遺書：給母親

母親：

  一切都好嗎？

  希望是的、以後也是。

  母親，札克死了。

  現在請您聽著，因為您期許我們永遠誠實，所以我才打算把一切告訴您。

  郝氏主人對我們很好，然而他所收養的眾多孩子們不喜歡我和札克。

  我總是像你對我們說的一樣告訴札克：「用最慈悲的骨子對待所有事情，這麼一來那些事情一定會向著你的」，我也死守著這條信則。

  至今我仍然不懷疑這句話的正確性。我相信這是絕對的真理，而今天事情會走成這樣，是我沒有好好貫徹。

  我的計畫是絕對不顯露自己的一點才能或對物質的慾求，永遠對所有事情妥協，並且不可以有脾氣。我和札克這麼實行了很久，雖然謹慎得非常累，但一直都還算平安。而原本我們低調的生活就夠了，然而當那些孩子弄死札克在閣樓偷偷養的小老鼠，札克崩潰了，他一個禮拜裡沒說一個字，也幾乎不願進食。那些小老鼠對他實在好重要。我們住在這華美的大房子裡，有水晶吊燈、美麗的食器、地毯，和掛畫，最重要的是能吃飽，也穿得暖，但實際上我們只有彼此而已；我們終日面對其他孩子的惡毒行為和不符年齡的扭曲心機，尤其當我和札克分開時，他一定更感覺無助，所以他盡可能的待在我身邊，至少我在這群孩子裡年紀算大的。

  直到他在房間上的閣樓找到那些小老鼠。他餵他們吃麵包屑，甚至莓果，札克會極為細心的用在這之前未曾使用過的裁縫小剪刀把小小的果實剪開、挑出裡面的小種子群，才把果肉給小老鼠。他給那些老鼠起名字、開始常笑，還會畫下他們。說的話也變多了。「我覺得北極星喜歡吃麵包多過餅乾。」母親，他依然是你那個靦腆的孩子。儘管是和我，他說起話來也是那麼柔軟細膩。

  所以當他看見北極星、罌粟花、艾力克斯和瑪德蓮，四隻老鼠被開腸破肚且斷肢的屍體，以及明顯是故意放在那、還夾著斷腳的捕鼠夾時，札克那麼難過。我把他塞到棉被窩裡，不讓他的嘶吼傳出來，但應該是徒勞。那些孩子一定拿了杯子當擴音器放在我們房間的門上聽著。

  而且竊笑。

  札克後來開始吼著：「不是青蛙！又不是青蛙！」那一瞬間我覺得自己可悲極了。

  我讓札克出來，擁住他，拍他的背，告訴他這些老鼠會變得乾淨，變得漂亮，到一個不會生病的地方，他們還會有翅膀，能飛。「飛天老鼠！飛呀，飛呀。」我笑，但是札克沒有笑。他滿臉淚痕，看著我，好漠然，像在看陌生人。

  之後我趁著屍體還沒發臭，縫好老鼠的肚子和斷肢，和札克一起為他們禱告，然後晚上非常冒險的出門到後花園安葬他們。札克沒有哭，他甚至沒有把禱告詞唸出來，只有我兀自逃避似的快速朗誦。

  隔天，我毒死了主導這件事的小孩的貓。那隻尊貴的、純種的、優雅的、散發薰衣草香氣長毛貓。曾經也對我撒過嬌。死的時候眼沒闔上，一藍一黃曾經清亮的眼睛混濁得。

  我為我流不出淚而惶恐。為我擊碎了信條而迷惘。

  此後我整個人都是污濁的。我不知道自己在想什麼，也無心去管人家在想什麼，我所有的精力耗費在讓札克受到最低的傷害。但他還是沉默，而且每天回來身上的傷總是變多。

  我很累。

  我開始胃痛，或者其他小病痛，總之我的身體一直都不舒服。

  前陣子郝氏主人病危，我和札克開始待在我們的小房間，禁閉自己，一開始聆聽其他房間傳來爭執財產的聲音，或是同夥的夥伴討論如何討好主人，後來我們整日昏睡。

  我們足不出房。我會在夜半下樓去廚房偷點吃的。有一天我拿了食物上樓，關上房門，突然覺得異常安靜。我聽得到自己呼吸，所以耳朵應該沒問題。

  我忘了我是怎麼確認札克死亡的，現在回想，只記得我扶在床邊輕撫札克的小臉，為他禱告。

  很高興你終於解脫了，我親愛的弟弟。你會變得乾淨，變得漂亮，到一個不會生病的地方，你還會有翅膀，能飛。「飛呀，飛呀。」我笑，札克的嘴角似乎也微微上揚著。

  天亮後，我抱著札克不要的軀殼走下樓，經過廚房時正好見那唯一比我大的孩子，也是死貓小孩的姐姐往主人的食物裡下砒霜。而後我發現我們也吃了很久的砒霜。每天一點。

  他們當然知道是誰弄死了貓。

  母親，知道嗎？其實主人很早就立好遺囑，裡面財產分理得很明，其中絕大部分歸我們。要不是我沒有抓緊你教導我們的——為了札克現在都會好好的！會好好的活著！

  不過在當下聽到這個消息，我是很欣慰，我想前幾年您為我們付出的辛勞終有回報了。而我，其實也活不久，我的身體壞了，再說，雖然拿到一大筆錢，但我仍然覺得好累好累。在如潮的後悔來臨之前，我不想讓他們浸沒我。

  母親，我不是為了讓您難受才告訴您這些，請您不要自責。

  請完全收下那筆錢吧，過渡手續應該會在一個禮拜以內辦好。

  醫生說主人活不過今晚，我已經確定我、札克和他會葬在一起。

                                           ○○敬上

日更個屁*摳鼻*

驚覺其實也沒什麼好放的了(´；ω；｀)

好吧，我覺得對於短篇我有個問題就是，蛇尾得很嚴重。

                                                          阿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