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五十五章 史丹佛監獄實驗，第五部分
在傷痕累累、破敗不堪的走廊裡，在煤氣燈昏暗的燈光下，一個男孩躡手躡腳地緩步向前，手直直地探向那條一動不動的蛇，那是他老師的軀體。
離蛇只剩一米遠的時候，哈利終於隱隱約約地感覺到了。
即使很微弱，那種大難臨頭的感覺……
那麼奎若教授還活著。
這個念頭並沒有讓他感到欣喜，只激起了一種空洞的絕望。
哈利還是很快就會被抓住，無論他怎麼解釋，整件事看起來都不太妙。不會再有人相信他，他們會認為他就是下一個黑魔王，和佛地魔開戰時他們不會再幫助他，妙麗會放棄他，可能就連鄧不利多都會去另找一個主角……
……也許他們會就這麼將他遣送回家，扔還給他的父母。
他失敗了。
哈利看向倒在地上的那個人，那是被他弄暈的警官，他身上的小傷口和劃傷流出的血已經凝固了，精緻的紅袍上滿是燒灼的痕跡。
他太蠢了。他不應該弄暈警官，他本應該就這麼堅持他原來的說法，說他被奎若教授綁架了……
也許還不算太晚，他的腦內響起一陣私語。你也許還能彌補一下這個失誤。正氣師看見你了，他記得是你弄暈他的……但要是他死了，要是奎若教授死了，要是貝拉死了，那就沒人會有和你矛盾的說辭了。
哈利緩緩抬起手，將魔杖指向那個警官，然後──
哈利的手停住了。
他有一種模糊的感覺，不知為何，他表現得不像是他自己。就好像他忘了什麼東西，忘了什麼很重要的東西，但是他記不起自己到底忘記什麼了。
哦，沒錯。他相信人類生命的價值。
這個想法伴隨著一陣疑惑，他不太記得為什麼其他人的生命很寶貴了……
好吧，負責邏輯的那部分說，為什麼你的想法和以前不一樣了？
因為他在阿茲卡班……
而且他忘了重新施展護法咒……
不知為何，無論他要做的事有多麼微不足道，感覺都要費很大的精力，就好像行動這個想法本身就已經沉重地讓人舉不起來了；但重新施展護法咒看上去是個好主意，因為他還是會害怕攝魂怪。雖然他已經記不起來快樂是什麼感覺，但他知道自己現在不快樂。
哈利將魔杖舉到面前，擺好了起手式。
然後哈利停了下來。
他……不太記得……他用了什麼快樂的記憶了。
太奇怪了，這明明是很重要的事，他真的應該記得起來的……是關於死亡的？但死亡不是什麼讓人高興的東西……
他的身體在顫抖。阿茲卡班從未那麼冷過，當他想到這一點時，周圍好像變得更冷了。已經太遲了，他已經陷得太深了，他現在已經無法施展出護法咒了──
剛才的想法可能是攝魂怪的影響，不是什麼準確的評估。他負責邏輯的那部分觀察到。這個習慣已經變成了純粹的條件反射，不需要能量也可以啟動。把對攝魂怪的恐懼想成是認知偏差，然後試著用你克服其它認知偏差的方法克服它。你絕望的感覺也許並不代表著整個情況真的很絕望，也許只代表你暴露在了攝魂怪的影響下。直到證實之前，所有負面情緒和悲觀評估現在都必須被視為可疑的，不可信的。
（如果你看著這個正在思考的男孩，你會看到在眼鏡和閃電般的傷疤下，他的臉上掠過了一個淡漠、超脫而困惑的皺眉。他的手還停留在護法咒的起手式，沒有動。）
攝魂怪的存在干擾了你運行快樂的那部分。如果你沒法由快樂這個關鍵字回想起你快樂的記憶，也許你可以用其他方法想起來。你上次和其他人談起護法咒是什麼時候？
這件事哈利似乎也想不起來了。
一陣壓倒性的絕望向他碾來，然後被他負責邏輯的那部分驅逐，將其標誌為不可信的外部影響，是不屬於哈利的部分，有什麼模糊的重量還在繼續壓迫著他，但他已經開始思考了，思考並不需要費很大精力……
你最近一次談起攝魂怪是什麼時候？
奎若教授說他已經能感覺到攝魂怪了，然後哈利對奎若教授說……他告訴奎若教授……
……用星星的記憶，用在宇宙中無形墜落的記憶，讓這份記憶就像鎖心術的屏障一樣覆蓋住整個思想。
