R2L7
這是升四年級的事了。
『西洋人怕鬼,中國人也怕鬼,但是中元節...』
哼,消費死人。
嗶!
我一鍵關掉了老舊的電漿電視,因為我想起還有幾樣暑假作業沒寫,尤其是那個超麻煩的暑假日記,進入農曆七月後我就沒寫過了啊啊啊。
總不能在日記上寫:因為外面「人」山「人」海,所以我這15天都待在家玩賽爾號。
神經病吧,這個人。
那來編15回故事吧?
「幫我拿客廳桌上的打火機。」叔叔在廚房喊著。
他要點線香了吧。
事實上,今天就是中元節,所以叔叔他在廚房那裡放了個小茶几,上面放了水果、乖乖之類的,還有一杯米,上頭插了三柱香。
這是要拜地基主用的。
地基主啊...一想到去年的事情我便狂擰眉頭......慢著,枉凝眉?
好吧離題了。
因為我們住在社區大樓的關係,所以中元普渡是整個社區統一辦的,就辦在一樓中庭,好像還會請來法師吧?因為我沒下去過所以不確定。
是說我也不會想下去。
中元普渡呢,就是一場布施。
我認為這個習俗很糟。
因為沒布施還好,「他們」不會進來社區,「他們」會去其他擺供品的地方,然而一布施,而且供品還是社區規模的,那社區樓下就會被「他們」擠爆,就像現在這樣......
我從窗戶望下去,就可以看到一群飢渴的「人」在我們社區推擠啊啊
我敢說,他們的數量一定超過整個社區的活人了,大概社區前中山路的「他們」都被我們承包了吧。
陰氣沖天啊艸。
還有,我討厭普渡還有另一個原因,因為普渡不能中斷,我的意思是,如果今年辦了普渡,那麼第二年、第三年......都得一直持續辦下去。
因為一旦你辦了,他們從此就會記得,這條路的這戶人家會辦自助吧,然後明年就會直接沖來你家來蹭飯。
如果你今年沒辦的話,依依不捨的還算品行良好,惡劣的做一些惡作劇也不意外,誰叫你要讓他失望呢?
啊...家裡電話響了。
嗯...叔叔接了。
「找你的。」
咦?原來是找我?
「喂?你那位?」我接過後看了看電話上顯示的兩個字「不明」。
「你猜啊~」
「......」
「你還在嗎?」
「L,還有你這樣很像詐騙集團,或是小屁孩。」 啊等等,他根本就是,我們還沒四年級啊。
L者,我的朋友也,就是那個在0A02中出現的小夥伴。
「正確答案。」
「所以你幹嘛打來啊,借功課喔。」
「不是啦,我想說找你玩啊。」
「玩啥?賽爾號?」
「捉迷藏啦。」
「就我和你是要玩屁喔。」
「我還有找一個人啦。」
「誰啊。」
「你猜啊。」
「......」
「總之,等一下來林0國小喔。」
「喔!」我掛了電話。
「叔叔我要出去喔。」
「啥?你要出去?」叔叔一臉錯愕的看著我。
「我有帶香包啦」我搖了搖脖子上的香包,裡面放了護身符和艾草、香茅之類的東西。
「出門要注意安全喔。」叔叔叮嚀。
「呃…好哦。」我已經9歲了好嗎。
我拿了鑰匙和小水壺就出去了,還有我的Sokia,就是那個耐摔,續航力又超長的3310。
不得不說,自助吧的誘惑力十分強大,剛下一樓就看到了奇特的畫面,法師在供桌一頭唸經,而供桌間擠滿了狼吞虎嚥的「人群」......就像是在試吃,生怕搶不到東西。
嗯…這就是共有財的悲歌吧。
我本來想繞開他們走的,但後來想想這樣似乎太明顯了,搞不好會引起他們的好奇,於是我硬著頭皮從供桌間經過。
「人群」忽然躁動起來。
「這是什麼味道?好噁心啊。」
「就是從那個人身上散發的!」
「快讓開!他要過來了!」
我知道艾草可以避邪,但沒想到這麼有用,我就像分粉紅海的某人一樣,凡我走過之處,「人群」自動分開,我經過後他們再重新聚合。
但這種感覺很詭異啊,被鬼投以鄙視的神情什麼的。
忽然我聞到一股酸臭味,就像放了好幾個星期的衣服一樣,我很快的發現了那個傢伙,他穿著骯髒的衣服站在一張供桌前面,就連他的同伴都不想接近那張供桌......我似乎看到了那個世界的排擠與歧視啊。
看到這一幕,我拿起脖子上的香包,深深的吸了一口,因為那味道實在太噁了,只有這樣才能蓋過去。
「yee快看那個人。」一旁的人群又在交頭接耳了。
我翻了個白眼。
話說,靈感就像是一種感官,和聽、嗅、視覺有點相似。
這樣解釋好了,視覺是透過眼睛看到物體後,將資訊整理匯入腦袋,才出現「形狀」,靈感就像是省略了「看」的步驟,直接在腦袋中形成認知,差別就在於視覺只能看到前面,靈感是全方位的。
是說靈感這東西似乎是因人而異的,有人的靈感侷限於聽覺,所以他有時候會聽到「他們」的細語。
