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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說】Fate/Grand Order迦爾納寶解紀念文-〈徘徊青蓮之下〉

作者:Lutercain│2017-09-21 19:54:42│巴幣:0│人氣:263
那是個不堪記憶的故事。
幾經傳頌,重複抄寫,真相已不可考。
世間的輓歌猶在,莊嚴依舊,唯獨你已成灰。
你並非生而為死,不朽的光輝啊。
但你真正的想望,卻是如此逼近死途。
願你漫行於生死之外。
那怕萬物皆已磨銷。
-你的雙眼,仍可倒影出心底最深刻的信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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   懷著名譽而活。
   宛如催命符般,是永世的欣悅與苦咒。
   指陣千軍的決斷與氣魄,親情骨血的連結糾葛,一刀兩斷的傲然執意,以及留予後世寄情的,誦曲與贊歌。
   這終歸於某種「形式」,名為「願望」的形式。
   所以選擇這一種方式的「再現」,藉以彌足缺憾。
   將「願望」託請於許願者和實現者,即使面臨矛盾。
   作為「許願者」,難以付諸坦承。
   作為「實現者」,尚未一無所求。
   ……只能懷著名譽而活。
   法陣暈藍的光輝如同生命般沿著迴路擴散,照亮迦勒底及召喚者的臉龐,流光的華色以火焰之姿向四方湧動,連結英靈座的術法回應著召主的魔力,這一回陣式的光芒隱約點綴著蒼白的冷光,隨著陣中人影的逐漸清晰,召主才發現所謂的冷光是英靈的髮絲,乍看之下就像藍光間的縫隙。
   儀式即將面臨尾聲,伴隨著逐步減卻光輝的陣文,陣中英靈的身姿更顯光耀,如火一般的灼灼不可逼視,卻在下一秒收斂為溫和的光點。
   英靈緩緩睜開雙目-蒼白、冷靜、與世淡然。
   作為召喚者的藤丸立香,第一眼留下這樣的印象。
   那無疑是一雙無可指瑕的眼睛,沒有瑕疵得近乎不屬於人間。
   聲音微微震動著空氣,不疾不徐的吐句,呼吸與轉換的頻率協調得十分完美,令人聯想起春融的破冰初響,帶著幾分寒意,幾分溫色。
   「從者,Lancer,真名迦爾納,請多指教。」
   『目如青蓮』-書上是這麼記載的。

   神話是人類精神的殿堂,充斥著刻意為之的華美,轉眼間荒涼頹唐。
   人們在神話裡以「誇張」作為對強大的想望,用以免除鄰近深淵的恐懼與無能為力,因為擁有著以想像為基礎的期待,方能說服自己,過去未死,將來未生。
   這本應是美化與誇示的描述,但藤丸立香此刻卻深刻地感受到這形容,恰如其分。
   無論是對那股優雅,抑或是無以名狀的徹骨之哀。
  
