20.言談
「可以談了嗎？」
「不能！」
指揮使賭氣的回道，傷口已經自癒了可是她覺得自己受到不能抹滅的傷害。
好不容易痛完沒死想睡個覺就那麼難嗎！
晏華卻是一把將嬌小的少女拎到跟前，一臉沒要詢問她就是要談的意思。
指揮使打不過她，只能順他的意坐好，她可不想被拎來拎去的。
「你這樣子，會讓我覺得我隨時會被你吃了的。」
她又不是被虐狂，才回來沒幾天又被咬哪裡開心得起來。
晏華沒有要跟她寒暄的意思，伸手戳上了攀附在她頸部的紅蝶圖紋，紋樣平整的貼附在皮膚之上，彷彿本來就在那似的。
「妳知道這是什麼嗎？」
指揮使好一會才反應過來，對著鏡子摸了摸原先沒有的紅蝶，這才緩緩開口：
「我前幾天才去朋友那裡，她幫我下了禁制。」
話不用說得太明白，指揮使相信晏華想得到。
「妳就這麼隨便讓人下禁制？」
那禁制的確對她無害，但要是有人做了手腳呢？
她擺了擺手，「我認識她很久了，不會有問題，之前也是她幫我疏導魔力的。」
「從什麼時候開始。」
「從……」
指揮使突然說不出來，霞是她認識很久的朋友，很久……是從什麼時候開始的她完全想不起來了。
晏華沒有要問到底的意思，很快便換個話題。
「底都揭了，那麼就不互相打啞謎了吧。」
少女換了個姿勢讓自己坐得更舒適，「你猜到多少？」
「能猜都猜了，只是還有不確定的事。」
她像是放棄了一樣，沒了一開始的戒備。
「依照上一次的約定，妳該兌現承諾。」
晏華慢條斯理地提醒她。
她才想起自己的確和晏華做了約定，她的確是沒死還必須要兌現自己的約定。
什麼都能賴帳，偏是自己做下的約定她還沒找到漏洞可以賴。
看她眼神亂飄晏華就知道她在想著怎麼賴帳，伸手箝制住她避免她溜走，指揮使掙無可掙，只能安分下來。
「妳沒有失憶。」
「對一半。」指揮使無可奈何地閉上眼，「大體的部分我不記得了，一些零散的片段隱約還記得，但很錯亂。」
「妳尋死不是因為無聊，而是想從中驗證什麼。」
「……這個我沒辦法回答你，」她抓了抓頭髮，「我覺得我應該這樣做，但我不知道為什麼該去做，我不知道我是想確認人的劣根性，還是一直想去試圖從中確認什麼……」
「是不是很奇怪？我一直在做的事情連我自己都弄不清楚了……」
晏華卻沒有對她的自我懷疑表達認同，他已經可以確定最一開始指揮使的確是抱持著有目的的尋死，但隨著測試的次數與時間的拉長，她開始把目的給遺忘了，只是慣性的重複著她覺得應該做的事。
「換個方向，」晏華鬆開她的手，讓她喝點水緩緩情緒，「妳目前記得的記憶裡，有沒有特別突出到讓妳記得的人物？」
記憶錯亂會使得指揮使的認知跟著錯亂，只仰賴指揮使的隻字片語是找不出線索的，那麼只能從僅存的部份去推敲。
指揮使按著太陽穴努力思考，記憶的殘片就像是拔不出的渣子，愈是回想就彷彿紮得更深，刺得頭疼。
看出她的不適，晏華撥開她的手直接替她按摩頭部，他的力道很適中，意外的舒緩了她的頭痛。
指揮使閉上眼像是要睡著一般，晏華也沒再逼她，應該還有的是時間也不急於一時，多少也讓指揮使稍稍願意溝通了。
不知道過去多久，他感覺少女綿長的呼吸──睡熟了，把人打橫抱起安置到床上去，結果還是得讓她留宿。
「斯……」
少女突然囈語，晏華微愣了一下隨即靠近仔細聆聽。
「我……無罪……審判……嗚」
晏華極其冷靜地從隻字片語裡蒐集可用的資訊，安撫似的摸了摸少女的頭。
魔女是不會作夢的，所以指揮使現在理應不是在作夢，而是──重覽她的記憶殘片。
●
