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在啊……今天難得休息一天」
「……那你幫我拿一下我的小包包，裡面有我的健保卡跟證件——」
「蛤…？」
「——我出車禍了，現在在聯合醫院的急診室」
我立刻從床上彈了起來
下雨了
在我急忙拿著證件跟錢包衝到大樓要發動機車的時刻，下雨了
但我絲毫不在意
連雨衣也不穿、外套也不套
我發瘋一般的騎車衝過一個又一個的路口
明明才不過3公里不到的路程，卻像是隔了300公里那般遙遠
明明才1分鐘左右不到的紅燈，卻像是等了一整個世紀般悠久
電話裡的她聲音聽起來極為沙啞和虛弱
到底傷勢嚴不嚴重？
到底人有沒有怎樣？
為什麼會出車禍？！
早上我要回房間睡回籠覺之前還有跟她打聲招呼，怎麼現在就出事了？！
千萬的思緒
止不住的想像
雨水逐漸浸濕了我的衣服，但我無心顧及
終於到醫院了
我將車隨便停在人行道上——如果被拖吊就拖吧！
然後在標示不是那麼清楚的大廳內發足狂奔著
急診室呢？
那該死的急診室在那裡？
在一個轉角過後，我終於發現了
——我記得是二號治療室吧？
一踏進去，消毒藥水的刺鼻味充斥著我的鼻腔
而我擔心的那個身影，就坐在輪椅上
「哦……你這次來的還真快呢，平常不是都還會遲到好幾下的嗎？」
我媽試圖跟我開個玩笑
……但我完全笑不出來
她的臉上全是血跡
頭髮、臉頰、、眼睛、鼻子、人中
衣服和牛仔褲也全部都是深褐色、已經乾涸一陣子的血跡
額頭破了好大一個洞，光是看那滲血的紗布就知道了
護士小姐這時候走了過來
「剛剛打過破傷風的針了，而這是消炎的，我幫你打在另一隻手臂上哦！」
注射完之後又接著安排了X光、斷層掃描
而我第一次幫忙推輪椅，想不到就是推著我的母親
她說著她怕我們擔心，所以原本還不想聯絡我的
但由於證件在家裡，實在沒辦法才叫我過來的
「會擔心你是一定的吧！我就只有你這一個媽媽啊！」
「啊還好啦～不嚴重不嚴重，別擔心」
……明明聲音都啞成這樣子了
在等待報告的空檔裡，我推著她回到第二診間旁的病床上
在警察過來做完酒測和筆錄之後
她說她累了，想稍微躺下來休息下
護士小姐給了我們一條毛毯後又這麼匆匆離去了
似乎因為下雨的關係，急診室裡突然多出了很多車禍的傷患
在這個時刻，有個左手明顯骨折的女性也過來了
她就在我們的正對面病床上不斷痛苦呻吟著
「為什麼要突然下雨呢……」
「對啊……真討厭」
旁邊的護士小姐有點苦惱的抱怨著
「啊這樣子會不會比較舒服一點？」
看起來是她同事的女性似乎想幫她橋位置
「哎呀…啊她就骨折了，不管怎樣都不會舒服的啦」
護理師苦笑著這麼說著
「……感覺好痛哦」
我皺眉著，我一向最受不了的就是疼痛話題跟哀號了
我將視線轉回我媽身上，不知道她身上到底還有那邊還有傷？
「人家就受傷了嘛，體諒一下」
「我知道是知道啦…但感覺雞皮疙瘩都起來了」
「好啦好啦，不要看她齁……我稍微睡一下哦」
「嗯，你睡吧，有什麼事我再叫你」
直到她醒來之前，我就這麼靜靜地握著她的手陪她睡覺
……其實我一直很害怕會不會……算了還是不要多想了
這大概是我從出生以來第一次看見她出這麼嚴重的意外吧？
她直到睡著之前都還捏著她那鍾愛的紫色口罩
據她說在救護車到來前她就一直拿著那個止血的樣子
還一直問我說痕跡應該不會很明顯吧？
……我將其拿過來後，只發現了超明顯的褐色區塊
然後，我說出了違心之論：「……對啊，不會啊」
「這樣啊……」
看起來捨不得丟的樣子
「我下次重新幫你買一個好不好？」
「……好吧」
報告出來了
萬幸的是似乎沒有什麼骨折或內傷之類的狀況
而在安排領藥和複診的時刻，讓我媽出車禍的對方終於來了
一男一女，男的看起來約莫5～60歲，而且滿嘴檳榔
女的年紀看起來差不多，戴著一個度數看起來很深的眼鏡
……不管怎樣的關心，都只會讓我討厭他們而已
「為什麼要讓我媽傷的那麼重？」——我實在是很想這麼問他們
但我還是壓抑住了
在告訴我們保險公司會理賠我們之類的話後他們就先離開了
後來據我的理解，似乎是對方突如其來的迴轉，導致我媽完全無法反應才出車禍的
晚上，將我媽帶回家修養之後
我帶著老爸回到事發地點檢視我媽的摩托車看看受損到底多嚴重——
「淦你娘死三寶！」我暗自罵了一聲
而我老爸則是滿頭大汗，一直不斷地碎碎唸著
「啊這麼會這麼嚴重……」「還好人還活著……」等等
直到這一刻
我才確切的、認真的認知到
我真的差一點就這麼失去了我最喜愛、最親愛的母親了
「真的……能活下來真是太好了」
從不說真話、但也絕不說謊的我
或許是第一次，我真心的說出了不含任何修飾的“真心話”
或許惟有瀕臨失去，人們才終於會懂得珍惜和惋惜吧？
我這幾天一直在照顧我媽
我嚇到了，由衷的嚇壞了
載她去醫院和返家的路上我時速大概連30都不到吧？
我深怕一個窟窿或是一次撞擊會讓她難受
創作內容
或許……惟有瀕臨失去，才能懂得珍惜
鄉土在地人物,默默無名的小故事 (16)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