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就像是日常的延伸、身體活動的反射，最後也不記得做過哪些事了又或沒有。
無法阻止負面的情緒不停鑽入，心緒也被大眾使用的詞彙覆及，訴諸於口形容的感受大同小異，如同任由螻蟻啃咬，卻也似被沙粒堆疊。
起先是能夠鬆手俯瞰它滑落的，但不明白為什麼，也不明白從何開始，積攢的重量連同支撐它的力氣也一併從指掌間流失了。
只在固定的時間做固定的事，不記得上一餐那段時間所發生的事。並不特別感覺飢餓，撫挲肚腩，像飽得沒辦法再踏入任何一家餐館了卻還是踏入進去；抑或結束後但仍覺得空蕩。
兩種情況相互交疊在每一天上演，即便是像這樣的小事而已，但逐漸的什麼都沒把握了。
將自己的情緒交付到另外一個空間裡，在這裡儘管笑著，你並不認為這是完全虛假的。但要離開接連灌注的方格內你感覺到遲疑，也不再能夠篤定自己身處在哪裡。
竟夜蜷縮在公寓一隅，盤腿凝睇胯間的螢幕，什麼也都沒搞明白。
興許疲乏厭倦，是以當他看見暗巷裡那一幕，與其說因為意外而愕然，倒不如說彷彿陷入命中註定的泡沫裡。
在他意識到自己走近那名槍手平舉的武器，他毫不猶豫沒入自己的腔壁。
槍口必須對準上顎才行。唯有如此方能貫穿腦袋，但當他擊叩扳機時子彈卻已用盡。
他忍不住雙膝跪地，並不是因此而感覺到清醒，而是明白就連這樣的機會他也不斷在錯過。
櫛比鱗次的公寓大廈，壅塞得叫人難以想像，屋齡恐怕已有四十年以上，外牆薄磚多已脫落，毫無粉飾的水泥牆滿佈塗鴉及尿漬。
從外部來看會誤以為這裡是條小巷，直到抬頦瞻視便將對眼前如此緊密排列的隔間設置感到驚訝。
宛若底部開口的方形格局，左側兩棟，右側並列三棟，正前方一棟。陽台相互對向彼此，且因過分狹隘致使人可輕易橫越，也可視每戶人家毫不避諱晾曬的衣物。
除設置冷氣壓縮機外，有的陽台另外裝設天線；部份陽台堆攢鼓漲的垃圾袋，似乎也沒有人在意裡頭有可能會是什麼；及更多看來扔置已久的生活廢棄物，舊木櫃、鐵桶、冰箱，尚有烤肉盤。
少數住戶似乎也將公寓作為辦公使用，陽台下緣釘有看板；也有直接以手寫布條充當向陽遮蔽物，披掛在窗外的業務內容。
但無論宣傳看板，抑或積累的垃圾，皆顯得泛白陳舊，令人質疑這裡是否已然化作廢墟。
不過確實有人住在這裡。
自敞開的落地窗確實可以聽見電視播報新聞的聲音，收音機廣播聲和孩子的哭鬧，與費力咳嗽後的清痰；及鍋碗瓢盆相互撞擊，又及人們彼此擦撞——無論那是在爭執途中或宣洩慾望，毫無隔牆似的呶嚷總在一處平息後再在另一處響起。
各色人種做著各式雜工，妓女與毒蟲，和其他同你我一樣的人，頻頻說要離開卻毫無行動，這種事屢見不鮮。
因為這個地方鄰近市區，又因其社區老舊價格相較其他地段便宜許多。
不明為何，這裡也彷若遭受政府遺棄那般，從未有人出面說明要拆建或者革新這裡。
儼如這裡並不存在。
身穿西裝的男人明顯喝醉了。
不只他身上的酒臭味，以及步履不穩的身姿都說明了這一點。
當時已凌晨一點，大廈中央廣場仍有人在外遊蕩。綽號奴虫的小子和他的朋友便是其中一夥人馬。
奴虫已經認得那名男人了。
所以當男人路經奴虫面前，險些要以臉貼地的時候，奴虫伸臂攔截了他。
