書局內的氣溫已經不如早晨那樣低,兩個人一直靠在一起,倒也並不特別覺得寒冷。
「在過去的歷史中,也曾經發生過很嚴重的瘟疫喔。」
剛好看到《騎士與惡龍》這本繪本時,四季突然說。
「黑死病、天花、西班牙流感,這些疾病都曾經在短時間內殺掉數以萬計的人,讓當時的人類以為世界末日將近呢。」
「為什麼反而沒有發生呢?」
「不,好幾次都幾乎要成功了。像是黑死病,從黑海的城市爆發之後,短短幾年之內就傳遍了歐洲,逐漸還擴散到中亞、南亞和北非。接下來的四百年,不時在各地重新爆發,總計七千多萬人在疾病下喪命,這比當時很多國家的全部人口還多很多呢!」
四季從手邊的書堆之中,找出一張衛星拍攝的地球全圖,用手指告訴紙鳶相關的地理位置。
她和紙鳶分享著同一條圍巾,兩人緊緊地併坐在書櫃前。將繪本攤開在大腿上,臉湊在一起欣賞。
不會被打擾的書局裡醞釀出一股神祕的氛圍,被眾多的讀本所環繞、視線所能及之處充滿了書的感覺,的確如四季所說的,有一種近乎神聖的壓迫感。
然而並不是難受的感覺。
正因為那份沉穩而安靜的能量,才會讓人覺得受到保護。就像置身在堡壘裡、宮殿中那般。
這間書局就是四季私人的國度。沒有紛擾、責任、競爭,能夠僅僅順從著本能,讓靈魂休息的地方。
這樣的場所,對四季來說一定很重要吧……過去她也在這個地方,獨自一人待過了無數個夜晚嗎。
「對了,天花還要更可怕,致死率高的同時傳染力也很強,而且會連攜其他致命的併發症,例如器官衰竭或內出血……天花曾經毀掉羅馬帝國、幾乎將印地安原住民滅種,當時就連安穩了好久的澳大利亞,在十八世紀時也淪陷過,有半數以上的澳洲原住民因此死亡,全世界大約有三億到五億人被天花殺死。」
如果牛痘疫苗沒被發明,直到今日我們依然會被天花威脅吧。
「……喔喔。」
紙鳶一愣一愣地聽著這些數據,雖然沒辦法很深刻地感受那些歷史事件的威力,但可以想像那是很可怕的過去。
「到這種地步下,人類居然沒有滅絕,真是難以想像。」
「是啊,靠著毅力和運氣逃過了好幾次,不過這次好像牌運特別差呢。紙鳶不覺得很不可思議嗎?文明落後的過去時代,我們能躲過滅絕危機,然而到了現代,反而像一場夢般就垮台了。」
「嗯。」
繪本上,騎士用能夠醫治百病的藥草,與一個患痲瘋病的女巫交換了關於惡龍弱點的情報。女巫告訴他,太陽與月亮都不存在時,是惡龍最脆弱的時刻。
墨水筆勾勒輪廓的飄忽線條,加上水彩渲染的模糊色彩,讓這本書讀起來相當有奇幻的感覺。
「我們的歷史,就是由戰爭和瘟疫所編織而成的。」
四季說。
「就算依循著高貴的理想建立起文明,把自己保護在先進的科技下,本質卻無法脫離戰亂、病痛、紛爭。」她用低吟般的聲音,頌歌似地說:
「雖然經歷這樣的考驗非常痛苦,同時卻也會刺激人類的精神層面呢。紙鳶有聽過《十日談》嗎?」
他搖了搖頭。
「那是講述一群年輕男女,在逃離黑死病肆虐旅程之中,所講述的故事。因為彼此所剩的日子或許不多了,乾脆別去想過去怎麼樣、未來會怎麼樣,只考慮眼前要如何過活吧!這種瀕臨於悲觀的樂觀想法,真的很迷人呢。」
「只考慮現在的生活嗎?」
「是啊!活在當下!把握身邊還存在的事物!」四季似乎說的正有興致,她將世界地圖闔上,高深莫測地笑著:
「面臨苦痛時,人類會有各式各樣的想像,其中也包括對自身罪咎的反省,例如黑死病就被中古歐洲人認為是一種天譴呢。」