   「--」
   意識模糊的情況下,立香感覺似乎有某種事物正在騷擾著自己,拂過臉頰的微刺感,使他不加思索地用力朝目的物揮過去,依稀有哀鳴聲竄入耳際,然而立香不以為意,毫不思考後果地繼續進入夢鄉。
   「前輩--!」
   立香幾乎是整個人從椅子上跳起來,又因為忘記自己處於坐姿狀態,膝蓋因此狠狠的撞上桌子底部,桌子因此被撞倒,上頭放的成堆書籍與筆記凌亂的撒在空中,散落在房間各地。
立香心痛的看著自己花了整個晚上翻閱的書籍及筆記凌亂不堪,但比起這個,瑪修的神情似乎更具有威嚇感。
   自己只是想要查個資料然後一個不留神熬到四點才睡,又因為太累不小心錯過醫生例行性的身體狀況評估,順便錯過達文西安排的幾場模擬戰鬥而已,雖然這麼細數下來,真有天怒人怨的效果。
   瑪修一臉像是半憤怒又半同情地望著他,仔細一看芙芙蜷縮在瑪修懷裡,和他視線對上時不停地發出示威般的低吼。
   「……我做了什麼?」
   還刻意在「睡夢中」這三個字上壓重音。
   「耶?」
    除了睡晚以外,外加誤傷芙芙的重罪一條。
   「我明白,前輩您太晚睡太累了所以沒察覺。」
   這次在「太晚睡」加上強調語氣。
   十足的興師問罪的語氣。
   「那,芙芙對不起?」
   諸事先安內,錯過檢查訓練之類的待會再處理。
   可惜得到的回應是芙芙不滿的嗚嗚聲,如果翻譯成人類語言,大概就等同於一聲冷哼吧。
   「前輩,道歉時不要用疑問語氣。」
   「對不起,我錯了。」
   「沒關係前輩,就算前輩累到在戰場上體力不支,我相信一句道歉就一定能扭轉戰局的。」
   「呃……」
   「如果前輩因此倒地不起,我相信其他英靈一定會理解的,對吧前輩?」
   「呃,瑪修……」
   「然後醫生和達文西小姐一定會理解的,對吧前輩!?」
   面對著言詞犀利的瑪修,以及懷中對他發出不善吼聲的芙芙,立香不禁覺得這一人一動物怪不得相處融洽,同仇敵愾,如出一轍。
   確實是自己沒有分配好時間,耽誤了其他人的行程,瑪修擔心的事情也堪稱合理,作為人理燒毀後唯一的人類御主,他的生命的確不是只屬於他自己。
   立香鎮定了心神,順便摸了摸撞痛的膝蓋,低頭道歉。
   瑪修抱著芙芙坐了下來,看著立香頂著黑眼圈開始收拾在地的各式資料,似乎覺得他動作太慢,乾脆蹲下身幫忙整理。
   將最後一堆整理好的資料遞給立香後,瑪修終於開口問道。
   「所以,前輩不惜熬夜,睡晚並錯過行程,是為了什麼?」
   聽見「錯過行程」的字眼時,立香忍不住歉疚的後縮幾分,但見瑪修並無舊事重提的打算,方才放寬心的開口。
   「也不是說為了什麼……不如說我在想,英靈是什麼存在吧?」
   立香略為困擾的搔頭,瑪修也有些不解的側頭。
   關於「英靈」,乃至於聖杯的運作,經過好幾場作為試煉的特異點,身為御主的立香不可能不知曉,瑪修明白立香的疑惑並非是「原理」層次的問題,而應該是更逼近於內心的,對人性的追索。
   英靈曾經是人類,或是人類的投影,綜觀人類脫離神代後的發展,成王敗寇,野死名就,說不上可以全盤預期,但最終的結果往往是蹈襲前人的必然。
而促成這必然之勢的,即是以聖杯為中心的英靈座。
   「前輩這麼問,是在質疑英靈的存在價值嗎?」
   立香的神情五味雜陳,芙芙似乎氣消了,從瑪休的懷中溜出,安穩地趴在他和瑪修的中間,立香一邊伸手撫摸芙芙的軟毛,瑪修專注思索的神態與平常並無二致。
   這一人一物果然很像,氣來得很快,消得也快。
   立香稍微收斂了神情,正色說道。
   「英靈的存在價值,不光是我,即使是全人類也未必有資格評斷。因為我……怎麼說,從來沒有完整了解過他們。」
   不管是音樂場域的阿瑪迪斯,或是狂氣的帝國皇帝,乃至於親托一己之欲的義人海盜之屬,都僅只殘留一面,極善與極惡。
   那是「英雄」、「偉人」,被賦予極大的尊榮或憎惡,使其以非人類樣貌在歷史直線上變異的「點」。
   說是為了「時代性意義」而付出的代價,似乎也不為過。
   而所謂的「英靈座」,將這些變異點抽離時空間的差異,使之齊聚一堂。
   「如果過去的英雄,因為行為意志有別於該時代,而被授予至善或至惡的英雄屬性,以充當時代的標的,那麼一旦歸於英靈座,抹消因時代差異而產生的時代價值,瑪修,你覺得英靈姿態的英雄們,是如何存在的?」
   作為「人」?還是過去英雄的殘影?
   瑪修單手支撐的下巴,欲言又止,好半晌才回應道。
   「即使他們不是時空下的英雄,我仍覺得之前碰過的英靈,和我們一樣都是活著,雖然不知道這樣能否就說是有價值,但一概否定價值,似乎又說不過去。」
   「因為他們有自己的願望,有些雖然是延續生前的意志,但也有些未嘗不是成為英靈後的嚮往。」
   立香聞言,眼中掠過機不可見的光芒。
   瑪修說得與他所想一致。
   欲望與信念息息相關,甚至,信念本身就是欲望的最高層次。
   即使沒有了時空限制,有些希望仍緊縛於生前種種,即便無關乎生前,欲望本身就是生命體的第一反應。
   或許如此,所以聖杯透過建構英靈否定英雄出身的時代,卻又給予英靈能夠許願與實現的機會,用以肯定英雄存在,奠固英靈行為的動力。
   立香站起身,順手摸了摸瑪修的頭。
   「是啊,聖杯確實會回應許願者呢。」
   「也許,該去找迦爾納談談呢。」
   
