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二葉 迷宮花園裡的醋意
「終於讓我找到妳了！我昔日的未婚妻。」
漢米爾頓的一番話，對我來說簡直是晴天霹靂、如雷貫耳，儘管如此眼前的愛麗絲卻一臉不以為意、絲毫沒有動搖，也不打算反駁的樣子，這讓我心裡有些不是滋味… …
「我想妳一個人初來乍到、人生地不熟，需要一位在地的嚮導嗎？」他自信地說著：「比如敝人我，甚至能兼做護衛呢！」
面對愛麗絲，他不斷地盛情邀約，不過愛麗絲卻只是笑笑地回答。
「護衛倒是不用，路我自己也能找得到的，又不是路痴呢！」
「那要不然… …」
「哎呀，怎麼好意思麻煩呢，」愛麗絲打斷他：「你不是還有事要忙嗎？快去吧。」
「不急不急，為了未婚妻，就算再忙的事我也能先擱一邊！」
過了一會，他話鋒一轉，漸漸地緩和下來。
「哎，那好吧… …如果不方便的話，我也不勉強了。有需要幫忙的話，我都在那裡。」他順手一指，沿著方向看去，就看見一棟像是高塔般地建築矗立在遠方，他接著說：「至少這個月都在啦！」
「嗯嗯，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謝謝你。」她說。
「別客氣，那我走囉。」他一面揮著手、一面朝著剛才所指高塔的方向走去。
看著漢米爾頓漸行漸遠，愛麗絲像是鬆了口氣似地說：「呼，我們走吧。」
我原本以為她會說些什麼，解釋剛剛所發生的，沒想到她卻一路上什麼話也沒說，一副若無其事的樣子。
「吶，愛麗絲。」我終於忍不住打破了沉默。「剛剛那人… …」
「嗯？」她回過頭來。
「妳沒有什麼話想跟我說的嗎？」
「什麼？要說什麼？」
「妳是他的未婚妻，這是真的嗎？」
「是又怎麼樣，不是又怎麼樣。」她反問：「這很重要嗎？」
「到底是還是不是啊？」
「對～ 我是他的未婚妻！」她顯得不耐煩，「然後呢，知道了之後又怎麼樣，你就這麼在意這點小事嗎？」
「小事？」我接著說：「對，也許對妳來說只是小事，但對我來說卻是天大的事。」
此時，她停下了腳步，直直地瞪著我，眼神裡除了憤怒、還有失望… …
「… …婚約什麼的。」
她接著說：「那都是在我出生之前，父母和別人訂下的。而且我現在也不是公主了。」
「那漢米爾頓還稱呼妳未婚妻，妳怎麼不否認呢？」
「唉──」她嘆了口氣。「為什麼你連基本的察言觀色都做不到… …」
「蛤？妳說什麼！」
「照你這樣說，我剛剛是要裝作不認識呢、還是跟他大小聲？要是他翻臉起來打架，我們兩個有辦法打贏他嗎，那幾個強盜的下場你都沒看見嗎？」
「那什麼叫做：『有你這句話我就安心了』？」我作勢學道。「妳至少能表現出不歡迎的樣子吧，怎麼感覺像是妳在示好。」
「你在吃醋？未婚妻就未婚妻，有什麼好大驚小怪的！又不是現在我就要結婚了？！」她瞪大著眼，提高音量說道：「我的心意才是最重要的吧！」
「我… …」我啞口無言，一時之間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此時一道聲音從耳邊傳來，是薇琪的聲音。
「如此不識大體的人，公主殿下就別理他了！」她冷不防地說。
薇琪總是無聲無息地出現、不被人察覺… …話說回來，我怎麼覺得薇琪好像變了個人似地，口氣跟之前截然不同。
「唉… …」
愛麗絲搖了搖頭、眼神充滿了失望，她將視線轉移到薇琪身上，「妳來了，我說的事… …」
「是的，都準備好了。」薇琪回答。
「辛苦妳了，我們走吧。」說完，愛麗絲便邁開步伐向前進，我與薇琪則跟在後頭。