「天譴?」
「來自上天的懲罰。因為自身的不虔誠、不潔淨、貪婪、愚蠢而承受刑罰。雖然黑死病是有科學依據的疾病,但信徒們的想法,或許更能讓人接受呢。」
「但天罰是無法醫治的吧?」
「沒錯,所以自我懲罰是唯一解套的辦法。那個時代的人會一邊念誦經典一邊鞭打自己,直到皮開肉綻為止。這是一種驅邪,也是贖罪。」
「所以,人類身上有罪嗎?」
「你認為呢,紙鳶?」
四季露出了惡作劇般的笑容,睜著漂亮的藍色眼睛,似乎在等他的答案。紙鳶不太擅長像這樣深遠連續地去思考問題,所以他依憑著心裡的想法說:
「被生下來的嬰兒,是沒有罪的。」
因為他還未做出抉擇。
「不過,就算沒有罪,但卻會因為不平等而改變,我是這樣想的。」
「不平等指的是什麼?」
「被父母疼愛的機會、被朋友接納的機會、被敵人寬恕的機會、被所愛的人愛的機會、感到幸福的機會、實現夢想的機會……因為並非每個人都擁有,所以在盡力補足那些機會的過程中,才會犯下罪惡吧。」
「無可避免的,在滿足自己的過程中,卻會造成別人的損失嗎?」
「……嗯。」
「如果追求著那些機會,卻明知道要犧牲別人時,紙鳶會害怕嗎?」
「會。」
「因為紙鳶很善良呢。」
「是這樣嗎?」
「我都知道喔,」四季輕握住他的手掌,將他纖瘦的手指包覆在掌心中。
「你這份情感比起消極的害怕傷害他人還要更極端,紙鳶寧願讓自己成為犧牲者,也想要給他人機會吧。」
「…………」
「被我咬的時候,為什麼你不掙脫呢?你大可將我推開啊,因為這是我的身體,是我自己必須承擔的罪。」
「我沒有想那麼多。」
「是啊,紙鳶一定沒有想到你把自己弄得渾身是傷,反而會讓我更困擾。不,這樣說對你來說不太公平……讓我困擾的,終究是我自己的行為才對。」
抱歉呢,她說。
她鬆開紙鳶的手,低頭將袖子捲起,露出包紮起來的傷痕。紗布上還滲著點點深褐色的痕跡,提醒著她這是一抹鮮活而深刻的傷害。
這時,紙鳶突然想起了件沒說清楚的事情:
「我和波堤雅小姐見過面了。」
「真的?是在回來的路上對吧?」
「嗯,她給了我很多東西。」
「波堤雅真是個很特殊的人呢,」四季微笑著說:「雖然有點粗魯,但心靈豪爽又澄澈,若說我是圖書館的管理者,那麼她就是遊歷世界的流浪者吧。」
「四季很喜歡她?」
「當然喜歡啊!能夠交上這樣的朋友可是千載難逢呢!而且她的學識深藏不漏,是個讓人驚訝的求知者呢!」
「這樣啊。」
紙鳶對她的印象,只有稀哩嘩啦地幹掉好幾名腦部感染者的殺伐畫面。不過那個人是牧人成員,應當相當可靠吧。
「今天早上波堤雅來這裡找我時,帶了一些幼苗。」
「幼苗?」
「她很支持我改造花園喔!很久以前開始,她就開始尋找能種的植物了。」
「從剛來羅格貝爾時嗎?」
「誰知道,大約在第三紀元的命運輪運轉到火星宮那個時候吧!」她嘿咻一聲站了起來,精神飽滿地對紙鳶說:「現在氣溫回暖了,我們去種花吧!」
「但是天氣很冷呢。」
「也有適合冬天定植的植物喔!」
她從書架上抽出幾本類似《簡單上手!成為綠手指》這類的書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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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我不是說過了?在情報方面我們是不可能匱乏的!」