   肯定聖杯的意義,承認英靈皆抱持心願而來,抑或是肯定有毫無心願的英靈存在,從而直視聖杯可能具有的歪曲?
   從魔術王的話語來想,以聖杯為核心的戰爭,本身就是人類對「守護」意義的誤解,毋寧說,是將「守護」的含意擴大至人類的「欲望」,那怕是世俗認定最高潔的奉獻情愫,或是在劍氣中朗朗照徹的人心,最不可能追求、最晦暗不可照見的,都被聖杯賦予了無限可能。
   這同時也是對聖杯的解放,從「最聖潔者才有資格追尋」的條件裡拔高超然。
   然而這本身卻是種相當病態的關係。當聖杯還保有聖潔的本質,唯一能碰觸聖杯之人出於對欲望後果的理解,不會輕易許願;然而擺脫「聖潔」的聖杯回應所有的願望,也意味著早捨棄盛血之杯的神聖姿態,僅僅是作為「力量」支配一切。
   立香將之認定為對聖杯的「誤用」。
   縱然是「誤用」,他也沒有權利奪走任何人對之的渴望,針對風華已逝的時光,聖杯是唯一且最終的願景,讓死去的人們在所謂的「不可能」與「不合理」當中神魂超拔。
   在作為御主的他身上,則是一次又一次的夢境重現。
   伴隨契約的締結,英靈的記憶宛如侵蝕般捲纏攀附他的精神,有些甚至令他疼痛-不光是記憶本身的悲劇成分,也包含願望所超負的生命重量,孤注一擲的決意。
   即使在平日間言笑傾蓋,夢醒時分,諸般憤怨無奈便在他精神底部掙扎不休。
   到了最後,立香甚至覺得,所謂英靈原是這麼回事,與善惡一體兩面,同悲喜交錯雜揉,輾轉間便是懸崖峭壁的隔差。
   -因為曾被時代壓抑而迷失。
   -因為被聖杯解放而狂亂。
   明明聖杯已成為誤解誤用的存在,然而因此而重生並相遇的英靈又太過理直氣壯順理成章,縱使活在巨大的矛盾中,英靈的現世,作為手段卻又是可以被推斷的,便是聖杯將「守護」轉化為「實現願望」的自衛形式。
   就算是錯誤,也無法否定聖杯內部發展的合理性。
   直到那名男人的出現。
   那雙眼睛過於乾淨,猶如無垢的止水,遍尋不著波動與生機,一旦跨越過那靜面,彷彿就能達到終結所有理想信仰的彼岸。所有的、在過去英靈身上體現的複雜性,在迦爾納身上,淪為不值一提。
   簡直像「無願」一般。他的到來,就像在宣布聖杯的不合理一般。
   這分明是不合情理的。立香無意識的碰觸成堆的書籍思忖。
   他的確感受不到「怨恨」。
   在夢裡,他唯獨看見青蓮的影子,狹長的柔瓣無風自搖,花葉微蘊斑藍的青色,如同眼睛,無時無刻地以千眼照看世間。
   高雅于是,孤直于是,空白于是。
   以及,慈悲于是。

   隔日,立香隨意在迦勒底閒逛時,遇見了迦爾納。
   與其說「遇見」,倒不如說是在走廊轉角處見熟悉的光芒一閃而逝,當立香回過神時,發現自己早不由自主地走到迦爾納面前與他對視。
   「御主,有何吩咐?」
   立香緊張到連要說什麼都拋到腦後,或說他從一開始就沒想過要如何解決心中的疑問,半個問題也丟不出來的他只能露出半張著嘴的傻樣。
   「沒、沒事,就只是剛好看到打個招呼而已,哈、哈哈……」
   看著迦爾納挑眉,立香悲哀地覺得自己真的絲毫沒有緩解氣氛的能力,換作是羅曼醫生,肯定事先一兩聲乾笑,旁人再加幾句揶揄就會回歸正常了,雖然這好像不是值得欽佩的特質。
   更重要的是,迦爾納要是真的出口調笑之類的,立香想如果真發生了自己恐怕會連三個月惡夢不止,所以還是算了。
   因此他就必須面對一本正經專注望著自己的迦爾納。
   正當立香開始認真思考是否要用通訊找瑪修來打破僵局時,對方終於開口。
   「感謝您的問候,早安,御主。請問有什麼事?」
   「沒、沒有啊,啊有,不是我的意思是……」
   對方敏銳地察覺自己前來的目的,但原本就思緒打結的立香想到自己的問題似乎又太涉及個人,反而更加難以啟齒。
   「迦爾納你看,今天太陽真大啊。」
   於是說出口就變這種話。
   然後立香馬上看到迦爾納眼底閃過一絲異樣。
   別說陽光普照,除非自己把走廊上的燈當成太陽,否則以迦勒底的情況來說,根本就是充滿幻覺失去神智的發言,當然,如果迦爾納還正經回應說「是」,立香也覺得對方實在太善解人意到令他無言以對。
   出乎意料的,迦爾納原先緊抿的雙唇,似乎一瞬間微微上揚。
   「御主您真是很奇特的人。」
   迦爾納從滿臉詫異的立香身上移開視線,口吻難得流露出一絲懷念。
   「太陽的確在,高掛於空中,遍照一切的日輪啊。」
   那是對回憶的追念,對遙遠的太陽神,敬意同時也是親情的回溯。
   即使是略帶疼痛的記憶。
  
   過去曾有一名年幼無知的少女,誦唸婆羅門所贈的咒文,擁有無上光輝的太陽神蘇利耶因此前來。
   出於好奇的試探,衍生了趨近於瀆神、形同於懲罰的榮輝-神子的降誕,並未盡如少女之願。
   基於恐懼與榮耀,少女為這名孩子向蘇利耶提出祈願。
   一個考驗孩子人性的悲願。

   「前輩?前輩怎麼垂頭喪氣的?」
   「沒什麼,只是覺得溝通好困難,有句話是這麼說的吧-言不及義?」
   「……前輩請別這麼快就洩氣,哪有這麼誇張。」
   瑪修一臉狐疑的盯著整個人幾乎貼在走廊牆上、不停用頭撞牆的立香,不光是她,迦勒底來往的工作人員不由得投來懷疑不解的視線。
   「前輩您跟迦爾納先生談完了?」
   「我好像還是無法,碰觸到迦爾納啊。」
   「前輩您的用詞似乎欠妥。」
   「那更正。我好像還是無法了解迦爾納啊。」
   立香頹喪的抬起頭,額頭有些紅,配合上立香糾結的雙眉有些滑稽,瑪修忍住笑意說道。
   「可前輩您之前不就說過自己無法全盤了解英靈嗎?」
   立香忍不住蹙眉。
   「所以說,是我期望太高嗎?」
   陷入思緒的立香,卻絲毫沒有察覺到遠處閃逝的人影。
   