也許是氣氛被我弄僵的原因，或是身處異地、時時刻刻都要小心的緣故，一路上我們什麼話也沒說，直到愛麗絲在一棟三層樓高的建築前停了下來，那門口掛著一小塊看板，圖案是個馬克杯的樣子。
「到了。」她說。
「酒館？」
「嗯，一樓是酒館，二、三樓是旅社。」
「妳要的東西在這裡？」我好奇地問。
「不，只是來打聽消息。」她冷冷地看了我一眼，然後推開了門，「先進去再說吧。」
推開木門，映入眼簾的是昏暗的空間，空氣中漫著一股黴味，厚重灰塵掩蓋在桌椅上頭，甚至還有蜘蛛網，看起來像是很久沒有使用似地。雖說是酒館，但卻沒有酒館的氣氛，整個一樓空盪盪地，只有老闆一人坐在櫃台裡打著瞌睡。
叩叩叩───
「老闆。」愛麗絲敲了敲桌子。
「… …唔唔？」老闆緩緩地張開眼睛。
「喂，別睡了！我們要入住。」
「等等，什麼入住？」我連忙問道：「妳不是說要打聽消息，問完就要離開了嗎，還要入住？！」
愛麗絲彷彿沒有聽見似地，伸出了食指及中指。
「兩個房間。」她說。
老闆分別看了看我們三人，像是還沒睡醒似地愣了一愣，接著才緩緩地轉過身拿了兩把鑰匙，並放在了桌上。
「一個晚上銀幣… …」
老闆才說到一半，愛麗絲就刷地一聲，迅速拿走鑰匙，頭也不回地逕自往樓上走去，似乎一點也不在乎價格高低。
「喂，等一下。」我跟了上去。
來到二樓，就跟一樓一樣，狹窄的走道上布滿灰塵，走廊木板吱吱嘎嘎地發出聲響，一旁桌上擺的花早已枯萎，整棟旅社就像是荒廢狀態似地。
「兩個房間，怎麼分？」總覺得不太對勁，我向愛麗絲確認。
「薇琪自己一間，我跟你一間。」她不假思索地說。
果然還是這種發展嗎… …
「不對、不對！我跟妳一間？難道妳不覺得哪邊怪怪的嗎？！」
「是嗎？有什麼好奇怪的。」
她說著說著，便將一把鑰匙遞給了薇琪。
「薇琪等一下！」我連忙喊道。
「謝謝公主殿下。」說完，薇琪便接過鑰匙，頭也不回地走掉，留下我與愛麗絲二人，杵在原地大眼瞪小眼。
「吶，愛麗絲。」我冷道：「為什麼不是妳和薇琪一間，我自己一間？」
「哎！你看看人家薇琪，二話不說就接受了，哪像你這麼多問題。」說著，她便將鑰匙插入門把，咯喳一聲、推開了房門，她繼續說著：「我說要跟誰同房，就跟誰同房，有什麼意見嗎？」
「唉，算了，隨便妳… …」我喃喃。
「嘻嘻，很好！」她竊笑了一下，轉過頭說：「看來我還蠻會說服人的嘛！」
房間內，只有一張單人床及一對桌椅，床舖佔據了大部分空間，讓原本就不大的空間更顯狹小，又加上沒有窗戶的關係，昏暗的空間，僅僅只有桌上的煤油燈作為照明來源，給人一種莫名的壓迫感。
「妳看！只有一張床，怎麼辦？」
「看起來還好、床還算寬，我看你就… …」
「我就睡地板好了！」打斷她的話，我先說道。
「楓，你怎麼還說這種話呢～」她走到床邊，一屁股坐下。「都說同房了，還不明白嗎？」
「明、明白什麼？！」
愛麗絲這番話，我不由得緊張起來，從一開始說要取得媒介、到入住旅館、又堅持要跟我同一間房，難道這些都在她的計畫之中嗎？！
「妳想怎麼樣？」
「來，先過來這坐。」她說。
「不不不，我還是站著好了。」
「真是的。」她起身，緩緩地向我走近。「你為什麼看起來很緊張？怎麼了？」
「喂喂，我會緊張還不是因為妳！」
我緩緩地退後，就在快要碰到牆壁時，我一個側身閃過她，來到了愛麗絲的身後，但是我卻萬萬沒想到，在她轉身的同時，竟順手將房門帶上。
咯喳───
竟然還上鎖？！
「哎，這話有點傷人啊… …我讓你感覺不自在嗎？」她冷冷地說著。
「呃，不不，我不是這個意思。」我使勁搖著手，「喂，等等，妳為什麼要鎖門！」
「到底是為什麼呢？」
她似乎沒聽進去。
