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轉載】哈利波特與理性之道：第二十章　貝葉斯法則

　　註1.貝葉斯法則：又被稱為貝葉斯定理、貝葉斯規則。是機率統計中的應用所觀察到的現象對有關機率分佈的主觀判斷（即先驗概率）進行修正的標準方法。詳見

　　註2.原句「那些能夠被真相摧毀的東西就應該被摧毀」（That which can be destroyed by the truth should be）詳見

 

　　哈利躺在柔軟的便攜床上，盯著這個小房間的天花板。他吃了一堆奎若教授的零食──做工超級複雜的甜點，由巧克力和其它物質製成，上面灑滿閃閃發光的小亮點，點綴著糖做的寶石，看上去昂貴極了，而且也確實很好吃。哈利一點都不覺得愧疚，這是他賺來的。

 

　　他沒有試著睡覺。哈利有一種預感，他不會喜歡自己閉眼後發生的事。

 

　　他沒有試著讀書。他根本沒辦法集中注意力。

 

　　好笑的是，哈利的大腦似乎還在不停地運轉，無論他有多累都不停機。他的大腦會變蠢一點，但拒絕關機。

 

　　但是確實，他無比真切地有一種勝利的感覺。

 

　　反黑魔王哈利計畫，＋1完全不足以概括這種感覺。哈利好奇地想，如果這時把分類帽戴到他頭上，分類帽會說些什麼。

 

　　怪不得奎若教授覺得哈利走在成為黑魔王的大道上。哈利反應太慢了，他本來應該立刻就能看出來──

　　要知道，黑魔王那一天並沒有贏。他的目的是學武功，但什麼都沒學到就離開了。

 

　　哈利上魔藥學的目的是學魔藥。他什麼都沒學到就離開了。

 

　　奎若教授聽說此事後，以一種可怕的精準理解了這一切，然後伸出手，把哈利拽離了這條會讓他成為「那個人」翻版的道路。

 

　　有人敲了敲門。「下課了。」奎若教授輕聲說。

 

　　哈利向門口走去，他發現自己突然變得焦慮起來。隨後，在他聽見奎若教授的腳步聲逐漸離門遠去時，緊張感消失了。

 

　　這到底是怎麼回事？這就是最後會讓他被解雇的東西嗎？

 

　　哈利打開門，看見奎若教授正在幾個身距遠的地方等他。

 

　　奎若教授也感覺到了嗎？

 

　　他們穿過無人的臺階，走向奎若教授的桌子，奎若教授靠回桌子；而哈利，就像剛才一樣，停在了講臺不遠處。

 

　　「所以，」奎若教授說。不知為何，他給人一種友好的感覺，即使他的表情依然和往常一樣嚴肅。「你想和我談什麼呢，波特先生？」

 

　　我有一個神秘的黑暗面。但哈利不能就這麼直接說出來。

 

　　「奎若教授，」哈利說，「我現在離開成為黑魔王的道路了嗎？」

 

　　奎若教授看向哈利。「波特先生，」他鄭重地說，只帶著一點微笑，「給你一個建議。有一種破綻叫表現得過於完美。真實的人們在被毆打和羞辱十五分鐘後，不會就這麼站起來，然後寬容地原諒他們的敵人。你是在試著說服所有人你不邪惡，而不是──」

 

　　「我簡直不敢相信！你不能讓所有可能的觀測結果都證實你的理論！」

 

　　「而你稍微有點憤慨過頭了。」

 

　　「我到底怎麼做才能說服你？」

 

　　「說服我你並沒有想變成黑魔王？」奎若教授說，他現在似乎開始毫不掩飾地發笑了。「你把右手舉起來就行了。」

 

　　「什麼？」哈利茫然地說。「但我無論想不想當黑魔王都可以舉起──」哈利閉上嘴，覺得自己更蠢了。

 

　　「沒錯，」奎若教授說，「反正你隨隨便便就能做到。你做什麼都沒法說服我，因為我清楚地知道你想幹什麼。如果我們要再精確一點，假設說，就算那種幾乎不可能有的、完美無缺的好人真的存在，他也不太可能在被圍毆十五分鐘後立刻起身，無比慈悲地寬恕攻擊他的人。另一方面，一個小孩想像他可以扮演這樣一個角色，以此說服他的老師和同學他不是黑魔王，這種可能性要不那麼小一點。行為所傳達的東西並非體現在表面呈現的樣子，波特先生，而是在意識層面上，哪種意識會更可能或更不可能讓你這樣行動。」

 

　　哈利眨了眨眼。一個巫師剛剛為他解釋了代表性啟發和貝葉斯所定義的證據的區別。

 

