詛咒自己,戴上面具。
哪怕會身負罪惡及孤獨,也絕不再保持沉默。
若是世界背叛了你們,那就替你們反叛一切。
未得完成之事、未曾訴說之苦、未能報復之恨。
將所有遺憾,完全接受。
不再執迷虛偽之善,只願沉淪純粹之惡。
「你是這樣想的啊……」賽爾蒙閉上瞳孔,收回了血能。
懾人的威迫感,重新隱入體內。
莫名的空虛寂靜,卻比正面壓迫更令阿魯卡多膽戰心驚。
血族之王不再說話,只是反覆用血能壓縮轉動血繭。
既像在思索什麼,也像在觀察什麼。
當他重新睜開瞳孔時,血繭的血能活性已經攀升至最高點。
血繭的表面出現裂痕,光芒至內部透出,結構瀕臨瓦解。
阿魯卡多心想,來不及了。
「答得不錯,阿魯卡多。」如同終結他的異想,賽爾蒙再度開口,「用你的餘生去證明這份覺悟吧。這是朕……最後的命令。」
碎裂的血繭發出如熾日般的耀眼強光,血能的活性被激活到最高點。
縱使阿魯卡多被被強光灼燒的雙眼發疼,卻仍不敢閉眼。
他害怕一閉眼……她,就會從此消失。
一波波的光之漣漪向四處飛散,過程持續了數秒之久。
最後,血繭瞬間瓦解成碎片。
在阿魯卡多還不明所以時……
「接好了。」
碎裂的血繭被拋至空中。
!?
在命令之前,他便做出了動作。
血繭的碎片至空中扭曲、迴旋,接著化作一絲絲血能吸入內含物中。
阿魯卡多內心激動不已,成功接住了他的目標。
殘存的血能碎屑和衣物纖維在半空中飛舞。
宛如慶賀新生的禮炮般,光彩絢麗。
驚叫聲無法發出,他只是張著嘴,難以置信地望著懷中的人影。
他原本面如死灰的臉龐,頓時老淚縱橫。
「安娜大人!」
阿魯卡多懷中的並非成熟美艷的金髮女子,而是年幼可愛的金髮女孩。
縱使外貌已全然不同,但他依然能一眼認出她。
撇除外貌的變化,但毫無疑問的,她的身體已比先前的狀態好上百倍。
軟嫩白皙的肌膚、微卷的璀璨金髮、緊緻的苗條身軀、規律跳動的心律。
那份美麗和健康,宛如時光倒回般,重新回到了她的身上。
「朕的血能抑制了她的血能。除此之外,朕也改變了她的肉體,雖然強度會有所下降,但這樣就算不攝食鮮血,也能勉強維生。」
賽爾蒙的血能,能改變、強化身體結構。
這一刻,阿魯卡多才體悟了自己主人的真意。
一切衝突,原來都只是出自誤解。
這是,令他無比愧疚的真實。
安娜的肉體和精神都面臨極限,若是保持原樣,也絕對活不了幾年。
想要她的命,賽爾蒙連出手都沒必要。
打從一開始,便是為了『拯救』而來。
如此簡單能懂的道理,卻因放棄思考而鑄下大錯。
阿魯卡多不敢想像自己若成功阻止了賽爾蒙,那將會發生什麼樣恐怖的後果。
賽爾蒙會因此受創,而安娜會因此……
死去嗎?
他將親手害死最重視的她,還有什麼比這更令他恐懼?