其他同夥見狀不由得竊笑，在被問及奴虫接下來要怎麼做時，奴虫只說要帶他回家。
「你是認真的？」
「這傢伙我見過幾次。」
其他人面面相覷過後聳肩。
「隨你高興。」
男人被近在耳旁的碰擊聲吵醒。當他醒來遂向旁瞟視，率先入目的是遍及後頸和雙臂的刺青；而一條臂膀擱置在床沿，挨傍在床墊旁的青年則側過頭來，面容滿佈洞環，指腹壓緊橫放的螢幕裡有著他任由青年衝刺的哀鳴。
青年第一句話即是要脅，而他根本無所謂。
但也不能說他不感到震驚。
「就算你威脅我也沒用，我已經失業好一陣子，剩下一點存款你恐怕也吸不了幾管。」
「是嗎？」青年似是毫不以為意的起身：「吃麵可以嗎？」
「什麼？」
「雖然我已經煮了。」
莫名的男人開始食用早已冷掉並發糊的泡麵，而介紹自己喚作奴虫的青年則趴坐在床緣，屈起胳膊埋入肘窩之間，僅注視著他吃飯。
「你不吃嗎？」任人盯視著實在難以下嚥，男人詢問道。
「那是最後一包麵了。」奴虫回應顯得理所應當。
「那麼我們分著吃吧。」
奴虫聞言挑眉，下一瞬他驀地撫上男人的腿根，男人抬眼瞄向他。
「……不用，如果你打算留下來吃晚飯，我可以現在就去買點吃的。」
「我為什麼要……」未等男人說完，奴虫當即落下一吻，俯首迎睇男人的雙目。
「你就留下來吧，然後你不要的這條命就給我吧。」
男人聽聞這句話不禁愕然，他仰頭諦視身前的青年，才意識到那晚因夜色昏暗，是以他並未看清楚對方的相貌。
「……你是什麼意思？我可不想攪和販毒那些有的沒的。」
「嗯。」奴虫努嘴頷首，他背過男人坐回床沿下方。
男人原先以為那樣的話語會使青年憤怒，但意外的他並不予以否認。
「我不知道求職需要注意哪些事，所以在那之前你就手把手教我吧。事成後我會養你的。」
「……我才不想被個小鬼包養。而且八成在你找到人用你以前，我都已經二度就業了。」
「嗯，所以就這段期間而已，我們兩個人一起找吧。」
「一個人重新開始的話很可怕，但如果兩個人的話或許就比較不那麼嚇人了，不是嗎？」奴虫掌心撫挲著後頸，即使刺青近乎掩蓋膚色，但耳後可是毫無遮攔。
男人沒有想到他會聽見這些話。
不是激勵也不是聊表同理。哪怕可能只是眼前的青年一時興起也好。
他以掌心掩面。他沒有青年的坦率，無法在適當的時機坦承，表露出來。
「對不起。」
「嗯。」
「我不是故意要講那些話的。」
「嗯，是故意的話我就要揍人了。」
「……對不起。」
奴虫起身將男人擁入懷中：「沒事的，沒關係。」
「為什麼是我？」男人無法理解青年的用意，在他印象中他們也僅只見過一次面而已；也許過去曾經擦肩而過幾次，但那也不構成原因。
「要我說的話，那一天晚上你含著槍口的時候，我就有點勃起了。」
「你……什麼？」
「勃起。我已經很久沒有勃起了，我說真的，當下我就想讓你含點別的東西。」
「……」
「老天，我想我們還是明天一早便趕緊來找份工作吧。」
男人舉目看著一副無辜表情的奴虫失笑。
「首先要從哪裡開始？」
為參與極限挑戰六十分的短篇，題目為第210題的「曾經我也想過一了百了」
創作內容
腐向 (4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