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司可以裝成是要跟多莉緹要最新的星環情報,然後跟他凹一些青莓果。上次不就拿到一堆嗎?」
珞的提議被西司當場駁回,指正對方話中的錯誤。
「多莉緹小姐不可能會因為這種事就平白送我青莓果。而且,上次的青莓果純粹只是幫他跑腿送顧客的情報費。」
再說,西司對於為了避開危險而做出這種行為的自己感到不恥。然而,喜歡耍小聰明的珞完全不覺得有什麼不對。
即使是同樣對此種行為感到不妥的艾利希和那堤,基於資金考量不便多說什麼,僅能將此次的任務交付給最佳人選,即便西司再不情願,也沒有拒絕的餘地。
「不過,假使我們真的成功到外界,生活就是一定會面臨的問題,先是糧食、住處、金錢和語言的通用性都是問題。」
珞提出自認實用性的建議。
「住宿的話,露宿也可以吧,我們都具備基本的求生技能。雖然,我是不期望一出天環就能看到城鎮之類的歇息處,但總比在空中漫無目的找不可能的建築吧。當然我們的島是嶼例外。」
那堤則是淡然回應。
「錢不是問題,再賺就有。語言不通……就學吧?」
「……」
聞言,西司無言以對。
「……」
不只西司,艾利希更是雙手掩面,不予置評。這兩個人完全被熱情沖昏頭,卻忘了還有一個最基本的問題,文獻記載生活在陸地的人們都沒有翅膀,光是外型就不知道會不會被當成是異類遭到驅逐或是受到不佳待遇。
他無奈地嘆了一口氣。
「總之,我們盡可能多帶點糧食,最低限度的隨身用物、換洗衣物以及生活用品。但是東 西不能帶太多,會影響飛行。加上逆風的關係,要盡量做好保護措施。」
艾利希頓了下,又接著說下去。
「……也不曉得到外面的世界冒險會花費多久的時間,所以我們都要做好可能再也回不來的心理準備。」
一旁的珞很失禮地拍了拍對方的肩膀,不知哪來自信開朗說著。
「別想太多,會成功的啦!」
「……」
「艾利希,你別不說話啦。」
「……沒事。」
對於他們的天真他都不曉得該說些什麼了。
這時,那堤忽然提起從看見文獻殘頁時便有的疑問。
「前幾天我有去問過爺爺這件事了,文獻原先是完好的一本,共三百六十五頁,因為爺爺幾十年前因為喝醉酒不小心把蠟燭打翻在書上,雖然有即時滅火,救回來的只剩這幾頁。」
「……」
現場頓時陷入一股微妙的氣氛當中。
歷史書從三百六十五頁燒到只剩下三頁。這怎麼聽都是故意讓它燒成這樣的吧……
「……呃,我們還是回過頭討論到時候晚上要如何攻頂世界樹,你們覺得呢?」
「……嗯。」
那堤點了點頭。
由於艾利希和那堤本身夜視力很好,所以不會有看不到障礙物的問題。先不說逆風的危險,夜視力不佳的另外兩人在這種情況下面臨的危險會比一般星環來得險峻,基於這點就有可能會導致隊伍全滅了。
於是西司提出一個異想天開的提議。
「我有個想法你們聽聽看。我記得以前摔進湖裡的時候,無意間看到水面下有許多發光的魚群,閃閃發亮很漂亮。」
珞手指輕敲桌面,一臉疑惑地看著西司。
「你說的是螢光魚湖泊吧,這跟攻頂有什麼關聯?」
「我在想,如果把捕捉來的螢光魚放到經過改裝後類似凹透鏡的玻璃頭燈內,說不定能放大光線,不過不確定在那種地方究竟能不能發揮效果。而且肚子餓的時候也可以把帶在身上的魚乾和莓果乾拿出來吃,雖然可能吃不飽啦。」
一說完,場面一片安靜。這讓西司不禁感到有點緊張。
過了半晌,其他三人紛紛開始發表他們的感想。
「……螢光魚不能吃啦,頂多只能拿來觀賞用而已。」
「這點子還挺有創意的。」
「試一試,也未嘗不可吧。畢竟現在除了這個提議之外,好像也沒有其他的方案了。」
對於可以將魚放到加固後的玻璃頭燈裡頭,艾利希感到相當驚訝。
「嘿嘿。」
珞有些無言地撇了西司一眼。
「還嘿嘿咧……」
「那我們來分配一下工作吧,西司負責捕捉螢光魚和收購青莓果,珞負責找製作的材料,我跟那堤把關出發前的一切動靜並製作世界樹周邊的人事分佈圖。」
「喔。」
珞應了對方一聲,神情顯得有些落寞。
「……」
每當那堤看到西司和珞相處時,那堤總會感覺到西司的內心有股異樣的隔閡,看似與珞互動親密,實際上……
掛於牆角的掛鐘發出布穀鳥的啼鳴。
艾利希看了一眼時間,時間已到八點半。
「已經到這個時間了,完全感覺不到時間的流逝呢。」