微微抓緊了安娜的身軀,阿魯卡多在心中發誓,絕不能再犯下這等錯誤。
「陛陛、下!是、老夫……罪該萬死……罪該萬死……」阿魯卡多低著頭發抖,低啞的嗓音盡是後悔及恐懼,「感謝陛……陛下您的大恩大德。感謝您拯救了……安娜大人。」
「別誤會了。若今天要朕在氏族和她之間做出選擇。朕絕對會毫不遲疑地,捨棄她。」
這是教誨,阿魯卡多非常明白。
他認識賽爾蒙的時間,也非常久了。
對於自己的主人,他認識的非常深刻。
賽爾蒙不是阿魯卡多。
他不會為了一人,去捨棄掉更多的人。
他的所有決定,都是為了多數血族的生存。
毫無例外。
安娜想要留下所有人,最終導致一無所有。
阿魯卡多想報答一人,卻離棄了所有眷屬。
但賽爾蒙不同。
他選擇的是最艱難,也最孤獨的道路。
不為自己,只為血族。
阿魯卡多受血前,曾問過賽爾蒙很多問題。
是既愚蠢又傲慢的問題,儘管他提出的問題如此之多。
但賽爾蒙所給的答案,卻只有一個。
『朕沒得選擇。朕不做,由誰來做?』
那時,賽爾蒙正於墓園為一個無名的墳上獻花。
那是新生的眷屬,因想家而歸鄉。
沒想到一回到家裡,他卻被最愛的家人所殺害。
縱使沒說成為血族的理由,但阿魯卡多也知道,那人至始至終愛著他的家人。
就如那時的他一樣。
哪怕可能被殺,也絕不恨家人。
阿魯卡多的運氣很好,家人願意接受改變的他。
然而並非所有的血族,都有他這樣的好運。
因這等情況逝去的血族,才是絕大多數。
就算試著溝通,也毫無作用。
要明白人類可是連同族間,都能因差異性而大動干戈的物種,又要如何讓他們接受本質相異的種族呢?
遭遇狩獵,血族只能又逃又竄、或哭或鬧,卻沒有一個敢真正去恨。
但賽爾蒙做了,他以一切以暴制暴的手段,去拯救血族的存續。
多數人對血族的敵視,在那之後轉變成恐懼。
一日殺萬人,這對賽爾蒙來說,稀鬆平常。
大多數的人,包含血族在內,都認為他極其嗜血。
但這是錯的。
賽爾蒙或許極為討厭人類,但他所做的一切,至始至終,都只為了保護血族。
他不准血族隨意襲擊人類。
並建立了王權同盟,將血族做出嚴謹的分層管理。
因善為惡。
他是為那些沒得選的血族,做出了當時未能執行的另一個選擇。
憶起往事,再次加深了遺憾。
「……不,陛下您救了安娜大人,這點是無庸置疑的……」
「救了她的人,──是你。」
「怎麼可能。老夫什麼也沒做……」
「若沒有抑制血能的先例,朕又如何能想到這方法呢?如果她當初沒有如此救你,那朕也絕不可能做到這事。」
「……」
「就朕來看,這已算是你的回報,只是有意無意的差別罷了。不過,看來你並不能接受吧。」
這是自然。
阿魯卡多可沒有單純到,會被謬誤所欺騙。
唯有當下的行動,才能代表自我的意志。
縱使他造成了契機,但出手的確實是賽爾蒙無誤。
如果今日賽爾蒙不在這裡的話,安娜恐怕是凶多吉少。
不在這裡的話。
等等……
阿魯卡多內心一驚。
賽爾蒙是如何知道安娜的近況?
陛下是什麼時候察覺的,難道是從一開始……
越是去想,他就越難以置信。
許多疑惑的問題,全都獲得了解釋。
安娜襲擊了教廷。
但在瓦魯莎馬特城,卻從未出現通緝。
就算她走出家門,會受到不少目光注視,卻未曾有人找過她麻煩。
而當年安娜的情報,又如何在短時間內,傳到他那裡去的?
重傷又失去所有眷屬的安娜,在他回到她身邊前,未何從未被襲擊?