   與其說「理解」,立香不確定自己的動機是否如此高尚,抱持著相當於對其人生負責的深度,甚至沒有自信自己作為御主,是否真有能力帶領他們走向了卻遺憾、拯救人理的聖杯之途,「同甘共苦」一詞太過於普遍,讓人幾乎忘記承擔起旁人的責任時,有時是對於自己責任的混淆與逃避。
   他是「御主」,適當時候,他考慮的是如何將英靈的能力發揮至極限。
   他並不是為了互吐心事的交友而來。
   嚴格說來,他只是基於「運用」而去「理解」的適格者。
   輕易認定自己能夠涉入他人的生命,無疑是另一種一廂情願吧。
   
   好不容易穩定好情緒的立香,方才打開自己的房門,差點又嚇到絆跤。
   迦爾納靜靜的站在門側,細長的雙眼若有所思,但仍快速出手扶住立香
   「你、你為何今天一直維持現形的狀態?」
   「如果御主覺得這樣會消耗額外的魔力,那我隱身也無妨。」
   言畢,迦爾納的身影慢慢化作光點消失,立香連忙制止。
   「不是!我只是很納悶為何一直看到你而已!喔不,我不是說看見你不好,別誤會!別消失!」
   迦爾納似乎嘆了一口氣。
   「御主您別激動。」
   「我之所以維持現形姿態,是因為人們才會向身為英靈的我尋求幫助。」
   立香一愣。
   「你希望人們向你尋求幫助?這是你的願望?」
    迦爾納頓了頓,微微垂下眼簾  
   「不是『希望』,而是『應當』。」
   「我並不多言,也因此錯過許多事物,所以我需要更細微的觀察,並使自己是『可見』的,這是我對待自己最正確的方式。」
   「……你並沒有錯過。」
   立香直視迦爾納的雙眼,絞盡腦汁的說道。
   「我並不覺得作為施捨英雄的你,那個會為醫生買麵包的你,會錯過重要的事物,為此作為理由苛責自己,我不同意。」
   迦爾納別過視線,立香也為自己一時口快懊悔不已,半晌,對方的聲音傳進耳裡。
   「御主您似乎有事要問,剛剛有點沉浸在自己思緒,不好意思,您想說什麼嗎?」
   「你是為此在這裡等我?」
   「可以這麼說。」
   既然對方挑明來意,自己再刻意迴避只是另類的矯情,於是立香緩緩吐口氣說道。
   「告訴我,迦爾納,你對聖杯是怎麼想的?」
   「我對聖杯沒有興趣。」
   所謂五雷轟頂,大概也無過於此。
   立香想過各式各樣的答案,對於願望的岐解,或是不願吐實的個人因素等等,然而迦爾納的直截了當,以及看似對聖杯毫無留戀的斬釘截鐵,不由令他瞠目結舌。
   似乎看見立香一臉慘淡,迦爾納又補了一句話。
   「但若是御主想要,那就另當別論。」
   少把問題推給我啊可惡,立香不死心的問道。
   「難道你真的沒有絲毫想要借助聖杯完成的願望?」
   他無法明白自己為何會對迦爾納的願望如此在意,也許是為了印證自己對聖杯解釋有誤與否,或是出於對英靈的好奇,抑或只是為了在戰場上能同出一心,還是他對迦爾納有某種感應,使他急於獲得共鳴?出於「御主」的身分,還是單獨以「藤丸立香」提問?
   「御主。」
    迦爾納的聲音輕輕響起。
   「我是一介凡人,不論出身如何特異,我都必須認清作為凡人的事實。」
   「所以,我選擇以這副模樣現世。」
   在諸多的形象裡,他做出了選擇,分出了輕重。
   -從甘露裡孕育的黃金鎧甲。
   -只餘單邊的阿底提黃金耳環。
   -以及本應不屬於自己的,因陀羅所賜的神槍。
   這是英雄迦爾納,捨棄與身俱來的「不死」,認定的「最強」樣態。  
   在那雙青蓮似的眼中,立香終於看見些什麼。
   說是悲傷,卻夾雜著堅強的覺悟;說是後悔,又沒有預期般的軟弱,一切看起來是那樣雲淡風輕,各自橫流,不論是何等的悲歡離合聚散無常,都盡收眼底。
   既是諸願成就般的滿足,又是如履薄霜的卻步。

   『請讓這孩子如你般強大吧。』
   少女對蘇利耶許下如是心願。
   賦予太陽神之子無人匹敵的強大,好使他在流浪生涯裡重拾榮光。
   即使她早先拋棄孩子的榮光。
   因為少女的愛,他得以降世。
   因為少女的懼,他獲得足以克服殘酷事實的獨立。
   
   『這孩子將如我一般。』
   蘇利耶實現少女的願望,孩子被賦予不死不滅的耳環與鎧甲。
   他不需經過苦修便獲得的「不死」,一個形同沒有意義的饋贈。
   他不是十車王之子羅摩,應任何人所求而生,同樣也不是以苦行獲致永生的羅剎,為了羅摩的偉業而注定消亡。
   應當有一個答案,使他可以說服自己,這一切的取得是因果可循,告訴他什麼是「迦爾納」應做的。
   關乎他的不死,以及伴隨不死而來的榮耀與名譽,對於前者,他輕易掌握,但是對於後者,他卻一無所有。
   「名譽」-一個太過於人性的願望。
   『名譽對死人毫無用處。』
   睿智的太陽神似乎早已看穿一切,關於他的嚮往,和做出選擇後所招致的後果。
   他笑而不答。
   
