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二十課：分離的前夕
『咚咚咚──！』
放下手上的茶杯，早上七點三十分，正當我在享受早點時，不知是誰這麼不識相，跑來敲我的家門。
「唉……難得的休假日，是誰啊？」
好不容易這禮拜沒有任何行程工作，電視台的那些傢伙，也不想想我只是個人類，難道他們認為我跟動物一樣每天都能那麼有精神的工作嗎？
「嗯？你誰啊？」
一打開門，站在門外的是一位小男孩，看起來大概十歲左右吧？現在是怎樣？平常我光是照顧動物就忙得要死了，好不容易能修個假，就要換當保母了嗎？
「那個……不好意思打擾了，我叫張建豪，是瑞特比先生你的粉絲。」
「嗯，你好，有事嗎？」
張建豪？誰啊這小鬼，完全沒印象，以前見面會有來找過我嗎？而且這傢伙怎知道我住在這裡？難道是鄰居的小孩嗎？
「今天有一件事情想來找請求瑞特比先生幫忙……非常不好意思，請問能幫幫我嗎？」
「蛤？」
有事情要我幫忙？我既不是醫生也不是警察啊！你有問題不會去找別人嗎？怎會來找我這個電視節目主持人？
「這件事情，只有對兔子特別了解且在這個圈子內擁有極大人氣的瑞特比先生能夠幫忙而已，拜託你了，詳細的內容──」
「不，不用說了！小朋友！抱歉，我今天非常忙，你有問題的話，就先找爸爸媽媽幫忙吧，還是沒辦法解決的話就去找老師之類的，就這樣了！」
「等等！」
正當我要關門的時候，他死命地抓住了門把不讓我關上，真是纏人！難得的休假日我只想躺在家裡悠悠哉哉的啦！別煩我！
「我會付錢的！拜託你！」
「齁齁，是嗎？」
會付錢？哼！像你這種小鬼頭能拿出多少錢？五十元嗎？哈哈哈！說不定連幫我買中餐的錢都沒有呢。
「那你說說看吧，雖然我也不是會隨意收小朋友金錢的人，但是想要得到什麼，就必須付出相對的代價，這點道理你懂嗎？小朋友。」
「嗯……我知道了，我就不賣關子了，我這裡有兩萬元現金，請你收下吧！」
「兩──」
兩、兩萬元！蛤？這個小學生為什麼身上會帶這麼多錢？難道他是郭●銘的兒子嗎？還是半夜偷拿走媽媽的私房錢？太詭異了吧！
……沒辦法了，原本不想在休假日也用這招的，真是麻煩。
我叫瑞特比，現在擔任『兔子王國』的電視節目主持人，在這個節目中，教導大家有關於飼養兔子的基本知識之類的，但能夠吸引大批觀眾收看的主要原因是，我擁有跟動物對話的能力。
這麼說其實並不是正確的，事實上，我不懂動物的語言，而是我能夠『聽見』世上一切生物的心聲，且能夠藉由心電感應把訊息傳達給牠們知道，在節目上就是藉此跟兔子溝通，訓練兔子做一些高難度的動作來達到非常高的收視率。
只要我集中精神看著對方的眼睛就能做到，而且這項能力不僅限於兔子或是其他動物，對人類也可以做到。
就來看看這小鬼頭內心在想些什麼好了，來吧！
我集中注意力看向他的雙眼。
（兩萬元全部給你啦！要是這樣也不行的話，那我就只能去自殺了嗚嗚嗚……已經沒有活下去的價值了，突然好羨慕邊緣人本來就沒女朋友喔……）
蛤？三小？難道他是被女友甩了嗎？這個小鬼？有女朋友？為什麼這個身高看起來再給他頭上頂三顆西瓜都比不上我的小學生有交得到女友，我卻從來都沒交到過？
「……嗯，好吧，既然你都開出這麼有誠意的價碼了，我就聽聽你的理由吧，我們進屋內裡談吧，小朋友。」
「……非常謝謝你！」
……兩萬元，連我錄一集節目一半的錢都不到，不過既然一個小子都能拿出這麼大的數目的話，不給他點面子也太沒天理了，就讓我深入了解一下吧。
※※※
──怎麼可以這樣！我不想看到你的臉！
──說話不算話！我太失望了！
──以後不要出現在我面前了！大騙子！
從建豪口中娓娓道來一切的來龍去脈，看來他的女友似乎真的非常生氣的樣子。