「妳先等等！」我緊接著說：「我們之間還不到那種關係吧！」
「我們之間的關係？你在說什麼呢。」她斜著頭，眼神疑惑地看著我，但卻沒有因此停下腳步。眼前的她這一連串的舉動，使我驚恐不已，只能一直向後退，最後跌坐在床上。
「妳、妳到底想怎樣！」
「楓，你今天真不對勁，整個人都怪怪的。」她輕輕坐下、坐在了我的身旁。「我只是想跟你說，我接下來的計畫。」
「計、計畫… …？」
「對呀，等一下進城要辦的事、還有晚上的行程。」
咦？！
她的回答，令我完全摸不著頭緒。
「妳只是為了說明這些，才堅持要同一間房？」
「差不多吧，算你答對一半。」她接著說：「這計劃我和你知道就好了，薇琪不用知道也沒關係。」
「剛才站著也能說吧，用不著一定要坐在妳旁邊呀！」
「因為坐在床上離門比較遠，不怕被偷聽。」
「什麼！害我以為… …」
「要不然你以為是什麼？」她反問。
「等一下，那為什麼要鎖門，妳怎麼解釋？」我繼續追問。
「怕有人突然開門吧。」
「等等，那、那… …」
一時之間我啞口無言、支支吾吾說不出話來，到底是她的舉止令人誤會，還是我又會錯意了？我只能瞪大著眼看著愛麗絲，一句話也說不出來，完全被耍得團團轉。
「楓，你今天真奇怪，剛剛看見漢米爾頓的時候也是… …」
她倚著頭看著我，冷冷地說：「整個人都歇斯底里的，是不是做了什麼虧心事啊？」
「不不不，妳別誤會。」我趕緊轉移話題：「話說回來，妳要說明的行程是什麼？」
她沉默了一會兒，像是整頓思緒似地，才開口說道：
「我們現在所在的旅館，只是位於西爾特林斯的外城，等等我們進入內城，到市中心觀察一下地形，然後再回來這邊，討論接下來的計畫。」
「嗯。」我點了點頭：「好，總之就是先去勘查地形，之後再回來研究怎麼潛入，對吧？」
「沒錯，想不到你的理解能力還不錯呢。」
「嘖嘖，妳就不能說些好聽的話嗎？」我喃喃。
「想要我誇獎，就要拿出應有的表現囉！」
「什麼表現？」
「嗯？」她壞壞的一笑。「不知道呢，看我心情囉～」
「真是… …」
我搖了搖頭，然後將背在肩上的步槍卸下，放在了桌上，但是愛麗絲卻開口叫住了我。
「慢著慢著，先別急著卸下來，等等就要出發了呀。」
「咦？我們不是才剛剛入住而已，有這麼急嗎？」
「反正也沒什麼事，不如抓緊把握時間吧！」
「說得也是。」我點了點頭，又將步槍揹了起來，說道：「走吧！」
離開旅館，我們出發前往市中心。來到西爾特林斯這麼久，眼前終於出現了衛兵的身影，房屋與房屋之間築起了城牆，將內城與外城隔開，城門兩側有著身穿盔甲的衛兵。
「看來前面就是內城了吧？果然還是外城管制比較鬆散呢。」我說。
「是啊，我就說吧。」她不以為然地回答。
「我們就這樣直直走進去嗎？」
「嗯，不過你也不用太緊張，等一下跟在我後面就好了，不要走在我旁邊。」
「妳的後面？」我納悶地問道。
「看看你穿著什麼服裝吧！」她接著說：「你有看過『管家』跟『大小姐』肩並肩走路的嗎？」
「哈，對噢，妳不說我還沒注意到 ！」
「嘻嘻，放輕鬆，表現得自然一點就好了～」她微微一笑。
就如愛麗絲所說地，我們倆一前一後地緩緩前行，順著入城的隊伍準備經過檢查點，正當以為一切順利進行時，一旁的衛兵卻開口叫道。
「小姐，請留步。」
我頓時心頭一驚。
「嗯？」愛麗絲停下腳步，緩緩地轉過身來。
「你們二位… …」衛兵欲言又止，目光不斷地上下打量著我們。
我腦袋一片空白，整個人愣在原地，到底怎麼回事，難道是計畫被發現了？
不、不可能！
計畫應該沒那麼容易被識破才對，難道是我露出了什麼破綻，所以連累了愛麗絲嗎？！
「怎麼了，有什麼事嗎？」
