魅神之事 /doppelganger
１
今天是出院的日子。
母親正幫我收拾著病房內的衣服以及日常用品等雜物。因為沒有和母親聊天的意思，所以打開電視分散她的注意力，沒想到新聞播放的內容反而讓我認真看了起來。
附近的溪邊有人的斷肢。是一隻手臂，不知道被丟棄幾天了。根據新聞的報導，手臂已經水腫變形、腐爛發臭。
發現者是一位撿拾破爛的老人家。看著經過變色處裡的老人，從他說話的語調可以感受到他的驚恐。
「……又是這種事情啊？最近真是不和平。」
母親皺著眉頭，眼角餘光盯著電視看了好幾眼。是啊，怎麼會這樣。我很隨意地回答她，注意力繼續放在電視上。
新聞沒有放送斷肢的樣子。應該早就被警察帶走了吧？根據老人的證言，我開始想像起那隻死灰敗壞的手臂。
──要是可以看看手臂被砍下的斷面就好了。關掉電視的同時，不知道為什麼腦中出現這種想法。
離開醫院之後，和母親說想自己到附近走走就和她分開了。
母親一臉擔心的樣子。但醫生說過，去以前去過的地方可能可以想起什麼，儘管她有些猶豫還是讓我離開。
其實並不期待散步就能夠想起記憶，只是想讓有點混雜的腦袋沉澱一下罷了。
時間是太陽正準備下山的午後六點多。季節就快進入盛夏了，即使只是夕陽的餘光也足以讓人滿頭大汗。悶熱的空氣讓頭開始昏沉起來，於是我離開車輛通行的大馬路，轉向住宅並鄰的巷子裡。
因為本來就沒有目的地，所以隨性地憑著感覺走著。我刻意背向太陽走，斜射的光線逐漸拉長影子，地面被刻上了一具不見底的人形。
我望著自己漆黑的影子，這時突然有一道白光閃進來，轉頭一看原來是前面來了一台自行車。
迎面而來的強光刺激著雙眼，沒過多久光源遠去，四周又變回一片沉靜。我像是融入這股沉默般，不發一語緩步前進。在連一輛汽車都無法容納的窄巷中，似乎有某種力量正誘惑著我邁入什麼異空間。
一直走到天色全黑我才停下來，這裡似乎距離醫院有點遠了。
雙腳踩在生鏽的水溝鐵蓋上，一整排連成直線的水溝蓋延續至道路的另一端，水溝裡傳出連這股深沉寂靜都相形失色的濃郁氣味。
那是有什麼東西腐爛掉的味道。
不健康的、疾病般的、異常的氣息。這股味道立刻讓我反胃。
我蹲下身揉著發疼的腹部，同時──冷不防腦中不斷閃現出一張又一張的景像。
我努力看著如快轉影片的景像，這些景象宛如鐵鎚般重擊著頭部。
它們是片段的影像，不過我知道，這些不連續的光景肯定是我的記憶。
痛到幾乎快昏過去的記憶，是一起事件。
──她的身體像是破碎的花朵散落在地面。
赤色正在柏油路面緩慢流動著，其源頭是一具被切割的屍體。
頸部、雙臂、雙腿。好像組合式玩偶般，身體被拆卸成數個部份，在一片暗紅之中，軀體顯得格外慘白。無暇的純白，令人發寒的顏色。
唯一保持原貌的只有那頭黑色的長髮。散亂的長髮中，雙目已被染成赤紅，從眼角流下的黏稠朱紅逐漸滴落到地面，在夜晚的黑暗之下，看起來就像正在燃燒。
盯著她的頭顱，忽然間那雙赤紅的眼睛好像也瞪著我看似的。
身體開始發抖，彷彿詛咒般的惡寒瞬間襲遍全身。
對於這樣的記憶，在認真思考是什麼之前，身體已經擅自動了起來。
雙腿帶著想嘔吐的身體，開始往背後全力奔跑。
──記憶什麼的才不管，現在只想快點脫離這個充滿腐臭的暗巷密室。
沒錯，要遠離。離開吧。
之後的事情，之後再考慮。帶著這個想法在路上跑著，很快地回到有熱度的大馬路上，但仍然沒有停下腳步。
因為只要一鬆懈，赤紅的雙目就會出現在腦海中。
就這樣一路跑到家門前，到底怎麼過來的甚至搞不清楚。
扶著牆壁大口喘氣，緊張感好不容易消退了一點。
然而──
醫院清醒以來的第一次，腦袋變成了一片空白。
「……大哥哥，你怎麼了？」
──剛才腦中裡那個被分屍的女孩子，好端端站在我的面前。
創作內容
魅神之事 /doppelganger
非關邏輯 (10)