　　「但另一方面，」奎若教授說，「任何人都可以想要讓他們的朋友印象深刻。這不一定是邪惡的。所以，在我不會以你的回答作為任何證據的前提下，波特先生，老實告訴我。在你禁止復仇的時候，你腦子裡在想什麼？你是真心原諒了他們嗎？還是說，是因為你知道你的同學們會如何看待你的行為？」

 

　　有時候我們會來一段屬於自己的鳳凰的歌聲。

 

　　但是哈利不能大聲說出來。奎若教授肯定不會相信他，說不定還會因為這拙劣的謊言而有些看不起他。

 

　　一陣沉默後，奎若教授滿意地笑了。「不論你是否相信，波特先生，」奎若教授說，「你不用害怕我發現你的秘密。我不會叫你放棄當下一個黑魔王。如果我能回到過去，以某種方式將這個野心從我童年的自己心中移走，現在的我也不會因此而受益。在我以黑魔王為目標的這段日子裡，這是我學習、精煉自己，讓自己變強的動力。我們是靠追隨自己的欲望成為我們註定成為之人的，無論這欲望會把我們引向何方。這是薩拉札的觀點。如果你問我我十三歲時瀏覽的那些書在圖書館的哪個分欄，我會非常樂意帶路。」

 

　　「盡在胡說八道。」哈利說，他一屁股坐在堅硬的大理石地板上，然後乾脆躺了下去，直直地瞪著天花板上拱起的部分。他已經盡力以最不會傷害到自己的方式絕望地崩潰了。

 

　　「你還是憤慨過頭了。」奎若教授旁觀道。哈利沒看他，但是能聽見聲音中被壓抑的笑意。

 

　　隨後哈利反應過來了。

 

　　「實際上，我覺得我知道是什麼讓你誤解了，」哈利說。「這也是我想和你談的事。奎若教授，我認為你看見的是我神秘的黑暗面。」

 

　　停頓。

 

　　「你的……黑暗面……」

 

　　哈利坐了起來。奎若教授盯著他，臉上的表情是哈利見過的所有人的表情裡最奇怪的，更不用說露出這個表情的是像奎若教授這樣充滿威嚴的人。

 

　　「在我生氣的時候，」哈利解釋道。「我的血會變冷，所有東西都會變冷，一切都會變得無比清晰……回想起來，已經有一段時間了──我在麻瓜學校的第一年，有人在下課的時候想搶我的球，我把球藏在背後，然後對著他的腹腔神經叢踹了一腳，我在書上讀到過腹腔神經叢是人體弱點，之後其他孩子就沒惹過我了。我的數學老師不肯讓我主導時，我還咬過她。但只有最近，我承受的壓力終於大到讓我發現這其實是，你知道，神秘的黑暗面，而不是學校心理醫生說的，只是控制脾氣的問題。而這一切發生時，我也沒獲得什麼超級魔力，我第一個檢查的就是這個。」

 

　　奎若教授揉了揉鼻樑。「讓我想想。」他說。

 

　　哈利安靜地等了整整一分鐘。他利用這個時間來站起身，這個動作比他預想的要困難。

 

　　「好吧，」過了一會兒，奎若教授說。「看來確實還是有一些說法可以說服我。」

 

　　「我已經猜過，我的黑暗面其實只是另一部分的我，解決方法不是絕不要生氣，而是學會通過接受它來控制自己，我又不是笨蛋或其他什麼，我已經看過很多這種故事，我知道會怎麼發展，但這很困難，而你看起來是能幫助我的人。」

 

　　「好吧……沒錯……非常敏銳，波特先生，我必須說……就像你猜想過的一樣，你的那一面就是你的殺戮傾向，你也說了這是你自身的一部分……」

 

　　「然後這種傾向需要訓練。」哈利說，完成了整個說明模式。

 

　　「然後這種傾向需要訓練，沒錯。」奎若教授的表情還是很奇怪。「波特先生，如果你真的不希望變成下一個黑魔王，那麼，分類帽企圖說服你放棄的野心，同時也是讓你被選進史萊哲林的那個野心，是什麼呢？」

 

　　「我被選進了雷文克勞！」

 

　　「波特先生，」奎若教授說，臉上終於掛回了和平時差不多的冷淡笑容，「我知道你習慣了周圍所有人都是傻瓜，但請不要把我和他們混為一談。分類帽決定在你的腦袋上玩它這八百年來的第一個惡作劇，這種情況的機率實在太低，完全不值得考慮。我認為，你打了個響指，發明了一個簡單聰明的方法抵禦帽子上的反干涉咒，這種情況的可能性也很低，但也不是完全不可能；雖然我自己也想不出什麼法子。但目前為止，可能性最高的解釋是，鄧不利多不喜歡帽子為大難不死的男孩做的選擇。這對任何有哪怕是一丁點兒常識的人都是很明顯的事，所以你的秘密在霍格華茲是安全的。」