如果,真是他所想那樣的話……
「陛下您一直……都知道嗎?」
「朕知道。」
「陛下,那為何都不出面呢?直到現在才……」
阿魯卡多無法理解,明明安娜正在患難,為何他不出面直接給予幫助。
「朕出面有用嗎?給她安慰還是容身之處?或者來替她善後?在你的眼中,她是這般嬌弱的女人嗎?若能替她做這些的話,你恐怕早就比朕先做了吧?」
答案既犀利,又真實。
安娜與嬌弱確實無緣,她是個好強的女人。
不論是阿魯卡多或賽爾蒙出面替她解決困境,她都肯定會羞愧的寧願去死吧。
阿魯卡多自然明白這些考量,所以他才會孤身來到安娜的身邊。
並不替她解決難題,而是在身旁默默支持。
不過,阿魯卡多的理性雖然明白,但他的感性卻無法接受。
失去所有的安娜,這些年的孤獨,豈能用這點理由塘塞。
肯定還有其他方法。
這只是賽爾蒙不肯與她見面的藉口罷了。
「但陛下……」他想反駁,但卻被賽爾蒙硬生打斷。
「朕明白你想說什麼。但朕要告訴你,事情並沒有那麼簡單。朕做過許多讓她反感的殘酷之事,雖是為了讓她明白世間的黑暗,但卻也讓她更加畏懼、甚至贈惡著朕。──所以若非必要,朕絕不會再出現在她的面前。」
這段話,讓阿魯卡多無法反駁。
賽爾蒙是暴君,也是明君。
不惜使用一切手段,也為保護血族和家人。
他有著殘酷的自覺,也有被贈恨的覺悟。
在背後默默守護,卻發誓不再靠近。
他將自己與他人做出明確的劃分。
將惡留於自身,避免汙染所愛之人。
這就是為了守護家人和族人,自願背負罪惡、墮入黑暗的王。
血皇賽爾蒙的真實面貌。
無比偉大,卻又令人痛心。
阿魯卡多有幸能窺見這點真實,內心是無比澎湃及充滿敬畏。
若不是他此時已選擇了安娜,否則他必定會回到賽爾蒙的身邊,成為他的劍及盾。
為這墮入黑暗的理想,奉獻出自己的所有。
「陛下,不怪安娜大人嗎?」阿魯卡多看著懷中沉睡的少女問道。
安娜的決定,賽爾蒙又是如何看待的。
「怪她有何用?一切結果,都必須由她自行了解和承擔。朕或許能告訴她選擇,但並不能替她決定──」賽爾蒙捏了捏右肩,舒緩了持續繃緊的筋骨,接著他突然轉頭望向破碎的玻璃窗外。
他微瞇起瞳孔,接著瞬間重塑血能全身鎧,再度遮掩起自己的面容,「離開吧。雖然比朕想的要早,但已經到了開場時間了。」
阿魯卡多看向窗口,發現了數量眾多的閃爍寒光,他原以為是碎裂玻璃的折射,但凝神一看才發現,那是周邊建築上一字排開的純銀箭矢。
剛剛將注意力全放在了賽爾蒙身上,竟無從察覺,宅邸周邊發生的各種異變。
他專注於提升感官,頓時察覺到了宅邸被人包圍。
數量……上百,不是破千。
陣列已經結成,道路也遭封鎖。
他們成了籠中之鳥。
「教廷的聖騎士?怎麼會在這種時間點,除非……」
是誘餌。
安娜一直沒被人侵擾,是因為她是個誘餌。
那些監視她的人,並非是賽爾蒙的眷屬,而是教廷的騎士。
從賽爾蒙的話聽來,他早知道自己的任何動作,都必然會引起教廷的動作。
只是他似乎沒想到,對方的集結是如此之快。
現況非常不利。
第三真祖,安娜陷入昏睡。
前血族親王,阿魯卡多血能耗盡。
第一真祖,賽爾蒙雖有餘力,但不知能撐多久。
阿魯卡多雖是絕望,卻也振奮。
若能在此等情況,讓生命中的兩位貴人安然離去。