他今年上的第二節防禦術課，星期五的時候，奎若教授給他看過了星星，在聖誕節又給他看了一次。
想起這一切不需要費多大精力，那如燒灼般閃耀的白色小點映襯著完美的黑暗。
哈利想起了銀河巨大雲霧狀的波流。
哈利想起了那份寧靜。
他四肢邊緣的寒冷似乎褪去了一些。
在他第一次施展出護法咒時，他曾大聲喊出了一些話，即使感覺很模糊，他的腦子也能回憶起那些聲音，那些話語了……
……我想的是，我絕不接受死亡是自然規律。
真正的護法咒是通過思考人類生命的價值施展出來的。
……但是仍有其他活著的生命需要我們為之戰鬥。你的生命，我的生命，妙麗．格蘭傑的生命，所有地球上和地球之外的生命，都值得我們去保護，去捍衛。
因此，殺了所有人這種想法……並不是真實的他，這是攝魂怪的影響……
絕望是攝魂怪的影響。
只要有生命的地方，就有希望。那個正氣師還活著。奎若教授還活著。貝拉還活著。我還活著。目前還沒有人死掉……
哈利現在可以想像出地球的樣子了，藍白交融的行星懸在星空之中。
……而我不會讓他們死的！
「護法現身！」
吼出的詞句有點結巴，而再次出現的人形一開始顯得很黯淡，就好像月光而不是日光，是白色而不是銀色。
但在刻意調整過節奏的呼吸下，隨著哈利的恢復，光芒在慢慢加強。光驅逐了他腦內的黑暗。他回憶起差點就被遺忘了的東西，然後將其注入回護法咒。
銀色的光芒再次閃耀起來，壓過了昏暗的煤氣燈，將走廊照亮，洗去了所有的寒冷，即便如此，哈利的四肢還是感覺不對勁。只差一點他就萬劫不復了。
哈利深深地吸了口氣。好了。現在他的思想已經不會再被攝魂怪人為染黑了，是時候重新審視局面了。
哈利重新審視了一遍局面。
……好吧，看上去還是很沒救。
雖然不像之前那種壓倒性的絕望，但就算往小處說，哈利還是覺得很不妙。他不敢切換成黑暗模式，而他的黑暗面才有能力從容處理這種級別的問題。他的黑暗面會輕蔑地嘲笑，就因為他失去了奎若教授，被困在了阿茲卡班，被警官目擊，他竟然就產生了放棄的念頭。平常的哈利沒有能力從容處理這類型的事。
但無論如何，除了繼續前進外，他也沒有別的選擇了。在還沒有真的失敗之前，無論他做什麼，都比現在放棄好。
哈利環顧四周。
昏暗的煤氣燈照亮了走廊灰色的金屬，兩邊的牆壁、地板和天花板佈滿了刮痕，坑坑窪窪和被融化過的痕跡到處都是，只要是個人留心一瞥，都知道這裡曾發生過戰鬥。
奎若教授可以輕而易舉地修正這一切，如果他……
隨後，被背叛的感覺重重地擊中了哈利。
為什麼……為什麼他……為什麼……
因為他是壞人，葛來分多和赫夫帕夫傷感地輕聲說道，我們早告訴過你了。
不！哈利拚命地想，不，這說不通，我們要做到的是完美犯罪，那個正氣師會被一忘皆空，走廊會被修復，一切都還沒有太遲，但要是他死了的話，這一切就真的太遲了！
但是奎若教授從來就沒有真的計畫要完美犯罪，史萊哲林用肅穆的聲音說，他想讓犯罪被注意到。他想要每個人都知道有人殺了正氣師，還將貝拉劫出了阿茲卡班。他會準備某種證據，某種可以揭示你參與其中了的證據，這樣他就可以勒索你，你就會永遠和他綁在一起了。
這麼想著，哈利的護法差點就消失了。
不是這樣的……哈利想。
就是這樣，他的其它三個部分悲哀地說。
不，還是說不通。奎若教授肯定知道，在我看見他殺死正氣師後，我馬上就會倒戈。我很可能會直接去找鄧不利多坦白，試圖闡述真相，說我被騙了。而且……要說勒索我，那他不顧我的意願殺死一個正氣師，真的會給在我的自願幫助下將貝拉劫出阿茲卡班這件事增加多少分量嗎？更聰明的做法應該是將我有參與過劫獄這場犯罪的證據留下來，但依然盡可能偽裝成我的盟友，在萬不得已的情況下再來勒索我……
合理化而已，史萊哲林說。那奎若教授為什麼要這麼做？