 

　　哈利張張嘴，然後十分無助地閉上了。奎若教授錯了，但錯得太有說服力，以至於哈利都開始覺得這就是在奎若教授知道的條件下能得出的合理判斷。有些時候，你沒法預測是哪些時候，但確實有那麼些時候，你會遇到不太現實的情況，而最易知的猜想反而是錯的。如果你在做一個一千次裡只會錯一次的醫療測試，有時無論如何它還是會出錯。

 

　　「我可以請你不要對任何人重複我一會兒將要說的話嗎？」哈利說。

 

　　「當然，」奎若教授說。「就當我知道了吧。」

 

　　哈利也沒被糊弄到。「我可以當成是你答應了嗎？」

 

　　「很好，波特先生。你當然可以這麼想。」

 

　　「奎若教授──」

 

　　「我不會對任何人重複你等會兒要說的話。」奎若教授微笑道。

 

　　他們倆都哈哈大笑，隨後哈利正色。「分類帽好像覺得我要是不去赫夫帕夫，就會變成黑魔王，」哈利說。「但我不想變成黑魔王。」

 

　　「波特先生……」奎若教授說。「不要想錯了。我承諾我不會用你的答案來評判你。我只是想知道你自己真實的回答。為什麼不呢？」

 

　　哈利身上又湧起那種無助感。汝不得變為黑魔王在他的道德系統中是一條如此明顯的定理，以至於很難真的一步步闡述證明過程。「唔，其他人會受傷？」

 

　　「你當然想過傷害他人，」奎若教授說。「你今天就想傷害那些暴徒。成為黑魔王意味著傷害你想要傷害的那些人。」

 

　　哈利猶豫了一下該怎麼說，隨後決定直接從最明顯的說起。「首先，就因為我想傷害某個人，並不代表這是對的──」

 

　　「如果不是你想要這樣做，還有什麼東西可以讓事情算是對的呢？」

 

　　「啊，」哈利說，「偏好功利主義。」（註3.）

　　註3.偏好功利主義：功利主義的一個分支。不同于傳統的功利主義，偏好功利主義追求的並非整個群體的最大利益，而是參與事件群體的最大利益。詳見

 

　　「對不起？」奎若教授說。

 

　　「這是一種道德理論，說正確即為滿足多數人的偏好──」

 

　　「不，」奎若教授說。他揉了揉鼻樑。「我不認為這是我想說的事。波特先生，到了最後，人們總會做他們想做的事。有時人們會用『正確』這樣的字眼來冠名他們想做的事，但我們怎麼可能會按照除了我們自身欲望之外的東西行動呢？」

 

　　「好吧，很明顯，」哈利說，「如果道德上的考量不能打動我的話，我不會按照道德標準行動。但這不代表我想傷害史萊哲林的欲望比道德上的考量更能打動我！」

 

　　奎若教授眨了眨眼。

 

　　「更不用提，」哈利說，「成為黑魔王意味著會有很多無辜的不相關人士受傷！」

 

　　「這和你有什麼關係？」奎若教授說，「他們又為你做了什麼？」

 

　　哈利大笑。「哦，現在這就和《阿特拉斯聳聳肩》一樣狡詐了。」（註4.）

 

　　註4.阿特拉斯聳聳肩：一本由美國哲學家和小說家艾茵．蘭德撰寫的小說。詳見

 

　　「對不起？」奎若教授再次問道。

 

　　「我父母不讓我讀這本書，他們覺得這本書會腐化我，所以我當然還是讀了，然後我很不高興，他們居然會覺得我會掉到那麼明顯的一個陷阱裡去。巴拉巴拉巴拉，會吸引我的優越感，其他人在企圖壓制我，巴拉巴拉巴拉──」

 

　　「所以你是說我需要把我的陷阱藏隱蔽一點？」奎若教授說。他把一根手指貼在臉頰上，看上去若有所思。「我可以試試。」

 

　　他們倆都笑了起來。

 

　　「但回到剛才的問題，」奎若教授說，「其他人到底都為你做過些什麼？」

 

　　「其他人為我做過一大堆事！」哈利說。「我父母在我自己的父母死掉後收養我是因為他們是好人，變成黑魔王是在背叛這一切！」

 

　　奎若教授沉默了一會兒。

 

　　「我坦白，」奎若教授輕聲說，「我在你這個年紀的時候，根本就不可能有這種想法。」

 