而我的則三種都有,但偏向視覺,因此對我來說,「他們」沒有那麼可怕,因為敵我位置都清清楚楚的,就是一種存在而已。
只有嗅覺或聽覺的人才可憐。
順帶一提,亡靈的表現和他死前的最後一刻有關,例如被活活燒死的就有濃濃的焦臭味這樣。
學校離家不遠,就十分鐘的路程,我一路走來發現世界都淨空了一樣,只有幾家門前的供桌有「人」。
都被幾個社區吸引了吧。
「你滿快的耶。」校門口的L對我揮手。
「嗯啊,因為今天街道上人不多...」
「啥啊?」L疑惑的問。
「不,沒什麼。」我不自覺的搖了搖頭。
這種事不是那麼容易說出口的。
「Hi hi~」輕快的女聲傳來。
我望向後方,一個小女生正輕巧的走下天橋,他是我的同學,W,她是我的少數的女生朋友。
這大概就是佛洛伊德說的潛伏期在作祟了。
「K、L你們都來了喔。」她笑著說。
題外話,我就是那個K。
「妳怎麼也有空啊,我以為家家戶戶都在忙中元節的事耶。」我問。
「因為我們家住社區大樓啊,拜拜的事是社區統一辦的,然後爸爸他說,既然社區辦了那我們家只要擺好地基主的香案就好......」她不停的說著。
「這樣啊...」
「好啦好啦,這個等一下再說啦,我們先玩什麼?」急性子的L打斷了她。
「紅綠燈?」我提議。
後來,這個只有三人的小圈圈在校園裡奔跑著、笑鬧著,接著我們換成了捉迷藏。
我當鬼。
校園其實滿大的,而我們設定的範圍是不要跑出校園就好。
我在學務處前面倒數完就行動了,我很快的在樹後面找到了W,後來她和我並肩在校園裡走著,我們翻遍了校園的角落,就是不見L的身影。
「L~你到底在那裡啦~」W朝著空蕩的校園喊著,然而卻沒有什麼回應。
「我們還有那裡沒找過啊?」W歪著頭問我。
「額...廁所?」我遲疑回答道。
「不會吧?」W露出有點厭惡的神情。
忽然,W指著舊禮堂說,「你看!」
舊禮堂,估計是三十年前的建築物了,它斑駁的牆面和外露的水管訴說著時間的流逝。
而現在,它的大門稍稍敞開著。
我們慢慢走了過去,然後我湊到了門邊。
禮堂裡陳舊的氣息撲鼻而來,而且因為窗簾都拉上的關係,裡面非常暗,只有門縫這裡透進去的一束光。
「欸,你看的到L嗎,要不要喊喊看?」W在我身後問。
我其實有點怕,也許是因為人類對黑暗天生會感到不安,而且校園裡又很安靜,所以氣氛顯得額外凝重。
但我仔細地看了看地板。
「不,他不在,地上的灰塵是完好的。」我說。
「欸?那還要找多久啊?」W顯然也有點不耐煩了。
「啊!我打他手機看看,如果他有開聲音的話就知道他在什麼方向了!」我轉頭對著W說。
靈機一動的我撥了他的號碼。
「喂?幹嘛?」L在電話的另一頭問。
「你到底躲在那裡啊?找你很久耶!」我說。
「啥啊?我在安親班啊?我今天要上課你忘囉?」對方困惑的說。
「什麼?」我看了看手機的日期顯示,今天確實是週二,他上課的日子。
而且電話那頭除了L之外還有很多雜音。
忽然電話斷了。
「喂?L?」
取而代之的是一通來電,電話上顯示著:不明。
我有點遲疑,但我還是按了接聽。
「......喂?」我問。
「K,你不來找我了嗎?不想跟我玩了嗎?」那是L的聲音。
「你...你是誰?」我的頭皮發麻了。
「我是你的朋友呀,剛剛我們不是還在一起玩嗎?你不陪我了嗎?」
「......」我起雞皮疙瘩,抓著手機的手不斷的抖著。
「話說你想知道我在那裡嗎?」
「你......」
「我就在你後面喔。」
磅!忽然,我身後禮堂的兩扇大門被風徹底吹開。
我壓根不敢回頭,掛了電話,就拉起W就往校門跑去,跑得時候一直有一股輕笑聲在我耳邊迴盪,那聲音逐漸變高,最後變成尖笑。
「K?怎麼了?」被我扯著的W顯然沒意識到什麼,仍天真的問著。
「跑!拼命跑!」除了這樣回答外我也不知道要怎麼辦。
靈感...失靈了。
死命衝出校門後,看到對面的麵店開著,而且有些人在那邊買東西時,我才放下心來。
但是,手機又響了,依舊是那個不明。
我本來要拒絕的,但手機卻自己接通了。
「咯咯咯咯,你以為你的靈感是絕對的嗎?我可不是那些低階的亡靈。」那個聲音已經不是L了,它似女人,又像小孩。
「要不是你帶著那個惱人的小東西,你們就可以一直和我在一起了。」他說得很慢,卻十分清楚,一字一句就像大錘一樣,撞擊著我的內心。
「我只好找其他人玩鬼抓人了。」
電話,斷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