「呃，其實也沒什麼，我只是好奇問問，」衛兵接著說：「像您這般高貴的大小姐，為何會跟其他平民一起擠這狹小的城門呢？這裡是專門給平民行走的，貴族的城門應該是另一邊才是… …」
「哦？照你的意思，我不能走這邊囉？」
眼前的愛麗絲彷彿變了一個人似地，展現出從容的儀態，完全看不出一絲的緊張與猶豫。
「噢，不不。」衛兵態度突然轉變，他搖著手、連忙解釋著：「我不是這個意思，您愛走哪就走哪，我只是好奇問問而已。」
「沒事，不用緊張。」她神色自若、一臉輕鬆地說：「走這邊只是因為比較近而已。」
「這… 這樣啊，哈哈哈。」衛兵一面尷尬地笑著、一面伸著手恭迎。「您請，您請。」
如此這般，我與愛麗絲安然地踏入了內城。回想衛兵那突如其然的一問，搞得我不知所措，幸虧有愛麗絲圓場，要不然… …
「呼─── 剛剛真是驚險，妳完全不緊張嗎？」鬆了一口氣的我不禁問道。
「倒是還好啦，一點點吧？」她冷冷道。
「妳剛才看起來簡直就像真的貴族似地，唬得那衛兵一愣一愣的！」
「蛤？你在說什麼傻話，我以前本來就是貴族了啊！」
「哈哈，對對對，我一時之間沒想起來！」我苦笑道。
「是… 是嗎？」
聽見愛麗絲突然這樣反問，難道我又說了什麼讓她不爽的話了？！只見她歪著頭、斜斜地望著我，正等我的答案。
然而過了一會兒，她卻又突然改口，話鋒一轉。
「算了沒事。」
「咦？」
「嘻嘻，沒事！」
只見她突然竊笑了起來，把我搞得一頭霧水。
「差不多快到了。」她指著遠方那棟像是高塔般的建築說道。
我看了看，總覺得越看越眼熟，那不就是稍早漢米爾頓所指的那棟建築嗎！
「那棟不就是剛剛… …」
「沒錯，和你想的一樣，我要的東西就在那裡。」
越是朝著目標前進，就越能感受出它的規模，建築的全貌漸漸地顯現在我們眼前。
那建築並非先前以為的只是一座高塔，走近一看才發現四周綿延著其他建築，猶如蛋糕般層層堆疊交織而成，高塔不過是其中的一小部分。深藍色的錐形屋頂上，插著陌生的旗幟，象牙色的外牆雕刻著華麗浮雕，窗戶甚至裝飾著七彩繽紛的玻璃，宛如教堂似地，再將目光拉近一點，建築的四周還圍繞著護城河，以及厚重的城牆。
「吶，愛麗絲？」看著眼前這種規模的建築群，使我不禁開始懷疑。「之前沒聽妳說，我們要去的是什麼樣的地方？圖書館？還是藏寶閣？」
她聽到我這麼一問，竟猶豫了起來。
「呃，這個嘛… …」
「如果我猜得沒錯，該不會是 ──城堡──？！」
「嘿嘿，你猜得沒錯！」她雙手一拍，笑嘻嘻地說著。
「唉，果然是這樣嗎。」我搖了搖頭。
「哎？我以為你聽到會嚇一跳呢！」
「是啊，原本是該嚇一跳的，不過自從跟妳在一起之後，我已經開始麻木了，好像不管發生什麼事都不再驚訝了。」我冷冷地說著：「而且剛剛一路走來，看到這建築的格局，我就隱約猜到了。」
「不錯不錯，很好！」她壞壞地笑著。「就是要這樣才夠資格做我的騎士。」
「別說了，現在怎麼混進去才是重點吧。」
「這個嘛，我先找找。」
只見她左看右看，像是在找什麼似地環顧四周。過了一會兒，她終於發現了什麼、眼睛一亮。
「有了！」說著說著，她啪嗒啪嗒地快步跑向前方的馬車，並揮著手示意。
來到愛麗絲身旁我才發現，原來是一輛送貨用的馬車，車棚內載著各式各樣的東西，像是花瓶、雕像、集裝箱… …等等。
「怎麼了，這不就是輛貨車嗎？」
「沒錯，但是你別看好像裝了很多東西，其實只要稍微移動一下… …」說著同時，她一個箭步跳上了車斗，「像這樣，還能騰出一些空位呢！」
「妳打算靠這個混進去？」
「對呀，而且這輛馬車還有棚子呢。」
「妳怎麼確定這輛車是要去城堡的，難道不會去別的地方嗎？而且門口衛兵都不檢查嗎？」