   因陀羅的出現昭告他將如願以償,天神為了般度族的勝利,以神槍一擊作為交換,求取他的不死,索求蘇利耶唯一留給他的,孳衍心障的耀眼之物。
   因為因陀羅的私欲,蘇利耶過往的贈予,迦爾納的施捨,終於能被重新定義,贏回他夢寐以求的「名譽」。
   天地為之震動,木葉落處蕭蕭寂然,有靈之物哀慟啼哭,悲愁與美麗交衍,草木唏噓日月交暗,抬眼處,少年微笑的將鋒刃指向自己。
   
   『我會取下耳環和盔甲給你。』
   『當我將它們取下時,但願我不會害怕。』
   那是「迦爾納」的第一個願望。
   
   -『毗迦爾多那』
   他被這麼稱呼著。透過切割所產生的贈予,不再擁有無傷能力的他,作為報償,他被授予最光輝輝煌之死。
   ……本應如此、本應如此的。
   宛若宿命般,他遇見因陀羅之子,神弓的偉光照遍大地,貫穿諸天羅剎,般度之子阿周那佇立於青蓮池畔,所立之處皆化為淨琉璃。
   他因為「施捨」而取。
   對方因「奪取」而獲。
    
   他打從心底愛著因陀羅,因為重獲名譽;他亦深愛因陀羅之子,只因為在他身上,迦爾納看見另外一種「名譽」的展現方式。
   在因陀羅身上拋出的線,他要在阿周那身上取回,他將無與倫比的感情置於這同母異父的弟弟身上,像愛敵人般看望著他,母親為他二人種下相爭的後果,他卻以此宿命為同等於生命的偉大,甘之如飴。
    
   立香靜靜地注視著迦爾納。
   「你有願望,生前的你不惜將『不死』捨棄,只為了尋求名符其實,而在最後,你則渴望扭轉整個宿命,重新贏回榮耀。」
   換另一句話來說,其實有點像「以死相逼」的境界,只是逼的對象是自身,將自己作為最終的籌碼,用以建立整個賭局。
   「名」與「死」在他身上是相通的,無關乎等價與否,亦與報償毫無相關,獨獨取決於目的,為了予以「不死」正名,而正名的手段恰好是「死亡」,最偉大的名譽又牽繫在神弓持有者身上。
   如果記載沒有錯的話,迦爾納願望應該與阿周那是相關的。
   「但你的心願,其實沒有真正完成吧。」
   不論是最高的「死亡」或「名譽」。
   「所以你才會回應聖杯,希望能再次擁有一個機會對吧。」
   迦爾納搖了搖頭。
   「你不相信聖杯?」
   迦爾納的笑容裡,參雜少許的落寞。
   「我相信聖杯,一直相信著。」
    
   立香的夢境開始產生異變。
   他看見了俱盧之野,《摩訶婆羅多》所記載的無雙聖地,也是往後血流成河的起始。
   那是個遙遠記憶中的時代,鏖戰塵生屢屢皆是,片刻間生死徘徊,步旅天涯,願望的誕生連緜不斷,通向所有未知的未來。
   滿佈宇宙的箭雨,喧囂來往的戰車,以及神通的相互較勁,彷彿寫定好的劇本,有朝一日搬演,方能見其氣度非凡。
   不能迴避的盛大。
   即使是在人群裡,立香仍舊一眼看見了那人。
   交錯密布的箭網遮蔽天空,晦暗不明,然而少年所行之處,人如其名,光輝隨身,他目光凜凜,所見之物盡皆染上赤焰,看似焚毀一切的將萬物擁入光芒,烈焰灼灼堪比缽頭摩,而他一身如雪,冷澈凍裂,宛若孳衍於苦痛處的芬陀利華。
   『日輪啊,順從死亡-』
   迦爾納的神槍化成電閃雷鳴,直直的朝向目標呼嘯而去。
   不是那個人,不是那個他愛逾性命的挽弓者。  
   他為了走到那人面前,偏離了原初的想望。
   作為代價,他喪失與因陀羅之子對陣的資格。
   在他讓對方失去對自己的憐憫與愛惜之情的同時,他已注定步上英雄的後塵。
   阿周那的神弓挽出漂亮的半弧,鍭矢割弦,破空之聲迎面而來。
   喪子之仇、家族之恨、奪妻之辱,太多的過往紛沓而至,到後來也不過訴諸一擊。
   迦爾納無法動彈,還是不願移動半分亦無法知曉,他為了成為「英雄」而背負太多的詛咒與怨恨。
   他沒有回頭,彷彿回望一眼,所做的一切便前功盡棄。
   他捨棄一切以尋求公平的競爭,卻在死前發現對方原不是同他一般,身無所有的前來,一無所有的行走於一馬平川的大地。
   從一開始,他二人就注定了不一樣的生命形式。
   只是他一直奢求著,所謂平等相視的地方。
   
   箭矢帶走大片的血,在虛空中開出艷麗的花,極盡哀榮頹唐。
   天地靜切。
   倘若這便是一種永恆,只願萬物歸寂後,我尚可在所有歸於無痕的時光裡重新流轉,以嶄新的身份了卻舊有的錯誤與遺憾。
   -『但願你與我有相同的心願。』
   迦爾納向聖杯伸出手。
   可你會嗎?
   可你會嗎?

