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5 木匠
昨晚雖然喝了不少酒，但卡洛還是順利回到旅店過夜，隔天醒來也沒有宿醉，他懷疑這跟體內的晶王能量有關係。
卡洛在得到紅晶王的力量之後，就一直想做一項實驗。但他怕被別人發現，所以卡洛呆坐在房間裡等其他房客都出去得差不多了，才取出晶劍，按下底部的卡榫，抽出一小截夾著晶石塊的檯座；它有個正式的名字，叫做「晶夾」。
晶夾是晶劍的心臟，是供給晶能的來源。在晶夾的技術成熟以前，晶能武器耗盡晶能後就只能靜置著等能量恢復了。晶夾的發明能讓使用者在戰鬥中替換備用的晶夾，繼續戰鬥。
卡洛將晶夾放在桌上。失去了心臟的晶劍只是一段空心的金屬管，沒辦法凝聚出青色光刃。
實驗開始。
卡洛盯著劍柄上的刻紋看，用力的想要將紅色晶能灌注在上面⋯⋯起初只有手掌心泛著紅光，最後才成功讓劍柄變紅，叫喚出紅色光刃。
光刃照紅了卡洛的臉和半邊房間，幸好窗外的日光夠亮，才沒有讓路人發現房間裡的異象。
卡洛揮了揮紅劍，覺得很新鮮；方菱大陸上所有的晶能和晶石都是青色，除了青色以外的晶能只出現在晶王傳說當中⋯⋯如今晶王不在只是傳說，紅色的晶劍就在卡洛眼前晃動著。
「啊。」
卡洛一不小心忘了紅晶能和青晶能不同，失手切下來一小塊桌角。他趕緊解除光刃，試著將缺角黏貼回去，不過最後他還是把它放回地上，假裝什麼也不知道。
一般的晶石塊在耗盡晶能之後，只要放置差不多一晚上的時間，就會自動恢復能量，不過從雷克斯先生那裡奪來的大晶石至今仍然沒有半點恢復晶能的跡象，依舊維持著黯淡無光的模樣。卡洛想不通為什麼，只知道它是能夠殺死晶王的關鍵道具，因此他總是將大晶石放在後腰包內，隨身攜帶。
四處打探情報，觀察「獵狼行動」結束以後的任務已經告一段落，無論在酒館或是情報販子那邊都已經對此失去了興趣。估計「獵狼行動」也會像其他口傳故事那樣，被編入某一段晶王傳說當中吧。
避過了風頭，卡洛今天要去找一位熟知晶王傳說的老友，想從他那裡得到多一些關於晶王的資訊。
卡洛憑著印象來到大道上一家木雕景品店，矮小蓄鬍的店老闆察覺到有客人上門，停止木雕的動作，抬起頭來招呼客人：
「隨意看，別亂摸，看到喜歡的跟我講，有什麼問題都可以問我⋯⋯嗯？你是？」
「還記得我？」卡洛微笑。
老闆放下工具，揉了揉鬍子，沉思：「我很確定我認得你，你是個冒險者⋯⋯不喜歡跟別人組隊的那種。你的名字是卡⋯⋯唉呀！想不起來！」
「卡洛。」
「對！卡洛。」老闆誇張地拍響大腿，「這幾年到哪裡去了？」
「光城。」卡洛拉了張矮凳子來坐，「我放下冒險者的身分，在光城那裡換過幾份工作，不過到最後，我還是喜歡當個自由的冒險者。」
「哎？有工作就好好做呀。光城那邊的待遇不是聽說很好嗎？別放棄機會啦⋯⋯唉呀，不過你人都已經到幽樹城來了，現在說這些也沒意義。怎麼會想回來？想念木頭香味了？」
「可能喔。」卡洛說，「不過我不想再回去當伐木仔啦。」
「當伐木仔有什麼不好？練身體啊。」
「累死人了！」
卡洛在前去光城以前在幽樹城這裡的伐木公會待過一陣子，那時候他選擇了錢多但勞累的伐木組，俗稱伐木仔，才因此認識了木雕匠葵師傅。
「那你這次回來有什麼目的嗎？還是是來度假的？」葵師傅問。
「是因為我承接了委託工作⋯⋯不過工作已經結束了，這才有空過來看看你。」
「我有什麼好看的？倒是你，身上的斗篷都破成那樣了還不換件新的，是想讓自己看起來像是個老練的冒險者嗎？」