「唉呀，你的問題怎麼一堆啊。」她一臉自信地說著：「相信我。」
「… …」
我半信半疑地望著她，卻只得到愛麗絲的皺眉，跟一臉不耐煩的表情。
「快點啦！」
如此這般，我只好無奈地也跟著跳上了馬車。
「別愣了！還不快點躲起來。」
愛麗絲在一旁催促著我，只見她躲在花瓶的旁邊，那花瓶並不算寬、高度也只有半個人高，不過以她的身型已經足夠了，而我也趕緊找了個木箱躲起來… …
才剛躲好不久，馬車竟開始緩緩移動起來，彷彿剛剛一直在等我準備好似地，而且一般來說如果聽見車廂有人講話，主人都會下車檢查吧！還是說，這輛馬車其實是愛麗絲找來的內應？
「吶，愛麗絲… …」當我正要開口問的時候，卻被她打斷。
「噓── 別說話！」
馬車才行駛沒過多久，就停了下來。
「例行檢查，把後車廂打開。」只聽見車外有人如此說道。
檢查？城堡的衛兵？
「拜託別檢查了，我都快遲到了。」另一道聲音出現，糾纏著衛兵。
「不行，規定就是規定。」
衛兵如此說著，就聽見鎧甲互相摩擦的金屬聲、以及沉重靴子的腳步聲，緩緩地移動到了車斗後方，他將蓋住的帆布掀起，使原本昏暗的車棚頓時明亮起來… …糟了！要是衛兵一上車檢查、東翻西找的情況下，就算我們躲得再好也沒用啊！
「大人啊，拜託通融一下吧。」
「不行不行！」
「我真的趕時間，拜託了！」只聽見那人小聲地說：「喏，這是一點小意思，不成敬意。」
這時兩人突然都安靜下來，氣氛變得有點奇怪。
「… … …」
「嗯… 那好吧！」衛兵遲疑了一下，冷冷說道：「既然你都這麼說了。」
「真是太感謝您了！」
接著便聽見沉重的腳步聲漸漸地走遠，然後馬車又開始緩緩移動了起來。到底是怎麼回事，難道只要賄絡一下，這麼簡單就通過檢查站了？城堡的檢查有這麼隨便的？！
行駛一段時間後，馬車又再度停了下來，難道又是檢查？可是外頭卻一點動靜也沒有，沒有腳步聲、沒有人說話… …
正當我還在猜測時，一旁的愛麗絲卻早已起身，她正移動著花瓶與雜物，試圖清出一條走道。
「你還愣著幹嘛，過來幫我。」
「我們到了？」
「當然，要不然我現在會在這邊搬東西？」她冷冷地說。
「說、說得也是。」
儘管如此，我還是摸不著頭緒，是什麼原因能讓她如此肯定？
整理出走道後，我們跳下了馬車，映入眼簾的是一塊一塊的方形花圃，它們井然有序地排列著、像個棋盤似地，上頭開滿了各式顏色的花朵，看起來像是薔薇；花園的面積總體來說並不算大，四周圍繞著石牆，每面牆各有一個半圓形的拱門，看來不僅僅是花圃被設計成方形、就連圍牆也是… …看著眼前的花園以及建築的布局，我不禁問道：
「呃，愛麗絲。」
「嗯？」
「我們現在… …已經在城堡內了？」
「是呀。」
「誒誒誒？」我突然回過神來。「這和之前說的不一樣吧！剛剛不是說好，先來勘查地形，之後再研究怎麼潛入，不是嗎？」
「沒錯，之前是這麼說的。」她一臉理所當然地說著：「哎呀～ 不過既然我們都已經進來了，那就不用煩惱那麼多了！況且這樣也不必跑兩趟，你看多省事呀！」
「妳… …」面對她的詭辯，我說不出話來。
「好了，別管那麼多啦，跟我走吧！」
說完，她便逕自跑向其中一個拱門。離開前，我回頭看了看馬車，卻沒看見車夫，人呢？儘管是滿肚子問號，但還是硬著頭皮跟了上去。
「等等。」在門口觀望的她，小聲說道：「好，看來沒人。」
穿過拱門，又是另一座花園，同樣種植著薔薇，整體布局跟剛剛一模一樣，棋盤方格狀，四面有著拱門。只見她在花園中央左看右看，接著又跑向其中一個拱門，我也不再多問，就這樣跟著愛麗絲… …
「跟著我。」
「… …這次要往左。」