　　「抱歉。」哈利說。

 

　　「用不著抱歉，」奎若教授說。「很久以前的事了，而且我也已經用自己的方法解決了父母的問題。所以你躊躇的原因是因為你父母會失望？這是不是意味著如果他們死於什麼意外，就沒有任何東西能阻擋你──」

 

　　「不是，」哈利說。「真的不是。是他們這種向善的動力塑造了我。而也是這種動力會被背叛。」

 

　　「無論如何，波特先生，你還沒回答我原來的問題，」奎若教授說。「你的野心到底是什麼？」

 

　　「哦，」哈利說。「唔……」他組織了一下思緒。「理解所有對瞭解宇宙來說必不可少的東西，應用這個知識讓自己變得全能，然後使用這個力量來改寫一下現實，因為我對現實現在的運作方式有些異議。」

 

　　兩人的對話停頓了一下。

 

　　「如果這是個蠢問題的話，請原諒我，波特先生，」奎若教授說，「但你確定你剛剛不是在承認自己想變成黑魔王？」

 

　　「只有你用這種力量做壞事的時候才會這樣，」哈利解釋道。「如果你用這種力量做好事，你就是光明王。」

 

　　「我懂了，」奎若教授說。他用手點了點自己另外半邊臉。「我覺得我可以接受這個說法。但是波特先生，在你的志向範圍已經能配得上薩拉札本人的同時，你的具體打算是什麼呢？你的第一步是成為強大的戰鬥法師，或是成為首席緘默人，或是成為魔法部部長，或是──」

 

　　「第一步是成為科學家。」

 

　　奎若教授看著哈利，就好像哈利剛剛變成了一隻貓。

 

　　「科學家。」過了一會兒，奎若教授說。

 

　　哈利點點頭。

 

　　「科學家？」奎若教授重複道。

 

　　「是的，」哈利說，「我會達成我的目標……用科學的力量！」

 

　　「科學家！」奎若教授說。他一臉憤慨，聲音變得又大聲，又尖銳。「你可以成為我所有學生中最優秀的一個！五十年來霍格華茲最強的戰鬥法師！我不能想像你穿著白大褂，把整天整天的時間浪費在對老鼠做無意義的事上！」

 

　　「嘿！」哈利說。「科學可不止是這個！當然，對老鼠做實驗也完全沒什麼不對。但是科學就是你理解和控制宇宙的方法──」

 

　　「太傻了，」奎若教授說，聲音裡充滿了沉靜、苦澀的感情。「你太傻了，哈利波特。」他把手蓋在臉上，等手挪開時，他的表情冷靜了一點。「或者更有可能的是，你還沒找到你真正的願望。我可以強烈推薦你回去當黑魔王嗎？我會盡我所能地說服你，這是公共服務。」

 

　　「你不喜歡科學，」哈利緩緩地說。「為什麼？」

 

　　「那些白癡麻瓜總有一天會把我們全都殺光！」奎若教授提高聲音說。「他們會終結一切！終結所有的一切！」

 

　　哈利有點跟不上了。「我們在說什麼，核武器嗎？」

 

　　「沒錯，核武器！」奎若教授現在幾乎是在咆哮了。「就連那個不能說出名字的人都未曾使用過，也許是因為他不想君臨在一堆塵埃之上！核武器根本不應該被做出來！而且隨著時間流逝情況會變得更糟！」奎若教授從他倚著的桌子上站直。「有些門你不能打開，有些封印你不能破壞！那些無法抗拒誘惑，瞎搞一氣的白癡老早就被不那麼嚴重的危險給弄死了，而剩下的倖存者都知道，有些秘密你不能與那些沒有聰明和自律到能夠自己發現這個秘密的人分享！所有強大的巫師都明白這個道理！即使是最惡劣的黑巫師也明白！而那些白癡麻瓜似乎還不知道！那些熱切的小傻瓜們發現核武器的秘密後沒有保守秘密，他們把秘密透漏給了那群白癡政治家，搞得我們如今不得不一直生活在被滅絕的威脅下！」

 

　　這個視角的觀點和伴隨哈利長大的看法截然不同。他從沒想過核子物理學家本來應該建立一個保持緘默的密約，保證不向那些沒能聰明到成為核子物理學家的人透漏核武器的秘密。如果不談其它，這個想法本身倒是很吸引人。他們會有密碼嗎？他們會帶面具嗎？

 

　　（實際上，據哈利所知，物理學家們確實有一大堆各種各樣、令人難以置信、頗具毀滅性的秘密沒說出來，核武器是唯一一個不小心溜出來的。所以無論從哪種角度來看，世界對他來說還是一樣的。）

 