「我的斗篷才不⋯⋯」卡洛平舉雙手，張開斗篷，上面坑坑洞洞的像是一塊破抹布。「好吧。你說的對。」
「說認真的，你今天會來，應該不是只是來看看我這麼簡單而已吧？你是想來挑禮物，還是來跟老頭我報告你的冒險故事啊？」
「我的確有很多故事可以說給你聽，不過我今天來的目的是想聽聽『晶王傳說』。」
葵一聽到晶王傳說，先是愣了一下，才豪邁的笑出聲來：「只有城裡的小孩會跑來吵著說要聽晶王傳說。喔，不，那是以前。現在的小孩也不聽了。現在的小孩更喜歡聽你們這些冒險者的故事，說是比較真實、刺激。他們對虛構的傳說沒有興趣⋯⋯好了，話說回來，你想要聽誰的故事？『雷霆鋒上的熊晶王』？『黑雪城的冰角鹿』？」
「哦，不用從頭說起沒關係，我其實是想來問一些有關晶王傳說的問題⋯⋯」
「哼嗯，我就知道你不是來懷舊的。套你們冒險者的術語，叫做什麼⋯⋯『收集情報』？」
「你就當作是那樣吧。」
卡洛苦笑了一下，接著問：「『雷霆鋒上的熊晶王』⋯⋯我記得這個傳說是在說有一群人想要獵捕牠？」
「省略前面的話，嗯，差不多就是那樣。」
「那他們有成功嗎？」
「沒有。」葵師傅說，「在我知道的版本裡──也就是在我們藝術匠之間流傳的版本當中，熊晶王的故事背景在很久很久以前，久到連晶能武器都還不發達，只能拿一些好比農具的武裝去狩獵牠。以現在的角度來看，是一件有勇無謀的、愚蠢的計劃呢。」
「我想就算給他們晶能武器和硬鐵武器，他們也還是殺不死熊晶王的。」卡洛以開玩笑的口吻說出了一部分的事實。
「或許是吧。畢竟在其他傳說故事裡有提到，晶能武器傷不到晶王呀。」
「真的沒有效果？還是只是晶石的純度不夠高而已。」卡洛微調了坐姿，過程中他能清楚感受到後腰包裡有一塊硬物抵著他的身體，「其他傳說故事裡有沒有提到過那種高純度的晶石？或是類似的東西？」
葵師傅搓了搓鬍子：「哼嗯，我想想，高純度的晶石⋯⋯你想問的是『王晶』吧？」
「王晶？」
「『晶王凝聚自己的力量製造出來的晶石』，俗稱王晶。」葵師傅手指商品架上一尊手拄劍的莊嚴女像，「傳說中，光晶王的貼身護衛隊手持黃色光刃的晶能武器保護著光晶王，我想，他們裝備的就是鑲有光王晶的晶能武器吧。」
「那些黃色的晶能武器跟普通的晶能武器有什麼不一樣的地方？」
「不知道。光神教那些人雖然宣稱光晶王是他們的教宗，但最近一次有關光晶王和護衛隊的文字紀錄是在三百年前！」
「葵師傅你還真了解這些事。」
「沒辦法，我們老一輩的藝術匠都習慣拿晶王傳說來當作品的主題了，自然會去研究、討論這些事情⋯⋯哎？卡洛你不是說你之前都待在光城那邊？怎麼樣？有見識到光晶王或她的護衛隊嗎？」
「沒有，沒見到。就算是一年一次的光神慶典，也只是推出巨大的石像繞境而已，沒有看到光晶王或任何『自稱』是光晶王的人。」卡洛說，「護衛隊也一樣。雖然說有出現全副武裝的槍騎士，但他們拿的是晶能武器和亮銀色的硬鐵武器，沒有葵師傅你說的那種黃色的光王晶。」
聽卡洛這麼說，葵師傅並不失望，反倒是冷笑了一下：「傳說中就只是傳說。」
「嗯。」
雖然對於王晶的瞭解還不夠深入，但卡洛認識葵師傅，知道他是那種會把自己知道的情報都說出來的人。既然葵師傅沒有繼續說明，表示他也只知道這麼多而已。
這麼說起來，大晶石十之八九就是一顆由晶王凝聚而成的王晶，而它曾經蘊含高純度的青色晶能，這代表⋯⋯
「葵師傅，我想問問有關青晶王的故事。」卡洛問。
「青晶王？」葵師傅皺起眉頭，搔了搔頭皮，「青晶王⋯⋯青晶王⋯⋯其實有，但也可以說是沒有。」
「？」