放在陽台上的塑膠盆架裡,總共有六株綠色的幼苗。不僅是植物,就連花盆和培養土,波堤雅都一併帶過來了,準備之齊全讓人驚訝。
「波堤雅小姐經常越過河流嗎?」
「我也不曉得,」四季珍惜地看著黑色軟盆裡的幼苗,輕輕玩弄幼苗的葉片。
「沒有人能掌握波堤雅的行蹤,她就像旅行在大海上的一陣風般,哼著屬於自己的歌,不受任何阻攔。」
「與四季相反呢。」
「是啊,因為所背負的命運相異嘛!」她把疊在一起的花盆拆開,心情愉快地說:「我是圖書館的靈魂,眾知識的核心,不能捨下責任到處遊蕩的。」
「這個身份真是沉重。」
「但也是有好處的,例如像現在這樣規畫花園,就是漂泊的人無法體驗的不是嗎?」
「嗯……」
紙鳶同意地點了點頭。他坐到護欄上,再次遙望羅格貝爾的景色。
戶外的光線比早上稍強些,冷風也不那麼肆虐了,雖然到入夜後又會再冷下去,但目前的天氣情況令人欣喜。
雖然仍舊看不到太陽。
不如說,真的有那層灰霒散去的一天嗎?
「四季更喜歡安定的生活嗎?」
「是啊,寧靜而緩慢的步調才能讓人的思維清澈。」
她走過來,將盆架放在紙鳶懷裡:「尤其是在世界末日後的寂寥之中,反而更容易讓心沉澱下來,不需要再煩惱人際關係、經濟狀況、聲譽或歸宿。」
「妳認為世界末日反而是好的嗎?」
「唔嗯──」
聽到這個問題,她思索了片刻才回答:
「世界末日可以分為兩種喔。」
少女的聲音似乎有些虛弱,必須特別提起氣力,才能發出足夠的音量。不過她依舊興致昂然地說著。
「如果討論『原因』的話,當然會有很多可能性。但世界末日發生後的生活型態,大體來說就只有這兩種而已。」
她稍微抬起視線,觀望了下天色。隔著雲層的陽光顯得稀薄且蒼白,讓人無法感受到溫度。
在明亮的陽台上,此時擺著幾個橘色的空花盆。
少女以篩網蓋住盆底的排水孔,接著抱起沉重的纖維布袋,將散發著特殊氣息的培養土緩緩傾倒進花盆裡。
土壤破碎灑落的沙沙聲,被周遭的寧靜放大,顯得相當清晰。
她重複著這個程序,並且繼續說:
「無政府、混亂、掠奪、犯罪,然後出現抵制這些現象的生存集團,對內演變出互相合作的族群關係,對外發生團體與團體之間的競爭……社會結構因為世界末日的發生而崩潰或是大洗牌,更新成完全不同的模樣。」
她的語調比較緩慢,嗓音也相當輕盈,聽起來相當舒適。
「畢竟,世界末日最直接的影響就是──破壞。人類對社會的既有概念被顛覆之後,再重新組裝起來時,難免會因應新的局勢而有所變化吧。」
「……」
「怎麼?我的臉上沾到什麼了嗎?」
「要不要幫忙?」
發出細微問句的,是坐在陽台邊緣的少年。
他的膝上放著一組園藝用的盆架。雖然塑膠製盆架有數個空格,卻只裝著四株以黑色塑膠軟盆培育的、翠綠色的幼苗。
對於少年的好意,少女露出了微笑。
「把幼苗拿過來吧。」
「好。」
四株幼苗之中,有兩棵並不算健康。枝條已經過度發展,看起來有些畸形了。但少女依然打算將他們全部定植在盆栽裡。
她拿起黑色軟盆,和橘色花盆稍微比對了一下。
「按照這個大小……一盆兩棵應該比較適當吧,我自己也沒什麼概念。」
「這是哪種花?」