珞在一旁吐槽。
「要是真能感覺的到流逝,你臉上一定會留下不少痕跡。」
「哈哈,那珞也一定也跑不掉。」
「……哼,我餓了啦。」
看到珞找不到回擊的話而鬧脾氣的模樣,西司笑了笑,望向另外兩人。
「艾利希先生、那堤,你們應該也餓了吧,要不要留下來跟我們一起吃晚餐?」
原先是想答應對方的邀約,一想到吃飯時的地點,便把話到嘴邊的話給吞了回去。
「不了,家裡已經有事先準備好晚餐了。」
意會到艾利希話裡的意思,西司沒有多說什麼,只是笑而不語。
感覺到自己的衣袖被人拉扯了幾下,艾利希朝那堤看過去,發現他神情不妥地搖了搖他的袖子,示意他別再待下去了。
起初艾利希不懂那堤到底想表達什麼,當他看到西司和珞的表情,頓時發覺自己剛剛說了什麼。他的話語,無疑是在他們的傷口上撒鹽。
「抱歉,我不是那個意思……嘶!」
那堤在他哥的手臂用力捏了下去,艾利希痛得僅能在心中流淚,哪知自家弟弟捏了不夠,又轉了半圈。
「……!」
「那我們也不繼續在府上叨擾了……明天開始我和我哥會把關好一切。」
說完,那堤鬆開手,站起身。礙於西司和珞在場,無法揉緩發疼的手臂,緩緩站起身。
不知道這幾天看書看的太累還是怎樣,珞抹了一把臉,輕吐一口氣。
「那就先跟你們說聲辛苦了……嗯,艾利希,你是有多餓啊?我從來沒看過哪個寰守獵人會餓到眼眶泛淚。」
「……大概是有東西跑進眼睛裡了,等等就會好了……」
艾利希眨了眨眼睛,想讓自己的說詞看起來更有說服力。
「……是喔。」
基於對方過去給予自己和西司不少幫助,便不拆穿他的謊言了,不過這種用到爛的說詞,就算他不說,在場有眼睛的人都看得出來。
「我讓西司送你們到門口,我留在這裡把書歸位……」
西司聞言,輕笑一聲,笑意未到達眼底。
「珞,加油。艾利希先生、那堤,我送你們下樓吧。」
「麻煩你了,西司。」
感覺到自己造就的微妙氣氛,艾利希一方面尷尬地想找地方把自己埋了,一方面為他的失言感到無比內疚。
「不會啦。」
跟在訪客身後,準備踏出門檻前,西司回過頭看了正在整理書山的珞一眼,在那堤的呼喚下轉回頭,露出抱歉的笑容並走出門。
當西司送他們到一樓門外時,那堤抿了下唇,緩緩開口。
「哥,你先到前面的樹下等我……我有事想私底下跟西司說。」
「好吧,別說太久喔。」
不解對方為何要這麼做,艾利希照著那堤的話走向前方稍遠的樹木。留下那堤與滿臉問號的西司處在原地。
見第三者走遠之後,那堤轉過身面色憂慮地看向西司。
雖然和他們的相處時間並不能說很長,但他多少還是能看出對方雖然表面上在笑,卻有一股淡淡的疏離感。
「西司,我問你一個問題,你一定要老實回答我。」
「什麼問題這麼神秘?」
西司輕笑回問。
「一定要老實回答我。」
那堤重複他的重點說詞。
「你不說我怎麼回答?」
「一定要老實回答。」
「……呃,我會老實回答的。」
對於他的跳針式詢問,西司覺得要是不答應的話,那堤就為一直跳針跳下去。
聽到對方的應允,那堤停止他的跳針話語,壓低音量開口詢問。
「西司,對你來說,珞……是什麼樣的存在?」
「怎麼突然說這個?」
聞言,西司神情一僵,那堤的問題讓他不禁想起前陣子空靈對他說的話。
西司警戒地往後退了一步,那堤上前抓住他的手臂,以防他忽然跑回屋裡。
「你答應過我會老實回答,不能毀約。」
被人抓著弱點不放的感受不會有多好,面對友人更是如此。此刻,他的逼問,西司感覺像是要把心中的那塊巨石從蕨類包覆中強行撕扯開一樣疼痛。
西司沉下臉,咬著下唇,撇過頭,深了一口氣。
「你知道了,又能怎麼樣?」
「不管你的回答是什麼,我都不會對此有任何的偏見。」
「我怎麼知道你真的不會有……」
話未說完,那堤抓住西司的另一側手腕,中斷了西司的話語,想要扯開手,箝制雙手的力道卻收緊,絲毫沒有鬆手的打算。
「那堤……放手!」
「只要你告訴我實話,我就放手。」
西司望向艾利希,驚覺對方所處的位子因受到垂下的枝椏阻礙視線,即使他喊叫也沒用,聲音會被夜風枝椏的摩娑聲蓋過,加上兩方的距離……難道那堤是刻意……
「西司,不可以欺騙自己……即使欺騙得了別人,卻欺騙不了自己。對你而言,珞,是什麼樣的存在?」
他不明白那堤為什麼會忽然問他這些事情,他明明隱藏的很好,應該不會有人察覺到才對。
說還是不說?