哈利的思緒染上了一絲絕望──在他想到這一點的時候，他知道這種想法其實是因為自己想要拒絕現實，他是在濫用這種技巧──我發現我很困惑。
哈利的腦子裡一陣沉默。他其它的組成部分看上去都無話可說了。
然後哈利接著估量眼下沒那麼無可救藥了的局面。
哈利需要重新計算貝拉是壞人的可能性嗎？
……這和任務無關。貝拉現在是壞人，這是已知條件。無論她是被折磨，被攝神取念，被一些讓人說不出口的儀式逼成現在這個樣子，還是自願選上這條路，和現況都沒什麼關係。關鍵在於貝拉覺得哈利是黑魔王，她會服從他。
那麼這就是一個資源。但貝拉已經餓得奄奄一息了……
「哦，我現在感覺好一點了，真奇怪……」
在哈利的護法的光芒失控地迸發後，貝拉曾用支離破碎的聲音這麼說過。
哈利想，他不太清楚自己為什麼會這麼想，也許他的腦子只是在想當然，但是……看上去攝魂怪很久以前奪取的東西可能已經永遠消失了。但攝魂怪最近奪取的東西，真正的護法咒也許能找回來。就像倒空一個杯子，和不再使用的杯子消失了之間的區別。那麼，貝拉也許取回了她上個星期左右所失去的東西。不是快樂的記憶，這種東西幾年前就被吃掉了。但像是上個星期才被吸走的力量和魔法，說不定已經被她取回了。就像是她休息了一個星期，用一個星期的工夫再次提升了自己的魔力……
哈利看向奎若教授的蛇形態。
……也許足以施展出快快復甦。
如果叫醒奎若教授真的是個好主意的話。
想到這裡，哈利又有幾分絕望了起來。他無法相信奎若教授，在剛剛的一切發生後，他無法相信讓奎若教授醒過來是什麼聰明的選擇了。
冷靜，哈利對自己想，然後看向癱倒在地的正氣師。
貝拉可能也可以設法施展出記憶咒語。
那這可以是第一步。算不上是把每個人都安全地弄出了阿茲卡班，而且正氣師們事後肯定會知道發生了什麼奇怪的事，他們也許會懷疑起貝拉的屍體，然後驗屍。但這算是走出了一步。
……而且從阿茲卡班逃出去真的有那麼難嗎？如果他們到達阿茲卡班頂樓的速度夠快，在那個正氣師應該開始彙報的時間之前，在有人注意到他失蹤之前，他們可以就這麼直接從奎若教授弄出來的洞飛出去，飛到離阿茲卡班足夠遠的地方，然後啟動哈利手裡的港口鑰。（奎若教授和哈利都有港口鑰，兩把都足以支撐兩個人類傳送，順帶一條蛇。就像他們離開瑪麗的房間時所做的雙重偽裝一樣，奎若教授所做的安全裕度連哈利都不由得為之驚嘆。）
貝拉可以拿著奎若教授的蛇形態，因為哈利不敢碰，也不敢用漂浮咒。
哈利轉過身，快步向貝拉所在的樓梯走去。他感覺到自己的精神恢復了一點。計畫看上去有點靠譜了，時間不等人，他要趕快執行。
至於奎若教授──說起來還有貝拉──在用了港口鑰，按照原計劃把貝拉交給精神治療師後……好吧，哈利可以邊做邊想。哈利可能得哄騙治療師做點什麼──還得費上好多工夫，哈利甚至都沒想好他想讓治療師幹嘛──但他和貝拉必須現在馬上開始行動。
哈利在腦海中快速梳理了一遍整個流程，然後發現主要問題會出現在他們到達屋頂的時候。本來應該是隱了形的奎若教授偷偷用迷惑咒黑掉周圍的監測器，讓這些原本會監視阿茲卡班周圍空域的監測器在數分鐘內都看著同一段迴圈影像。奎若教授說他沒辦法將哈利的護法隱形，要是他們驅散了護法，攝魂怪就會發現貝拉消失了，然後警告正氣師……
哈利的思路啪地一下中斷了。
有些時候，「要命」聽起來完全無法形容整個情況。
※
即使有腎上腺素的影響，李的雙手依然穩穩地打開了消失櫃上的門閂，這個消失櫃連接著阿茲卡班和一個位於魔法法律執行司內部的嚴密房間。（當然，是單向消失櫃。禁區允許一些進入阿茲卡班的快速通道，所有這些通道都被嚴格限制了。沒有出去的快速通道。）
李退後一步，用魔杖對準櫃子，念出咒文「門戶開啟」，然後過了不到一秒──