　　「我得想想，」哈利對奎若教授說。「這對我來說是個新想法。而科學所隱含的其中一個秘密──一些老師會把這個秘密傳授給他們出師的學生，但這樣的老師不多──就是如何避免你在聽到自己不喜歡的新想法時，立刻把這個新想法沖到廁所裡去。」

 

　　奎若教授又眨了眨眼。

 

　　「有哪種科學是你贊同的嗎？」哈利說，「比如醫學？」

 

　　「太空旅行，」奎若教授說。「但是麻瓜似乎一直在拖延這個項目；這個項目可以讓巫師在他們把這個星球炸掉之前逃掉。」

 

　　哈利點點頭。「我也是太空計畫的粉絲。至少我們還是有這麼些共同點。」

 

　　奎若教授看向哈利。有些東西在教授的眼中一閃而過。「我要你保證、承諾、發誓，你絕不會把接下來要發生的事說出去。」

 

　　「沒問題。」哈利立刻回答。

 

　　「注意，你要遵守誓言，你不會喜歡棄約的後果的，」奎若教授說。「我現在要施展一個稀有而強大的咒語，不是對你，是對這間教室。站在原地別動，這樣在施展咒語後你不會碰到咒語的邊界。你絕不能和我維持的這個魔法互動。看著就好。否則我就結束掉這個咒語。」奎若教授停頓了一下。「也盡量別摔倒。」

 

　　哈利點點頭，又疑惑，又期待。

 

　　奎若教授舉起魔杖，然後說了些哈利的耳朵和大腦都完全抓不住的東西，詞句繞開了他的認知，直接消失在了記憶裡。

 

　　以哈利腳為圓心的短短一圈大理石還留著。其它所有的大理石地板、牆壁和天花板都消失了。

 

　　哈利站在一小圈白色大理石上，矗立在無盡星空的中央，星星如燃燒般閃亮，星光毫不搖曳。哈利沒有辨認出地球，或是月亮，或是太陽。奎若教授站在和剛才相同的地方，整個人漂浮在星空之中。銀河一片光輝，在哈利的視野適應黑暗後變得更加明亮。

 

　　眼前的景象牢牢攥住了哈利的心，攥得比哈利以前所見過的一切都要緊。

（《理性之道》粉絲為本章星空場景製作的音樂。）

 

　　「我們……在太空中……？」

 

　　「不，」奎若教授說。他的聲音憂傷而又虔誠。「但這是真實圖像。」

 

　　眼淚從哈利眼中湧了出來。他瘋狂地抹掉眼淚，他不會讓一小片愚蠢的水珠把他的視野模糊掉，害他錯過這一切。

 

　　星星不再像放在巨大天鵝絨穹頂上的小珠寶，不再像它們在地球夜空時那樣。這裡沒有天空，沒有大氣層。有的只是完美的光點反襯著完美的黑暗，一個無窮無盡、什麼都沒有的空間，上面是數不盡的小洞，透出源自某個無法想像的王國中的閃耀光輝。

 

　　在太空裡，星星看起來是如此，如此，如此的遙遠。

 

　　哈利一直在抹眼睛，一遍又一遍。

 

　　「有時候，」奎若教授的聲音輕得幾乎就像不存在一樣，「當這滿是缺陷的世界看起來無比可憎的時候，我會想，也許有另外一個地方，一個遙遠的地方，我本應該生在那裡的。我幾乎不能想像那可能是怎樣的地方，而要是我連想像都想像不出來的話，那我怎麼能相信它的存在呢？但宇宙又是那麼，那麼的寬廣，也許無論如何它還是存在的？但星星又是那麼，那麼的遙遠。就算我知道怎麼去，也得花上很長，很長的時間。而我想知道，如果我睡上很久，很久，我會做怎樣的夢……」

 

　　即使感覺像是在褻瀆，哈利還是設法擠出了一句低語。「請讓我在這裡待一會兒。」

 

　　奎若教授點點頭，他沒有任何支撐地浮在星星上。

 

　　你很容易忘記你站在上面的那一小圈大理石板，以及你自己的身體，然後變成一個小小的意識點，可能在原地，也可能在移動。距離已經無法測量，所以你也不知道自己是否在移動。

 

　　時間似乎已經不復存在。

 

　　隨後星星消失了，教室恢復原狀。

 

　　「抱歉，」奎若教授說，「但是看來我們有客人了。」

 

　　「沒關係，」哈利輕聲道。「已經足夠了。」他絕不會忘記這一天，不是因為之前發生的那些不重要的事情。他無論如何都要學會如何施展剛才那個咒語。

 

　　隨後教室厚重的橡木門被炸離門框，飛快地從大理石地板上掠過，發出尖銳的摩擦聲。

 