「聖誕玫瑰。在花店看見過嗎?會開出很乾淨的白色花朵喔。」
少年搖了搖頭。
他輕輕將盆架放回地上,似乎比少女更怕會弄傷植物。
而對方拾起了幼苗,一一剝掉黑色塑膠盆,讓根系與杯狀的黑色土壤裸露出來。由於這些苗種已經被擱置了好一段時間,可以明顯看到底層的根絲已經嚴重互相纏繞,而且顯現出不健康的褐色,似乎硬化了。
如果直接以這個狀態移植進大盆子裡,新生的根會很難向外發展的。
簡單來說,就是植物的健康狀況不佳。
「呃……我看看……」
少女皺起眉頭,眼神朝一旁的矮桌尋求協助。
在那裡擱著幾本書名類似《簡單上手!成為綠手指》之類的,封面頗新穎的園藝教學手冊。
「唔呣嗯……」
「遇到難題了?」
「只要像這樣子……呃,剝開?不會弄斷嗎?」
她試著按照書上的補救辦法,把杯狀的土壤弄碎,好讓根系舒展開來。
由於沒戴手套,潮濕的碎土讓少女的雙手染成了斑駁的深色。
然而,進行的並不是很順利。
「我剛剛說到哪了?世界末日……對吧?人類對於劇烈變化的害怕、悲觀,還有從於這些原因而放縱的原始慾望,才會造成世界末日後的二次性災害,讓末日後的世界變得越來越危險呢。」
少女以雙手小心地握著幼苗,美麗的臉龐抹上了有些苦惱的表情。
她試著把土塊剝鬆,但手指卻不聽使喚,想要進一步彎曲關節的角度時,指頭就會抗拒性地微微顫抖。
光是控制自己的十根手指頭,就讓她陷入了窘境。
並不是因為對園藝生疏才造成的。
──這是少女所患的『疾病』。
面對生理上的挫折,她下意識地抿起雙唇,露出「不想輸給這副身體」的眼神,倔強地用指尖慢慢挖掉土塊。
這時,在她身旁的少年,輕輕握住了她僵硬的手腕。
他將被捏得有些變形的幼苗捧了過去,代替少女繼續剝除泥土的工作。
「那麼……還有一種末日,是什麼?」
他並沒有慰問她的身體情況,而是以輕柔的嗓音,催促她把話題接續下去。
「另外一種,就是『什麼都沒有改變』。」
少女明快地說著。
「就算知道這個世界快要消失了,過去習慣的生活正在逐漸遠去,然而大家還是依照原本的方式,度過最後的每一天。」
「有這樣的可能嗎?」
「當然有啦,從世界的終結之中反而得到的安寧,並且享受這最後的平靜,會做出如此選擇的人,也不在少數喔。」
「……很難實際想像呢。」
「真的嗎?我可以體會呢,」
她用開朗的笑容回應少年:
「度過和往常相同、平淡而普通的日子──與相處很久的朋友聊天、把借來的小說讀完、和父母說說話、向鄰居打聲招呼、陪寵物玩耍、與家人共進晚餐,洗澡就寢前互道晚安。雖然彼此都知道--明天我們都將不再醒來,但是卻意外地能夠接受這樣的結局。然後,在這樣的氛圍之下迎接末日。」
「…………」
「很多科幻系的故事作品,包括電影和小說,都描述過這種類型的世界末日喔。在習以為常的時間裡,讓自己的生命隨著習以為常的時光而悄悄消逝。如果能讓我選擇的話,我覺得這是個不錯的死法呢。」
「『習以為常』是嗎。」
少年以鏟子在花盆裡挖了兩個洞,緩緩地把清理過的幼苗放進去,並且細心地蓋上土壤。
單從外觀來看,似乎做得很不錯。
他衷心期待著它們可以長得更健康些。
要是能夠順利培養到抽出花苞,對外行人來說就是莫大成功了。
如果有足夠的時間的話。
「紙鳶,」
少女呼喚了他的名字。
「你知道嗎?聖誕玫瑰的成長習性,要等到定植的第二年才會開花喔。」