櫃子門碰地一聲打開了，一位女巫大步流星地踏入了房間，她的身材魁梧，下巴方正，一頭灰色短卷髮貼在腦袋上。她沒有戴勳章，也沒有戴首飾或其他裝飾品，只穿著一件普通的正氣師袍──她認為這足以體現自己的威嚴：司長愛蜜莉．波恩，魔法法律執行司第一人，同時也是傳聞中魔法法律執行司裡唯一一個可以在公平戰鬥中和瘋眼穆敵過招的女巫（雖然他們倆對公平戰鬥都沒什麼興趣）。李還聽說過一些流言，說愛蜜莉可以在魔法法律執行司內部現影，他算是知道這種謠言是怎麼來的了。從他發出警告到現在還不到五十秒。
「馬上升空！」愛蜜莉回頭向跟在她身後，提著警用掃帚的女性正氣師三人小隊吼道，這些人肯定是匆匆忙忙趕到這兒的，就等著李啟動櫃子。「我想要更多的空中覆蓋！記得保證一直維持反幻滅咒！」隨後她把頭轉向他。「報告情況，李正氣師！知道他們是怎麼進來的嗎？」
在李開始說話的時候，又有一隊提著掃帚的正氣師三人小隊出現在了消失櫃，然後大步向前，跟上了前面的那個小組。
他們身後跟著一組全副武裝的打擊手。
然後又是一組打擊手。
然後又是一組掃帚隊。
※
當哈利過來時，貝拉．布萊克削瘦的身形正一動不動地躺在樓梯上，雙眼緊閉。哈利用冰冷尖利的聲音小聲問她是不是醒著，但沒有得到回應。
一陣驚恐，然後哈利想到應該是奎若教授把她搞暈了，免得她聽見黑魔王戰戰兢兢的僕從突然搖身一變，成了一個怙惡不悛的罪犯，一會兒又變成了一個專業的戰鬥法師。這樣很好，她剛才沒有聽見哈利的聲音喊「護法現身！」。
哈利把隱形斗篷的兜帽戴了回去，魔杖指向貝拉，然後盡可能溫柔地輕聲念道，「咒立停。」
從貝拉的身體抽動的樣子來看，哈利覺得自己剛才還不夠溫柔。
凹陷黯淡的雙眼張開了。
「親愛的貝拉，」哈利用冰冷尖利的聲音說，「恐怕我們碰到了一點小麻煩。你恢復到足以施展一些小魔法的程度了嗎？」
一陣停頓，隨後貝拉蒼白的頭點了點。
「很好，」哈利冷淡地說，「我不會要你在沒有幫助的情況下行走，但我恐怕你還是必須自己走路。」他將魔杖指向她，「溫咖癲啦唯啊薩。」
哈利將魔力輸出降低，好讓自己能夠多維持一段時間，然而魔咒依然浮起了她目前約三分之二的體重。她……很瘦。
就好像是這麼多年後的頭一次，貝拉緩緩站了起來。
※
愛蜜莉大步走進值班室，正氣師李和他銀色的獾跟在她後面。在聽到警報後，她轉了一圈時光器，然後用了緊張的一個小時準備進入這裡的部隊。在阿茲卡班裡，時間不能循環，阿茲卡班的未來無法和過去相互作用，所以她無法在魔法法律執行司收到資訊前到達，但她應該能及時趕到……
她直直地瞪著那具飄在窗前，脫下了袍子，看上去已經死透了的軀體。
「貝拉在哪裡？」愛蜜莉質問道，在恐懼的聚合體面前，她沒有露出一丁點兒怯意。
軀體張開嘴，即使是她，此時血液也立刻凍結了。那具軀體咕嚕道，「不知道。」
※
哈利再次完全隱身，看著貝拉緩緩彎下腰，撿起奎若教授的魔杖（哈利不敢碰），然後慢慢站直。
隨後貝拉用魔杖指著蛇，她的聲音很小，但發音精準，「快快復甦。」
蛇沒動靜。
「要再試一次嗎，主人？」她小聲說。
「不用了。」哈利說。他壓下一陣反胃。在發現攝魂怪現在可能已經警告過正氣師後，哈利決定不管三七二十一先試著把奎若教授弄起來再說。他冰冷尖利的聲音沒有受到干擾，繼續說了下去，「你覺得你能用記憶咒了嗎，親愛的貝拉？」
貝拉頓了頓，然後猶豫地說，「我覺得沒問題，主人。」
「清除那個正氣師半個小時前的記憶。」哈利命令道。他還想了一下要不要將這一命令正當化，如果貝拉問他們為什麼不直接殺了他，哈利就會解釋道他們是在假裝成另一股勢力，然後叫她閉嘴──
但貝拉只是簡單地將魔杖指向那個正氣師，默默地站了一會兒，然後終於小聲念道，「一忘皆空。」
隨後她的身子晃了晃，但沒有倒下。
「很好，我親愛的貝拉，」哈利輕聲笑了笑。「然後我要求你帶著那條蛇。」