　　「奎里納斯！你怎麼敢！」

 

　　如同一片雷雲一般，一名古老而強大的巫師突然闖進了教室，臉上滿是燃熾的憤怒，相較之下，他之前面對哈利的嚴厲表情什麼都不是。

 

　　哈利的大腦一片錯亂，他腦子裡想尖叫著逃離他所見過的最可怕的東西的那一部分逃跑了，給經得起這衝擊的那一部分騰出了地方。

 

　　觀星被打斷了，哈利的所有人格面都非常不高興。「校長阿不思．博知維──」哈利冷冰冰地開口道。

 

　　砰。奎若教授一巴掌拍在桌上。「波特先生！」奎若教授喝斥道。「這是霍格華茲的校長，而你只是個學生！你得放尊重點！」

 

　　哈利看向奎若教授。

 

　　奎若教授嚴厲地看了哈利一眼。

 

　　他們倆都沒笑。

 

　　鄧不利多的步伐停在了站在講臺前的哈利和靠著桌子的奎若教授面前。校長震驚地盯著他們倆。

 

　　「抱歉，」哈利用一種溫和有禮的語氣說。「校長，謝謝你願意保護我，但奎若教授做的事是對的。」

 

　　緩緩地，鄧不利多的表情從某種可以讓鋼鐵直接汽化的東西變成了僅僅只是憤怒而已。「我聽學生說這個人讓高年級史萊哲林虐待你！他還禁止你抵抗！」

 

　　哈利點點頭。「他知道我身上哪裡出了問題，然後教了我如何改正。」

 

　　「哈利，你在說什麼呢？」

 

　　「我在教他如何認輸，」奎若教授淡漠地說。「這是一個重要的生存技能。」

 

　　很明顯，鄧不利多還是沒理解，但他的音量已經降下來了。「哈利……」他緩緩地說。「如果是防禦術教授威脅你，不讓你訴說──」

 

　　你這個瘋子，在今天之後你還真的以為我──

 

　　「校長，」哈利說，試著表現得困窘一點，「我身上的問題可不是對虐待我的教授保持沉默。」

 

　　奎若教授笑了出來。「不算完美，波特先生，但這才是第一天，對你而言已經算不錯了。校長，你是聽過了雷文克勞加五十一分的那部分呢，還是說你在聽完第一句話後就飛快地衝過來了？」

 

　　鄧不利多的臉上閃過一絲尷尬，隨後是驚訝。「雷文克勞加五十一分？」

 

　　奎若教授點點頭。「他沒有預料到，但這五十一分看起來還是挺合適的。告訴麥教授，我認為波特先生賺回他失去分數的故事同樣可以表達她的意思。不，校長，波特先生什麼都沒對我說。看出今天事件的哪一部分有她的份是件很容易的事，就像我知道最後妥協的那部分肯定是你個人的建議。雖然我很好奇，波特先生到底如何才能同時占到石內卜和你的上風，而麥教授又是如何占回波特先生的上風的。」

 

　　哈利設法控制住了他的表情。對一個真正的史萊哲林來說這事有那麼明顯嗎？

 

　　鄧不利多靠近哈利，上下打量。「你臉色不太好看，哈利，」老巫師說。他湊近仔細打量哈利的臉。「你今天午飯吃的是什麼？」

 

　　「什麼？」哈利說，他的意識因為突如其來的困惑晃了一下。為什麼鄧不利多會問起烤羊肉和花椰菜切片，這是最不可能導致──

 

　　老巫師站直了回去。「別介意。我覺得你沒問題。」

 

　　奎若教授故意大聲咳嗽了幾下。哈利看向教授，奎若教授正銳利地瞪向鄧不利多。

 

　　「嗯哼！」奎若教授又說了一遍。

 

　　鄧不利多和奎若教授雙目交接，似乎有什麼東西在他們倆之間傳遞著。

 

　　「如果你不告訴他，」過了一會兒，奎若教授說，「我會告訴他，就算你因此炒我魷魚。」

 

　　鄧不利多嘆了口氣，轉向哈利。「我很抱歉侵入你的精神隱私，波特先生。」校長說得很正式。「除了檢測奎若教授是不是做過同樣的事之外，我沒有任何其它意圖。」

 

　　什麼？

 

　　哈利的困惑在他理解剛才發生了什麼之後一下子消失了。

 

　　「你──！」

 

　　「冷靜，波特先生。」奎若教授說。但他還是一臉嚴厲地盯著鄧不利多。

 