「接下來是右邊。」
「好，過來！」
我們倆就這樣在花園之間穿梭，一路上不知道穿過了幾個拱門，只覺得每次經過的花園都長得一樣，搞得我非常混亂、完全迷失了方向，我開始佩服起愛麗絲，竟然知道該往哪邊走！
「妳知道要找的東西在哪裡嗎？那麼大的地方。」我納悶。
「嗯嗯，大概知道吧。」她不太確定地說。「至少不在花園裡。」
「我怎麼感覺妳好像很熟悉這裡？」
「說什麼傻話，那當然是因為我有來過呀！」
「誒？」
「這麼說起來，我好像還沒跟你說，關於這座城堡的主人… …」
「難道不是奧爾蒂斯嗎？畢竟這裡是西爾特林斯。」
「不，你猜錯了。那傢伙的城堡比這裡還要大得多呢！」
「呃… …那這裡是？」
「漢米爾頓。」
「什麼？我還以為這裡是王都城堡，或是皇宮之類的地方。」
「哈哈，瞧你緊張的樣子。」她挖苦著我，說道：「畢竟我是他的未婚妻嘛，以前也是常常來，所以熟悉這裡也是理所當然的。」
「… …這樣啊。」我喃喃。
「記得沒錯的話，我們就快走出迷宮了。」
「迷宮？」我好奇問道：「雖然每座花園的格局都一樣，有四個門，可是如果都挑同一個方向的門一直走，到最後不就可以走出去了？」
談話的同時，我們又穿過了幾道門。
「雖然每座花園看起來都長得差不多，但實際上可沒想像中簡單哦！」她說：「我記得漢米爾頓以前好像說過… …」
她停下腳步，沉默著思考了一會兒。
「嘻嘻，不過我忘記了！」
「喂，搞不好是迷宮的關鍵呀。」
「放心～ 應該不是什麼重要的事啦！」她輕鬆地說，然後又開始移動起來，這次是左邊的門。
儘管眼前的花園很是美麗清幽，但是不管走到哪裡，景色都一模一樣，使得我感到焦躁不耐，一心只想要趕快離開這裡。
「我沒記錯的話。」她的口氣聽起來有些猶豫：「穿過這個門之後… …」
「出口？」我趕緊問道。
「沒錯。」只見她在門邊左看看、右看看。「應該沒人，跟著我！」
終於，我們離開了花園，而愛麗絲也邁開了步伐、向著城堡建築群的深處前進。
我們倆迅速地穿過了庭院，來到了另一棟建築底下，那是一棟四層樓的建築，有著深藍色錐形的屋頂，牆面上有著各式的浮雕，窗戶毫不吝嗇地用上了彩色玻璃，其氣派地程度不難看出，這應該就是城堡的主建築；在它一樓的外圍走廊有著拱門造型，及矮牆裝飾圍繞著。走在前面的愛麗絲雙腳一蹬、輕巧地翻過矮牆、進入建築內部。
「還楞著幹嘛，快來呀。」她催促著。
「你要找的東西，就在這棟建築內嗎？」翻過矮牆後，我問道。
「也許吧。」她不太確定地說：「記得以前漢米爾頓有跟我說過藏寶庫的事，我想也許會在那裡。總之四處找找吧！」
「這裡那麼大，我們全部都要找過嗎？」
「當然不是一間一間敲門啦，只要針對『特別的』房間下手就好！」
「特別的？」被她這麼一說，我反而更摸不著頭緒了。
「嘻嘻，別問那麼多啦，跟我來就對了。」
在走廊上，只見她似乎依據著什麼似地，每當經過一扇門時，就會停下來瞧一瞧門鎖，一個接著一個，我們就這樣大喇喇地在走廊上穿梭、經過了許多門，但是說也奇怪，這一路上居然都沒看見守衛或佣人，沒多久我們便順利來到了三樓… …
「等一下。」才剛爬上三樓，她突然停下了腳步。
「怎麼了嗎？」
「噓！」她側身探頭窺視著長廊，指著不遠處的人影說道：「你看那個。」
順著方向看去，在不遠處有著兩三個人影，步伐搖搖晃晃地，看上去有股莫名的熟悉感，好像以前在哪邊看過的感覺。
「那是… …」我遲疑了一下，接著腦袋突然靈光一閃、想起了什麼。
「黑爾收容所！」我們異口同聲堅定地回答。
「雖然跟之前在收容所看到的不太一樣，但我有這種感覺… …」我說。
