余昔與珪娘相結於微時,兩人偎傍陋室之中,既無畬粟充食,亦無蠶絲為衣。余屢思圖謀生之道,久而未得其法,以致當時正冠纓絕,振襟肘見,納履踵決,可謂朝不慮夕。若非親故見憐,珪娘販傭,則余命殆之久矣。
而珪娘不以余為無用,知時有濟或不濟,惟是勸余讀書,親操井臼,十指勞傷,未嘗一日廢離也。此去經年,朝廷開復科舉,以詩賦取士。珪娘聞之甚喜,催余赴京趕考。余亦有此意,由是暫與珪娘仳離。及後漂泊數載,歷盡艱辛,雖得紫綬金章,尚覺不及一紙家書。思念故鄉之情,每日遞增。奈何王事勤勤,居無定所,因而未能歸視。臨近中秋,尋役在外,不禁惙然嗟喟,遂作賦曰:
枯藤褭宨,老樹空腹。暮蟬凝噎,昏鴉號哭。感古道之荒寒,嘆絕峯之孤獨。挹幽泉而悵望,折桂枝而思服。常不離乎羈途,亦何擇於棲宿?傷哉,紅陽晼晚其將逝,驅策蹇驢以追逐。
由是尋遺露於煙汀,覓餘霞於霧壑。懷槿籬與蒲室,想鴛情及魚樂。心眷眷而纏綿,淚簌簌而頹落。猶弱草之輕塵,罹西風之蕭索。練帶寬,青衫薄。雁音已斷,寄語無託。不知何處歸程,厭聽蹄聲霍霍。
睹霜月以東上,藏此身於津亭。飲濁酒以銷愁,歌故曲而離形。問參商兮何逢晤,雲掩掩兮晦暝。夢佳人兮兩相看,雷殷殷兮乍醒。
亂曰:久矣哉,意愛常辜負,苦旅無還期。牽攣乖隔,各自衰遲。他鄉山水,徒添酸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