這個女人還是什麼都沒有說，沒有要求解釋，沒有問為什麼哈利或隱了身施展護法咒的那個人不帶。她只是蹣跚地走向蛇所在的地方，慢慢地彎下腰，把蛇撿起來，掛在了肩膀上。
（哈利的一小部分發現，擁有一個絕對服從他命令的跟班讓他有多麼放鬆，甚至還進一步妄想了一下他完全可以習慣於擁有一個像貝拉這樣的跟班，然後被其餘受到嚴重冒犯的部分集體吼停了。）
「跟上。」男孩對跟班命令道，然後走了起來。
※
執勤室已經開始變擠了，幾乎讓人喘不過氣，雖然愛蜜莉身邊還有些空間；要是必須和波恩司長擠才能喘勻氣，那還是不要呼吸算了。
愛蜜莉看向奧拉，她正在擺弄正氣師麥卡斯克的鏡子。「韋恩巴赫專員，」她咆哮道，年輕的女巫嚇了一跳，「獨臂的鏡子有回應嗎？」
「沒有，」奧拉焦慮地說，「我是說……我的意思是，鏡子肯定是被屏蔽了，不是壞了，屏蔽做得很小心，因為警報沒有啟動，但是整個線路簡直是一片空白，鏡子也有可能是被打碎了……」
愛蜜莉沒有讓自己的表情變化，雖然她已經開始為獨臂哀悼的那一部分變得有點悲傷，而更多的是憤怒。七個月，還有七個月，他就會在幹滿整整一個世紀之後就此退休了。她還記得在很久很久以前，他還是個充滿熱情的小正氣師的時候。而且，在他的整個事業生涯裡，他對魔法法律執行司都是絕對忠誠的，至少在大事上都是如此……
有人會為此被燒死。
攝魂怪還飄在窗外，為他們的行動籠罩上百無一用的恐怖陰影；當被問起諸如「貝拉逃走了嗎？」和「為什麼你找不到她？」和「她是怎麼藏起來的？」之類的問題時，這東西就只會咕嚕說它不知情，或者乾脆什麼都不回答。愛蜜莉開始擔心犯人是不是已經逃跑了，然後──
「我們在C區螺旋樓梯上的屋頂發現了一個洞！」有人在門口吼道，「洞還開著，禁區內的偽裝還在啟動狀態！」
愛蜜莉咧咧嘴，笑得就像張開嘴準備開飯的狼。
貝拉．布萊克還在阿茲卡班。
而貝拉．布萊克會永遠地留在阿茲卡班。
她大步走向窗戶。這次，她忽略了攝魂怪，直接看向天空，用自己的眼睛審視著掃帚巡邏隊。從這裡她看不見整個天空，但是她能看見有十隻掃帚正在排陣巡邏，這已經足以抓到任何人了，雖然她真的很想將她弄得到的所有掃帚都放到天上去。她的正氣師們裝備的是現在市場上最好的競速掃帚，光輪兩千；沒有她的手下追不到的人。
愛蜜莉從窗前轉過身，然後皺了皺眉。這屋子實在是太擠了，有三分之二的人根本不需要出現在這裡，他們只是想要離行動中心近一點。如果說有什麼東西是愛蜜莉無法容忍的，那就是那些做自己想做的，而不是需要做的事情的人。
「好了，你們這群人！」愛蜜莉向他們咆哮道。「別在這裡閒晃了，給我去守每棟螺旋樓梯的頂樓！沒錯，」她朝那些投來驚訝目光的人們說，「所有三棟！如果你們還不知道為什麼的話，他們可以從地板或牢房牆壁打洞，在樓層之間穿來穿去！我們一層一層地搜，直到抓到為止！我去C區，昆爵，你去B……」隨後她頓了頓，想起瘋眼去年已經退休了，她還可以用誰……「沙克爾，你負責A區，再把最強的打手都帶上！經過的每一間牢房都要檢查，毯子下面也要查看，每一條走廊都要過所有的偵查咒！在抓到犯人以前，所有人都不准離開阿茲卡班！所有人！然後……」 人們驚訝地看著愛蜜莉，因為她的聲音逐漸低了下去。
犯人發明了某種方法，讓攝魂怪找不到貝拉．布萊克了。
這應該是不可能的。
思及此處，她的血都涼了。這簡直就像……
愛蜜莉深深地吸了口氣，然後再次開口，聲音中帶著鋼鐵般的命令。「然後，在你們抓到犯人的時候，要見鬼地確認他們真的是犯人，而不是被強行灌了變身水的自己人。任何表現得奇怪的人，檢查他們是不是中了蠻橫咒。保證隊友隨時都在自己的視野內。如果不認識臉的話，不要覺得穿著正氣師制服就一定是自己人。」她轉向聯絡專員。「告訴掃帚隊。如果有一把掃帚無故離隊降落，撥一半的人去追，剩下的接著巡邏。改掉所有能改的諧振模式，他們可能偷了我們的密碼。」隨後她回頭看向屋子裡剩下的人。「沒有正氣師是無可懷疑的，除非他們的家人已經全部死光，沒有被威脅的餘地了。」