「是啊。」她接著說：「你還記得之前在收容所外面，那些被破壞的城牆嗎？」
「嗯，我記得當時妳說過。四年前，西爾特林斯就是從收容所那出兵，破壞了城牆、潛入科萊普斯發起攻擊的。」
「沒錯，據說當時敵士兵的外型，就像現在所看到的這樣。」她語氣平淡地說著：「它們的鎧甲十分堅硬、防禦力高得離譜，每次交戰都要五、六人合力才能癱瘓一個敵人… …」
「這些盔甲，真的有這麼厲害？」
我半信半疑地問道，不過她並沒有回答我，反倒若有所思地對著人影看了好一會兒，然後突然回過頭來。
「對了！要不要用你帶來的武器試試看？」她問。
「誒？妳說的是這個嗎？」我把揹在背後的步槍換到前面。
「是啊，之前看你用來攻擊禁衛軍，輕輕鬆鬆就解決了好幾個，而且還是遠距離！」只見她兩眼發光，興趣盎然地湊了過來。
「妳說得倒是輕鬆，那天我為了保護妳，殺了… …」我嘆了口氣，喃喃說道。
「嗯？你說什麼？」
「算了，沒事… …」
「那天發生的事是我不好、連累了你，我保證下次… …」
她越說越小聲，彆扭地別開了視線，性格一向不坦率的她，看來這次應該是真的在反省了。
「愛麗絲… …」
正當我這麼想的時候，她卻突然話鋒一轉。
「但是現在的情況不同，那個怎麼看都是怪物吧，就跟收容所裡的一樣！」
「… …」我愣了一愣，心想：「好吧，我錯了，她根本就沒在反省！」
「快呀，別發呆了，趁現在它們站著不動的時候。」
無奈她的催促，我只好端起步槍，對準了人影。不過就在我準備扣下板機的時候，我突然想到了一件事、一件非常重要的事。
「等一下。」我放下步槍。
「還是下不了手嗎？」
「不是，其實我突然想到，我忘記帶消音器了。」
「消音器？」她露出一臉疑惑，顯然不知道這是什麼鬼東西。
「那是一種用來降低聲音的東西，沒有那個的話，聲音會非常大，搞不好連花園都聽得到。」
「嘖，真沒用。」她冷道：「上次菲特斯也是一樣，難道健忘是會傳染的嗎？！」
「喂喂！我只是忘記帶而已。」我指向怪物，反駁著：「而且妳也沒想到會出現這個吧。」
「怎、怎麼可能！我當然有想到。」
「之前妳不是回去科萊普斯，拿了一把長刀回來，我記得好像叫… …唐刀？妳不是說它非常鋒利，怎麼不拿出來試試？」
「我、我現在沒帶在身上… …」
見她支支吾吾，說不出話，我突然明白了什麼，趕緊抓住機會、忍不住調侃她。
「妳也忘記了對吧，還敢說我呢！」
「少囉嗦！」她嘟起了嘴，看上去格外可愛。
「哈哈，真是不好意思。」
「別笑了，你還不趕緊想想現在該怎麼辦！」
看見她眼神露出幾分不悅，我知道該停下來了，趕緊說道：「好啦好啦，我想想看。」
「妳有帶短刀嗎？」我好奇問道：「軍備室那把，不知道那個行不行？」
「接近它們倒是不難，問題是武器能不能穿透就不知道了。」她接著說：「而且也不能發出太大聲音。」
「這樣看來只能繞過它們了… …」
「呿，真沒出息。」她冷冷道：「難道就想不出別的辦法了嗎？」
「要不然你有什麼辦法？」我反問。
「不如這樣，你先去吸引他們注意力，我再從背後偷襲其中一隻，你覺得如何？」
「誒？！」
此時，樓梯間突然傳來腳步聲，我猛地回頭一看，才發現原來是薇琪。奇怪，剛才一路上都沒看見她，到底是從哪裡冒出來的？
「不如交給我吧，公主殿下！」她堅定地說著。
「那好，待會妳先… …」
我在一旁聽著愛麗絲與薇琪討論著計劃，就好像沒我的事一樣。想起之前在酒館的打鬥，還有幾次遭遇奧爾蒂斯的時候，不懂劍術的我，只能站在一旁束手無策、沒有力量改變什麼，我之所以能走到現在，只因手中這把槍… …要是萬一哪天沒辦法使用時，我到底該拿什麼保護愛麗絲… …