那這筆難以償還的人情債,想必也能勉強付清吧。
縱使機率極低,他也想賭命嘗試。
「陛下,這裡由老夫──」只可惜賽爾蒙和他處的太久,已將他的想法摸的太透。他的話還沒說完,就被賽爾蒙給否決掉了。
「阿魯卡多。你的命是朕和安娜所給的,你並沒有權利決定怎麼使用。聽好了,在朕引開他們的注意後,馬上以最快的速度帶安娜離開,不避去理會是否有人追擊,能跑多遠就跑多遠,朕會替你們斷後。」先是命令,後是告誡,「不准違抗。這是命令,活著才是對朕盡忠。──她,就交給你了。」
「陛下,這太荒謬了,請您也一起走吧。」
「沒有朕斷後,誰也走不了。」賽爾蒙搖頭:「不必擔心朕,僅是這點程度,朕還不放在眼裡。」
「但是陛下,多一人就多一份力量。若真是這樣,請您讓老夫與您一同戰鬥吧。」
「血能過度消耗、肉體也受重創。就你的現況,你連半分鐘都拖延不了。除了將安娜安全帶離這裡外,你還能發揮什麼作用?──可不要逼朕不給你面子。」
賽爾蒙話已至此,阿魯卡多也無話可說。
他並非不明事理,只是難以接受。
若再拒絕命令,那便是對賽爾蒙的不敬。
既然他已無法留下斷後,那便賭上一切帶上安娜逃離吧。
「陛下,老夫以您授予的那一半性命起誓,必定會保證安娜大人的人身安全。」阿魯卡多遵循命令,以誓言宣示盡忠。
這麼做是為了讓賽爾蒙再無後顧之憂。
「就是現在,走!」
玻璃窗及磚石牆面在這段話語結束,便被數以百計的銀製箭矢貫穿。銀白色的箭雨氣勢恢弘的朝著他們席捲而來。
賽爾蒙一個血色長劍橫掃,血色劍壓毫無例外地將眼前的所有箭矢給輾碎。
阿魯卡多右手環抱安娜,左手將殘存的血能注入地板,瞬間挖穿了一個圓形通道。通道直接貫穿兩層樓,直達地下室。
他打算從地下密道逃進城市的下水道。
兩人沒有對談、也沒做任何確認。
就算兩人之間對談爭議頗多。
但真正執行命令的時候,阿魯卡多卻沒有任何一絲遲疑。任何一發箭矢或飛躍而來的人影,他都沒回頭看過任何一眼。
賽爾蒙說不必擔心追擊,那他就不該擔心。
墜落的箭矢和落地的屍身,也印證了賽爾蒙所言無虛。
安娜位於二樓的臥房被攻擊席捲過後,屋頂和牆面已經全面瓦解。
賽爾蒙看向四方,斬下的騎士大概有二十餘名。
對他來說,這些沒有任何特殊能力的一般騎士,就好像棋盤上最低階的士兵一般,除了靠著數量盲目向前外,沒有任何作用。
雖然如此,但在周邊房屋和巷道各處,還有著數以千計的銀鎧騎士,連天空上方都盤旋了上百名全副武裝的天使戰士。
聲勢之浩大,難以想像是為了討伐個位數目標,所指派的軍力。
儘管場面頗具威勢,但實力若到了賽爾蒙這種級別,單純的數量優勢,對他來說並沒有太大的意義。
不進反退的向前走了一步。他那無所畏懼的身姿,莫名的遏止住了騎士的聲勢。
他那臨危不驚的淡然,及方才突襲未成的心理壓力,已經讓來襲者們手足無措。
沒有人敢貿然攻擊一方當關的賽爾蒙。
天使位列中,一名看似指揮者的天使,自鎧甲取出一綑卷宗。
見他雙手拉張,似乎要發布上頭的命令宣言。
是想把這莫名的停頓,刻意轉變成聽旨儀式,藉以穩定失衡的軍心。
賽爾蒙並不打算給對方這個機會。
在對方尚未完全打開卷宗時,他便舉刀橫掃,血色劍氣隔空劃破了卷宗。
這些子虛烏有的罪名,他一項都不想聽。
要戰便戰,何需藉口?