對方用不太靈活的手提起了灑水器,搖晃著替盆栽澆起水來。
晶瑩落下的水珠吸引了他的目光。
看著濕潤的色澤瀰漫開來,以優雅的速度緩緩融進細密的碎土之中,突然覺得整個天空都安靜了下來。
「所以,今天種的聖誕玫瑰,我可能沒辦法活著看到它們的花朵吧。」
「嗯。」
他垂下了雙眸,沉默地點了點頭。
眼前的少女,所殘餘的性命並不比這些盆栽長多少。
體驗過最後一次四季的更替,她就會像一年生的草本植物般沉寂消逝。
「我所剩下的時間,就是這麼短喔!也是時候好好考慮一下,自己該用什麼方式死去比較好了呢!」
「妳希望能迎接的是『第二種』世界末日,對吧?」
少年從她手中接下搖搖欲墜的灑水壺。
接著,少女對他露出了笑容,並且有力地點了點頭。
宛如待放的苞蕾般,乾淨又柔軟的微笑。
「讓我在你為我舉辦的──『寂靜的葬禮』中死去吧。」
「葬禮?」
「我啊,不喜歡活在當下這種想法。就算再怎麼悽慘、再怎麼悲哀,人們都應該往未來眺望才對。」
她用手輕撫安然而立的幼苗,說:
「人應該有所期盼,即便是毫無根據的期盼也好,去選擇自己所歸屬的未來,還有死去的方式。」
四季走到牆邊,將儲水的塑膠桶從陰暗處拉出來,將手洗乾淨。
「過來。」
她將紙鳶的雙手拉過來,從旁邊的水桶裡舀起一瓢水,像照顧小孩子那般替他把手指沖洗乾淨。
做完這些園藝活後,似乎是覺得累了吧,四季有點虛脫地把背靠上牆,身體滑落下來,深深地呼吸了幾口氣。紙鳶見狀,也不說什麼,靜靜地她身旁坐下。
兩人互相依靠著肩膀,注視著幼小的聖誕玫瑰。
「所以,幫我舉辦一場寂靜的葬禮吧。只有我們兩個人能夠意識到,屬於感染者的葬禮。」
「我該怎麼做呢?」
「很簡單,只要在我斷氣前,好好地守護在我身邊。」
她無所畏懼地露出了笑容:「直到我的雙眼無法視、雙耳無法聞、無法說話也無法祈禱之後,請你不要離開我,繼續待在我身邊。」
「但是四季感覺不到吧?」
「那麼你會因此而拋下我嗎?」
「不會。」
「嗯,所以我相信你喔。」她將紙鳶的手牽起,放在自己的胸口上:
「就算我會陷入無盡的黑暗,只要知道你還待在身邊,我就不會害怕死亡。」
即便睜開雙眼,看不見你。
即便伸出雙手,摸不到你。
聽不見你的聲音,也無法與你對話,當你懷抱著我時,我也無法察覺,深深地親吻我時,我也無法察覺。
發生在你身上的事情,我再也無法知道。
宛若我們的相遇不曾存在。
在最後一刻,世界上所有的寂靜都將環繞著我,替我送葬。
「只要你答應過會陪在我身邊,我就願意相信你。讓我知道自己並非一個人離去,還有你依然守護著我,證明我曾經存在過。」
「……這樣的話,四季就能夠安心了嗎?」
「是啊,這是我所期盼的結局。」
「我一定會待在四季身邊的。」
紙鳶感受著四季想要傳達給她的溫度,平靜地說。
對方似乎有點驚訝於他非常認真的表情,反而笑了起來:
「在我斷氣的時候,帶我到一個被陽光所沐浴的地方吧。」
「沒問題的,約定好了。」
「嘻嘻,如果是你的話絕對辦得到,所以我相信你。」
「……嗯。」
「吶,紙鳶,」
四季的聲音宛如詩歌,飄散在灰色的天空下。
「——作為誓約的證明,我們來接吻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