她看見了，那些老面孔的臉上都露出了冰冷的表情，而一些年輕一點的正氣師畏縮了一下，她知道他們明白了。
但是為了以防萬一，她還是大聲說了出來。
「所有人都聽好了，我們今天要打的是那場古老的巫師戰爭。『那個人』死了並不意味著食死人就忘記了他的那些花招。現在開始行動！」
※
隱了身的哈利默默地走過點著煤氣燈的灰色走廊，貝拉走在他身邊，銀色的身形跟在他們身後。哈利一邊走，一邊試著想出一個好一點的計畫。
首先，他發現正氣師可能已經知道了，然後，奎若教授還醒不過來……
他的思路之前就在這一步凍結了整整一秒。
現在還是凍著的，在此期間，他和貝拉開始朝下走，盡可能地爭取時間；哈利估計正氣師會從頂樓開始一層一層往下搜。正氣師耗得起，他們可以慢慢地、安全地移動；他們知道獵物沒有逃出去的方法。
哈利沒想出來怎麼逃出去。
直到哈利對自己說，好吧，如果只是戰爭遊戲的話，混沌聯盟會怎麼做？
答案立刻就浮出水面了。
隨後哈利想，但要是有那麼簡單，為什麼之前沒人從阿茲卡班逃出去過？
然後他發現了可能的問題：好吧，混沌將軍會對此採取什麼行動？
於是混沌將軍提出了他第一個計畫的改良方案。
這……
這是哈利做的最瘋狂、最葛來分多的事情……
於是現在他正在試著想一個好一點的計畫出來，但運氣不佳。
挑，還挑，挑個頭，葛來分多說，一分鐘之前是誰在抱怨什麼計畫都想不出來？你該慶幸我們還想得出來什麼，「現在我們都死定了」先生。
「主人，」貝拉被領到下一段樓梯時，吞吞吐吐地小聲說，「我要回牢房裡去嗎，主人？」
哈利的大腦在想其它事，所以他反應了一下才理解這些詞是在說什麼，隨後又恐慌了一會兒，與此同時，貝拉還在繼續講話。
「我……求求你，主人，我寧可去死，」她的聲音說。隨後，她的聲音變小了，變成了微不可聞的私語，「但如果你要求的話，我會回去的，主人……」
「我們不是在回你的牢房。」哈利自動嘶聲道。他沒有讓自己的感受影響到表情。
呃……赫夫帕夫說，你剛剛不是認真地在想，「你應該過來為我工作，我會賞識你的」？
面對這種忠誠，就連石頭都會有反應的，哈利想，就算她忠於我只是一場誤會，我不由自主地就──
她是黑魔王忠實的殺手和施虐者，她那麼忠誠可能就是因為一個無辜清白的女孩被毀成了碎片，而她是從這些碎片中誕生的，赫夫帕夫說，你忘了嗎？
如果有人向我展現出了這種忠誠，就算是誤會，我心中也會有一部分被不由自主地觸動。黑魔王肯定是……用邪惡來形容都不夠了，他肯定是空的……對此竟然都無動於衷，無論這份忠誠是不是人工塑造出來的。
大部分的哈利都無話可說。
正在這時，哈利聽見了什麼聲音。
聲音很小，但他們每前進一步，聲音就會變得大一點。
是一個女人的聲音，遙遠而又模糊。
他的耳朵自動豎了起來，想聽清她在說什麼。
「……請不要……」
「……不是故意……」
「……不要死……」
隨後他的大腦知道他聽見的是誰了，而幾乎同時，弄清了他聽見的是什麼。
因為奎若教授沒有在這裡維持寂靜了，而實際上，阿茲卡班並不是寂靜的。
女人微弱的聲音重複道：
「不，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死！」
「不，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死！」
哈利每走一步，聲音就變得更大一點，他現在能聽清言語中的感情了，那份恐懼，那份內疚，那份絕望……
「不，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死！」
