本篇為TRPG劇本《子午線之羊》的衍生小說。
會有十分重大的劇透,若是有參與インセイン系統的玩家請特別注意。
「我們從何處來?我們是誰?我們向何處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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菊池小都音閉上雙眼都還能回憶起,那幅橫置在玄關上巨大的複製油畫,高更淬鍊畢生的作品──『我們從何處來? 我們是誰? 我們向何處去?』
菊池小都音所了解的並不多,但似乎這幅畫裡能望見痛苦的人,歡樂的人,置身事外的人這些人似乎都同樣在追問著和畫名同樣的詰問,如同向誰吶喊著追問著──自己是誰、又從何處而來、最終該奔向何方?
畫布上只有那個,在遠方觀望著浮生百態那泛著幽光的藍色的人與大家不同,彷彿目穿一切,眼神冰冷,不似人類無機質的模樣勾起了菊池小都音的注意。
菊池小都音曾在自己的房間之中找到了一本手記,似乎是自己寫的──儘管她毫無印象,那個小都音筆記著那幅畫中所代表的意涵──這是高更最後的作品,印象派的大師在生命絕望以及身體病窮交迫的最終所絞盡心力畫出的巨作,這是高更向這個最後的呼喊以及詰問。
畫面中的浮生百態似乎各自隱含著人生各個階段的喜樂以及哀憂,而那最令菊池小都音所在意的那個藍色高舉著雙手的人──他並不是人類,而是一個事件的轉化以及比喻。
藍色的人代表了在眾生身後冷眼旁觀,終不可避的死亡。
菊池小都音第一次望見那幅畫的時候,初次感覺到了內心深處強烈的波動。
她怨恨,她覺得這幅畫彷彿在諷刺著她,打從睜開雙眼,就遺忘了過去,連自己是誰都不能肯定,只能從這個大宅邸的每個人給予的答案摸索著自己似乎是菊池小都音的這件事,連該怎麼活下去,該為何而活下去都不曉得,只能茫然地在一片黑暗之中、詭譎之中摸索著自己該如何生存下去。
所以她怨恨這幅畫,她的爺爺菊池豐三郎置放油畫在這時,他是否也是在追問著自己同樣的問題,追問著每個行經此處的人同樣的問題呢?
第一次睜開雙眼時,她什麼都不曉得,熟悉與陌生混雜,空白與恐懼交錯著,隱隱約約的懷念感卻什麼都回憶不起來,這棟洋房的僕人告訴了她,自己的身分──她是這座宅邸主人的孫女。但毫無記憶的自己,卻永遠無法跟相框裡那個和她長得一模一樣的女子有所連結,但毫無頭緒的自己,只能接受了自己就是菊池小都音的存在了。
直到那一晚,三名陌生人敲響了這棟洋房的大門,菊池小都音終於有機會揭開,這棟洋房發生在自己身上的恐怖,以及這棟洋房之中令她畏懼的現象的一切謎底。
伴隨著一連串的悲劇,終於曉得了掛上了這幅畫的老人,為了生命的追求付出了多少戰慄的代價,換來了的結果,正是自己。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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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都音會長,這是這次董事會議的結果以及例行的簽呈需要您的用印。」
男人如機械般的聲音,打斷了小都音回憶的思緒,如今的她,已經身處在冰冷巨大的建築物中最氣派的一間房子裡,這是身為日本大手公司,K製藥的會長辦公室──菊池小都音的辦公室。精確點來說,她只是一個魁儡會長,她的身分被這個巨大的機器利用,成為了招牌也成為了專門簽章的工具。
宅邸的大火經過已經一年了,菊池小都音一直無法忘記自己真實的身分,以及在『根堅館』中製造的那些悲劇。
繼承了可怕實驗的巨大魔物,就藏身在這個巨大的機構之中,既然受到了邀請,菊池小都音也下定了決心要頂替著菊池豐三郎孫女的身分,成為這個公司的會長,即便被當成了魁儡,她也打算慢慢地掌握住實權,掀開這個公司底下的黑暗之手。
「這份文件,我覺得有必要再請監察委員在審核一次。」壓低了音量,讓自己顯得有自信一點,小都音將其中一份實驗的實施簽呈率性的丟在一旁,冷酷地命令著。
「可是.....那些名譽理事們,會很不開心的,小都音會長,這個實驗是他們所要求而準備的。」秘書皺起眉頭,為難地回應著。
「這樣的話,就請那些老人們再送一份將會長革職的簽呈給我蓋章吧。」菊池小都音提高了音調,「現在我是會長,我說要請監察委員再簽核一次,就沒有別的『可是』。」
「是、抱歉,我立刻拿回去辦......」感受到了小都音的強硬,秘書低下頭道歉,收起了那份公文,揣進自己懷中,倉皇離去。
這裡又剩下小都音一個人,或許這裡還有甚麼隱藏攝影機吧,小都音心理想像著,自己終究是這個財閥的籠中鳥,但她不會就這麼認輸的。
她並不是一個人。
豐三郎所製造的悲劇,使得那一晚在洋館存活下的人們,有了強烈的連結。
她已經不再詰問著,自己是誰;從何而來;該向何方前進了,她已經不在乎自己是誰,因為她曉得接下來,她所努力的一切的歷程以及軌跡,會向這個世界昭示著,她是誰。
抱持著這樣強烈的心情,即使這個心跳也是偽裝的魁儡,她也能安然閉上眼聆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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曾經在那洋房的地下室之中,爬滿了被寄生蟲寄生在腦部的螞蟻,就連螞蟻死亡之後,寄生蟲的菌絲牽動著神經仍然能支配著螞蟻不斷地運轉著,那是為了重現如魔法一般的,如同童話故事一般的奇蹟的開端。
死而復生的奇蹟,長生不死的奇蹟的原點。
菊池豐三郎終於找到了自己該前往何方,那裡應該是人間天堂,儘管要流下無辜之人的血與生命,他也必須前往的地方。
他曉得在他所想前往的地方,他那年輕早逝擁有和她愛妻一樣容貌的孫女再次甦醒,會再為了無關緊要的瑣事而展開笑顏。
他過於著急的想奔向那裡,卻沒注意到,那高舉著雙手藍色的旁觀之人已經來到他的身後,給予他不可避免的死亡。
他沒辦法看到孫女張開雙眼的那一刻。儘管他也永遠不可能曉得,當那副被他喚作菊池小都音的身軀再次運轉時,她已經再也不會回憶起照片之中她是為何而嶄露笑顏了。
根堅館一切的謎底已經解開,唯一不曉得的是那幅複製油畫,菊池豐三郎究竟是抱持著什麼心情買下擺置在讓每個進入宅邸的人都能看到的地方。
現在的菊池小都音已經不在乎了,因為她已經將一切連同那幅畫以及地下室底下無數具的屍體燃燒殆盡。
「答案並不重要,你們終將會死......但,死過一次的我,已經不會再死了。」仰著頭靠在豪華的沙發椅上,小都音自言自語著,緩緩地勾起了她的嘴角。
EN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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