　　「有時，人們會誤把破心術當作常識，」校長說，「但對另一個嫺熟的破心者來說，破心術會留下痕跡，可以被探測出來。這就是我找的東西，波特先生，所以我問了你一個無關的問題，保證你在我讀心的時候不會想什麼重要的事情。」

 

　　「你應該先問我一聲的！」

 

　　奎若教授搖搖頭。「不，波特先生，校長有他自己的考量，他要是先得到你的許可，那你會想上一堆你不想讓他看見的事。」奎若教授的聲音變得尖銳起來。「我更關心的是，校長，你認為連在事後告訴他都沒必要！」

 

　　「你現在讓在未來保證他的精神隱私這件事變得更加困難了，」鄧不利多說。他冷冷地看了奎若教授一眼。「我很好奇，這就是你的目的嗎？」

 

　　奎若教授的表情很堅決。「這個學校裡會破心術的人太多了。我堅持波特先生至少得接受鎖心術的入門訓練。你會答應我做他的導師嗎？」

 

　　「當然不可能。」鄧不利多立刻回答。

 

　　「我也覺得你不會答應。那麼，由於你禁止了我為他提供的免費服務，你會雇一個有執照的鎖心術講師來教波特先生。」

 

　　「這種服務可不便宜，」鄧不利多說，看向奎若教授的眼神有點驚訝，「雖然我確實有些關係──」

 

　　奎若教授堅定地搖了搖頭。「不。波特先生會請他古靈閣的帳戶經理推薦一個中立的講師。尊敬地說，鄧不利多校長，在今天早上的事件之後，我必須反對你或你的朋友連接進波特先生的意識。我同時也堅持講師必須立一個不破誓，發誓他什麼都不會說出去，並同意在每次課程結束後立刻被一忘皆空。」

 

　　鄧不利多皺起了眉。「你也知道這種服務非常昂貴，我不得不好奇為什麼你會覺得這是有必要的。」

 

　　「如果是錢的問題，」哈利開口道，「我有幾個可以快速賺上一大筆錢的主意──」

 

　　「謝謝你，奎里納斯，你已經相當證明了你的智慧，我為我的懷疑表示歉意。你對哈利的關心也是值得讚賞的。」

 

　　「不客氣，」奎若教授說。「我希望你不會反對我接著特別關照他。」奎若教授現在的表情變得非常嚴肅和僵硬。

 

　　鄧不利多看向哈利。

 

　　「這也是我所希望的。」哈利說。

 

　　「那就這樣吧……」老巫師緩緩地說。他的臉上閃過一絲奇異的表情。「哈利……你必須知道，如果你選擇這個人作你的老師與朋友，你的第一個導師，那麼你一定會以某種方式失去他，而根據失去他的方式，你可能可以把他找回來，也可能再也找不回來了。」

 

　　哈利從沒想過這件事。但防禦術教授的職位確實被詛咒了……一個在幾十年來都完美運作的詛咒……

 

　　「也許吧，」奎若教授輕聲道，「但在我還能堅持住之前，他會充分利用我的指導的。」

 

　　鄧不利多嘆了口氣。「我覺得至少還算實惠，反正作為防禦術教授，你已經被某種未知的方式給詛咒了。」

 

　　哈利必須努力控制自己的表情，在他發現鄧不利多是在暗示什麼之後。

 

　　「我會通知平斯夫人允許波特先生借關於鎖心術的書。」鄧不利多說。

 

　　「有些預備訓練你得先自己做，」奎若教授對哈利說，「我建議你盡快。」

 

　　哈利點點頭。

 

　　「那我就先走一步了。」鄧不利多說。他向哈利和奎若教授點頭致意，然後緩步離開。

 

　　「你可以再用一次那個咒語嗎？」鄧不利多一走，哈利就開口道。

 

　　「今天不行，」奎若教授輕聲道，「恐怕明天也不行。施展這個咒語很耗精力，但維持的話要容易一些，所以我通常喜歡維持得越久越好。今天我是即興施展的。如果我認真考慮了，意識到我們可能會被打斷的話──」

 

　　鄧不利多現在變成了哈利在這個世界上最不喜歡的人。

 

　　他們倆都嘆了口氣。

 

　　「就算我只能看一次，」哈利說，「我也會永遠感激你的。」

 

　　奎若教授點點頭。

 

　　「你聽說過先驅者計畫嗎？」（註5.）哈利說，「有一些探測器會飛到不同的星球上，給這些星球拍照。其中兩個探測器的運行軌道會使得它們最終離開太陽系，進入星際空間。所以他們放了塊鍍金鋁板（註6.）在探測器上，上面畫著一個男人，一個女人，還有太陽在銀河系的位置。」

 

　　註5.先驅者計畫是美國的一系列無人行星探測任務。詳見

 