「所以你是因為沒有遵守跟女朋友的約定，惹她生氣，現在想要找我去她家試圖讓她消怒的意思嗎？」
「是的！拜託你了！無論會不會成功，只要瑞特比先生肯跟我去的話，我就會立刻支付兩萬元台幣。」
沒想到現在的小學生都玩這麼大的啊……我小時候這個年紀在幹什麼來去了？騎在哈士奇身上假裝自己在飆車嗎？話說……
他女朋友是不是低能兒啊？居然想要買那麼貴而且完全沒有用的兔籠，未免也太盤了吧？雖然說只是小學生，但這種垃圾兔籠怎麼看都不會有人想去買才對啊！
我看著這位叫張建豪小朋友拿給我的廣告單吐槽道，上面寫著：『超頂級超大三層樓式兔籠，一樓可布置附贈的頂級草皮！二樓擁有各式各樣能讓兔子運動的設施！三樓更是整座水上樂園！讓兔兔在家就能學會自由式！游泳之餘更是能補充水分！堪稱兔子樂園的超頂級超大三層樓式兔籠！現在訂購只需要台幣一萬九千九百九十九元整！』
是我也不想要花大錢送女朋友這種垃圾啊……
「嗯？」
突然一個小動物跳到了我的大腿上，是我養的一隻母垂耳兔。
（這廣告單上面印的籠子也未免太蠢了吧？就算是我，也一秒都不想待在這種籠子裡面。）
看吧，連兔子都這麼想，這小傢伙叫娜娜，從她還很小的時候，我就特別訓練她各種知識，來讓她擔任我節目的助手，現在她的智商可不輸給普通人，前幾天拿給她寫基測的題目，說來慚愧，但她的分數好像能上比我還好的高中……
（對吧？雖然很麻煩，但我也很同情這小鬼……）
我使用心電感應跟娜娜溝通。
（你就幫他看看吧，他都拿這麼大筆錢出來了，反正你休假在家也沒事情做，叫你幫我去買之前說的那款飼料你也不去買，每天就只會坐在客廳喝你的紅茶。）
（……好啦，我知道了。）
最近已經開始後悔，我幹嘛這麼認真教兔子知識了，也沒想到她學會了常識跟語言後會這麼熱衷於念書學習，現在在家裡只會跟我的老媽一樣整天念念念的，煩死了！
「好吧，小朋友，我就幫你一把，準備一下，我們現在就出發吧。」
「好的！非常感謝你！」
（本來還想說，要是沒辦法的話，就停藥死一死算了，不過現在還有希望！就算之後會死，我也不想要邊緣到死啊！）
來自建豪小朋友的心聲，這小子到底是哪來的啊？為什麼讀取到的心聲都這麼詭異，完全不了解他到底在想什麼。
也許比起解決他跟女友的困擾之前，他自身還要更困難的問題要解決也說不定。
※※※
「她的家就是這裡。」
「喔喔……」
還真是壯觀啊，果然她跟這小鬼一樣都是有錢人是吧？畢竟口袋裡有兩萬元的小學生可不是每天都能在街上遇到。
「我按對講機叫她開門試試看。」
「等等，你不是再跟她吵架嗎？那應該由我來才對吧？」
「……照理來說是這樣，但就算她肯開門讓妳進去，也不見得會想見我，或是我躲在你身後一起進去也應該不會有好下場，那倒不如一開始就表明來意比較好。」
「嗯，有道理。」
沒想到他看起來這麼小隻，腦袋居然卻這麼清楚，這就是所謂的人不可貌象嗎？沒想到他的邏輯這麼好，這個想法也相當正向。
（跟你比起來，這位小朋友就像男人多了。）
（……）
娜娜也一起跟來了，我真的有這麼差嗎？我現在也才二十八歲，雖然說沒有偶像明星這麼帥，但起碼上電視大家也願意捧場來看啊……
『請問是誰？』
「……我是建豪，早安。」
『……你跑來幹嘛？』
尷尬了，雖然說跟我沒關係，但光是聽這兩個人的對話就讓我起雞皮疙瘩，沒想到小學生也會上演這種戲碼。
「你別這麼火爆，有事情我們好好談，好嗎？」
『……你有什麼事嗎？』
「我今天還帶了瑞特比先生來喔，他說聽說你很喜歡兔子，所以也來找你了。」
『……瑞特比先生？真的嗎？騙人的吧？』
看來她似乎不相信的樣子，沒辦法了，那麼應該就是輪到我出場的時候了。
「育晴小朋友！聽說妳很喜歡兔子對吧？是來自彩虹國的小兔子們告訴我的喔！牠們說妳對兔子照顧有佳，叫我一定要來看看妳！」