可是不說的話,那堤根本不可能會放開他。
他只希望可以保持現狀,不想要改變……若能這樣就好了……
「珞的存在……」
西司微微垂下頭,低沉且快要消失的聲音回應。
「……對我來說,珞……只是朋友……這是不變的事實。」
感受對方心靈波動,確認他沒有對自己說謊之後,那堤先是沉默了半晌,慢慢開口。
「但事實上,珞現在是你的兄弟,你不能維持這種心態,這會對你們的未來造成傷害,不管是你還是他。」
西司望著地面,雙眼一酸,水霧模糊視線,強忍淚水不讓情感潰堤。
他知道……這點他心裡很明白……
但他不想再承受身邊的人消逝的悲慟……他無法像珞一樣堅強面對消逝之慟。
如果是朋友……是不是就不會那麼痛了?
「珞在我心裡……永遠只能是朋友。」
「……」
默默乘載對方的酸澀心緒,那堤面容哀傷地闔起眼,箝制的手緩緩鬆了開來。
為何人心,總是如此矛盾?
他睜開眼,凝視著仍垂首的西司。酸澀與苦悶的情感不斷傳過來。
身體受的傷終有治癒的一天。
但傷痕累累的心,真有能治癒的一天來臨嗎?
時間能淡化傷痛,即使往後人生遇到類似的境遇,仍會勾起傷疤,承受一次又一次的痛楚。
過了半晌,稍作調適身體情緒波動後,那堤揚起手想安撫西司,一想到剛剛他對西司說的話語,動作不由得停頓了一下,接著他收回手,往後退了一步。
「你的想法……我瞭解了。今天我和我哥就先回去了……嗯,不要太晚睡。」
語畢,西司微微點了下頭。
見西司現在的模樣,那堤抿了抿唇,轉過身往艾利希的所在走了過去,獨留西司一人呆站在原處。
「怎麼了嗎?」
瞧見那堤朝自己走了過來,艾利希察覺到他微皺著眉頭。
那堤搖搖頭,沉默不語。
艾利希回望西司所在的方向,依然不解那堤為何會有這樣的表現,接著他回過頭,自行解讀成那堤是在為離開這裡而感到憂慮。
「……」
看著不知在腦補什麼的兄長,那堤在心中嘆了口氣。
西司的事情……不要讓哥知道比較好……不然有可能會跟西司他們起爭執,導致彼此關係破裂,好不容易組成的團隊也會支離破碎。
仰望夜空明月,一道思緒自那堤腦海中閃過。
……為了保護彼此,為了不受到更大的傷害。
或許,沉默於心便是最好的守護方式……
待艾利希和那堤離去後,西司抹去臉上的淚水。
這時,一直等不到送客的人返回的珞,走到對方身後並拍了肩膀一下。
收到驚嚇的西司睜圓雙眼,猛地回過頭看去。發現來人是方才話題中的主角時,他忽然不知道該說些什麼。
「你一個人低頭站在這裡做什麼?」
珞一臉疑惑地往地上看去,除了一排螞蟻之外,什麼也沒有。
在對方垂首望地的時候,西司連忙調適好情緒,同時不禁慶幸剛剛有把眼淚擦掉,要是被發現自己在哭,珞肯定會打破沙過問到底。
「你不是在整理書嗎?怎麼會跑出來?」
聽到西司的疑問,珞抬起頭揉了揉後頸。
「因為你一直沒回來,想說你是不是又搞失蹤,所以才下來看看。」
他不懂螞蟻到底有啥好看的……
能把螞蟻看得這麼入迷的,他看這世上除了他之外就沒有別人了。不,不對,還有蟻科方面的專家。
「你不回來整理,打算在這裡熬夜看螞蟻?」
聞言,西司微微一笑。
「熬夜是用來看日出的!」
「……你錯了,熬夜是給我爆肝用的。」
時隔一個禮拜,今天終於能更新啦 >///<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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