   立香終於明白迦爾納的心思。
   他在內心渴望夢境的結束,回憶然而止,如同它的主人般,渴望被理解,卻又畏懼的不敢全然相託。
   他見識到迦爾納寶具的威力,而那卻不是現在作為英靈之身的迦爾納所有的力量。
他在等一個人,全心全靈地在等一個不知何時何地的赴約。

   「耶?你要我把你傳送到另一個虛擬世界避人耳目?」
   達文西從雜亂無章的雜物……未成形的實驗物中抬起頭,瞇著眼睛看向立香。
   他點頭,斟酌著說道。
   「還有連同迦爾納。」
   「雖然神秘感是很好,畢竟人類是在神秘與不明中獲得靈感啦,說吧,你要我這麼做的目的是?」
   「……我很難跟你說,你就當成是為了履行當御主的責任可以嗎?」
   達文西停下手邊的工作,漫不經心的用指節敲著桌子邊緣,成堆的精密儀器依循著立香所不懂的規矩運轉,發出喀答喀答的聲音,立香試圖分散自己的注意力好緩解等待過程的緊張感。
   「羅曼知道嗎?」
   「我打算先斬後奏。」
   「真是個胡鬧的御主呢,嘛,打從你上一次忘記我幫你安排的模擬訓練時我也有心理準備了啦。」
   立香難為情的皺眉。
   「很抱歉,我知錯,請別再提了……」
   「如果你沒跟羅曼提起,代表你也知道自己做的事情有幾分危險性吧?」
   「與其說危險,倒不如說我是希望能讓解決者和被解決者的關係盡量簡單一些。」
   立香握緊雙手,望著手上的令咒說道。
   達文西見狀,罕見的一臉嚴肅。
   「你知道你是目前唯一的人類御主吧?一旦發生甚麼意外,都可能使我們之前的努力付諸流水。」
   「我知道。」
   「但困難不會在我萬事俱備時才發生,何況我現在的身分是御主,和英靈有關的事情,我是首當其衝,我應當、且有理由做些什麼。」
   立香的額上緊張地微微冒汗。
   達文西突然噗哧一笑。
   「你這副樣子,活像是要去跟別人約會一樣,啊啊,年輕真好。」
   「耶耶耶?」
   「兩個人掩人耳目的約會,挺浪漫的,下一次的禮裝名稱就以這個為主題好了!」
   達文西露出俏皮的微笑,立香狼狽地出聲。
   「等、等一下!你為何態度變得這麼多,你剛剛不是一副很審慎的樣子,怎麼突然就……」
   「啊,作為迦勒底的一員,程序上總要問一問,但真正的天才往往是憑直覺行動的,問一下也才有理由跟羅曼交代呀。」
   「何況身為天才的我,總是能應付各種情況嘛。」
   「原來還順便捧一下自己嗎……」
   達文西不以為意的聳肩。
   「如果你們準備好了就跟我說一聲,有需要指定特別的時空背景嗎?」
   「沒有啦,又不是約會!」
   對方嘻嘻一笑,立香轉身準備走出房門,卻停住腳步轉過身向達文西深深鞠躬。
   「謝謝,拜託您了。」
   看著螢幕上顯示的一人一英靈的消失,達文西交疊起雙手,不慌不忙地撥弄著鍵盤,若有所思。
   「果然是個天真的御主,永遠都充滿幹勁勇往直前。」
   「明明情感上難以割捨,卻還冠冕堂皇的說著『責任』二字,看似無情,實質上卻是不知如何表現,這和生前的你是否有點相像呢,羅曼?」
   達文西吁出一口氣。
   他們的確都不是御主,嚴格說來,也不過是從旁協助的旁觀者,有些事情確實不應由他們決定,但也不是說他們連觀望的資格都沒有。
   思緒至此,達文西敲響通訊,通訊的另一端是她一直以來的同事。
   「喂,羅曼-」
   這一回,他們選擇旁觀。