『這聲音是……瑞特比先生！真的是你？』
「哈哈哈！當然是我啦！哪裡有兔子我就在哪裡！」
『……我知道了，我現在就讓你們進來！』
成功了！不過……
好羞恥啊啊啊！不管做幾次這種事情，都好想要挖個洞往下鑽！啊啊啊！受不了！什麼彩虹國啊！還有哪來的小兔子們啊！說出這種話真的太羞恥了。
「太厲害了啊！瑞特比先生！多虧你了！」
「……嗯，那我們進去吧。」
唉……因為這種事情被小朋友誇獎，一點都開心不起來。
不過打從我接下這個案子的時候大概就知道會這樣了，反正能進到家應該就沒問題了，只是個單純的小孩子吵架而已，要解決這種事情會困難到哪去呢？
我跟建豪踏進屋內，迎接而來的是一位非常可愛的少女，這……
建豪你這個王八蛋啊啊啊！竟然敢欺騙如此可愛純潔的女子！太誇張了吧！我從來沒看過這麼美的女孩，這根本已經是天使了吧？雖然只是小學生，但是這發育未免也太快了吧！建豪你看起來根本就是她弟吧！什麼女朋友啊！騙人的吧！
「瑞特比先生！哇啊啊！天啊！娜娜也在！你們快點進來吧！快點快點！」
哇靠她也太急了吧！雖然我是能理解看到電視藝人的心情，不過我也只是個兒童節目的主持人而已啊……冷靜點吧女孩，感覺她興奮到快中風了。
「看來事情應該很容易就解決了吧，小子，你等等就先直接跟她道歉吧。」
「嗯……」
我看他眉頭深鎖的樣子，怎麼了？照著情況看來育晴不是已經隨便都能拿下了嗎？難道還有什麼問題嗎？
（果然今天沒有穿黑褲襪啊……看來她真的還在生氣。）
蛤？沒有穿黑褲襪就代表是在生氣嗎？為什麼啊！完全不能理解啊！
（不過果然育晴的裸足也很美，不行啊！都什麼時候了，我怎麼可以這麼想！）
沒錯啊！你不是要跟她和好嗎？不要想這些有的沒的啊！真是的，這個年紀的小學生，果然深受思春期的影響，太邪惡了。
我跟建豪接著進入育晴的房間，哇……太壯觀了，這就是小學六年級女生的房間嗎？仔細想想，這是我第一次進入女人的房間，沒有想到會是這樣的景象。
牆壁上貼了兔子圖案的壁紙，床上也滿滿是兔娃娃，房間角落還放了個兔籠，裡面有隻白色的兔子，這房間根本就已經被兔子給塞爆了吧！仔細一瞧，她身上穿的衣服也有兔子的圖案，就連拖鞋也是兔子的樣式！
天啊……不行！我快吐了！雖然我每天都跟兔子一起拍節目，但是這個我真的……
（天啊……如果有地獄，那麼一定就是這個地方，我深深地為住在這個房間角落的同胞感到同情，沒想到牠能夠在這裡活這麼久。）
就連我的兔子助手娜娜也這樣想，這裡實在是太可怕了。
「建豪！你女朋友真的沒問題吧？這個房間到底是怎麼回事？」
「……嗯，這個你問我，我也……嗯……」
只見他也是滿臉疑惑的樣子，來看看他在想些什麼好了。
（明明房間冷氣開這麼冷，卻不穿上黑絲是怎麼回事？這樣腿不是會冷嗎？奇怪。）
怎麼還是這個啊！喂！你到底對她的腿有多執著啊！完了，我還以為是她女友腦袋有問題，看來這位也是病得不清啊！
「瑞特比先生怎麼會今天來？為什麼？還有娜娜也在！可以讓我摸看看嗎？拜託拜託！」
「啊哈哈……今天我放假有空就過來看看，路上也遇到這位建豪小朋友，也從他口中聽見了你對兔子的愛，妳真的很棒呢！」
「嗯！我可以摸娜娜嗎？拜託──！」
「哈哈哈！當……」
（不要吧？這女孩看起來怪怪的……我感覺到我的生命正準備遭受到危險。）
（也是妳說要幫忙的吧！現在正是大好時機啊！）
「當然可以啊！去吧！娜娜！從我的肩上跳到育晴懷中！」
「娜娜！快來這裡！」
我無情地指揮娜娜。
（我不想要啊！我不要！）
（沒什麼想不想的！這是妳的任務！）
（……你欠我的法國飼料，下次最好一次買多一點。）
娜娜奮力一跳，終於跳進了育晴懷裡，只見牠一臉痛苦地開始被瘋狂的擠壓，這個場面實在是不容直視，現在感到非常慶幸的事情只有一件，那就是幸好我不是兔子。
