序章
賽特跳出傳送門,來到聚會點。
這裡……相當令人不安,四周趨近全黑,唯一的光源來自挑高圓頂的天井,慘澹的月光從圓孔傾瀉而下,灑在廳堂中央的凹陷結構,如同一池盈滿月光的湖,其四周被十二根希臘式的列柱環繞,像十二個巨人舉行某種秘密儀式。列柱——不,整棟建築都是用黑曜岩打造,上頭微弱的反光忽明忽滅,牆壁傳來隱約的脈動,如同建築物因輕微地震而搖晃。
或者,如同建築正在呼吸。
賽特不禁打了個寒顫,他不清處這裡是究竟是神殿還是什麼鬼,他討厭這裡。該死的,他可是邪惡之神啊!怎麼能被這種東西嚇到。
看來他是第一個到,「早到」這個概念對賽特來說很不尋常,身為邪惡之神,用毀滅的力量中途打斷婚禮或慶典(就像他老哥俄賽里斯那次)可以造成很棒的戲劇效果,事實上,賽特特別晚了四十分鐘出門,但如果沒其他人在場到話就表示……他被放鴿子了。
太棒了。賽特想,這樣會讓事情簡單很多,有些事即使是邪惡之神也無法接受。
ㄧ個巨大的黑色影子出現在撒滿月光的地板上。
賽特抬頭,看見一個穿著黑色風衣的身影從天井一躍而下,落地時寂靜無聲。
對方的臉五官深邃立體,英俊到了不可思議的地步,可惜一臉頰上一大片如融蠟般的紅痂與嘴唇上的好幾圈穿孔的痕跡毀了整個畫面。他的眼睛如同石油中參點火星,漆黑裹著爆紅,ㄧ不小心就會引發燎原大火。
賽特握拳,另ㄧ個他無法忍受的混蛋。
「嗨!賽特!還記得我嗎?」對方露出他召牌的迷人笑容,潔白的牙齒完美無瑕,白到能拍牙膏廣告。賽特聞到濃濃的杏仁味。
「洛基,我怎麼可能忘記你?」就算忘記也無所謂,畢竟他的T恤上有斗大的字體「洛基登場!(HEEEEEER'S LOKI !!!!!!)」
「真的嗎?我還以為你是看到我的訂做的衣服才想起來,老朋友。」
「你的擔心是多餘的,」賽特的手爆出火焰,火焰的輪廓勾勒出埃及象形文字: 「我們的帳還沒算清。」
「喔?」洛基一臉無辜:「我不記得我什麼時候惹到你了。」
「首先,你上次請我到藍色房間(blue room)吃飯,說什麼有重要的事,結果你鬼扯一堆不三不四的『索爾又去騷擾阿芙蘿黛蒂,被阿瑞斯扔出去』之類的蠢話,還中途溜走,順便扒走我的錢包,害我只好把餐廳炸掉的方式來遮掩我的窘迫。」
「真抱歉喔,我不知道你那麽喜歡那家餐廳,但你也可以用洗盤子方式付帳啊,沒事毀了餐廳幹嘛?」
「我討厭藍色房間,但重點是……」
「哈!我聽見了!你親口說你討厭藍色房間,你只缺一個藉口來把它炸掉,而老朋友,我給了你絕佳的理由啊!是不是該說謝謝?」
去你的。
「第二,紐約洋基對波士頓紅襪,你說你會幫洋基隊,我幫紅襪隊,用球賽來較勁神力,結果你什麼都沒做,奧林帕斯知道有人干預洋基隊比賽超級不爽,而責任全掉在我身上,你知道阿波羅跟阿蒂蜜斯的箭有多難躲嗎?」
洛基的手撐在腦後:「我怎麼會知道,我又沒被金銀雙胞胎追殺。」他挖苦的語氣不言而喻。
賽特咬牙:「你在椅子上抹強力膠的那次呢?」
洛基扮了個鬼臉:「太幼稚了吧!不可能是我做的。」
「荷魯斯說是你。」
「去跟他吵。」
「爛主意。」
「很高興你比我想像中聰明。」
塞特手中的火焰化為一把血紅的卡佩許劍:「或許我現在就該宰了你。」
「別這樣,」洛基一臉不在意:「瑞雅會不高興喔。」
他講到重點了,塞特嘆了口氣,擰熄手中的火焰。他們倆人同樣是邪惡的化身,但他洛基完全不是同個層級,他寧可跟阿波菲斯單挑也不想看到洛基的臉,畢竟你好歹知道阿波菲斯在想什麼。
洛基跟莎蒂會相處得很愉快。賽特想。
「所以,你們吵完了嗎?」輕柔如羽毛的女音說。
ㄧ位穿著古西臘式白袍的女子從黑暗的一角出現,她身材豐腴,白色長袍襯出橄欖色的皮膚,黑色的鬈髮以金色絲帶綁了簡樸的馬尾,她的雙眼是如茵的碧綠,眼眶旁有抹淡淡的笑紋,給人種很親切的印象,彷彿一位母親對孩子無限的寬容心。她有的不是那種驚為天人的美貌,而是百看不厭的氣質。
「看來我們的女主角終於登場了。」塞特說,努力不讓血液往臉上沖。
神聖的我啊,她真美麗。
「什麼終於,」她說:「你們遲到超過四十分鐘了。」
洛基嘴巴微開,看來他也很訝異(或者那是裝出來的):「那我怎麼沒看見你?瑞雅?你練了忍者的技能?」
瑞雅的嘴角抽動了一下:「這不是我第一次當隱形人。」
賽特抿嘴:「孩子還好嗎?」這樣寒暄夠自然,對吧?