……那個女人最糟糕的記憶，他一遍又一遍地聽著……
「不，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死！」
……那樁把她送進阿茲卡班的謀殺……
「不，我不是故意的，請不要死！」
……攝魂怪給她的判決是讓她看著那個被她殺死的人在無盡的輪迴中死上一遍又一遍。雖然從她聲音中剩下的精力來看，她肯定是最近才被投入阿茲卡班的。
這時哈利冒出了一個念頭，奎若教授經過這些門，聽著這些聲音，卻連一點動搖的跡象都沒有；要不是哈利必須在貝拉的面前保持安靜，他會將其當作奎若教授是壞人的證據。他的呼吸仍然平穩，但體內有什麼東西在不斷尖叫，尖叫，尖叫。
護法亮了起來，沒有失控，但哈利每走一步，護法就亮上一分。
在哈利和貝拉下樓後，護法更亮了一點；貝拉晃了晃，哈利將左手伸出隱形斗篷，一邊頂著因為離蛇太近而產生的大難臨頭的感覺，一邊將手遞了過去。她的臉上閃過一絲驚訝，但接過了手，什麼都沒說。
能夠幫助貝拉讓哈利好受了些，但還不夠。
因為他看見了位於這一層走廊中央的金屬門。
因為他們走近了的時候女人的聲音安靜了下來；現在有護法在附近，她再也不用接著體驗自己最糟糕的記憶了。
很好，他的體內響起一個聲音。這是第一步。
哈利的腳步不可避免地向那扇金屬門走去。
然後……
現在把門打開──
……哈利接著走……
你以為你在幹嘛？快回去把她弄出來！
……接著走……
救救她！你在幹什麼？她在受傷你必須救救她！
哈利手頭的港口鑰可以傳送兩個人，只有兩個，再順帶捎上一條蛇。如果他們還有奎若教授的那把港口鑰的話……但是他們沒有，港口鑰在奎若教授的人類形態身上，沒辦法拿出來……哈利今天只救得了一個人，位於阿茲卡班底層的唯一一個人，最急需幫助的……
「不要走！」金屬門後的聲音尖叫道。「不，不，不，不要走，不要帶走它，不要不要不要──」
走廊裡的光亮了一些。
「求求你，」女人的聲音哽咽道，「求求你，我再也記不起來我孩子的名字了──」
「坐下，貝拉，」哈利說，不知為何，他的聲音依然維持著冷酷的私語，「我必須處理一下。」 飄浮咒漸漸減弱，然後解消。貝拉順從地坐下了。在明亮的空氣中，她骨瘦如柴的身軀形成了一塊黑影。
我會死的，哈利想。
空氣接著變亮。
畢竟，哈利也不一定會死。
他只是可能會死，而難道有些事不是值得冒著生命危險去做的嗎？
空氣接著變亮，大一點的護法開始在他身邊凝形，明亮的人形在如燒灼般發亮的空氣中逐漸模糊，與此同時，哈利正在將生命作為能量填進咒語裡。
如果我抹殺了攝魂怪，那就算我還活著，他們也會知道是我，是我幹的……我會失去我的支持，輸掉戰爭……
是嗎？體內催促他的那個聲音說，在你摧毀了阿茲卡班所有的攝魂怪之後？實際上，我覺得他們會傾向於將這個當成你是光明王的憑證，所以救救她救救她你必須救救她──
人形已經不能被視為單獨的個體了。
走廊已經看不見了。
在隱形斗篷下，哈利自己的身體是隱形的。
只有一個無形的點，散發著無窮無盡的銀光。
哈利能感受到生命正在離他而去，成為咒語的燃料；在遠方，他能感受到死亡的陰影開始緊張起來了。
我這輩子還打算做其它事，不止這件事……我還要和黑魔王對抗，我還要融合巫師和麻瓜界……
高尚的目標看上去那麼遙遠，那麼抽象，比起一個懇求他幫助的女人，比起他此時此地就可以做的這件事來說，哈利不確定還會有比這更重要的事要做了。
哈利吸了口氣，這可能是他這輩子最後一次呼吸了，然後想：
在阿茲卡班外可能還有其它的攝魂怪……如果我要這麼做的話，我應該在離中央大坑更近的地方行動，少消耗一點生命，這樣才能提高存活的可能性，接著消滅其它的攝魂怪……就算假設這是最優選項，如果最佳的時間和地點存在的話，也不應該是此時此地，不是此時此地！