「毛好軟喔！而且兩個耳朵還這麼大……嘿嘿嘿。」
（不要玩我的耳朵啦！臭女人！）
就趁現在育晴在玩弄娜娜的時候，快點跟建豪討論一下接下來要做什麼好了，不然這傢伙就只是一直坐在旁邊呆看戲而已。
「喂！小子！別發呆了，快點把事情搞定，我可是很忙的！」
「……」
完全不理我，只見他一臉呆滯樣，喂！現在是怎樣？整個房間裡面的人都當我是空氣就對了？你兩萬元付我付心酸的是不是啦！快回神啊！
「快回答我啊！你怎麼了！」
「……」
我抓住他的肩膀瘋狂的來回搖動，但他還是沒有任何回應……怎麼回事？狀況好像不太對，正常來說不應該會這樣的啊，不是單純的發呆嗎？
（……）
我直視著他的雙眼試著讀出心聲，這傢伙……什麼都沒在想，讀不出任何東西，怎麼可能？就連動物平常啥事情都不做，也是能讀出一些沒意義的訊息，還是說他是睡著了？眼睛睜著睡？
「喂！你沒事吧！建豪！快回答我啊！」
「……」
還是沒有任何反應，他就只是呆呆的往前直視著，到底是怎樣？
「蛤？嗯！什、什麼？」
過了一陣子後，終於回神了，一副剛從睡夢中驚醒的模樣。
「剛才怎麼叫你都沒反應，是怎樣？睡著了嗎？」
「啊啊……不好意思，昨晚沒什麼睡，精神不太好而已，對不起。」
騙人的吧？從剛才我叫他開始到現在至少也有快三分鐘的時間，一般人怎麼可能會發呆這麼久還叫不醒？難道是老人痴呆了嗎？小學生就痴呆？
（不妙……早上的藥忘記吃了，得快點吃才行，不然又要發作了。）
現在可以正常聽見他的心聲了，果然他是生了什麼病之類的，才這麼小就這個樣子，真同情他。
（謝力行給的藥也差不多快吃完了，明天得去找他拿才行，還得要去台大醫院一趟……）
謝力行？是醫生嗎？
算了，這跟我沒關係，想太多也沒有用。
「你女友現在完全沉溺在玩兔子，你快想想辦法啊！不是要跟她道歉和好的嗎？」
「是的……抱歉，我現在就去！」
他起身，從我面前朝于育晴的方向走去，明明只是個普通的小學男生，背影卻像個成年人，每當他向前走一步，一步步看起來都相當沉重，就像是時間被暫緩似的。
我並不喜歡隨意碰觸別人的隱私，每個人都有自己想保守住的秘密，但前提是這個祕密不該傷害到別人，或是傷害自己。
「……早知如此，就不要為了區區兩萬塊接下這案子了。」
我自言自語道，而建豪則是向前跟她的女友道歉，就算不用讀心，光憑肉眼看也知道，她現在完全忘記這件事情了，看起來很快樂的樣子。
小孩子還真是天真，生氣的時候就只管生氣，開心的時候就只管開心，真好。
但是，人生可沒有這麼簡單。
沒有人能夠一直都是快樂的，正因為人生是複雜且不可預知的，才叫人生。
※※※
（育晴視角）
「今天很開心！對吧！你也很開心對吧？」
剛吃完晚餐後，我上樓回房間將兔兔給從籠子抱了出來，今天整個上午都在跟瑞特比先生和建豪一起玩耍，真是做夢都想不到會有這天的到來。
「對了！」
在瑞特比先生離開的時候，有給我一張飼養兔子絕竅的小抄……找到了，放在抽屜第二層裡面，來看看寫了些什麼。
『明天早上九點，請你去偷偷跟蹤張建豪，他明早會去台大醫院，病情似乎不太樂觀，請做好心理準備，安全起見，也請絕對不要一人前去，找一位妳值得信任的朋友一起去，我能做到的就到這裡了，育晴，祝你好運。』
……什麼意思？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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創作內容
小樹寶寶系列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