「除了荷斯提亞會來看我外,其他人根本忘了他們還有母親。」瑞雅語氣苦澀。
「喔,親愛的瑞雅,賽特在挖苦你。」洛基說。
洛基,你混蛋。
瑞雅轉向賽特,臉色不善:「真的嗎,搖滾紅死神?」
她怎麼知道這個綽號的?
塞特趕緊轉移話題:「這不是重點,你把東西帶來了嗎?」
希臘眾神之母的臉整個暗了下來。
我是白癡我是白癡。
「你們,真的覺得這是個好主意嗎?」她輕聲問。
「親愛的,這主意當然爛透了,但我嘗試警告過阿斯嘉諸神深淵之子的威脅,可惜我說謊的本事出類拔萃,讚到即使我說實話,他們也不相信。」洛基說。
賽特也聳肩:「我在大儀式祭司的大腦裡大呼小叫,他都裝做沒聽見,因為我是邪惡之神。」
瑞雅還企圖爭辯:「可是及使有了這東西,那孩子也未必打得過他,不如繼續隱藏他的身分,等到……」
如果是其他人,賽特早就掐住對方的脖子,用力搖晃,大喊:「醒醒啊,白癡。」不過,他……呃,沒辦法對她生氣。
「他不是你的孩子。」賽特淡淡的說。
聽到這句話,瑞雅就像皮球般洩了氣,賽特幾乎要為此感到罪惡感,但他是邪惡之神,不會有罪惡感,對吧?
「好吧,我知道了。」瑞雅說,帶著點鼻音。她手指ㄧ彈,一個烏檀木長匣憑空出現,盒子跟 她身高約略相等,上頭沒有任何花紋。她深吸一口氣,打開盒子,展示內容物。
一根明顯有燒熔痕跡的金屬棒。
賽特咽了口口水,洛基的臉上閃過一抹恐懼,瑞雅的臉如紙般蒼白。
即使只是武器的殘骸,這根金屬長棒還是散發著無與倫比的邪惡力量,雙色的金屬光澤如同把互斥的磁鐵強行綁在一起,彼此仇視,致死方休。四周的空氣變得更為寒冷,賽特感覺到自己的精質在騷動,那是遭遇天敵的恐懼。
這武器是設計用來弒神,而他們三人不僅要重鑄它,還要強化它,最重要的是,還要把它交給別人,祈禱他別心血來潮倒戈,把世上所有天神剁成肉醬。
「爛主意爛主意爛主意……」洛基盯著金屬棒,口中唸唸有詞。
「洛基。」塞特說。
洛基猛然轉頭:「幹嘛?搖滾紅死神?」
「你不會蠢到對它動手腳吧?」
「啊?不會。」他不帶情緒的說。
「那你有什麼其他……秘密計畫嗎?特別是跟你們的諸神黃昏有關的,你知道,我們約定過不引爆世界末日的。」
洛基擠出抹虛弱的微笑:「怎麼可能嘛!」
這尊比賽特自己還邪惡、還狡猾的邪神完全不可信,但沒更好的選項了。願另一位悖論者有了它,能為祂們帶來救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