　　註6.先驅者鍍金鋁板是指安裝在兩艘無人駕駛太空探測器──先驅者10號及先驅者11號上，一塊載有由人類發出的訊息的鍍金鋁板。板上刻有一男一女的畫像，及一些符號用以表示這艘探測器的來源。詳見

 

　　奎若教授沉默了一會兒，然後笑了。「告訴我，波特先生，你能猜猜我在列完三十七條我當黑魔王後絕不會做的事之後，我想到了什麼嗎？設身處地一下──想像如果你是我──然後猜猜看。」

 

　　哈利想像自己正審閱著清單上這三十七條自己當上黑魔王後絕不會做的事。

 

　　「你會覺得，如果你一直遵守整個清單，那一開始當黑魔王就沒什麼意思了。」哈利說。

 

　　「沒錯，」奎若教授說。他咧嘴一笑。「所以我現在要違反第二條──簡單地說，就是『不要炫耀』──然後告訴你一些我幹過的事。我不覺得告訴你這件事會有什麼損失。而且一旦我們熟悉彼此後，我強烈懷疑你無論如何都會發現這件事。儘管如此……我需要你發誓不能和任何人透漏我馬上要告訴你的事。」

 

　　「沒問題！」哈利有種預感，這會是非常棒的事。

 

　　「我訂了一份麻瓜的簡報，這樣我就可以持續跟進太空旅行的進展。我在他們報導先驅者10號發射之前都沒聽說過先驅者。但當我發現先驅者11號也要永遠地離開銀河系後，」奎若教授說，臉上露出了哈利認識他以來所見過的最燦爛的微笑，「我溜進了美國國家航空及太空總署，沒錯，我幹了，然後我對那塊可愛的鍍金鋁板施展了一個可愛的小咒語，這樣它能保存的時間就會比原本的時間長得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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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沒錯，」奎若教授說，他現在看起來高了整整五十英尺，「我猜你就是這個反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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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波特先生？」

 

　　「……我想不出該說什麼。」

 

　　「『你贏了』聽起來挺合適。」奎若教授說。

 

　　「你贏了。」哈利立刻說。

 

　　「看見了嗎？」奎若教授說。「如果你說不出這句話，我們倆都沒法想像出你會惹出多大的麻煩。」

 

　　他們倆都笑了。

 

　　哈利又想到一件事。「你沒在鍍金鋁板上附加其他額外資訊吧？」

 

　　「額外資訊？」奎若教授說，聽起來就像他從沒想過這件事，而現在他對此非常感興趣。

 

　　哈利更疑心了，考慮到哈利不到一分鐘就想到了這件事。

 

　　「也許你可以加一個《星際大戰》的全息資訊？」哈利說，「或者……唔。一個儲存了人類大腦中所有有價值的資訊的肖像……你不能在板子上添加額外的質量，但也許你可以把其中已經存在的一部分變成你自己的肖像？或者你發現一些身患絕症，瀕臨死亡的志願者，帶著他們偷偷潛進航天局，然後施展一個咒語，把他們的靈魂刻在板子上──」

 

　　「波特先生，」奎若教授說，聲音突然變得尖銳起來，「在任何情況下，需要人類死亡的咒語都肯定會被魔法部定義為黑魔法。學生不應該被聽說談起過這種事。」

 

　　奎若教授的說話方式最迷人的一點就是，他一直保持著這種可以隨時脫身的說法。他的語氣聽起來完全就像是某個根本不想討論、也覺得學生避開這種事的人。老實說，哈利不知道奎若教授是不是只是想等到哈利學會保護他的大腦之後再來談這件事。

 

　　「明白啦，」哈利說。「我不會和其他人說這些想法的。」

 

　　「請對整件事都保密，波特先生。」奎若教授說。「我比較喜歡讓自己的生活遠離公眾關注。你會發現，在我決定去霍格華茲教防禦術之前，報紙上都沒有出現過關於奎里納斯．奎若的報導。」

 

　　聽起來有點悲哀，但哈利能理解。隨後哈利發現了他在暗示什麼。「所以你到底幹過多少不為人所知但是了不起的事──」

 

　　「哦，有那麼一些，」奎若教授說。「但我覺得今天已經足夠了，波特先生，我承認我有點累了──」

 

　　「我明白了。還有，謝謝。為這所有的一切。」

 

　　奎若教授點點頭，但他倚桌子倚得更用力了。

 

　　哈利迅速離開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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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雜談：

　　和上一章的心靈雞湯一樣，又是頗有海貓風格的一章。再加上後面關於爬說語的二設，EY玩過海貓的機率已經遠遠大於沒有玩過的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