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之喚．心之聲

作者：席凡│2010-04-29 03:14:20│巴幣：4│人氣：746

　　多年不見，雨都的雨似乎清減不少。

　　印象中，基隆一直都是迷濛的，水氣氤氳之間凝聚出風雨飄搖中的樓台，如煙似幻地團團包裹住童年同樣的模糊的記憶。在時間的篩子之下，只餘下粉塵般潮濕的雨。舊地重遊，基隆的雨已收斂許多，車窗外竟是天清日晏。

　　離開熱鬧的市區，海的氣味便迎面撲來。距離公路不遠的海岸，被一堆堆消波塊占據。猶如堅決捍衛著陸地的士兵們，成排地擋在最前線，正面迎擊浪花一波波的攻擊。然而在風的助勢之下，浪似乎沒有疲憊的時候，仍是前仆後繼的襲來。天有些陰沉，彷彿惡作劇般扮起鬼臉，緊緊貼著海面，隨時會崩落的樣子。海相較之下，顏色便清明多了。沒有那份灰撲撲的色調，只是一大片稍稍渲著混濁的紫藍，偶爾翻起幾捲白花點綴著。

　　不多久，寫著「八斗子」的路牌便出現了，出乎意料是個不算太荒涼的地方。印象中它該是個遺世獨立的海崖，但這樣的想像在地狹人稠的台灣似乎不切實際。一小段石造步道後，便是一塊塊被切割的歪歪斜斜的油豆腐。有些石縫中還殘留著海潮的造訪，積成幾窪不大的池水。石頭上零星散布著溼滑的青苔，造成行走的困難。但心裡那頭愛冒險的野獸，卻不願就此善罷，於是雙腳仍繼續攀向渺無人跡的石間。翻過幾疊亂石，到達一個較開闊的大石上。岩石前端凹下處，聚居著一群喧鬧的海邊勁草，猶如一個綠色的巨型鳥巢。佇立巨岩之上，俯視下方，一叢叢黑棕的巨石紛亂散列，彷彿被山排放的巨大質量，亦或被造世主隨意置放的廢棄材料。然而他們沉默著，就如同他們這數千萬年來做的一般，靜肅地承受著一切，包括陽光的輕吻、風浪的撼動——以及近幾年來人們的踐踏。在崖上，感受到的浪更猛烈了，雖未達驚濤裂岸的程度，但在拍擊岸石的煞那的確跌宕洶湧，彷彿要激盪出火花般奮不顧身地衝撞、崩散、墜落，化為下一朵浪花。

　　站在這樣的崖畔，便有一股一躍而下的衝動。那一波波喧天的濁浪，猶如呼喚著心在那最幽晦、深邃的毀滅欲望。那是自出生便存在，久螯於生之渴望下隱微的渴望：渴望與大地合而為一，沈眠於大地母親身軀內，在酒神狂喜的醺然中，醉倒於生命之淵。在那裡，一切的風雨都不再相干，只是一塊生命的碎片，回歸到那偉大而熟悉的懷抱。

　　而最終，仍是沒有躍下。只隨手擲出一塊小石，任那落花猶似墜樓人的身姿，在空中劃出一道優美的弧線，翩然下墜。

　　風又起，是該回去的時候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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