什麼？他的另一部分義憤填膺地說，一邊尋找不存在的反駁論據──
光芒慢慢地褪去了，哈利將精神集中在那個無可辯駁的事實上，那個最明顯的真相上，他們所在的地方不是最佳地點，也不能是現在……
光芒慢慢地褪去。
哈利的一部分生命回流了。
一部分像輻射一樣消散了。
但哈利還有足夠的生命，足以支撐他的身體，維持銀色人形的光芒；當他拿著魔杖輕聲念「溫咖癲啦唯啊薩」時，魔力還是順從地輸了出來，幫助貝拉站起身。（因為他耗費的不是魔力，他的護法咒消耗的從來就不是魔力。）
我發誓，哈利想，在貝拉面前盡量穩住呼吸，淚水淌過了他隱形的雙頰，我用我的生命和魔力和我作為理性主義者的能力發誓，我用所有我視為神聖的東西和所有快樂的記憶發誓，總有一天，我要終結這個地方，所以拜託，拜託了，請原諒我……
於是，在那個犯人的尖叫聲以及請求誰回來救救她的聲音中，他們接著前進。
哈利本應該花更多時間，經過一個儀式再犧牲這一片自己，但貝拉就在他旁邊，所以哈利必須接著毫不停頓地向前走，一言不發，呼吸平穩。
所以哈利接著走，將那一片自己留在了身後。他知道，這一片自己會永遠地留在此時此地。就算之後有一天，哈利帶著其他能夠施展出真正的護法咒的人回來，消滅所有的攝魂怪；就算他將三棱建築物融化掉，把整個島嶼燒低到足以讓海淹沒它，不留一絲這個地方曾經存在過的痕跡；就算如此，他也永遠找不回這一片自己了。
※
一群閃閃發光的生物不再盯著下方，又開始巡邏起金屬走廊，就好像什麼都沒有發生過一樣。
「就像上次一樣？」波恩司長向正氣師李的方向厲聲問，而年輕的正氣師回答道，「是的，夫人。」
司長猛地向攝魂怪發問，問它們現在找不找得到目標，幾秒後攝魂怪給出了否定答案，司長看上去不是很意外。
伊美玲．旺斯覺得要被自己的忠誠心給撕裂了。
伊美玲已經不是鳳凰社的成員了，他們在上一次戰爭結束後已經被解散了。而在戰爭當中，她知道，他們都知道，柯羅奇司長已經默許了他們私下進行的戰鬥。
波恩司長不是柯羅奇。
但他們現在正在追捕貝拉．布萊克，她曾經是個食死人，同時肯定也是被食死人救出去的。他們的護法表現得很奇怪──所有明亮的生物都停了下來，盯著下方，然後又回到了主人身邊。而且攝魂怪還找不到目標。
在她看來，這實在是諮詢鄧不利多的大好時機。
她是不是應該暗示一下波恩司長讓他們去聯繫鄧不利多？但要是波恩司長還沒有聯繫他的話……
伊美玲動搖了一會兒，也許是好一會兒，然後終於決定了。管他的，她想，我們都是一邊的，無論波恩司長高不高興，我們都必須團結一致。
思及此處，她銀色的麻雀飛上了她的肩膀。
「吊在隊伍後面，守住我們的背後，」伊美玲輕聲嘀咕道，嘴唇幾乎沒動，「等到沒有人看著你的時候，去找阿不思．鄧不利多。如果他不是獨自一人，等到只有他一個人為止。然後這麼告訴他：貝拉正要闖出阿茲卡班，攝魂怪也找不到她。」
翻譯：潛水艇君
校對：Dr. ∅、BobbyLiu
備註：這裡使用的譯文，主要是經過翻譯組更動與修正的簡體電子書版本。我除了將文章轉換成繁體外，也將部分敘述與人名修正為更貼近繁體中文讀者習慣的詞彙。由於更動處甚為繁多，這裡就不一一註明了。因為繁體的轉換與修正工作是由我獨自進行，可能會有疏漏，如果各位發現，請於下方留言告知，我會盡快修正。謝謝！
雜談：
不知道有人記得愛蜜莉．波恩是誰嗎？就是在原作第六集中被草草帶過領了便當的角色（法力高強，幾乎可以肯定是佛地魔親自下手），蘇珊．波恩的姑姑。在理性之道裡她戲份要比較多了。
弄得很匆忙，幾乎肯定會有錯誤，晚上回來再校稿。
創作內容
【轉載】哈利波特與理性之道：第五十五章 史丹佛監獄實驗，第五部分
【御社神作祟】－趣聞佚事 (6)