何況所有宴會的開場白,按照規矩都是由地主來說。
「諸位於千里之外,趕來與朕相會,朕實感莫大榮幸。天堂路遙,一路上辛苦諸位了。為了回報諸位,回程路上──」賽爾蒙雙手凝實血刃,蝙蝠幻影和血紅光芒充斥著身體四周,以令人顫慄的金屬音宣告:
「就由朕相送一程吧。」
「孽畜!」領頭的天使捏緊了手裡的破碎卷宗,滿臉怒容的瞪視他。
「對朕有很深仇視感……這樣啊,你就是擔任『監視者』的……天使?抱歉,朕的記憶力不好,記不得你的名字。不過,朕還是很感謝你這些年對舍妹的熱情關注。因此,朕決定饒你不死。──嗯,只有你。」
領頭的天使感到屈辱,咬牙丟了手中卷宗,在他向後方的同伴點頭確認後,抬手一指,驀然一聲喝斥:「動手。」
各式各樣的嘶吼聲充斥四周,威勢震天。
撲天而來的銀色人群,帶著呼嘯聲,翔天走地、直奔飛竄的朝他襲來。就如同銀色的滔天巨浪般,欲將中心點的賽爾蒙吞噬殆盡。
「這局,可別讓朕太掃興阿。」
逃往地下道的阿魯卡多隱約感受到,在他的正上方,一場慘絕人寰的殊死戰正在上演。
而最為此次戰役感到遺憾的,卻是此刻身於教廷通天塔門前的一位『七大天使』。
當『監視者』向他回報時,他便明白到這短暫的和平即將結束。
白銀全身鎧的天使,看著西方淡淡說道:「賽爾蒙……吾友啊……你終究是走到了這一步……」
話語中透出的是對命運的無奈及遺憾。
只是這麼一段話,卻道盡了兩位絕世強者,橫跨數個世紀的交情。
※※※※※※
自那場一人戰役後,已過了兩個月。
在賽爾蒙的掩護下,阿魯卡多和安娜成功逃離了教廷的追捕。
儘管掛心,但阿魯卡多並沒有回去確認賽爾蒙的生死。
因為這是莫大不敬。
何況賽爾蒙給他下達了更為重要的命令。
──她,就交給你了。
這段話,阿魯卡多不敢隨意解讀。
他能做的,無疑就是給安娜提供保護及照料。
就如同她以前為他做的那樣。
他們落腳於安娜名下的另一座別墅。
新宅邸的規模雖然不大,也有著設備老舊的問題,但對脫離氏族庇護的血族來說,這裡還算不錯的藏身處。
午夜時分,一如往常。
阿魯卡多正準備著『下午茶』。
他將餐點一一放在特別訂製的加寬托盤上。
在反覆確認所有餐點都已備全後,他才端起了那白底金邊的巨大托盤。
托盤內共裝有三種甜品和兩種紅茶,驚人的份量足以讓三個大男人吃飽喝足。
不過,這些餐點事實上僅是為一人所製作的。
阿魯卡多走向樓梯,小心的踏上階梯,避免打翻精心製作的餐點。
然後他終於走到了,那設於三樓的少女閨房。
不過在他開門之前,門就被人粗魯的打開了。
「慢死了!慢死了!真的慢死了!阿魯卡多,你是不是想餓死本小姐啊!」體態嬌小的金髮少女用手指著阿魯卡多,立馬就是一陣抱怨。
在身體變成少女後,安娜的情緒自制能力,明顯得降低了許多。
在情緒管控上,已經無法像成人那般壓抑。
「真的十分抱歉,安娜小姐。但烤爐的溫度實在不夠,老夫必須多花點時間去烘烤蛋糕,希望妳能諒解。」面對責罵,阿魯卡多也只是苦笑認錯。
由於體態改變,加上有了被監視的前例,他對安娜的敬稱,現已改為更低調的大小姐。
經過賽爾蒙的調整後,安娜的身體狀況好上不少,雖然沒有恢復從前的成熟豐腴,但至少已不像前些日子的病態消瘦。
若繼續調養,也許有朝一日,身體能恢復以往健康也不一定。
但這一切只是理想,實際上執行非常困難。
首先身體外觀的變化,只是假象,而不是真正的時間倒轉。
要不然阿魯卡多早就被賽爾蒙一同回春改造了。
賽爾蒙只能暫時用他的血能壓制安娜的血能,若安娜的血能恢復到能突破壓制,她的身體就會再次變會原樣。