   迦爾納默不作聲,立香明白那是因為他向對方提出了「要求」。
   他不會拒絕任何人尋求的幫助,因為那是他的生命樣態,無物可懷無物可戀,剩下的只有將己身付出的,作為高貴犧牲的功用。
   「迦爾納。」
   立香輕輕吐出這個名字,第一次沒有任何猶豫和害怕。
   他明白自己想要說什麼,對方也垂下眼睛,沉靜得凝視著立香。
   「你有願望,可你從來都不敢真正許願。」
   迦爾納睜大了漂亮的眼睛。
   「因為你本身,就是一個輕許願望所造成的後果,帶來了恐懼與家族的不幸。」
   -只是一個因為少女出於好奇而誕生的無辜存在。
   -只是一個實現少女錯誤願望而獲得補償的虛偽永生。  
   「你所遭遇的歧視、不公,讓你認知到『願望』本身為世界帶來的歪曲,即使出於善意,也會帶給旁人無法預估的矛盾與痛苦。」
   「所以你敬愛身為你父親的太陽神蘇利耶,卻又亟欲擺脫蘇利耶給你的一切,只因為你難以信任所有出於愛的動機及行為。」  
   迦爾納的眼中彷彿有什麼東西正在碎裂,立香苦笑著。
   「你早已告訴了我,你只是對聖杯沒有直接許下的願望,卻不代表你不曾渴望過它,可惜我太過愚笨,始終不能明白你話中的含意。」
   「如果世間的願望都會產生扭曲,那麼,如果許願的對象,是那個可以實現一切的、被稱為『萬能許願機』的聖杯,也許就不會產生像你出生所遇到的-從畸形的心願裡延伸的謊言與背叛。」
   所以你才會回應聖杯,因為你相信只有聖杯才能給予你的願望正確的回應。
   迦爾納欲言又止,立香見狀,露出胸有成竹的笑容。
   「不過我也說錯了一件事,你的確向聖杯許下願望。」
   「但能否實現願望的決定權,並不是在聖杯,而是在阿周那。」
   立香現在有點偏向破釜沉舟的心情,迦爾納從剛才便一直保持著沉默的狀態。
他是「御主」,從最初的召喚乃至於現在兩方相視,不是只有英靈才會因聖杯而聚集,「御主」的擔任,對於「拯救人理」,期盼維繫人類歷史價值的最後身份,早已經對「願望」有了認定。
   「願望」與「責任」是一體兩面的存在。
   立香自己卻不願意坦承,生怕「願望」裡所含的個人因素使他無法辨認是非。
   他同樣畏懼著「願望」的存在。
   這又算什麼?同病相憐?
   立香直視著迦爾納的臉。
   「能否答應我一件事?我不希望動用到令咒。」
   「和我打一場。」
  
   話語彷彿沉入黑波,翻湧無聲,直下降至內心深處。
   「御主您希望做什麼?」
   「你希望身為御主的我做什麼?迦爾納。」
   立香滿意的看著迦爾納的臉上浮現出一絲迷惑。
   「作為一個聽人使喚的英靈,對你而言就夠了嗎?不願意表現出內心的想法與期待,只因為害怕著可能發生的偶然。」
   立香回過身,向著前方的空地邁開步伐。達文西將他們傳送的虛擬空間是一片廣大的草原,有風聲如淒如訴。
   「如果覺得不甘心,那就向我證明,因為我不需要一個會畏懼未來的英靈,即使他再強大。」    
   「告訴我你的願望,透過你手上的寶具。」
   「如果你一向服從御主的命令,那就由我決定去留。」
半晌,迦爾納慢慢地說道。
   「您會死的。」
   「那也要你有心要殺我才行。」

   『在所有的戰場上,我只想殺死一名敵人,他吼聲震地,他發光無限,我或許會怕他。』
   少年對因陀羅如是說道。
   神槍能夠奪去一個生命,僅僅只有一次的機會。
   『你所指的發光之人,無法被神槍貫穿。』
   因為他與身為車夫之子的你不同,因陀羅拒絕了他的請求。
   那人身處他無法觸及的彼岸,他擁有殺死對方的能力,卻無法跨越距離。
   他對一個無法實現的祈願堅定著,只因為有朝一日,神槍會先貫穿他自己,只要他心生迷惑。
   -『命運寫定了一切,注定了你會擁有,與無緣擁有之物。』
   他心知肚明。
   -『所以,人生來對事物的渴望,皆必須由自己去爭取。』
   他心存僥倖。
     
   你有著向別人短兵相接的覺悟嗎?
   還是你所有的舉措,只是為了走到那人面前?連同信念,連同冰冷的殺意。

   迦爾納的槍法無疑是熟練且凌厲的,動作如行雲流水,毫無破綻與猶疑,槍刃拂過臉頰時,立香仍能感受到冰冷寒意,隱隱發涼。
   立香有著和愛德蒙.唐泰斯的對戰經驗,深刻的明白一介凡軀的自己,速度與敏捷度上是難以與英靈相互匹敵的,能與之抗衡的只剩下謀略與魔術,強化魔術雖然使他勉強跟上迦爾納的速度,但武技上仍遜一籌。
   迦爾納的眼神裡沒有猶豫,神槍散發著刺目的光芒,彷彿一輪太陽,揮舞間捲起的熱烈氣流鋒銳無比,立香在自己身上下了保護性的魔術,才稍稍免去了細小的傷口。
立香看得出槍身上的魔力流動,迦爾納將自身的力量匯聚在神槍之上,類似強化術般,所到之處,削鐵如泥。
   神光所及,一一被點燃火苗,立香同時處於熱氣與寒氣兩相交雜,視線裡迦爾納的影子似乎越來越模糊。
   對方很認真地達成自己的願望,立香忍不住苦笑。
   從空中閃耀著奪目的金光,直直向自己劈來,立香不閃不避,一念之間解除了所有施加在自己身上的防禦性魔術。
   他近距離看見迦爾納臉上的愕然。
   迦爾納企圖收力,然而收勢難止,神槍只是稍微一側,但對於目標物而言,其實也差不了多少。
   立香看著對方,舉起右手,手腕處的令咒隱隱發光。
   即使在一片火海,令咒的光芒依舊顯而易見,映入迦爾納的雙眼深處。