在我思考的同時，她們倆早已衝了出去，看見她們合作無間地對付著三隻怪物，我一點也幫不上忙！
「也許我該去找李奧學學劍術了… …」我喃喃。
薇琪一方面吸引怪物的注意，愛麗絲則從背後偷襲，她將短刀從盔甲間的縫隙刺入，只見怪物痛得掙扎著，沒多久就倒在了地上、動也不動。利用這個方法，不一會兒功夫，三隻怪物都已經被解決了，接著愛麗絲便向我揮了揮手。
「它們都死了？」我緩緩走近。
「嗯嗯。話說回來，這些怪物怎麼感覺沒有印象中厲害… …」愛麗絲看著地上的屍體，冷冷地說。
「是不是因為妳變得更敏捷了？」
「是這樣嗎？」
「最近幾次看妳的打鬥，感覺比起在奧爾蒂斯宅邸時，還要更敏捷。」
「是嗎，連你也注意到了，原來這不是我的錯覺！」她接著說：「自從上次在收容所昏倒之後… …」
「收容所嗎？」突然我靈光一閃想到了什麼，失聲說道：「難道真的有這麼神奇的事？」
「哦？」
「還記得我們在收容所那時，不是有人踩到陷阱、然後摔到地底下去嗎？」
「記得呢，幸好當時底下有積水，不然大家都要摔死了。」她忽然想起了什麼。「咦？等等！你的意思是說… …」
「對，果然那些水有問題、總覺得怪怪的。我那時碰到那些水之後，全身好像被火焚燒似地，然後就昏了過去… …」
「被火燒的感覺？」
「沒錯… …這種感覺我不想再經歷第二次了！」
「怎麼跟我遇到的不一樣… …」她一臉疑惑。
「咦，妳不是嗎？」
「我好像沒什麼感覺耶，只記得那時突然一陣暈眩、眼前一片模糊，之後就什麼都不記得了。」她接著說：「醒來的時候，就發現你揹著我，然後我還偷偷在你耳邊吹氣，還以為你會發現呢！」
「… … …」
被她這樣一說，我仔細回想了一下，好像還真的有這麼一回事！那時我還天真的以為，也許只是鼻息比較靠近耳朵罷了，沒想到是… …
「嘻嘻，難道你沒發現嗎？」
「忘、忘記了啦！」
「誒… …好吧。」她話鋒一轉、好奇問道：「話說回來，如果我是變得更敏捷的話，那你呢？」
「被妳這麼一問，我才發現好像沒什麼改變欸… …妳覺得呢？」
「蛤？連你自己都沒感覺了，我怎麼會知道呀！」
「沒錯，公主殿下別理他了！」薇琪突然開口：「不如我們來研究這些怪物吧。」
薇琪緩下身來，擺弄起躺在地上一動也不動的屍體，她將怪物其中一隻手的盔甲卸了下來，並遞給愛麗絲，而接過手套的愛麗絲嘗試穿戴了起來，但沒多久卻又脫了下來，只見她若有所思地，看著卸下鎧甲後露出的手臂，那宛如被火燻灼過似地，呈現焦黑狀態，更令人驚訝的是，這手臂瘦得只剩骨頭、一點肌肉也沒有！
「這厚度，還有這重量。」她接著說：「這些盔甲非常沉重、厚度要比我們的盔甲厚上兩三倍，照理說一般人是沒辦法承受得住這個重量的，而且你們看這手臂… …」
「嘖嘖，真的是怪物… …」看著眼前無法用科學解釋的現象，我不禁搖了搖頭。
「真是廢話，就不能說些有建設性的嗎？」
聽見這話的我突然一驚，猛地轉過頭、看向了發話者，因為這句話不是來自愛麗絲所說，而是出自於薇琪口中。
「怎麼，我有說錯嗎？」她不以為然。
「呃，不… …我只是覺得，最近妳好像變得不太一樣，比如說話的口氣？」
「啊啦，是嗎？可能是錯覺吧！」
「… …」
一旁的愛麗絲看了我一眼，又看了看薇琪，接著冷冷地說道：
「楓，你是不是幹了什麼好事，得罪了薇琪啊？」她直勾勾地注視著我。
待續。
創作內容
綺麗紅楓 - 第12葉 迷宮花園裡的醋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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