若她變回了原樣,卻仍不願進食鮮血,那她身體恐怕將再次變得衰弱。
況且不知是賽爾蒙有意為之,還是身體壓縮造成的副作用。
安娜得到了記憶障礙。她記得千年以前的事情,但在那之後的事,卻幾乎都忘得一乾二淨。
她忘了自己曾創建氏族,也忘了一直掛心的第四真祖,當然也包括了拯救阿魯卡多在內的所有事。
失去記憶的安娜,已不記得曾和阿魯卡多的約定。
對她來說,阿魯卡多就跟個陌生人沒有兩樣。
阿魯卡多說明了她身體的事,以及賽爾蒙命令他照料她,來博取她的信任。
縱使半信半疑,但她也發現到了自己身體的異狀。
非常勉強的給了他一絲信任。
這僅僅的一絲信任,阿魯卡多卻是費了不少勁才到手。
其難度他認為甚至遠比『舊宅殊死戰』更高上一籌。
因為安娜此時的任性程度,與她外觀的縮減呈等比上升。
她所不能接受,不想承認的東西就是錯的。
而當她認定你是錯的,那你就必須是錯的。
因為她只相信自己是對的。
她不想信的,絕對不相信。
花了兩個禮拜時間,他以長年與安娜相處所掌握的各種習慣為證,才順利將其說服。
……至於論證中關於黑歷史的事,他也被安娜封口從此不准再提。
對他來說就算僅有這絲信任,卻已是種奢侈。
不過最讓他擔憂的,並非是信任,而是安娜許多尚未好轉的問題。
她依然不願飲血,若食品中碰到鮮血就會反胃嘔吐。
安娜也不願接觸人群。她一旦看見他人成群結黨、成雙成對,眼神就會變的黯淡無光。
變得充滿絕望、怨懟、憤怒以及傷心。
縱使毫無理由,也是如此。
她曾要求她寢室的隔壁,要保留一間空房。
阿魯卡多在事後詢問時,才發現連她自己也不明白那是為誰所準備的房間。
然後,她突然流了眼淚。
就算沒有記憶,也無法消除本能、抹去傷痛。
在她的心中,仍殘留著過去的陰影。
「……吶,你去拿張椅子過來坐。你做的蛋糕實在太難吃了,本小姐吃不下……你那什麼表情,若若、若不喜歡、可以不要吃啊!」
吶、阿魯卡多。今晚,久違的在大廳用餐吧。晚餐記得準備兩人份吧!……什、別自作多情,本小姐才不是、想跟你一起用餐,只是座位太空會影響本小姐胃口。對,只是這樣而已……真囉嗦、去做就對了!
過往的約定自心中浮現,這讓年邁管家老淚縱橫。
「感謝安娜小姐,那麼,老夫失禮了……」
「你、你哭什麼啦!其其、其實,也沒有到那麼難吃……只有一點點的難吃……好啦……是還可以的程度,不要哭了啦,這樣很噁心……喂……」
「……謝謝安娜小姐的誇獎,老夫只是裝的。」阿魯卡多快速的抹去眼淚,露出自信的笑容,彷彿真是為了誇獎所做的舉止。
安娜頓了一下,才意會過來而發怒。
「你、你你……居然敢這麼做!你這樣……這樣……」她的小臉脹紅了起來,用手指著阿魯卡多良久,卻是想不出什麼罵人的詞彙。
阿魯卡多看到安娜如此滑稽的表現,再度笑了出來。
安娜大人,一直以來謝謝您。
請您再讓老夫多陪您一段日子吧。
直到您……不再需要老夫為止。
「你,明天不准吃晚飯!」安娜大聲喊著,似乎不明白負責作晚飯的人,不准吃飯是有些不合邏輯的事。
好的,老夫明天也會在您的身邊。
「是的安娜小姐,老夫明白。」
未來的事,就等到明天再說吧。
厭食的吸血姬、終章。(完)
潤飾和文字情報的刪減修飾,重複做了幾次後才勉強滿意。
非常感謝大家的等待。
這段的結尾處是大事件的前夕。
七大天使之首的叛逃。
統率地獄六君,第七位王權者降臨。
賽爾蒙與第七王聯手拯救第四真祖,導致教廷陷入最大危機。
這都是後面發生的事了。
筆在此感謝大家的閱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