「青晶王沒有自己的獨立故事，但有在其他晶王傳說裡出現過。」葵師傅接著說明，「好比光晶王，故事中就提到她曾去找青晶王諮詢問題。還有幾個晶王故事中也有類似的橋段。不過關於青晶王的描寫少之又少，連他是人還是其他動物、男性還是女性都不知道。只知道青晶王時常扮演著『導師』的角色。」
「導師⋯⋯嗎？」
「對，所以也有人宣稱方菱大陸上根本就不存在什麼青晶王，而是其他晶王們在累積智慧、變得強大以前跟隨的對象，也就是『導師』。然後考慮到有些晶王傳說的信徒會沒辦法接受他們的偶像曾經向凡人學習的經歷，才在撰寫故事的時候賦予了『青晶王』這樣的虛構身分。沒有人會反對『晶王向晶王學習』這樣的設計吧？唉呀，扯遠了。有關解讀分歧這方面的細節可是說上七天七夜也說不完的啊！順帶一提我雖然喜歡研究晶王傳說，但我覺得晶王傳說都是虛構故事。你呢？卡洛，你覺得方菱大陸上有沒有晶王存在？」
「我也覺得晶王們並不存在。」卡洛說，「否則他們為什麼不現身？」
「是啊。如果晶王們真的跟故事裡描述的一樣，『能夠任意使用晶術』、『長生不老』、『擁有豐富的智慧』，那他們早該跳出來當個區域的統治者了。而且晶王傳說何其多，光我知道的就快要有二十位不同晶王的故事哩！卻只有光城的光晶王和黑雪城那邊的冰角鹿傳說比較有名，怎麼想都不合理啊。」
「可是葵師傅你很喜歡晶王傳說，還刻了一堆他們的雕像呢。」卡洛笑著指了店內一圈。
「哼，那都是為了配合客人喜好啦。」
卡洛盯著架上熊晶王的雕像看，發問：「葵師傅你說熊晶王的故事是一群人想要殺害牠對吧？」
「嗯，不過他們失敗了。」
「假如大陸上真的有晶王存在，而他們又像故事裡說的那樣強大⋯⋯你覺得那些人為什麼要冒險殺牠？」
「因為害怕吧。」葵師傅說，「要是這附近有一位『隨時可以剷平整座幽樹城』的晶王存在，我們這些居民一定也會像熊晶王的故事裡一樣，集結起來去討伐牠。」
「如果牠只是安安靜靜的待在那裡也不行嗎？」
葵師傅苦笑：「誰叫人類是一種很沒有安全感的動物呢？」
街道上的路人開始變多，逐漸熱鬧了起來。
開始有其他客人進入到葵師傅的店裡參觀，這讓卡洛萌生了離開的念頭。
但他還來不及起身，一位滿身汗水、留著鬍渣的青年進到店裡來，他和其他客人不同，對架上的商品沒有半點興趣，兩眼直盯著卡洛看。
「你是⋯⋯卡洛先生嗎？」青年問。
「我是。你是──」
卡洛還來不及反問，葵從座位上站起來，指著他大罵：「喂，跟你說過多少次，休假日要留在店裡幫我招呼客人，別整天往警備隊那邊跑！」
「你很吵耶。我一天不去練劍的話，身體就會變得遲鈍啦。」
卡洛看他頂嘴的模樣，聯想到一個人：「你是葵師傅的獨生子，尼亞。」
「沒錯！」
卡洛記得尼亞以前就想當冒險者。他還來不及把這個當作敘舊用的話題，尼亞就搶先一步開口：「我已經準備好了，帶我出城去冒險吧！」
「不准！」葵師傅大喊。
尼亞掏了掏耳洞，把葵師傅的話當耳邊風：「卡洛，我們什麼時候出發？」
「你忘了我是獨行冒險者嗎？我不會帶你一起走的。」卡洛說。
「為什麼不？我已經做好準備了！啊，還是你想試試我的身手？」
「我不──」
「那我，將要成為冒險者的尼亞，向卡洛你發起『決鬥』邀請！」
決鬥。
無論職業，只要是晶能武器的使用者，就能夠向對方發起決鬥邀請。
因為晶能武器不會造成真實傷害的特性，所以「決鬥」被視為一種武人之間的交流活動。而且除非有什麼正當理由，原則上被發起者是沒有拒絕的權利。
所以卡洛還是對著嘻皮笑臉的尼亞再次確認：「⋯⋯你是認真的？」
「那當然！」
創作內容
塔客協會 (0)
