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9
詹姆士·華德最近過得非常糟糕。首先，最近市場上流行著某種詭譎的頹廢氣氛，買家們都喪失原有的滿腔熱情，一個個從貪圖高收益的野心家們成了只打安全牌的怯懦生意人，而這種現況使華德家族旗下產業的產品銷量大幅下滑。再來，前陣子他探訪祖父留下來的濟貧院——又或者是某種養著惡魔們的院所爆發嚴重疫情，少了整整半數的孩子，雖然他相信生命的流逝也是上帝的旨意，但這使少了整整半數的紡織品產量。還有，最糟糕的是，他現在全身腫脹、腦部發昏的躺在病床上。
蜂窩為什麼會無緣無故掉下來？是哪種愚蠢的蜂類在會客室樑上結巢？
他憤恨不平的從床上坐了起來，大聲吼道。
「艾蜜莉小姐！」
門外急促的腳步聲由遠而近，喀嚓一聲，門打開了。
「華、華德先生。」
「下令把濟貧院內每個角落都監察一遍，窗縫、屋簷都不能忽略，我可不想要再次被蜂群攻擊！」
「是的，先生。」
「還有，請把這幾天的信件都拿過來。」
「可、可是先生，您的身體還沒完全康復……」
「愛蜜莉小姐！」
「抱、抱歉，先生。」
愛蜜莉小姐迅速點了點頭，以極為細碎的小步伐跑出房間。她再次回來時，手中緊抓著厚厚一疊烙著紅色蠟印的信封。
「先生，這、這一封信沒有名字，上頭除了一行字外沒有其他訊息，今天早晨被僕人發現夾在門縫中……」她從那疊信中抽出一張對摺的紙，畢恭畢敬的遞給床上的男子，「我和艾略特先生確認過，這封匿名信並不是他拿過來的。」
華德先生舉起他骨節分明的大手，把對摺的紙攤開，然後，近乎神經質的用指甲把摺痕壓平。
「先生？」
他沒有立刻回應，但愛蜜莉小姐能見到他逐漸皺起的眉頭。過了好一會兒，華德先生終於放下信紙。他仰頭大笑數聲，接著，突然收起笑容。
「愛蜜莉小姐，」
「是。」
「這很有趣，妳也來讀讀吧。」
她用雙手接過那封信，臉上逐漸浮現出疑惑的神色：
或許那窩蜂能使您想起自己也有一顆聖靈所賜的心。
凡事謙虛、溫柔、忍耐，用愛心互相寬容，用和平彼此聯絡，竭力保守聖靈所賜合而為一的心。——以弗所書4：2-3
「有趣吧，愛蜜莉小姐？」
※
時節入春，夜間不至於被凍醒，不過當下的問題一解決，其他問題便接踵而來。瘟疫的盛行使院童病倒了一半，現在濟貧院的財務狀況入不敷出。在紡織品產量穩定時，食物就不多了，現今為了節省金費，孩子們一週能見到食物的日子只有兩三天。院童們不是餓到整日昏睡，就是餓到睡不著。
日出像一罐灑出的七彩顏料，渲染了銀灰色的雲層。康斯坦絲從殘冬的夢中驚醒，發現春正吻著她的面頰低吟。晨曦照上了窗紗，她睜眼望向那令人醺醉的朝霞，內心最冰冷的部分像是初觸暖意的雪，她由裡而外的受到窗外景致感動。
她終於下定決心。
「就選以弗所書吧。」
趁著其他人仍然熟睡，康斯坦絲拿出前幾天偷偷藏在兜裡的白紙和筆，開始書寫。
過了一兩分鐘，她輕手輕腳的從房間溜了出來，手中緊緊攢著剛寫完的信。穿越西大樓後，她來到東西大樓的交界處。這是她第四次來到這裡，第一次是她才剛到濟貧院時，第二次是尾隨鮑威爾先生到會客室並見到報童的時候，還有第三次……最令她印象深刻的一次，是當她割斷那窩蜂巢，使其墜落在教師們頭上的時候。
使勁推開一扇厚重的核桃木門，她再次來到會客室中。
※
早報和快遞不同，報童無須和住人見面、也無須進入住戶家中就能遞出報紙。不過，由於亨利·艾略特時常需要幫華德先生捎信和遞送物品，送報時會一併將其他郵物放到會客室裡。
今天早晨，亨利照樣來送報，而且，他發現會客室樑上的蜂窩不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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