從迷濛中緩緩睜開雙眼。
她第一眼見到的，是披在自己身上的制服外套，以及四周陌生又熟悉的環境。
「這樣嗎……我輸了啊。」
「嗯嗯，媽媽輸了喔～」
「……」
上官詩若看向窗邊，孫雨果打開窗戶坐在那裡，享受著清爽的涼風。
「因為沒有解毒劑，所以幫妳點了下穴道，至少有比較快醒來了。」孫雨果笑著說著。從窗旁跳了下來，來到上官詩若面前報告目前的情況。
包括兩人已經去醫院的事情、與他們和平協議的事情、還有護衛正在處理戰鬥造成的損害這些事。
上官詩若了解現況後隨即起身，看著受傷被換上繃帶的左手背。確認沒有任何異常之後，用有些嗔怒的語氣質問孫雨果：
「是你放少年過來的？」
「耶…嘿嘿～」
「……我不是說能破壞掉一兩根骨頭或內臟嗎？依你的『內臟破壞術』，應該不成問題才對。」
「或許吧～但『不小心』任務失敗的確是我的錯啦～」孫雨果逃避似的吐了吐舌頭，視線逐漸飄移開來。
面對自己兒子的個性，上官詩若也只能無奈地嘆口氣。她實在太寵他了。
「等等再來處理你……我倒下後有發生什麼事嗎？」
「啊，說到處理……爺爺剛是有打電話過來，說要訓斥你一番。但被我以『母親工作很累』為由給打發掉了～」
「肆央那個老頭嗎？明明都已經卸下家主了，依舊那麼不饒人啊。」上官詩若環抱雙臂感嘆著。
上官肆央是上官詩若的父親，同時也是上一代的當家。
上官家族是個很古老的暗殺世族，距今已經超過六百年的久遠歷史了。擁有特殊的『犧牲機制』他們，儘管身在劣勢中也能反殺對手，可謂戰鬥的能者。
儘管在現代已經沒落了，但上官肆央還是將他的職責成功傳遞給下一代，也就是上官詩若。
「不過，不說別的……其實媽媽妳也放水了對吧。」
「……」
不說話就等於默認囉——如此想著，孫雨果將話題繼續接下去：
「那麼，妳覺得那兩人如何，合格了嗎？」
「……馬馬虎虎。」上官詩若瞇起雙眼。做出了含糊的評價。
還真是曖昧的答案啊……不過這也代表沒問題了吧——孫雨果聳了聳肩。
雖然這個令人頭疼的現任當家引發了不小的騷動，但孫雨果認為這些不是沒意義的。
至少他認為，媽媽的期初目標以達成了。
「啊對了，剛剛除了那兩人之外，現場還有第三人，妳昏倒了可能沒注意到……貌似是叫做黎若軒，因為跟程墨柊靠得很近，所以有讓護衛調查一下。」
「喔？那結果呢？」
「結果……他好像認識妳喔。因為他的父母——就是被妳殺掉的。也就是前代『虎蛇幫』的首領，有印象吧？」
「……有，但我也只是受人之託。」
「也難怪他一副想殺了妳的鬼模樣，真是狹路相逢啊。」孫雨果嘻笑說著。但這確實不怎麼好笑。
「……」
上官詩若無視了接下來的話題，但是她忽然想起另一件重要的事情。這是她來到白楊中學的第二個目的。
「雨若的事情呢？」
聽聞自己妹妹的名字，孫雨果的表情一沉，有些遺憾的搖著頭道：
「她的情況比我想像中還糟，不過也只能讓她自己決定了——畢竟當初是媽媽妳的決定。」
「……是呢。」
上官詩若走過孫雨果身旁，來到敞開的窗戶邊。
她喜歡夜晚，也不討厭白天。
只是……今天的夜色比任何時期都還黯淡，彷彿裹上了層層面紗。
上官詩若同樣也和孫雨果，有著一種不好的預感。
◇
在二樓的某間電腦教室內，深藍少女不停敲擊著鍵盤。
她咬著牙，同時眼角也流下了不甘心的眼淚…………
【上官詩若篇—完結】
【下一回—孫雨若篇】
創作內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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