   立香踉蹌的按住左肩上的傷口,鮮血沿著指縫緩緩滴落,火光的影子在他的臉上竄動。
   傷口不算小,但已經比預計承受的傷害小了許多,也印證了他的猜測,體力透支之餘,他還是露出滿意的笑容,雖然當中混雜著少許的疲憊。
   身體向上一浮,迦爾納拎著他越過火海,穩穩的降落在另一邊未經過蹂躪的草地上。
   迦爾納的眼神流露著嚴肅,甚至帶著幾分譴責。
   「你對我使用令咒?」
   連敬稱都省了。
   立香先行簡單治療傷處,傷口比一般的皮肉傷稍深幾分,雖然不礙事,但若不理會也可能失血過多。
   「我是使用令咒-『對我使用寶具』,我是這麼命令的。」
   立香端詳著左肩逐漸癒合的傷,迦爾納側過臉。
   「正常的寶具如果完全解放,我早就失去性命,不會只留下這種程度的傷。」
   「迦爾納,現在的你,別說是寶具的真名解放,連寶具你根本就沒有真正『使用』,神槍只是類似於你魔力的塑成物。」
   「所以,現階段沒有完整寶具的你,根本就無法完成我的命令。」
   立香稍微移動身體,直視著迦爾納。
   「寶具其實就是英靈心理狀況的具現,那是無法單靠命令就運作的,因為問題最終還是必須返回英靈自身,否則我當初和瑪修在冬木時,早就用令咒使瑪修展開寶具,何必繞了這麼大一圈。」
   「因為明白這一點,加上之前我在夢境裡見到的,我才會放手一賭。」
   「你不願對任何人展開你的寶具,因為因陀羅神槍是一次性的,不是次數,而是對象。」
   始終是那個人。
   比起愛更為悠遠,比起恨更為深邃,他以「愛著敵人」的心情,超越所有愛恨的心情注視著對方。
   他在等待著,聖杯呈現了他的內心,神槍也因此隱匿不用。
   他需要聖杯,為了破除神槍的限制,將槍柄指向他真正的敵人,付出他的歉意,並贏得所有的對視的權利。
   他需要聖杯,因為他希望那人能和自己一樣,被聖杯賦予新生,沒有任何家族的負累,重新開始。
   「您說得沒錯。」
   迦爾納頷首。
   「那麼您打算怎麼做?因為我無法完整使用寶具而捨棄我嗎?」
   「那倒不是。」
   立香露齒而笑。
   「我只想告訴你,你的願望根本就不需委託而聖杯,你困惑的對象是『人心』,而不是聖杯行使的『奇蹟』。」

   人是很有趣的生物。
   有些答案呼之欲出,彷彿是對自己的不信任,非得要訴諸於旁物,方能確認自己真正的私心。
   英靈是相對自由的存在,橫跨過整個人類史的時空,身負聖杯所給予的力量,能夠來往於生死之間,生者所經歷的,英靈即使死滅,也能夠涅槃重生。
   但是「自由」的背後,也代表有自我懷疑的自由,最終必須要導向一個能夠信任之物,客觀的存在。
   那就是「聖杯」,以及聖杯所賦予的英靈之身。
   可是聖杯只會按照英靈的思考迴路實現諸願。
   聖杯提供的只是「力量」,力量的方向與對象,決定權始終在當事人。
   「你期望聖杯能夠將阿周那轉變為不再受諸天護佑的英雄,使神槍不再有所限制而能公平一戰,但是,你心底也明白,這個願望雙向的。」
   你不願聖杯創造虛假的幻影,一個單純只為與你一戰的無根靈魂。
   而你也沒有權利要求阿周那走上與你相同的路,聖杯也無法真正塑造一個全新的心靈。
   「你的願望內部,本身就充斥著矛盾。」
   「聖杯無法解決願望的矛盾,所以採取的手段便是『使矛盾的起始點消失』。」
   立香向迦爾納伸出手。
   「然而聖杯所顯示的也是你最深沉的渴望,它將你的寶具封住不顯,就像你等待著某一日,阿周那能夠向你走來。」
    
   『等待,並懷抱著希望-』
   作為漆黑仇怨現世的復仇者,曾經以這句話代替訣別。
   立香終於明白,即使再光輝之人,也會有夙願未償的殘酷與冰冷。
絕望得美麗。
   從來都沒有所謂「正確的形式」,那只是迦爾納在漫長等待裡,期望被那人看見的方式。
   「被正確的看見」-不是在多象城比武的照面,亦不是在黑公主德羅波蒂的面前,而是在彼此的雙眼裡看見自己。
   這一回,若是對方在他眼前,他會回過頭予以回應。
   不再以「英雄」的身份而活。
   「你是『人類』,一直都是。」
   「許願並不是罪惡,特別是你。」
   「對阿周那的愛,對他的恨,也不過是你情感的縮影,是你所有行為的起始與終結。」
   人們羨慕日輪的遍照萬物。
   但永遠有第一個被映照的物,乃至最後照耀的景,作為原則和結束。
   阿周那是他看見的第一個物。
   他愛那人勝過一切,那人與一切萬物其實毫無分別。
   「你的渴望,只是作為人類的本能-對萬物的碰觸而已。」
   那是「人性」。
   所有的等待,只是人性底下最簡單不過的互通往來。
   那不是「聖杯」能插手的領域。

   日輪啊,順從死亡-
   請記取所有你曾照耀過的一切,多即一,毋忘在旅途最終作為結束的象徵物。
   最後你將會看見,內心所牽絆的嚮往,早已深植在每一個在你身畔來往的身影之中。
   你目如青蓮,而對方亦佇立於青色浪濤,向你走來。
                                                                  -Fin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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