『……妳還是不懂，這樣的妳還有什麼用處呢？』
『不是的……我……』
逆著光的人影對著她搖了搖頭。
『……有罪，準備審判吧。』
『我沒有……我沒有罪，你不能──』
『帶下去。』
『放開我！我無罪！我不需要接受審判！』
指揮使猛然驚醒，坐在床上大口喘著氣，眼裡的驚懼慢慢退去。
「呼……」
漆黑的房間裡傳來獸類喉頭發出的低音，指揮使的夜間視力不算太好，但能感覺到毛茸茸的、帶著溫度的物體靠近她，踏上床鋪到她身旁趴臥。
「晏……華？」
撫摸著手下溫熱的毛皮，指揮使不穩定的情緒慢慢被安撫下來，然後有點自暴自棄的整個人趴上去埋進大黑狼的毛皮裡，比看起來要柔軟、比她要溫暖，簡直是天然的大型療癒物！
雖然變成人型之後一點都不可愛。她暗戳戳的想。
黑狼用頭拱了拱她，見她還在撸自己的毛就突然有些不爽，索性把聲音轉為人聲。
「夢到了什麼？」
「……不記得了。」
雖然她夢得很痛苦，但醒來那一瞬間又都忘掉了，哪怕她想回想也回想不起來；也許是晏華的分析能力過於強大，讓她不自覺覺得有人能夠分擔自己一直以來藏著的秘密，此刻的她是前所未有的放鬆。
難怪都說要養寵物，能有效的放鬆身心。
要是晏華知道指揮使把他當寵物了，肯定一個回頭就啃她一口。
「痛苦嗎？」
「……痛苦。」
痛得讓她以為她會流下淚來，但其實沒有，那不過是太強烈的情感衝擊所造成的錯覺而已。
蹭了蹭柔軟的毛，屬於野獸獨有的氣味倒也不難聞，最起碼現在是讓她放心的。
「晏華，其實我很清楚。」
「嗯？」
「總有一天我的身體會不堪負荷的，我原本記住的東西一點一點在忘記，原本以為理所當然的事情，現在仔細一想才發現漏洞百出。」
她總會自己把事情圓好，捂上眼就當作沒看見，可是並不是看不見就什麼都沒發生了，就像晏華一戳破，她就無法再逃避下去。
晏華何嘗不知道她在想什麼，但感覺自己被她壓著的那一塊都要被撸禿了也沒空安慰她，立刻就變回人型。
手下柔軟的毛皮消失，指揮使一頭撞上男人結實的胸腹，她有點可惜地摸了摸鼻子，還好晏華變人型衣服還在，否則更尷尬。
「妳現在該做的，就是抑制妳那亂無章法的魔力。」
所得到的一切都是要付出代價的，包括那毫無理由的不死。
「持續放縱自己的話，妳也體會到了自己各方面的衰退，妳不能繼續讓理智跟著所謂的〝感覺〞走。」
因為想要證明什麼，結果反而被紊亂的魔力引導了一條最不適宜的道路，再多個幾年的話，指揮使怕是連正常對話都無法了。
「我不知道該怎麼做。」
指揮使趴在他身上沒覺得這姿勢哪裡不妥，她眼神茫然不知到底該怎麼做。
晏華像在安撫小孩似的摸了摸她的頭。
「什麼都不需要做，包括找死。」
總歸來說會對指揮使造成最大影響的，其實是她不間斷的找死行為造成理智逐漸消亡，所以最先要做的就是抑制她的行動。
看著少女頸間那枚紅蝶，他想起碼最近一段時間指揮使的精神應該會是正常的，如果對方發現禁制異動的話應該會做補強，好讓指揮使維持在一定程度上的正常，直到──有更強烈的刺激促使指揮使行動。
接著又想到那枚一閃而過的黑圖騰，大概得翻古籍了。
指揮使翻了個白眼，「那你要不要乾脆讓我住到你這裡來算了，不然你怎麼知道我有沒有下山。」
「妳想過來我還不樂意，請給我一些私人空間。」
「……滾開！」
TBC.
創作內容
〈七日同人〉予我予你- 20.言談
家族物語〆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